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oney:)))4”

  柯基:好哒,回头给你寄我们这儿的特产啊。

  Mooney:我下了。

  柯基:爷您慢走,爷您常来[色/se]

  牧怿然关掉对话框的前一霎那,发现柯基的头像换成了一个白底黑线条的、嘴歪眼斜的简笔画小人儿。

  第二天一早,卫东登门入室。

  “咦?我还等着捉奸在床呢,怎么就你一人儿了?”卫东一把掀开柯寻身上的被子,亮出一条半裸的单身狗。

  柯寻扯过被子重新把自己裹上,闭着眼:“滚啊。”

  “呱你大爷啊呱,赶紧起来。”卫东伸腿踹他。

  柯寻坐起来揉头发:“干嘛?”

  卫东有点焦躁:“你说干嘛,赶紧起来想办法啊,就剩下十二天了,难不成你还真想再进画里去啊?”

  柯寻打了个呵欠:“说得好像你有办法可以不进画一样。”

  卫东顿了顿,叹气:“事在人为嘛,万一有办法呢?”

  柯寻抬眼看他:“牧大佬和秦医生都没办法,你觉得咱俩两颗学渣能比他们还厉害?”

  卫东扯自个儿头发:“我不想认命啊!昨儿回去看见我妈,我一头就扑过去了,我舍不得我妈,虽然被她老人家一巴掌抽得满地找牙……我都不敢跟他们说那画的事儿,怕老俩以为他们儿子疯了,昨晚我半宿没睡,就在我那屋给他们写遗书,写着写着我老泪都下来了,我不想死啊柯儿!我还有大好的人生没有享受啊!我还没有女朋友啊!”

  柯寻低头穿衣服,从卫生间洗漱出来,进了厨房。

  卫东跟进去,看着柯寻煮牛奶煎鸡蛋切火腿,怔怔地出了一阵儿神,喃喃地道:“看着这些才发觉平静普通的日子有多美好……越想就越觉得不甘心,为什么要选中我啊……”

  “我觉得一切事情都有起因,”柯寻扎着头切面包,“但这个起因,也许只能在画中找到。我们只进过一幅画,对于其他的画完全不了解,没法从中找出关联或是线索,所以与其在这儿怨天尤人,不如积极一点儿,想法子怎么安全应付过去下一幅画,到时候说不定咱们就可以找到突破口。”

  “你说得有道理,”卫东勉强打起精神,“但怎么应付下一幅画呢?咱们连画的内容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柯寻做好两个简易三明治,放在碟子里递给卫东一个,然后坐到餐桌边:“一会儿咱们去找煎饼摊老板,下一幅画咱们还得一起进去,不如先凑在一块儿想想辙。”

  然而当两人来到煎饼摊老板平时出摊儿的地方,却没有见到人。

  “那哥们儿心理素质不行,估计得缓几天。”卫东说。

  柯寻向附近同样卖早点和小吃的摊位老板打听到了煎饼摊老板的手机号,然后拨过去。

  没有人接听。

  “哪位知道他家住哪儿啊?”柯寻问。

  鸡蛋灌饼老板指着一个方向:“他在幸福小区租房子住的。”

  “谢谢啊。”柯寻叫上卫东,奔着幸福小区去。

  进门朝门卫打听那个天天推着煎饼车的人住哪座楼,然后找到了家门口。

  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两人正面面相觑,见邻居开门探了个头出来:“别敲了,他家没人。”

  柯寻:“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邻居:“让精神病院的来人带走了。”

  卫东惊讶:“精神病院?”

  邻居:“可不,好好儿一个人,说疯就疯了,又是砸东西又是撞墙,哭得眼里头都流血,还差点儿把他老婆从阳台上给推下去。”

  柯寻和卫东对视了一眼,柯寻就问:“那他老婆呢?”

  邻居:“跟着去精神病院办手续去了,估计她老头得长期住院监管,听人那大夫说他那情况还挺严重,没准儿这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下了楼,卫东眼底惊恐:“你说这会不会是从画里带出来的后遗症啊?咱俩不会也突然一下子就疯了吧?”

  柯寻掏出手机,拨号,三声过后接通:“大佬,煎饼摊老板疯了,这里头有什么说道没有?”

  卫东睁圆眼睛看着他。

  牧怿然微微顿了顿,道:“这是‘画’的强制限制规则,一旦把画中经历的事情,或是有画中世界这件事说给别人听,十有八九会被人当成疯子,而‘画’就会把你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一个精神病患者,并且让你疯癫至死。”

  柯寻也顿了顿:“……靠。这种被和谐掉的方式也是相当顺水推舟了。”

  牧怿然淡声道:“所以,不管你们写遗书也好,立遗嘱也罢,都不要对局外人提画的事,没有用。”

  卫东凑在旁边听见,叹了一声:“这可真他妈是有苦难言了。”

  “还有其他事么?”牧怿然问。

  柯寻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大佬,你既然经常在国外混,那能搞到枪吗?”

  牧怿然在电话那端轻笑了一声,似乎在嘲讽,也似乎在无奈:“没有用,会失效。我在进第二幅画的时候尝试着带过,进去后完全用不了。

  “不只是枪,其他冷兵器也一样。秦赐带过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进去后不仅刀尖变圆了,整个刀身都变得有五六厘米厚,跟一条废铁没什么两样。

  “更别说进入美术馆时还要进行安检,不管是身上装的还是包里放的,都无法携带违禁用品入内。

  “就算是日常用物,进入画中之后也会有针对性地被屏蔽掉相应的功能,比如手机,通常只会被保留看时间和照明的功能,根据画的时代背景不同,可能偶尔会留下拍照或音乐播放功能。

  “至于其他东西入画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形态,你们可以试试看。”

  挂了电话,柯寻冲着卫东摊摊手:“那没招了,回去苦练茅山道士的画符本领吧。”

  卫东想了想:“违禁的武器不能带,那咱们多准备点儿其他能用得上的东西总行吧?比如手电,帐篷,食物,绳子什么的。你说呢?”

  柯寻笑了一声:“你看牧怿然和秦医生他们上一幅画时有带什么东西吗?”

  卫东一怔:“好像啥都没带。”

  柯寻:“据我推测,首先‘画’是不会让咱们活活饿死的,否则根本不需要弄出什么恐怖的东西来害咱们,就把咱们困在一个没门没窗的屋子里,不给吃的,咱们就能集体死掉,还费那些事干嘛?至于帐篷什么的,在生死面前,估计没人有那么多的讲究,带上还不嫌累赘呢,所以呢,高手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干脆什么都不带,硬进。”

  卫东:“我又不是高手,我就想死前吃顿好的,强烈要求下次进画让我带几包巧克力牛肉干。”

  当十二天后卫东背着一背包食物和柯寻抵达长河美术馆三号展厅的时候,发现自带食物其实也没个卵用。

  进入第二幅画的过程和第一幅画没什么两样,先是所有的灯光一灭,很快就又亮起了一道没有光源的光束,正照在展厅内挂着的其中一幅画上。

  被吸入画中之前,柯寻拼命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这幅画的画面,却只能看到模模糊糊花花绿绿的一片,而就在这花花绿绿之中,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细眼睛,垂着眼皮,盛满了慈祥喜悦的笑意。

  柯寻花了半天的时间才睁开眼睛,因为太亮了,骤然从一片漆黑的美术馆展厅到了一个特别亮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蓝天白云雪山草地,和刺眼欲盲的阳光。

  简直像个旅游圣地。

  柯寻一愣,原本都做好了迎接阴森恐怖场景的准备,没想到猝不及防地换了画风。

  转头看向身边的卫东,俩人就一起石化当场。

  “……什么鬼……”卫东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两人一人一身破衣褴褛。

  “所以这次我们是要扮演叫花子吗?”卫东低头抻了抻自己身上袍不袍裙不裙的衣服,“这款式怎么那么像灰袍巫师甘道夫?”

  柯寻正琢磨这身衣服属于哪一个时代,听见不远处有人叫了一声:“这边。”

  循声看去,见是医生秦赐,也穿着差不多的衣服,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他的身边还站着几个人,除了上幅画幸存下来的马振华外,还有三五个陌生的面孔,个个儿脸上带着惊恐和惶惑的神情。

  柯寻和卫东走过去,先扫了几眼这几个新人,见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儿,看年纪只有十八九岁,一个纤瘦高挑,一个微胖略矮。

  高挑的这位是个长发美女,此刻小脸儿泛白,眼角还挂着泪。

  微胖的那位长相不怎么起眼,戴一副黑边眼镜,吓到呆滞中。

  另外几个,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正在那儿拼命鼓捣手机,剩下的看着像是一家三口,四十来岁的中年夫妇带着一名初中生模样的孩子。

  柯寻皱起眉,一股怒火直冲顶门。

  还有孩子。

  还有孩子!

  “草他妈!”柯寻没忍住,起脚踢飞了一块石头,直吓得几个新人齐齐打了个哆嗦,紧张地看着他。

第25章 信仰03┃不简单的新人。

  秦赐起身过来,在他肩上拍了拍,醇厚的声音里也难免带着几分冷意:“我们尽力多照应着点吧。”

  卫东拽过身上的挎包——本来他是背着个双肩包进展厅的,进画后就变成粗布挎包了。

  包里他带了牛肉干巧克力香肠甚至五连包的方便面,见那可怜的孩子一脸惊惧,就想掏块巧克力安慰一下,结果一打开包就傻了眼,方便面变成了碎面渣,巧克力成了黄叽叽的一坨固体,牛肉干和香肠直接回归了生肉状态,碎碎烂烂地混成一团。

  “这尼玛都变成啥了!”卫东气瞠,掏出疑似巧克力的那坨黄东西托在手上瞪着。

  “看着有点儿像奶酪。”秦赐说。

  “奶酪?”卫东一脸懵B,“方便面变面渣、熟肉变生肉我都可以理解,巧克力变奶酪这是什么诡异的思路?”

  柯寻摸了摸身上,找出手机,划亮屏幕看了看,果然依旧只保留了看时间和照明的功能。

  “大概是都退化了吧。”答了卫东一句,转而问秦赐,“牧怿然还没有来?”

  秦赐摇头。

  正说着,忽觉阳光骤然一亮,直刺得人眼睛一时难以睁开,等这道亮光过去,视野所及之处又多了两个人,由惊怔到惶惑,再到狂乱尖叫。

  柯寻和卫东情绪复杂地看着那两个人。

  看到他们就好像看到了初进上幅画的自己,那个时候谁也想不到,接下来他们面对的会是怎样难以想象的经历。

  这些人,不知道最终能幸存几个。

  那两人终于看到了这边的众人,跌跌撞撞地向着这边跑过来,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看着像是情侣,男人冲着柯寻叫道:“哥们儿!这是怎么回事啊?”

  等两人跑近,柯寻回答:“这是画里,画中世界,听着不可思议对吧,但这就是真实发生了,咱们现在都在你们刚才看到的那幅画里。”

  男人也懵B了,脱口骂了一声:“这他妈不是扯淡呢?!你有病吧?”

  柯寻挑眉:“你有药啊?”

  男人既惊又怒:“你神经病吧?!”

  柯寻:“你能治啊?”

  男人暴怒:“我草——”骂着就要抡拳揍到柯寻脸上来,柯寻轻轻松松地一偏身就避了过去,男人转头还要继续上手,被旁边的卫东给拽住了。

  “哥们儿你悠着点儿,”卫东说,“别惹他啊,真动起手来他能揍得你哭着叫爸爸。”

  “你起开!”男人甩开卫东,还要冲着柯寻来,又被他女友给拉住。

  “周彬!别闹了你!赶紧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啊!”女友慌得声音里带着哭腔。

  周彬瞪了柯寻一眼,放下拳头,看了眼其他人,见大多跟他和女友差不多,都是一脸慌张无措,只有其中一个高个子、面相干净沉稳的男人平静地看着这边,就走过去问:“这位大哥,麻烦问一下,这是哪儿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秦赐颇具身为医者的耐心,就向周彬及其女友简单解释了一下,周彬和女友听完直接就呆在了当场。

  柯寻没心思理会这边,转着头向着远处张望。

  远处是群山连绵,山顶覆着斑驳的积雪,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头顶的天空格外湛蓝,甚至蓝得有些不太正常,明明晴朗得很,可又像在这天空之上堆藏拥挤着无数巨大的可怕的东西。

  柯寻吸了口气,空气里带着远处积雪的凛冽和凉寒。

  “我有点儿喘不上气。”卫东蹲在脚边说了一句。

  “的确,这个地方虽然空旷,但莫名有种紧压和窒息感。”柯寻说。

  “不会是想用窒息来搞死咱们吧?”卫东打了个寒噤,“这种死法太可怕了,真要是这样我就提前一头撞死。”

  话音才落,听见身后周彬的女友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哭叫:“怎么会这样啊——我不想死——周彬!周彬!怎么办啊!我不想死——”

  卫东和柯寻对视了一眼,显然秦赐已经把画里的事跟这些人说清楚了。

  柯寻不想再听,看向远处山巅的雪光。

  卫东左顾右盼了一阵:“牧大佬怎么还没来,该不会是决定宁可死在外面也不想再进画了吧?”

  “他不是那种会认命和知难而退的人。”柯寻说。

  卫东啧了一声:“这就夸上了?你该不会真的对他有意思了吧?”

  柯寻两手兜在脑后:“‘有意思’的意思有很多种,可以是欣赏佩服,可以是仰慕爱慕,也可以是他的颜粉灵魂粉。”

  “……好的,我知道你是哪种意思了。”卫东说,“你就尽情意思吧,我支持你。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命就交待在画里了,既然随时可能会嗝儿屁,你想咋地就咋地。”

  两人正靠闲扯以镇定刚入画的情绪,忽觉眼前阳光又一次变得刺眼夺目,等这阵光过去,四下一望,就见身姿高挑拔群的牧怿然正向着这边走来。

  柯寻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踢了还蹲在一旁的卫东一脚:“起来。”

  “干嘛。”卫东不情愿地站起身,“你男神又不是我男神,我还得和你夹道欢迎才行啊?!”

  柯寻看着牧怿然走过来的样子,叹了一句:“大佬就是大佬,连乞丐装穿起来都这么有艺术家的范儿。”

  卫东手搭凉棚看了几眼,也叹了一声:“这衣服穿在咱俩身上像乞丐,但穿人家身上,妥妥的就是道骨仙风……”

  话还没说完,就见身边这死基佬已经屁颠屁颠儿地迎过去了,只好嘟哝了句“颜狗”,跟着一起过去。

  “人齐了。”秦赐向牧怿然道。

  十三个人。

  牧怿然扫了眼众人,没有理会,只看向秦赐:“地方在哪儿?”

  秦赐向着身后一指:“坡下。”

  转过几块三四人高的巨石,是一道往山下走的陡坡,没有人工开发过的痕迹,也几乎没有生长着植被,坡体上全是突兀的大石块和碎石,遍生着灰白色的花纹。

  而在这道坡的底端,是一大片较为平坦的空地,空地上搭设着零零散散的十几顶帐篷,有大有小,大的只有一顶,能供十来个人同时入内,小的却极小,质地看上去也极单薄。

  秦赐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下坡的路,马振华紧随其后,牧怿然看了柯寻一眼,一言不发地也往下走,柯寻正要跟上,却见那几个新人畏畏缩缩地呆在原地,没人敢动。

  柯寻看了看那一家三口,向那位父亲道:“跟上吧,留在这儿没用,天一黑更危险,会死在这儿的,下去找离开的办法,或许还有生存的机会。”

  那位父亲嘴唇微颤,最终还是一手牵了妻子,一手牵了孩子,默默地跟了上来。

  其他人听见柯寻的话,也许是出于从众心理,也许是看出来秦赐牧怿然他们这几人是有经验的,就也没再停留,哆哆嗦嗦互相扶持着往坡下走。

  柯寻其实有点想不明白,这样晴透干净的环境里,怎么会出现那些肮脏可怖的东西,画出这样一幅画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道坡虽然不好走,但也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地方,只不过十三个人里有四位女士和一个半大孩子,这一路下去少不了跌跌撞撞各种惊呼尖叫。

  卫东早就跑到那位十八九岁的长发美女身边去了,老太监伺候太后娘娘一样一手搀着人胳膊往下走。

  在太阳偏西的时候,众人终于来到了那片帐篷前,正从那顶最大的帐篷里钻出一个身裹布袍、和众人相似打扮的中年男人来,黝黑的面庞,干裂的嘴唇,低矮的身形,青黑的眼窝,白多黑少的眼睛看着众人,语气僵硬地开口:“今晚都早点睡,不要在外面乱跑,明天天一亮就来这顶帐篷里集合,我在这儿等你们。现在我来安排你们的住处。”

  众人没有应声,只是默默地听着。

  这个人也不以为意,惨青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今晚都睡帐篷,帐篷小,只能两人用一个——记住,只能两个人。”

  十三个人,只能两人住一个,那么意味着,会有一个人,要落单。

  中年男人说完话就去了最远端的一顶小帐篷,剩下了众人。

  看来帐篷的分配可以由众人自行决定。

  马振华率先反应过来,忙几步迈到牧怿然面前,目光充满希翼地看着他:“牧小哥,我……我能和你一个帐篷吗?求你了!”

  没等牧怿然开口,却听见那个微胖的年轻女孩眼镜妹叫了一声:“等一等!能不能听我说几句?”

  众人的目光就齐齐望向她。

  这个眼镜妹经过了最初的呆滞和惊惧之后,此刻倒是意外地比其他新人更镇静一些,尽管脸色仍然苍白,声音也仍带着几丝颤抖:“我想说的是,虽然我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但我觉得,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该发挥集体主义精神,不管是小说也好电影也罢,你们都应该知道,单打独斗的人向来没有好下场。”

  见众人都听着,眼镜妹似乎受到了些许鼓舞,指了指秦赐牧怿然和柯寻他们,继续说道:“看得出来,你们几个应该是有经验的人了,彼此也都熟识,相对来说,我们这些人对这个……‘世界’,压根儿没有一点了解,我们非常被动,非常无助,通常来说,我们这样的人也是最容易送命的人。

  “所以我由衷地希望并恳求你们几个,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能够帮帮我们,毕竟人多力量大,我们活着,对你们也肯定是有帮助的,人越少,危险就越大,不是吗?

  “我恳求你们帮帮我们,让大家都能活下来,大家一起使劲儿,一起找到离开的办法,总比只有你们四五个人的力量要大得多,不是吗?

  “我感觉刚才那个人有问题,他刻意声明每个帐篷最多只能住两个人,我觉得这肯定有问题,我预感今晚可能会发生什么。

  “这种情况下,我恳求你们几个能施舍给我们这些人一点善心,不要让我们独自去面对,好吗?

  “所以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请你们这些有经验的人,对我们这些没经验的人一带一地住帐篷,给我们多一些活下去的机会,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我相信你们都是好人,都是善良的人,求求你们!”

  柯寻不由多看了这个眼镜妹几眼。

  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眼镜妹的思路很清晰,说话条理也分明,难得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着几分冷静,比几个男人还强。

  入画的新人,也并不都是纯粹的弱者。

第26章 信仰04┃弯人的直觉。

  对于眼镜妹的话,牧怿然,柯寻,卫东,和秦赐,都没有表示反对。

  秦赐微微冲着眼镜妹点了点头,声音温厚而不失冷静:“可以,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在前面。就算是我们这些之前进过画的人,也不敢保证能活过今晚。希望你们知道,这画中的力量,不是我们胆大力强就可以对抗的,更多的时候,想要活下去全靠运气。我们这几个人的作用,充其量就是把之前的经验告诉给你们,想要让我们保护你们,这一点恐怕是强人所难。”

  眼镜妹颤抖着忙道:“就算是这样也谢谢你们了!”

  秦赐就看向新人们:“那么你们想要跟着谁?”

  马振华却插口叫道:“我——就算不是新人也不行!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我家里还有孩子,我不想死,我要跟着他——”边叫边指着牧怿然。

  “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新人里那个年轻男人不干了,大吼着上来一把攥住马振华的前襟,“我家还有爸妈呢!谁想死啊?!像你这种自私的人都没好下场知道吗!”

  卫东也看不惯马振华,上幅画离开的时候他对那个私企老板张懋林做的事,柯寻后来都跟他讲了,因此也插了句嘴:“已经决定了一老带一新,老马同志你还是少数服从多数吧。”

  说完转头看向那位长发美女:“妹子,你想跟谁?我也是进过画的,死里逃生好几次呢。”

  柯寻:“……”

  长发美女惶乱无助地用目光在众人脸上来回扫了几圈,伸手一指牧怿然:“我、我选他。”

  柯寻:“……”

  卫东:“……”

  秦赐就问她旁边的眼镜妹:“你呢?”

  眼镜妹的目光也在众人脸上扫了几圈,一指柯寻:“我想选他。”

  卫东:“……”这他妈的是挑安全感呢还是挑男朋友呢!

  柯寻看向眼镜妹:“先认识一下吧,我叫柯寻,旁边这我哥们儿。你呢妹子?”

  眼镜妹答:“我叫沙柳,我和她是同学。”一指长发美女。

  柯寻就瞟了眼长发美女:“哦,那她就叫梭梭树喽?”

  众人:“……”

  长发美女白着脸恼怒:“我叫紫翎!”

  柯寻双手揣怀,脑袋向着牧怿然一偏:“紫菱?那可惜了啊,他不叫费云帆。”

  众人:“……”

  秦赐问向剩下的人:“你们怎么选?”

  周彬皱眉:“你们几个都是男的,总不能让我女朋友跟你们住一个帐篷。”

  刚才的年轻男人接口:“那你们俩自己一个帐篷吧,反正他们这几个有经验的人也不够。”

  “凭什么,这样不公平,”周彬不干,“那我俩不是很危险吗!”

  “事急从权,”秦赐说,“你要是不放心,就只能你们两人一个帐篷。”

  周彬想了想,一指秦赐,对女朋友道:“你和他一个帐篷吧。”又一指卫东,“我和你一个帐篷。”

  年轻男人叫起来:“凭什么你们想选谁就是谁,我不想和这个人一个帐篷!”一指马振华。

  剩下的一家三口沉默又焦急。

  一伙人就乱成了一团。

  卫东在这边悄悄拽了柯寻一把:“你刚才表现得就像个吃飞醋的小婊咂。”

  “少扯淡,多争气,”柯寻说,“人梭梭树眼都不瞟你一下,以后出去别跟别人说你是我养大的。”

  “说得好像牧大佬爱瞟你似的。”卫东说。

  两人这边说着,那边也已经争出了一个结果。

  鉴于马振华强烈认为,即便是进过画的人,也不见得适应能力和应变能力比新人强,又鉴于谁也不想当被余出去的那个只能一人一帐篷的人,再鉴于那个年轻人——叫做谭峥的说,一老带一新的话,被余出去的人只可能是新人,对于新人来说并不公平,所以,公平起见,大家决定不分新老,全部进行抽签结组。

  眼镜妹带着纸笔,把1至6的序号做成两套签子,抽中同号码的人共用一个帐篷,抽中0号签的人,自己一个帐篷。

  纸签折好,柯寻先不急着拿,见牧怿然拿完展开,就凑过去看他上面的数字,见是3,就转回来,仔细在剩下的折着的纸签上盯了几眼,然后凭直觉拿了一个,展开看了看,一脸遗憾地抬眼看向牧怿然。

  牧怿然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等所有人抽完纸签,一起展示出来,见柯寻的纸上——豁然写着个3。

  牧怿然:“……”

  柯寻冲他一笑,眼角和眼尾弯出明显的弧度,牧怿然想起他之前那个V信头像上的眼睛。

  那只眼睛来自于柯寻中学时期的一张照片,牧怿然在他家的入壁柜里见到过这一张,出于职业习惯,他对美术作品或是图片一向观察仔细并记性极好。

  记得照片里的少年,穿着天蓝与白色相间的校服,袖子挽至肘上,裤腿撸起一条,露出修长的一截小腿,脚上穿着白色的运动鞋,洋溢着无限的青春活力,在银杏叶漫洒的秋光里高高地跃起,发丝飞扬,笑容明亮,露着整齐雪白的牙齿。

  笑脸上的眼睛就是眼前这样。

  薄如阳光的眼皮,纤利明晰的眼线,干净简洁的形状,黑白分明的界限,透澈纯粹的目光。

  这个人的眼睛,从少年到现在,一直没变。

  牧怿然移开目光,听见有人哀嚎了一声,紧接着就是怒骂。

  是谭峥,他抽到了写有0号的纸条。

  “我不想死——求求你——牧小哥,我想和你一个帐篷——”马振华也并不满意自己抽到的同伴,扑过来跪倒在牧怿然面前,死死拽着他身上的袍子,“求求你,求你和我一组,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孩子——”

  众人看着他如此作态,没有人出声。

  牧怿然居高临下,垂着眼皮看向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的马振华,淡淡开口:“马振华,谁都不想死。抱歉地说一句,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你的家庭背景,我托人打听过了。

  “你的确结过婚,也的确有个孩子,只不过,在你离婚的时候,法院把你的孩子判给了你的前妻,所以事实上,自从离婚之后,你再也没有抚养过你的孩子,甚至不但没有支付抚养费,连孩子的面都不肯见。

  “你上头的老人也早已在五年前相继离世,这几年你一直独居,和单位一名已婚女同事有着不正当的关系。”

  马振华呆愣当场。

  牧怿然从他的揪扯中脱出身来,最后淡淡地和他说了一句:“在画中世界,想要活到最后,更多的是要靠运气,祝你好运。”

  说完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帐篷。

  众人也纷纷按着分组向着帐篷走去,没人再理会瘫在地上的马振华。

  卫东抽中的是周彬的女朋友,叫做赵丹,这让他觉得有点儿尴尬,就和柯寻悄声说:“我觉得就算今晚我能活下来,明儿也得被周彬弄死。”

  “那要不你和他换换。”柯寻说。

  周彬抽中的是眼镜妹沙柳。

  “算了,他都不提,我就不多事了,”卫东说,“我要是一换,大家怕是都要换,谁都想和牧大佬睡。”

  柯寻:“请注意用词。”

  卫东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牧怿然,又看向柯寻:“说,你动了什么手脚,怎么那么巧就能和人家分一组?”

  柯寻:“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的直觉一向准,签我是凭直觉抽的。”

  卫东:“卧槽,早知你这么准干嘛不去买彩票?!”

  柯寻:“我又不缺钱。而且直觉这种东西,我觉得和运气一样,用得太多太频就容易透支,还是得省着用,免得关键时候就用完了。”

  卫东:“行吧,听完你第一句我就懒得理你了,债见。”

  柯寻:“晚上小心些,实在不行还把头蒙起来,藏到不容易被那些东西看到的地方。”

  卫东:“知道了,虽然我觉得这次和上次可能不是同一种风格的死法……”

  柯寻:“东子。”

  卫东:“嗯。”

  柯寻:“明天见。”

  卫东:“好,明天争取见。”

  目送卫东进了其中一顶帐篷,柯寻才走向牧怿然进的那顶帐篷,这些帐篷之间距离不算近,最远的一顶甚至在百米开外。

  掀开帐篷迈进去,见这些帐篷的确不大,勉强能并排躺下两个人,地上铺着破旧的毡毯,除此之外别无旁物。

  牧怿然盘膝坐在毡毯上,垂着眼皮像在思索。

  柯寻在他对面坐下,没有打扰他,只把肘子支在膝头,托腮看着他。

  看了没有多久,牧怿然终于抬起眼皮,冷冷盯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