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郊,有人在掘坟。村子的北端,一户人家设着灵堂,院子里有穿着麻衣的零星几人在来来往往。

  这户人家的院外,三株鬼姿兽貌的老槐树阴森静立。

  细看这三株槐树,树干上果然嶙峋佶屈,似有人面的形状布满表皮,再贴近细看,其中一株槐树的树根处,豁然有一张人面,酷似刘宇飞。

  柯寻后退了一步,再打量村南的观火台和旁边的河滩,两处景物的外形,倒真像“京浩”两个字。

  柯寻指着那张酷似刘宇飞的树瘤,转头看向牧怿然:“这是画上本来就有的吗?”

  牧怿然阴冷着脸盯着他,却不理他。

  柯寻挑眉,正要询问,听见秦医生在旁边接口:“不,这幅画上并没有这张脸,只是因为……他人死在了画里。我们所进过的前两幅画也是这样,一旦有人死在画里,那么他的影像就会被保留在画中,成为这幅画的一部分。”

  柯寻望向他:“那在现实世界中呢?这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吗?不会有人怀疑?”

  秦医生垂眸:“现实世界中,这个人还会存活几天,只是在这几天时间内,他会失去在画中的所有记忆,而后以一个看似正常的方式死去,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柯寻无言,不再看这幅画,转而继续问向秦医生:“接下来呢?我们会不会马上再次进入又一幅画?”

  秦医生平静地提示:“摸摸你的兜。”

  柯寻和卫东听了忙各自摸兜,柯寻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回了现实世界中穿的那一套,却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从没见过的硬纸片来。

  硬纸片的正面,印着“长河美术馆美术展”一行印刷体大字,硬纸片的背面,印刷体小字印刷着日期、时间、长河美术馆的地址,和“三号展厅”的字样。

  “这是……”柯寻有个不好的预感。

  秦医生声音低沉:“下一幅画的入画时间和地点,这是只有我们才有的门票,也是……不能推拒转手的,入画强制邀请函。”

第22章 白事22┃曾是阳光少年。

  “靠!”卫东一把把这门票扔在地上,狠狠踩上几脚,“能不能把它撕了烧了?!能不能?!”

  秦医生摇头:“损毁的后果,就是在现实世界中死亡,死状无不惨烈异常或痛苦难当。”

  卫东弯腰把票捡起来,“呵呵”地笑了一声,透尽了绝望和无奈。

  柯寻把票装回兜里,抬眼看向牧怿然。

  然后发现这位大佬上身穿着笔挺优雅的西装,下身只有一条平角内裤。

  柯寻:“……”离开画之前他扒了人家裤子来着。

  怪不得刚才用想活吞了他的目光瞪着他。

  “咳,”柯寻连忙过去,“大佬我错了。你先把外面衣服脱下来挡一挡下面,我去叫个出租停在后门,然后我和东子护送你上车。你家里是本市的吗?”

  牧大佬继续用目光生吞活剥他。

  “不是本市的啊?那这样,你先去我家,我家离这儿很近,先穿我一身衣服,行吧?”柯寻说着就给卫东使眼色。

  卫东连忙点头:“是啊是啊,大佬你这个样子又不能直接去宾馆,到处都是人,去我家吧也不方便,我爸妈都在呢,柯儿自己住,家里没别人,也就不怕让人看见了,想干点儿什么也方便……咳,我是说,洗洗澡,换换衣服什么的,都很方便,咱们在画里待这么久,天天摸爬滚打的,身上都脏透了,大佬你一看就是个爱干净的人,难不成还能忍着非得回家再洗换?”

  这话大概是说中牧怿然的忌点了,果然紧皱起眉头,没有出言反对。

  柯寻松了口气,看向秦医生:“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要不也先去我家?”

  秦医生笑了笑,摇头:“不了,我想先回去了,我家里也不是本市的,现在买票还来得及赶在晚上以前到家,就此别过吧,总归,用不了多久咱们还会再见面,保重。”

  说着就步履疲惫地率先离开了这间展厅。

  煎饼摊老板和马振华还瘫在地上,两人一人一身尿臊味儿。

  “我说老板,事到如今,还是看开点儿吧,”卫东上前拉起煎饼老板,“回去好好洗洗歇歇,千万别干傻事,这次咱们命大,说不定下次还能安全逃出来,事在人为对不对?赶紧回去吧。”

  煎饼摊老板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失魂落魄地也离开了展厅。

  剩下的马振华没人理会,柯寻去拉牧怿然的胳膊,被他甩开,冷冷地脱去上面的西装外套,挡在身下。

  柯寻让卫东去外面叫车,三个人遮遮掩掩地从美术馆的后门离开。

  一出门,见天上下着雨,卫东不免觉得奇怪:“这雨咱们进画的时候下着,怎么出了画还下着?师傅,这几天雨是一直没停吗?”

  司机师傅比他还觉奇怪:“哥们儿是外地人吧?我们这儿这阵子就今天下雨了。”

  “哈?”卫东正要反驳,被柯寻伸手摁了一把,连忙闭嘴不言。

  柯寻从兜里掏出手机,见消失已久的信号重新回归,上面联网的日期和时间,分明显示的是两人进画前的时间。

  柯寻低声问牧怿然:“咱们进入画里流逝的时间,是不是和现实不挂钩?”

  牧怿然没有理他。

  柯寻了然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无论咱们在画里待多久,现实世界中的时间都停留在进画之前。”

  说着掏出兜里的那张门票,再次看向上面印着的时间。

  下一次进画的时间,就在13天后。

  柯寻住的地方,是他卖掉父母留下的房子后,在市中心一处建了不过两年的新住宅区内买下来的新居。

  柯寻住在最顶层,房子不小,家具却不多,最大件就是卧室里那张双人床,金属蓝色的床上三件套,被子没叠,胡乱地团在床尾。

  柯寻从入壁柜里拿出自己的一套衣服递给牧怿然:“凑合着穿吧,我的都是休闲风和运动款,没有正装。”

  好在牧怿然并没有露出什么鄙夷之色,面无表情地接过衣服,冷冷说了一句:“出去。”

  “要不要先洗个澡再换衣服?”柯寻问他。

  牧怿然顿了顿,果然先去了浴室。

  听见“砰”地一声关上浴室门的声音,柯寻挠了挠头,仰天伸了个懒腰。

  环顾自己这套空旷简单的房子,柯寻觉得一切仍然显得特别的不真实。

  事实上,从他由一个普通但和美的家庭的小孩,变成孑然一身的孤儿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像走进了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这个梦里的一切,都像他现在所居住的这套房子,苍白空寂,单调冰冷。

  柯寻笑了笑,转头进了厨房。

  牧怿然从浴室洗出来之后,发现挂在外面的自己的那半身衣服不见了,连那条平角内裤都没了踪影,眉头一蹙,额上青筋就是一阵狂跳。

  强压怒气,勉强先把柯寻给的那身衣服穿上,上身是件白T恤,下头一条浅灰色的卫裤,穿起来倒是舒适宽松,长短也正好,只是一照镜子,觉得略有不适。

  牧怿然从不穿这种风格的衣服,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像是别人,无端少了几分自制和锋锐,多了几分柯式松散。

  用手指将湿发梳理整齐,牧怿然又对着镜子照了几眼。

  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是因为这件白T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清纯的大学生的缘故吗?

  牧怿然让自己的目光加了几分深沉。

  不,还是不对。

  皱着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好半天,终于找到了根由。

  镜子里的白T上,黑色霹雳体印着一串振聋发聩的英文字:HT?id A mA I。

  额角的小青筋发出“啪”地一声崩裂声。

  牧怿然脸上结着厚厚一层寒霜走出卫生间,目光扫过空荡的客厅,见除了几个懒人沙发风格酷似它们的主人一样瘫在白色木地板上外,别无他物。

  厨房里传出几声动静,牧怿然走过去,隔着黑钛金框的玻璃门,看见柯寻一手插兜一手执勺地在锅里搅和着什么。

  这人还会做饭?

  似是有所察觉,柯寻转过头来,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笑了:穿得这么青春配一冰山死人脸实在太萌了有木有。

  眼见牧怿然神色不善,柯寻非常识时务地换上正经脸,跑过来拨开门,人畜无害地笑笑:“饿了吗?我做个椰汁咖喱炒饭,马上就好,你先歇会儿,饮水机的水是昨天新换的,放心喝。”

  见牧怿然仍然一张死人脸摆给他看,柯寻想了想,补了一句:“不爱喝白水的话,饮水机下面有速溶咖啡和袋装奶茶,冰箱里有可乐和绿茶,实在不行,等下我下楼去便利店给你买营养快线?”

  牧怿然额上青筋又跳起来。

  柯寻察言观色,连忙伸手要关玻璃门:“厨房油烟大,你去客厅坐吧。”

  “衣服。”牧怿然牙缝里冷冷挤出几个字来。

  “哦,你换下来的衣服我塞衣袋里了,一会儿拿干洗店去洗了吧,都在画里穿好几天了,洗洗去去晦气。”柯寻关上门,走回灶台前继续翻炒锅里的饭。

  牧怿然不想再跟他废话,转身去了他的卧室。

  打开白色入壁柜,里面挂着各种颜色的衣服,翻了翻款式,果然全是休闲轻松款,T恤卫衣卫裤占多数。

  牧怿然挑了一件胸前只有一个品牌标志的白T重新换上,把身上这件挂进去,正要关柜门,却见柜子内壁上歪歪斜斜地贴着十几张照片。

  扫了一眼,见照片中大多都有柯寻。

  有少年时张扬不羁的他,有幼年时青涩俊美的他,有童年时懵懂可爱的他。

  其他人或是他的父母家人,或是他的朋友伙伴,或是他的猫猫狗狗,每一张照片都充满着浓浓的生活气息,每一幅画面都洋溢着无忧的幸福氛围。

  和他现在所居住的这间房子,判若两个世界。

  牧怿然在柯寻父母的照片上多看了两眼。

  柯寻的长相,算是集合了他父母所有的长处,眉眼鲜亮,轮廓分明,童年时代可爱,少年时代俊美,青年时代帅气。

  似乎为了配合这个评价,牧怿然看到一张柯寻胸前挂着奖牌傻笑的照片上,一行水笔写着:“我就是我,帅到拿金牌的小伙——柯寻题”几个字。

  “……”牧怿然闭了闭被辣瞎的眼睛。

  准备关上柜门的前一刻,又不幸瞥到另一张柯寻以骑马蹲裆式正训练的照片上的一行题字:世界真神奇,造出这帅逼——柯寻题。

  柯大帅逼端着两盘椰汁咖喱炒饭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见牧怿然正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看。

  城市的天空阴得很漂亮,灰色立体的云层上面,透着金色的薄光,雨还在下,远处却已经出现了彩虹,眼底高高低低的白楼灰厦,在细雨的滤色下,颇有几分小清新的味道。

  “视野不错吧,”柯寻伸脚,把被挡在懒人沙发后的矮桌勾出来,饭放上去,“我就是为了站得高看得远,当初才选了这儿的高层。来,吃饭。”又从腋下掏出两瓶绿茶放上去。

  牧怿然转脸看向他。

  柯寻怕他继续端着,一指炒饭:“粒粒皆辛苦啊,你要是不吃我只能全扔了。”

  牧怿然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屁股刚挨着沙发面,整个人就猝不及防地深陷了进去,直接从坐姿变成了仰姿,满分北京瘫。

  牧怿然:“……”

  眼见这位大佬脸色又开始上冻,柯寻连忙陪笑:“这不是我这儿很少来外客吗,我那些哥们儿一进门也个个儿跟骤患高位截瘫似的,一来我这儿恨不能躺着就能把厕所给上了,我就没置办正经沙发,您老先凑合着,这要平时就我自己,我都不坐沙发,直接坐地上。”

  牧怿然一忍再忍,好容易在沙发上坐稳,阴沉着脸拿起碗里的勺子。

  虾仁,鳕鱼,干贝,青椒,红椒,配上金色的椰味咖喱汁,浓浓地拌着米饭,色香味俱全。

  “怎么样,好吃吗?”坐在对面的柯寻笑眯着眼睛看他。

  过了好半天,牧怿然“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HT id A mA I是镜子里的映象,原句要反过来看(^x^)

第23章 信仰01┃二逼青年VS霸道总裁

  柯寻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牧怿然正用手机打电话,声音很低,说的还是英文。

  柯寻回避到卧室,把床上的被子抻开铺好,然后拿上手机回到客厅,见牧怿然电话还没有打完,就冲他比了个自己要出门一趟的手势。

  拎着装有牧怿然西装上衣和衬衫的衣袋,柯寻先去了干洗店,而后又去了趟附近的超市,中途接到卫东的电话。

  卫东:“嘛呢?”

  柯寻:“买套……”

  卫东:“卧槽!这么快就把人搞上手了?!”

  柯寻:“……买套睡衣。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整先,你这个反应很危险啊。”

  卫东:“……靠,能有你危险?把人忽悠到家里谁知道你想干什么。”

  柯寻:“有话说有屁放,哥还要买东西。”

  卫东:“你买睡衣干嘛?!”

  柯寻:“给他穿,今晚估计他走不了,回他家的车票机票都买不着了。”

  卫东:“哟,连人家住哪儿你都摸清了,不愧是老司基了啊。”

  柯寻:“滚蛋,我是因为在他衣兜里看着他名片了。”

  卫东:“哦?快说说,牧大佬是干嘛的?是真大佬啊还是谁家的明星爱豆小鲜肉啊?”

  柯寻:“反正是个‘佬’肯定没错了,至于这个‘佬’有多大,还得深入了解以后才能知道。”

  卫东:“你这个所谓的‘深入’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意思吧?”

  柯寻:“……我就服了你,小命还在鬼门关口吊着呢,还有心思在这儿猥琐。”

  卫东:“否则怎么着啊,我不能剩下这十三天天天抱我妈大腿哭吧,我爹话说了,人生在世快嗝儿屁,想要咋地就咋地。老卫家上溯祖宗十八代,全都是含笑而终,我估摸着我临终前可能笑不出来,猥琐而终总成吧?”

  柯寻:“……咱爸这话也是相当泼辣了。行吧,那你继续猥琐,没事我挂了。”

  卫东:“所以牧大佬究竟是哪方面的‘佬’?”

  柯寻:“……他是个画商,开了十六家画廊,遍布全球八座城市,兼做艺术品鉴定和买卖。”

  卫东:“……你等等——这些都在他名片上写着呢?!”

  柯寻:“下次见面别怪我用看智障的目光看你——他名片上只写了公司名,我用这个名字上网搜,自然就全搜出来了。”

  卫东:“……卧……你再等等,他才多大年纪啊,已经开十六家画廊了?!”

  柯寻:“据说他在十五岁的时候,慧眼独具相中了一位藉藉无名的画家的画作,五万美元买下,倒手卖了七千三百万美元。”

  卫东:“……我感到了一阵菊花收缩般的窒息。”

  柯寻:“他在业界挺有名气的,个人能力和审美眼光也很有口碑,所以年纪轻轻能在全球开十六家画廊,你觉得还有什么疑问吗?”

  卫东:“……我需要缓一缓……最后一个问题,关于他的这些事居然能在网上搜到?”

  柯寻:“嗯。网上不仅有他的生平简介,出生年月日、身高体重三围、特长兴趣爱好等也都十分详尽,除此之外,油管上还有他的粉丝上传的他在国外时的路人街拍。”

  卫东:“等,等灯等灯——他还有粉丝?!”

  柯寻:“有什么稀奇的,这年头快递小哥外卖小哥都有自个儿的粉丝呢,人一酷炫狂跩霸的冰山总裁就不能有千儿八百个迷妹迷弟了?我微博还有百十来个僵尸粉儿呢。”

  卫东:“……我觉得吧,人牧大佬已经牛逼到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动辄挣十好几个亿,还是美元,人还有粉丝后援会啥的,虽然你也曾在咱们学校连续三年当选为校草,现在也是个健身房小老板儿,但放在全球框架中来看,这就明显吧……和人不在一个次元,这就好比你一简笔画小人儿想和人一油画人物发生点儿什么,画风明显违和啊你说是不是?”

  柯寻直接气笑了:“谁他妈是简笔画小人儿?!平时多补脑,少脑补!行了,没事滚蛋,我要到收银台付账了!”

  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一支牙刷,一条毛巾,一套睡衣,还有一双休闲鞋。

  牧怿然的西装裤子没了,他要走估计也不能再穿上面的西装外套,脚上的皮鞋自然也不能再穿。

  柯寻拎着袋子往回走,开门进屋的时候手上顿了顿,想起卫东刚才说的话和自己从网上搜到的关于牧怿然的一切。

  他和他,一个天之骄子,一个天之渣子。

  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柯寻笑了一声,乎了把头发,迈进门去。

  牧怿然在沙发上坐着,手机放在矮桌上。

  “业务不忙了?”柯寻问。

  牧怿然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手机什么牌子的?”

  柯寻笑开了:“手机没电了啊?好在我和你用一个牌子,充电器在卧室,床头插座上插着呢。”

  牧怿然拿着手机起身去了卧室。

  柯寻心想,这么大一个佬,手机还用这么平民的品牌,也是相当接地气了。

  柯寻懒得晾晒衣服,所以洗衣机买的是带烘干功能的,把新买的睡衣洗完烘干,拿着去了卧室。

  牧怿然就坐在床头,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继续打电话。

  柯寻走过去坐到旁边,直到他终于挂断,正准备再打,柯寻伸手过去挡住:“充着电打手机,你不怕炸一脸花啊?”

  牧怿然看他一眼,拨开他的手,倒也没再继续拨号,只是淡淡说道:“麻烦给我找个睡觉的地方。”

  虽然他们身处画中世界时,外界的时间并没有流逝,但身体机能却是随着画中时间和环境变化的,这几天谁都没有睡好。

  “你要不嫌弃的话就睡这屋吧。”柯寻把睡衣放床上,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牧怿然问了一声:“你睡哪儿?”

  柯寻转头一笑:“我这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屋对面就是客房,客厅那边还有书房,虽然没几件家具,但睡个我还是不成问题的。”

  牧怿然起身:“我去睡客房。”

  柯寻摆手:“我那些狐朋狗友们把客房糟蹋得不成样儿,你就睡这屋吧。”说着关上门出去了。

  牧怿然站了站,重新坐回床边。

  手机在手里渐渐暗下了屏幕,映出自己思绪微深的一张脸。

  这么待了一阵,牧怿然重新划亮手机,正要拨号,手指顿了顿,把手机设置成了免打扰,然后放到枕边继续充电,起身过去拉上窗帘,转回来看向床上放着的那套新睡衣。

  冰蓝的颜色,纯色无花纹,只在边缘勾着白色的边。

  很适合他的颜色和风格,看得出挑选的时候是走了心的。

  不过牧怿然还是拎起衣服来仔细检查了一下,以防上面又印着什么B字打头或是F字打头的东西。

  换上睡衣,掀开被子躺上床去。

  陌生的环境令人一时难以入眠,就睁着眼睛看着头顶和四周雪白的墙壁,习惯性地对眼前的色彩进行着分析。

  柯寻这个人,很复杂。

  一副散漫不羁又有点不着调没节操的恣意性子,却有一所性冷淡风格的房子。

  白墙,白地板,白色的家具,黑金属边的门窗,黑线条和几何图形组成的灯具,冷金属色的窗帘和枕被。

  就连吃饭用的碗,都是没有任何花纹和复杂造型的纯白瓷。

  一个人的审美,和他的潜在个性不无关系。

  明明照片上少年时的他,是充满阳光的暖色调。

  这个人,既散漫又认真,既恣意又执着,既温热饱满,又疏离空凉

  牧怿然并没有睡多久,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时间是晚上八点。

  换下睡衣,开门出了卧室,见对面客房的门开着。

  牧怿然顿了顿身,走到门边往里看了一眼,却愣了一愣。

  没有想象中“被糟蹋得不成样”的混乱,而是雪白一片空空如也,不仅没有床,连家具都没一件。

  走到客厅,发现柯寻窝在沙发里,大半个人深深陷进去,睡得像条无忧无虑的二哈。

  牧怿然沉默地看了他一阵,去了卫生间。

  柯寻被自己手机定的闹钟吵醒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房间里黑着灯,只有窗外城市的灯光远远地投射进来,在墙和地板上印下五颜六色斑驳的光。

  柯寻坐着缓了缓神,忽然直觉不对,起身去了卧室,见卧室门开着,房间里却已经不见了人。

  找遍所有的房间,连厕所也没放过,最终柯寻确认,牧大佬不告而别,还带走了睡衣和新毛巾新牙刷,并穿走了新鞋。

  柯寻挠了挠头,坐回沙发里,望向落地窗外的城市。

  牧大佬是因为看着他睡在沙发上,所以过意不去了吧?这个时候说不定他已经住去了宾馆里。

  要给他打个电话吗?柯寻把玩着手机心想,在看到牧怿然名片的时候,他就悄悄记下了他的手机号。

  犹豫了几分钟,柯寻拨通了电话。

  “男神男神,猜猜我是谁?”

  手机里故意变了腔调的声音一传出来,牧怿然就忍不住想捏眉心。

  “什么事。”牧怿然声音不带丝毫情绪。

  电话那端清了清嗓,恢复正常声调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你东西落我家了。”

  牧怿然眉头一动,想了一阵,并没有记得自己落下了什么,问:“什么东西?”

  “我啊。”电话那头依旧一本正经,只不过尾音里带了点笑意。

  “……”牧怿然脸一沉,虽然对方看不见,“你有什么事?”

  “我是想说,你也太客气了,”柯寻在电话这端搔着耳朵笑,“我平时睡沙发比睡床的时候还多,我那沙发比床有安全感。你在宾馆?”

  牧怿然:“……嗯。”

  柯寻:“明天一早就回S市?”

  牧怿然:“嗯。”

  柯寻:“我送你去机场?”

  牧怿然:“不必。你的衣服我先借穿,等我回去后给你寄回来。”

  柯寻:“那你V信加我一下啊,我把我家地址发给你。”

  牧怿然:“……”你还真是会打蛇随棍上。

  柯寻:“你地址也给我一个呗,等我明天从干洗店取了你的衣服也给你寄过去。”

  牧怿然:“……”

  柯寻:“我们下一次见面,是不是就在下一幅画的世界里了?”

  牧怿然:“嗯。”

  柯寻忽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再见面的时候,又是一场让人透不过气的生死挣扎之旅。

  下一次也许他再也没有那样好的运气,痛快一点的话,可能直接死在里面,难过一些的话,也许将面临和牧怿然对立相搏的局面。

  电话彼端的牧怿然也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否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柯寻心想,如果真的不幸沦落到了那样的境地,自己会让着他的。

  让他活下去,哪怕他无情无义,谁叫他是个帅逼。

  身为终极颜狗没办法,对自己都这么不讲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画《信仰》正式开启,欢迎看文的小伙伴儿们和我们的男主们一起入画~~

  以及,遍布全球的十六家画廊,和五万美元买画、倒手卖出七千三百万美元,都取材于真人真事~现实中那位原型才是真·大佬,经他手卖出的艺术品,每年能超过十亿美元,一条快腐烂的海鱼,他都能以艺术为名卖出一千二百万美元的高价,所以现实远比小说更具传奇性啊~~~

第24章 信仰02┃Corgi和Mooney~

  柯寻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对着话筒笑了一句:“那咱们下幅画见。”

  这样就可以不用听到对方说再见。

  挂了电话,牧怿然收到了柯寻的短信,是他的V信号,并没有顺手附上他的地址。

  显然是等着他加他的V信。

  牧怿然盯着这串号码沉了半天脸,终于还是在自认为相当不情愿的情况下加了他。

  这人的头像是只眼睛,柯寻自己的眼睛,黑白分明的,带着笑,眼角和眼尾有着明显的弧度,仔细看,瞳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点开了放大,见是四个小字:看什么看。

  牧怿然:“……”

  这人的昵称叫作柯基。

  牧怿然:“……”

  “柯基”的消息很快发过来:Mooney男神!么么哒!

  Mooney:地址。

  柯基:)))8”

  Mooney:)))1”

  柯基:)))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