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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桂梅看着江岸还没说话,江见海恰好又回来了。老少四个很默契,忙出去迎到江见海面前,江欣眨着大眼睛最先出声:“爹爹回来啦。”

  李桂梅伸头往江见海身后望一望,只道:“才回来?那赶紧叫她洗手做饭吧,再晚这节还过不过了?真是有能折腾的,过个节都不叫人安生。”

  江见海看着李桂梅屏屏气,酝酿了一会,开口说:“姆妈,我没有把她带回来,她以后都不回来了,我已经找两边大队盖过章了,明天就和她去公社办离婚。”

  李桂梅听到这话眼睛一木,眉心慢慢拧成结,“什么??”

  她怕不是听错了,江岸江源没把人带回来也就算了,江见海也没把人带回来?邪门了不是?带那死女人回来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么?怎么还真要去离婚?

  她还等着吃硬菜呢,这几天日子过得实在煎熬,她自己也嫌弃自己做的饭,就等着今天这晚改善改善伙食。结果她菜都买好了,那死女人还是不回来?

  江见海心里也憋得慌,他吸口气进屋,找碗倒上水,在桌边坐下来,喝一口水看向李桂梅说:“嚷着要离婚,在绣坊里当着众人的面给我难堪,说我不离就闹到我鸡犬不宁,我不离还是男人吗?”

  李桂梅跟着进屋,眼神里满是不敢相信:“她真要离婚?还在绣坊里当着别人的面嚷的?还威胁你?谁给她的胆子?”

  江见海把碗里的水一口喝完,啪一下把碗放在桌子上。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他还气得有点心梗,甚至气得想砸点什么东西。

  李桂梅还是不相信,在高凳子上坐下来,手按拐杖看江见海,“我不相信她真敢离,她真不是吓唬你呢?她怕不是想作这一次,想做咱家的主,爬我这个老婆子头上坐着呢。”

  江见海深深吸下一口气,再看向李桂梅,“管她是不是吓唬我呢,这个婚我离定了。当初娶她是为什么?不就是听人说她脾气好又贤惠,婚后一定是个好媳妇,不会给您和孩子委屈受。现在再看看她,哪还有半点女人该有的样子?既然这样,我还留着她这样的女人做什么?真让她爬您头上坐着?敢跟我们一家这么闹,给她脸了!”

  李桂梅当然不会为宁香说话,而且她凡事都无条件和她儿子站一边,听了这话她也气得牙痒痒,慢吸一口气接着道:“我早就说了,长得漂亮的都是狐狸精。不是踏实过日子的人,她就安分不下来,不守妇道的骚蹄子。”

  江见海和李桂梅一人一人一句,把宁香骂得一无是处。

  江岸江源和江欣三个娃的大部分注意力则都在吃的上,江岸捡了空说:“爹爹,你和她离婚了,谁给我们做饭呀?好婆做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

  听到这话,李桂梅的老脸瞬间垮了下来!她开口就是:“小七寸,你以为我想做给你吃呢!伺候你还不满意,还没人来伺候我呢!”

  江岸看向她说:“把宁阿香叫回来,不就有人伺候你了?”

  骂归骂,但经历过了这几天生活上的痛苦,李桂梅确实还是更想宁香回来的。她虽然看宁香不顺眼,也不大看得起她,但她确实会伺候人啊。

  想想这大半年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日子,李桂梅默声片刻,犹豫着又说:“家里没人手确实不行,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带着三个孩子,家里又有猪噜噜鸡咕咕要养,还有地里的蔬菜庄稼都要打理,实在也是有些吃力。要不……先把她叫回来,往后有的是时间,再慢慢收拾调教,我有的是手段,不信治不好她。”

  听完这话,江见海看看李桂梅,又看看江岸江源和江欣。他当然能看出来,他娘和三个孩子都想宁香回来。宁香这人没什么本事,伺候人确实是一把好手。

  要是放在旧社会,她这样的女人,买回家当丫鬟是最合适的,凭她的条件正儿八经做大老婆,江见海还是觉得,她里里外外都配不上。

  前世他跟她过了一辈子,一直都觉得她是他人生最大的BUG。他这样的身份地位,这样的条件,跟个上不了台面的文盲村姑过一辈子,实在是亏。

  本来他就看不上她,又在一起过了一辈子,两个人之间除了鸡毛蒜皮和家长里短,其他什么都没有。现在再看到那张写满柴米油盐的脸,他仍然腻味得不行。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飘在云端上,她陷在泥地里。所以他腻味的不止她的脸,还有她说话的语气,她锅前灶后打转的样子,乃至她的一切。

  他心里想着这些,看着家里这老小四个,暗暗咽口气,到底没说话。

  ***

  因为大队下午给社员放假,饲养室不会有人来,所以宁香吃完午饭便留在饲养室没再出去。她坐在屋里看了小半天的书,在傍晚的时候,林建东来喂牲口。

  这次他也不是空手来的,还带了些大米、糯米和鸡头米来。

  他把东西放下,对宁香说:“队里今天下午分粮食,按人头的量,我给你带来了。”

  宁香今天的心思都在和江见海闹离婚的上,并不知道队里分粮食的事情。林建东给她送过来了,她自然连声说感谢,给林建东倒上一碗热茶。

  林建东喝了茶水,没忍住还是多八卦了一句:“听说……江见海今天上午去绣坊找你了,你们还闹去了许书记面前?”

  宁香微微抿住嘴唇,冲林建东点一下头,愿意和他多说一点,“已经在离婚申请书上盖过章了,他拿去甘河大队的大队部再盖个章,明天直接去公社办手续。”

  林建东放下碗,其实心里也有很多疑虑和担心,不知道宁香离婚后是不是真能坚持下去。但他到底没继续再往下八卦,换了话题又问:“今晚你有什么打算?就一个人在这里?”

  中秋毕竟是团圆佳节,别人都是全家人在一起热闹。在这样浓郁的节日氛围里,她形单影只地一个人在这堆满农具的房子里,自然就显得有些孤单凄凉。

  宁香却不把这个放在心上,笑着道:“一个人挺好的,不喜欢那些虚假热闹。”

  林建东看她不是说假话,也就没再过分操心这个。他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只又说:“对了,住家船给你腾出来了,明天就能搬进去。不太大,凑合够一个人住。”

  宁香不需要船大,能遮风挡雨当个住处就可以。林建东把船给她搞定了,她心里也总算踏实了下来。她要谢谢林建东,却又拿不出东西,也只能反复口头谢谢。

  林建东走后,宁香心里开心,嘴角微微染笑,拿出纸笔记下林建东给她送来的每一笔粮食,留作年底的时候结账用。记完收起书本,再开开心心做起吃的来。

  她中午吃完饭的时候用热水泡了桂花晾干,这时候刚好可以用来做桂花糯米藕。

  这个中秋虽然没有鱼肉吃,但能吃上个桂花糯米藕,鸡头米煮个粥,还有一个鲜肉月饼,已经是甜味很浓的幸福了,她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放松与踏实。

  想起前世每回在江家过各个节,都是她一个人忙忙碌碌小半天做一桌子菜。每次都是菜还没做完,人家一家几口已经饿得不行,坐下来开始吃了。

  等到她把菜全部都做完到桌边坐下,人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而她呢,端着碗拿着筷子,随便吃点桌子上被人吃剩下的菜,填饱肚子就是了。

  现在想想,真是伺候他们去死,就应该把锅底敲了,让他们吃个屁!

  ***

  这一晚江家的一家子,好像确实就吃了个屁。

  大鱼大肉大螃蟹倒是都买了,但李桂梅佝着腰锅前锅后费半天劲,出锅后的成品摆在桌子上,江见海、江岸、江源和江欣父子/女三个,全都同一个表情陷入了沉思。

  当伸出筷子把肉夹进嘴里以后,四个人脸上的沉思表情就更明显了。

  江见海上午出门去甜水大队,从甜水大队回来就去找了甘河大队的大队书记。找人找了小半天,午饭也没顾得上吃,原本打算晚上多吃点,现在只觉得——真……要……命……

  昨晚和今早吃的粗茶淡饭没觉得有什么,粗茶淡饭的味道不就那样。但现在吃到这样的大鱼大肉,他脑海里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了——他娘做饭很难吃的啊!

  但是再难吃,好东西不能浪费,所以他勒令江岸和江源:“多吃点,都给我吃完!”

  江岸&江源:……

  把卡在嗓子里的藕咽下去,江岸瞥着江见海嘀咕:“干嘛不把宁阿香带回来?”

  江见海咽下嘴里的吃食,心想自己已经在这种事上凑合了一辈子,不能因为一口吃的,再和那女人凑合一辈子。这辈子他要寻求自己的幸福,找个自己满意的人。

  默声片刻,他说:“以后别提了,我已经决定和她离婚了,以后她不是你们的后娘。”

  饭前提到去带宁香回来的事,江见海的态度就已经有点明显了。现在明确说了出来,李桂梅自然也知道了儿子的心意。

  她看着江见海问:“那你这回再想找个什么样的?”

  江见海捏着筷子低眉默声,脑子里浮现一张大方秀气的脸,那是他学习考察那个厂子里的一个年轻女工,城里姑娘,平时穿着也很时髦洋气,浑身没有半点油烟味,最近和他走得近。

  片刻他开口说:“知书达理,没有一身小家子气,最好是城市出身。我和乡下女人合不来,说话三句离不开家里鸡毛蒜皮那点破事,母鸡下个蛋都能叨半天,听着就烦。”

  李桂梅当然觉得自己儿子天下第一好,乡下姑娘随意挑,城里姑娘也完全配得过。要不是和前头的老婆生了三个孩子,也不会放低要求娶宁香这种家庭条件的。

  要是真能娶城里的,那当然更好,叫人羡慕去!

  况且这回还是宁香自己在闹,他儿子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凭什么放下身份去哄她回来?今天都去找过她一次了,她还继续闹离婚,给脸不要脸!

  想到这里,李桂梅底气很足道:“既然这样,那就干脆点离掉拉倒了,咱这回不凑合,找个更好的让她后悔去。我就不信,她一个女人离了婚能把日子过下去。她一个女人都不怕,那我们更不怕。离了我就等着看她怎么哭,找不到男人要她,哭死她!”

  江岸江源和江欣听不大懂这些事,心里还是惦记着好吃的,江源睁着眼睛问:“那她到时候没人要后悔了,会回来吗?”

  李桂梅冷笑,“等你爹给你们娶个城里的后娘,还要她?她敢回来,我拿扫帚打断她的腿,不要脸的死女人!这种不能踏实过日子的货色,也没人会再要她的。”

  江岸江源眨巴着眼睛想了想,他们要是能有个城里的后娘,那多有面子啊。宁阿香虽然会做饭,但她就是个村姑,什么都不懂,给他们当娘,确实没面子。

  想到这里,兄弟俩也觉得找个城里的后娘好,于是一起默契点头。

  此时江家几口人便达成了一致的默契——不受这冤枉气,她敢这么作,那就和她离!离完再找一个城里的媳妇/后娘,让宁香把肠子悔青,把眼睛哭瞎!   好日子不过非要作,大苦头在后头等着她呢!

第16章

  一个人的自在,宁香上辈子从来没体验过。这辈子争取到了这样的机会,她享受这样没人在旁左右,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快乐得好像心里长出了翅膀。

  放松踏实地做完中秋夜的饭,她没有立即坐下来吃,而是用竹篮装了一盘桂花糯米藕出门。这道菜她特意多做了一些,准备送去林家表达谢意,感谢林建东这段时间的帮助。

  然出门还没走多远,迎面碰上了她的妹妹宁兰。

  这一晚月色很好,满月悬空,地上的草木都能看得清枝叶。

  宁兰借着月光看到宁香,忙跑到她面前,脆着声音说:“姐,阿爹叫你回去一起过节。饭都已经快做好了,有鱼还有肉呢。家里人都聚齐了,就差你一个人了。”

  宁兰嘴里的阿爹,是她们的爷爷。宁香对自己这个爷爷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如果她奶奶还健在的话,并叫宁兰来叫她,说不定她真会回去过这个中秋。

  一大家子里那么多人,从情感上来说,宁香和她奶奶的感情是最深的,她的刺绣就是从小跟她奶奶学的。只是她奶奶身体不好,早些年去世了。

  现在不用问也知道,叫她回去过节的最主要目的,是打算一大家子合起伙来勒令她不准离婚。她是宁家的闺女,离婚这件事不止影响宁金生和胡秀莲的脸面,多少也会影响到一大家子里的其他人。

  她看宁兰一眼,冷脸冷言道:“我已经和家里断绝所有关系了,以后都不会再回去,麻烦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和宁金生说得很清楚,我很小就辍学赚钱养家,不欠他们什么。至于你和宁波宁洋欠我的,我就全当喂了狗了。”

  宁兰听着这话,听得眉心蹙起,听得脸色越来越黑,融在夜色里。她终于也忍不住了,看着宁香问:“姐,你到底什么意思啊?爹爹和姆妈是打你骂你了,但我和阿三阿四怎么你了?我好心好意关心你,你干嘛每次都说话句句带刺啊?”

  宁香冷笑一下,“谢谢你的好心好意,留着给别人吧。到底是不是真的关心我,你心里比我清楚。等我哪天没有价值可用了,你怕是半句都不会来关心。”

  宁兰被她说得恼火,觉得她确实是有病。她们姐妹十几年,感情一直很好,到现在也没闹过矛盾,就这回她回来开始发病,疯了一样,见人就咬。

  她屏屏气,盯着宁香说:“宁阿香,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那三波阿四也都不是好人了?你是不是要和我们所有人都断绝关系?你这样活着阿有意思的啦?你现在出去听听,人家都在背后骂你呢,骂什么的都有!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现在爹爹和姆妈除了干活都不敢出门,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我和阿三阿四也是!”

  宁香听完后面的话,目光彻底冷下来。所以什么狗屁姐妹情深,她宁兰根本不在乎她这个姐姐过得好不好,只在乎自己过得好不好。

  被人指指点点就受不了?

  她在江家被当佣人使唤,被人欺负被人压迫,一辈子没有直起腰做过人,她却不可以受不了?她必须不离婚忍着??凭什么???

  她盯着宁兰的眼睛,半句废话都不想再说,压低嗓音出声:“宁阿兰,你给我滚远点,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最好也记着,没有我,你一年级别想读!”

  说完这话,宁香直接绕过宁兰,冷着脸往前走。

  宁兰站在原地,手指捏在一起越握越紧。片刻她转回身,看着宁香的背影喊:“姆妈说得没错,你就是有病,你有大病!好好的日子不过,好好的厂长夫人不做,非要折腾非要作死!我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眼看家里的日子就要越过越好了,可你偏在这时候闹,让所有人看我们家的笑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自私,自私到不管家里人的名声和死活。家里的日子过好了,我和阿三阿四有出息,爹爹姆妈脸上有光,难道你脸上没光吗?你现在这样闹,除了给家里抹黑,让家里不得安宁,让所有人都讨厌你,骂你不守妇道,还有什么好处?”

  如果不是穷,宁香已经把手里的糯米藕直接扣在宁兰的脑袋上了。亏她还是读到了高中毕业的,居然也拿妇道来压她。

  她压着心底暴起的怒气,转身回到宁兰面前,抬起手直要指到她的鼻子上,“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个世界上谁都有资格讨厌我骂我,只有你没有!讨厌我骂我之前,先把我这么多年花在你身上的所有钱,全部吐出来!”

  宁兰也是在气头上,瞪着宁香,“我花你什么钱了?从小到大,我没从你手里拿过一分钱。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从爹爹姆妈手里拿的!我花的都是家里的钱!”

  宁香拎着竹篮子的那只手,几乎要把篮子把捏断。她眼底黑成一团,比中秋的夜色还要深几个度。随后她甩起指着宁兰鼻子的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

  啪——惊颤了头顶的树枝和满月。

  宁兰没想到宁香会动手打她,她一下就被打蒙了。脸蛋被掴完的一瞬间,她下意识抬起手捂住脸,目光又惊又愣地看着宁香。

  而宁香刚才听宁兰说那些话,心底反胃,恨不得杀了她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就是她一手养大的好妹妹,难怪前世到后来,她那么理直气壮地一点恩情不记。

  宁香打得手心全麻,可想而知宁兰的脸是有多疼。她放下手没有再跟宁兰多掰扯废话,多说一句就多恶心一分,多愤恨一分。

  她盯着宁兰扔下最后一句:“果然都是喂了狗。”

  随后没等宁兰从被打中反应过来,宁香便转身走人了。这次她没再停步,沐浴着八月十五的月光,往林家的方向去了。

  宁兰捂着脸在原地愣了好一会,一直到宁香的背影消融在夜色里,她才微微回过神来。她咬着牙拧着眉,眼眶是湿乎乎的。

  随后她用手轻轻揉两下被打痛的脸,吸两下鼻子,迈开步子往他小叔家里去。今晚一大家子过中秋,全都在她小叔家里吃饭。

  到了她小叔家,家里人已经都坐下来准备要吃饭了,她婶娘最先伸着头问她:“阿兰,阿香呢?你不是叫她去了吗?”

  宁兰站到人群边,眼眶又是一阵湿润,吸吸鼻子嗓音微哽道:“她不回来,她说和家里断绝所有关系,让我们以后都不要去烦她。”

  听到这话,家里所有人脸色都是默契一变。宁金生和胡秀莲的脸色尤其黑,但是现在只冷着脸,却半句话都不说了。

  宁兰婶娘眼睛也尖,盯着宁兰的脸又问:“她还打你了?”

  宁兰点头,嗓子微哑,“我跟她讲了两句道理,她就打我了……”

  她婶娘低低“唉哟”一声,“阿香怎么变这样了?亲妹妹叫她回来吃饭,她都下得去手打呀,看阿兰这半边脸蛋红的。她这大半年在江家受了不少委屈吧,怎么一下子变这样了?”

  宁金生和胡秀莲不说话,家里其他人也不说。还是宁兰的爷爷清一下嗓子,看着宁兰说了句:“什么意思呀?要我这个老头子去请她回来吃饭呀?”

  宁兰不知道宁香什么意思,这时候宁金生出声道:“别管她了,让她自生自灭!她想要断绝关系,如她的愿,以后家里谁都不准再去找她!她有能耐,婆家娘家两头全得罪,所有亲戚全不要,我看她下场!”

  这话一出,满屋里没人再说话。

  所有人看看宁金生一家五口,又彼此交换一下眼神,然后还是小婶娘最先出声,硬笑起来说:“过节就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吃饭,吃饭吧。”

  ***

  林建东傍晚给宁香送完粮食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家里的自留地又忙活了一遭。他就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每天手里都有忙不完的事。

  等到天黑回家,刚走到家门口,还没进屋呢,恰好又碰上了宁香。

  宁香看到他也是心里一松,免了她上门叫人的尴尬。她挎着竹篮去到林建东面前,把里面的桂花糯米藕端给他,只说:“实在没什么送的,多做了一盘糯米藕,谢谢队长,希望你不要嫌弃。”

  林建东从心底里没觉得自己对宁香有什么了不起的恩情,不管换成是谁,只要是他的社员,他都会去插手管这件事。

  这年头人要是没组织,活下去是很难的事情,可以说事事都行不通,他不能看着她遭罪。所以他笑笑说:“客气什么啊?不是都说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东西都送过来了,他也没有不给宁香面子推辞。他客气上两句,便接了宁香手里的盘子,对她说:“要不你留下来吧,在我家过节?”

  宁香看着林建东笑一下,摇摇头,“谢谢队长,不用。”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过街老鼠”一样的角色,到哪都不是很受欢迎。村子里认识的人,要么为她好劝她守妇道不要作,要么直接给她翻白眼离她远远的。

  林建东看着宁香的脸色,他心里也明白,所以没再多说什么。

  宁香也没和林建东多站多聊,送了糯米藕便转身走了。而林建东端着糯米藕转身进到屋里去,家里刚好往桌子上端菜准备吃饭。

  他把糯米藕放下,他大嫂子鼻子灵,闻到味道凑过来就问:“建东,你这是从哪拿回来的糯米藕啊?闻起来香的嘞。”

  林建东去洗手,洗完手过来一家子坐下吃饭,他看向他大嫂子说:“阿香送过来的,刚好回来在外头遇上了,你们吃吧。”

  听到是宁香送的,所有人脸色都微微变了一下。

  林母陈春华捏着筷子,看向林建东,“听说她今天在绣坊给她男人好一顿难堪,还和她男人拿离婚申请书闹到了许书记面前,章都盖了,真有这回事呀?”

  林建东拿起筷子,点点头道:“明天去公社办离婚手续。”

  陈春华眼睛微微瞪大,“她还真要离?”

  林建东还是点头,“离。”

  陈春华实在不能理解,“这阿香怎么的啦?以前奥,她可是我们十里八乡谁提起来谁夸的贤惠好姑娘。现在居然闹离婚,我们甜水大队,她是头一个奥。”

  别人听闲话不说话,林建东接话道:“在婆家过得不好呗。”

  陈春华道:“再不好,能比她现在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差?江见海好歹是大厂长啊,厂长夫人,说出去有多面子啊。厂长夫人不做,闹成现在这样,图什么呀?”

  林建东看着陈春华,“在江家图什么?图厂长夫人的面子?在我看来,结婚应该情投意合,两个人互相体谅互相照顾。如果过得不幸福,我支持她离。”

  林父清一下嗓子,这时候出声道:“就你喜欢多管闲事,离了以后日子不好过她再后悔,难保不怪你。夫妻吵架这种事,就没有人跟着劝分的,劝到最后都是里外不是人。还有你这么掺和,别叫人说出闲话,耽误了自己的婚事。”

  林建东无所谓,“我行得端坐得正,我怕什么?”

  他大嫂子道:“建东,话还真不是你这么说的。乡下人嘴巴碎,没有的事都能说得有模有样。不管她离不离,嫂子都建议你少管,万一惹自己一身骚呢,是吧?”

  林建东还没再接话,忽听他小侄子哇呜一声说:“这个糯米藕好好吃啊!”

  他转头去看,只见小侄子吃的正是宁香送来的糯米藕。

  小侄子的话把家里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陈春华看她这小孙子吃得那叫一个香,笑起来道:“没出息,一个糯米藕有什么稀奇,又不是肉。”

  结果她刚一说完,好奇尝了一口的四弟林建平也说了句:“还真好吃。”

  再被林建平这么一带,话题彻底回不去了。看他俩都说好吃,家里人都好奇一人尝了一口。尝完个个眼睛都亮了起来,只觉得满口糯香。

  糯米藕是她们乡下每年秋天都会吃的菜,不是什么稀奇菜色。但桌子上放的这盘糯米藕,却十分稀奇,因为味道出奇的好,糯和香都恰到好处。

  连陈春华都点起头来,说:“从前阿香没出嫁的时候,我们这谁不说,谁家能娶到阿香谁家有福气。阿香这丫头是真能干,她爹娘可是千挑万选定的江见海。”

  林建平说话向来不大有顾忌,开口就是:“我觉得她和三哥也挺配的啊,小时候还一起长大的,怎么当时没给三哥说这个媒?”

  林建东听到他这话,呛得一阵咳嗽。

  陈春华却没避讳,接话道:“别说,我倒是真有过这个心,谁家不想要个贤惠能干的儿媳妇,而且知根知底的。但人家胡秀莲那眼光多高呀,根本看不上你三哥,嫌弃咱家穷。嘁,她嫌弃咱家穷,她家不穷?我还没嫌弃她家阿香没文化呢!攀上江家可把她高兴坏了,这大半年,见谁都拿鼻孔看人。这几天不傲了,门都不敢出了!”

  家里人多,这时候林建东二嫂子又出声:“阿香在这闹离婚,闹得全大队的人都知道了,谁不在背后说闲话啊,肯定是不敢出门的了。”

  陈春华想到最近胡秀莲灰溜溜的样子,又小声啐了句:“活该!”

  林父不爱听这些八卦,尤其不爱听在背后揭人家短处的话。他清清嗓子,彻底打断这个话题,伸筷子夹一片糯米藕道:“赶紧吃饭。”

  于是一家人没再说宁香的话,但人多总归嘴闲不下来,吃着吃着又说起林建东的婚事。他的婚事现在算是林家最紧要的事情,毕竟他年龄也不算小了。

  陈春华说:“里泽镇的,蛮水灵的姑娘,你抽空见人家一面去,好不好再说嘛。”

  对于这种事,林建东向来都是能敷衍就敷衍。

  “那就再说吧。”

  ***

  宁香回到饲养室,慢悠悠地吃了中秋晚饭。

  吃鲜肉月饼的时候,她还出去坐在外头看了会月亮,诗意了一把。

  月亮躲到了云层下头,她收了小板凳回屋,洗一把澡也就躺下睡觉了。但一想到明天就能和江见海解除一切关系,心里就雀跃,所以入眠没那么顺利。

  而另一个当事人,因为闹离婚的事情,在这一个满月当空的夜晚,也没有很快入眠。在小女儿江欣在他旁边睡熟后,他起身把江欣抱回了李桂梅房间里。

  作为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江见海一辈子没做过这些“女人的活”。没有带过孩子,没有换过尿布,更没有自己带着孩子睡过觉。

  昨晚带江欣睡了一晚,被江欣踢得醒了很多遍,他就有些受不了。于是今晚在江欣睡熟后,他就立马把江欣抱给了李桂梅,还是让李桂梅带着睡。

  抱走了江欣,回到自己屋里躺下,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依然睡不着。

  江见海躺在床上,木着眼珠子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说起来还觉得跟做了一场梦似的,因为这一天他看到的宁香,和他记忆中的宁香简直不像一个人。

  可如果说不是一个人,他又能明显感觉出来,这个女人就是宁香。这个女人跟他过了一辈子,那种熟人之间才会有的感觉,绝对不会有错。

  不对……怎么会是熟人之间的感觉?

  对,是熟人之间的感觉。

  难道说……

  江见海脑子里灵光一炸,猛一下坐起身子来。

  难道说,宁香也和他一样是重生的?

  可如果她也是重生回来的,那她为什么要提离婚?还一副对他充满怨气和厌恶的样子,凭什么对他充满怨气?前世要不是有他,她能过上那样的好日子?

  真是搞笑得很,他养了她一辈子,到头来还要被她怨恨?怨恨到二话不说直接撕破脸要跟他离婚?撞了鬼了邪了门了,明明是他巴不得甩了她这个村妇好吧?

  他越想这事越觉得又可笑又可气,想到最后脑子里就两个问号——她凭什么?

  她怎么敢?

  ***

  江见海脑子里来来回回想这两个问题,越想心里越憋得慌,最后直憋了一肚子的气,更加睡不着了。迷迷糊糊睡了两个小时,早上起床后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洗漱之后他也没留在家里吃饭,在五斗柜的抽屉里找出结婚证,再拿上户口本、离婚申请书等一系列材料,到河边搭船往公社去。

  到公社,先到国营食堂吃点早餐,随后才往革委会去。

  到革委会院子大门外的时候,宁香还没有来。江见海左右看了看,又抬手看了看表,心想她怕不是后悔了,作死逞一波强,这会又不来了。

  结果他这想法刚结束,宁香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这个前世在他面前总是低眉顺眼的女人,现在又是冷着一张脸。她今天穿一套束腰连衣裙,白底碎花,清纯中带着些仙仙的味道,盛装得好像要办大喜事似的。

  他承认宁香长得挺漂亮的,是在女孩子当中,不可多得的亮眼的漂亮,不然前世也不会应这门婚事。现在看到宁香这副样子,他心里越发憋闷不爽。

  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女人到底哪来的底气跟他离婚,而且还是这么的迫不及待,好像他是只臭苍蝇,她巴不得立马甩开甩得远远的。

  不是有其他男人?难道就是仗着自己长得漂亮?

  她要是这么想,那就真是太看得起自己的容貌了。这世界上成功的男人不好找,长得漂亮的女人那不是一抓一大把?过了眼下这两年,思想解放以后,男人只要有钱,多漂亮的女人找不到?

  她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漂亮,最不值钱。

  宁香不知道江见海看着自己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她也懒得去揣测。她走到江见海面前,没多看他一眼,步子都没停一下,直接便往革委会的大院里去了。

  江见海看她这副傲里傲气的样子就一肚子气,他拿捏了她一辈子,现在让他示弱半分都是不可能的。于是他也半句话没说,冷起脸进了革委会大院。

  进去后两人更是没话说了,不吵也不闹,找到工作人员,走程序把离婚手续办完。

  劝冷静劝和这一环节,早在去两边大队盖章的时候,两个大队书记就做过这个工作了。所以拿了材料到公社革委会,人家也不会再去劝和一遍,直接办手续就得了。

  在办离婚手续的过程中,宁香的心跳其实一直都是极快的。这次的离婚会是她整个人生的转折点,离完她就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了,所以她激动又紧张。

  等全套手续办完,她手心里都握出了一层薄汗,但眼底和嘴角上,都是铺着一层淡淡的笑意,明亮且带着无限希望的。

  江见海看到她的微表情,只觉得刺眼,更是堵得心里透不过气。

  出革委会大门的时候,最终还是他没沉住气,叫住宁香问了句:“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头婚能找到我这样的,已经是你的运气了,你不怕自己二婚嫁都嫁不出去?”

  宁香停下步子,看向他想笑又笑不出来。好片刻,她开口道:“你是什么运气?是狗屎运吧,不知道下面会砸到谁,我先替那个女孩子默哀。”

  “……”

  江见海实在是忍不无忍,差点爆炸,他屏屏气稍克制一下情绪道:“我在好好跟你说话,宁阿香你有病是不是?我当初娶你,真是瞎了眼!什么十里八乡最贤惠的姑娘,都是他妈的放屁!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就是个嘴毒的怨妇,哪个男人能看上你才有鬼了!”

  宁香看着江见海的脸就没好脾气,好脾气全他妈在上辈子用完了,她嗤笑一下开口道:“十里八乡最贤惠的姑娘给你当媳妇,伺候你一辈子,你看你配吗?我活着也不是为了让男人看上的。”

  江见海简直气得要跺脚,捏紧了拳头咬住牙忍住,忍半天又道:“宁阿香,你尽管嘴硬逞强,我现在不跟你吵,我就等着你后悔!我看你怎么后悔!”

  这个强宁香还非逞不可了,“好啊,那我们看谁先后悔。”

  江见海笑了——他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会后悔和她一个村妇离婚?脑子塞满了稻壳才会觉得他会后悔,他怎么样也不会找不到老婆!别说三婚,四婚五婚他也一样找得到!

  他懒得再和宁香打嘴炮被呛,憋着气转身便走了。   空打嘴炮有什么意思,他就等着看她怎么后悔就完了。

第17章

  宁香对江见海会不会后悔其实没有兴趣,她这辈子不是用来让他后悔的。离完婚,她和他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她的时间,不会再往他身上浪费一分一毫。

  宁香转身离开公社革委会,整个人比来时轻松了几百倍,好像手上和脚上被套了一辈子的枷锁被打开,终于重新获得了新生和自由。

  空气里飘着桂花的香味,阳光跳跃在睫毛上,裙摆上的碎花吐出鲜蕊。

  宁香踩着轻快的步子回到甜水大队,社员们还没到中午下工的时间。她眼下手里也没有绣活做,便留在饲养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准备今天搬去船上。

  收拾好行李,距离中午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做饭是有点早了,她看到饲养室里刚好空置着一辆平板手推车,犹豫一下便推上手推车直接去了甘河大队。

  车轮在黄泥路上碾出浅浅的辙印,又被鞋底踏碎。

  到甘河大队江家附近没走几步,就有认识宁香的人打了招呼开始看热闹。一个两个小孩远远跟着,等宁香到了江家门外,邻近的各家媳妇老婆子也凑了过来。

  江岸和江源刚好放学回来,两人背着书包跑到宁香面前站定,很不友善地盯着她问:“你不是和爹爹离婚了吗?还来我家干嘛?”

  宁香懒得理他这两个小屁崽子,江岸话音落下不一会,李桂梅和江见海就从屋里出来了。看到宁香站在外头,李桂梅凶着语气开口就是:“死女人,你还来干什么?”

  宁香不想吵架不想闹,稳着语气道:“来拿我的东西。”

  听到这话,李桂梅面色越发凶悍刁蛮,“来拿你的东西?你搞搞清楚,这可不是你的家,有你什么东西?这家里的一针一线,一砖一瓦,都是我们江家的!离了婚还敢回来,真不要脸是哇?”

  宁香看着李桂梅的眼睛,懒得陪她撒泼,吐字简单:“我的嫁妆。”

  嫁妆那还真不是江家的东西,自古以来女人的嫁妆,大概是唯一属于女人自己的财产。只要是女人的嫁妆,离婚的时候就有权利带走,哪怕是跟绣花针呢。

  李桂梅不理这话,她也不怕人围着看笑话,冷笑一下道:“你的嫁妆?你提的离婚你还有脸来要你的嫁妆?结婚时候我家给的彩礼,足足一百块钱,你还还是不还?”

  宁香手扶推车,不紧不慢把道理讲明白。这世界上这么多人,不会全是些听不明白任何道理的糊涂人。只要是能站得住脚的道理,总有人会听得明白。

  她开口说:“李桂梅,那我好好给你算笔账。我在你家做了大半年的媳妇,尽心尽力伺候你和三个孩子大半年。家里家外所有的活都是我干的,难道你们想免费剥削我?我这大半年在江家做的所有活,值不值那点彩礼,你自己慢慢掂量。单是一头猪,就足够抵你家的彩礼了。再说,要不是伺候你们老小四个占了时间,我凭做绣活挣的,也不止那一百块。我亏的,谁来赔我?”

  李桂梅忽瞪起眼来,“你敢说你亏?你能嫁给我家见海,是你八辈子修来的!这大半年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你亏在哪了?便宜都叫你占光了,有脸说你亏!”

  宁香没忍住冷笑一下,“原来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是这样的,每天起早贪黑干活,家务农活全包,养鸡养猪又带孩子,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平时却连口鸡蛋都不让吃。真的,旧社会的地主老财,都没你们江家会剥削人。”

  李桂梅还要再吵,被江见海伸手拉一把阻止住了。为了被子床单那点不值钱的破嫁妆,真犯不上这么吵。他江见海是个要面子的体面人,不想继续被人当热闹看。

  而且这话越吵越敏感,下面不知道宁香那嘴巴里能吐出什么来。

  没让李桂梅再出声,江见海冷着脸示意宁香,“赶紧拿,拿完赶紧走。”

  宁香也没再和李桂梅废话,推了手推车进屋去,把自己的出嫁时候赔的被褥枕头整理好捆起来,又把剩下的衣服鞋子绣绷全部收拾进箱子里,整齐放在推车上。

  结婚时候的婚服她没拿,那是江家买的东西,她不要。

  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收拾完,她推着推车直接走人,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出甘河大队的时候,沿路都有人看着她,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说话,她也不在乎。

  而宁香拿完东西一走,李桂梅那张老脸就彻底垮了,在家门口就嚎起来道:“真是家门不幸啊!当初真是瞎了眼啊,娶了个这样的儿媳妇啊!”

  看热闹的人嘀嘀咕咕,有站着看江家笑话说他家活该的,也有说宁香不守妇道不安分的。江见海听不得这些下他面子的闲言闲语,拉上他老娘就进屋去了。

  江岸江源和江欣也没再在外面站着,进屋前江岸还凶里凶气嚷了站着看热闹的人一句:“回家吃你们的饭去吧,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人被他凶了也不高兴,不知道谁嚷了一句:“看你这熊样,难怪你后娘拿嫁妆跑了,宁愿二婚嫁不出去,都不想养你!”

  江岸听得这话顿时像头发怒的小狮子,他瞪大了眼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故意粗着声线问:“谁说的?!有本事给我站出来!”

  江家这两个小子没人管,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疯牛犊子,谁不嫌麻烦真出来搭理他们呀。人家说了话也不承认,一个看一个也都散了,回家做饭吃饭去了。

  江岸气得要命,但也只能咬牙回屋去。

  进屋还未坐下来,就听李桂梅抹眼泪哭着说:“造孽啊,咱家什么时候丢过这样的人啊?家门不幸啊,娶了这样的媳妇,让人家看这样的笑话!”

  江见海努力压着情绪,“就她这样,离了正好。”

  江岸在旁边仍旧凶着表情,“就是!等爹爹给咱们找个城里的后娘,气死宁阿香!气死他们!”

  李桂梅使劲抹一把眼角,“找!这回必须找城里的!”

  江欣奶声奶气补充:“找个做饭比她好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