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寻已经被喷溅得浑身鲜血,两手却尽量稳地固定在同伴的致命部位,不敢有半点闪失。

第174章 绯色之兽21┃愤怒。

  医院的急救电话打过了,救护车不知道多久才能到。

  牧怿然又给秦赐那里拨了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

  此时的房间惨不忍睹,床单上、墙壁上乃至天花板上都是Lion喷溅的触目惊心的鲜血。

  柯寻将Lion喉部的两截断开的血管死死捏在一起,这样似乎止住了血液的喷溅,但Lion仍处于危在旦夕的境地。

  柯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只有捏着血管的手努力保持了稳定——说不定因为自己的一个抖动,就会令眼前一个活人没了命。

  “那是什么?!”萧琴仙一声尖锐的嘶吼,“他脖子上的是什么?!”

  柯寻怕影响到自己,努力不去看,但异样的手感还是有的,起初以为是Lion的呼吸或者血管的跳动,但那动静越来越大,让人觉得Lion像是一只青蛙一样,下巴的位置鼓起来又收回去。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Lion的脖子真的在一鼓一鼓剧烈变化着,牧怿然走过去,用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眼睛在对方的额头上停留片刻,表情沉下来。

  “人已经死了。”

  柯寻的手并没有离开,他记得很多年前看过一个新闻,某人在电梯中遭恶意割喉,就是他的朋友用手捏住其动脉血管直到救护车赶来才获救的。

  “柯寻,他已经死了。”牧怿然的眼睛望着Lion渐渐鼓起来的脖子,皮肤被撑得几乎透明,那鼓起来的地方差不多有橄榄球那么大。

  卫东一把抓住柯寻的肩膀:“柯儿,Lion已经死了!别再救了,已经也不管事儿了!”卫东急得带了哭腔,“柯儿!别管他了!他的脖子太不正常了,闹不好要出事儿!柯儿!咱已经尽力了!”

  罗维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显然也被这一幕震惊了,再加上刚才那个诡异的电话,令整件事变得无比恐怖又扑朔迷离。罗维深呼吸了几下:“是兽,兽要从他的气管儿出来了!”

  牧怿然不声不响来到柯寻的身后,猛力掣其肩膀令柯寻松开了手:“大家都后撤!离远一些。”

  此时那Lion的脖子已经鼓得和他的脑袋差不多大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像炸弹一样爆炸。

  萧琴仙望着诡异的一切,从她的角度看过去,Lion脑袋下方那个无法解释的鼓包,就仿佛是Lion还长着一个忽大忽小的脑袋,她吓得几乎快要晕厥了,一步一步后退着,直至身体抵住了走廊冰冷的墙壁。

  牧怿然和卫东拉着柯寻退到了门口,罗维站的位置离Lion最近,他满脸都是冷汗,勉强站在那里,双眼死死盯着那个随时都要爆裂的血红的脖子。

  柯寻攥住牧怿然的手:“刚才我在救他的时候,感觉里面有个像手似的东西绝望地攥着我,他在向我求救。”

  牧怿然:“Lion已经完全停止了呼吸,那个攥着你的东西与他无关。别再想了,柯寻。”

  或许是刚才过于集中精力,柯寻现在有些虚脱。

  牧怿然的手紧紧攥住了柯寻的手,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我们已经尽力了。”

  “嘭——”

  随着一声巨响,整个天花板几乎都被染成了红色。

  Lion的样子早已惨不忍睹,头部与肩膀之间一片血肉模糊……

  在场每个人都忘记了闭眼睛,也忘记了继续后退,甚至忘记了思考——刚才那爆破似的巨响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呼——呼——”奇怪的声音在房间里持续着,这声音一直都有,只是在那声巨响之后,更加清晰可辨。

  “啊——在那儿——”萧琴仙的叫声响彻楼层,“就是他的脚边儿!那是个什么东西?!”

  罗维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脚畔,就见地上有一个血红色的像是河豚鱼似的东西,“呼——呼——”地伸缩着膨胀着,像变魔术似的令自己的身体一会儿鼓得像足球那么大,一会儿又缩得像拳头那么小。

  罗维暗暗咽了口唾沫,一步一步后退着远离这只“河豚”:“这是……他的兽吧。”

  卫东的脚都软了,但还不忘一把拉住罗维的手臂将其拽出了门口:“Lion……Lion明明没有兽记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已经有了。”说话的是牧怿然。

  “什么……”

  “我刚才探他鼻息的时候,他的额头已经显现出红色兽记了。”牧怿然说。

  虽然牧怿然这样说,但谁都不敢再往Lion的方向看。

  罗维蹙着眉头,仔细回想着Lion出事前的那一幕:“我接电话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了,之前还以为他是在做梦……现在想想,那时候他的额头就已经有些发红了……”

  这时候大家都已经退到了门外,牧怿然问:“什么电话?”

  “就在出事之前,我先接了个电话,对方是个十分不清楚的男人的声音,他说……”罗维艰难的讲出了那个男人说的话——

  ——从他气管儿出来了。

  听了这句话,萧琴仙整个人都摊到了地上:“魔鬼!这简直是魔鬼待的地方!我要离开!老娘不玩儿了!我要回去!”

  当救护人员赶到的时候,有两个人被拉到了救护车上,一个是Lion,一个是萧琴仙。

  还有几名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将地上那只鲜血淋漓的“河豚”收拾起来,其中一位护士对几人说道:“大家一起去医院吧,秦医生在那里等你们。”

  “秦医生为什么没过来?”卫东觉得这不像是秦赐一贯的作风。

  那位护士难掩伤感:“我们的同事余极刚才出事了,秦医生接了你们的电话之后才发现的。”

  原来余极也出事了。

  又是两个,今晚又是两个,难道这个城市里连死亡都是成双入对的吗?

  柯寻突然想起什么:“咱们得赶紧给浩文儿他们那边打电话!”

  “我来打。”牧怿然走进隔壁自己房间,“你们都准备一下,咱们立刻跟车去医院。”

  ……

  到了医院,秦赐已经在手术室里了,手术对象正是余极,所进行的仍然是兽体剥离手术。

  “余极是怎么死的?”朱浩文听过了Lion的情况,又忍不住问起了余极的事。

  苏本心面色苍白,心有余悸地说:“经过诊断,说是五脏六腑都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给扎得破裂了,秦医生检查的时候,他的腹腔里全都是血。”

  “锋利的东西?”

  “是……据说是从体内延伸出来的什么东西……”苏本心的声音渐小,似乎这件事光是讲出来就足以让人惊惧。

  “今天的两件事情都太突然了,尤其是Lion,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意料,”说话的是赵燕宝,她目前还算是成员里比较冷静的一位,“明明他没有红色痕迹,按说应该是成员里比较安全的一位。”

  “起码在晚饭的时候,他的额头还很干净,也就是我昨晚最后一次为大家确认兽记的时候,”罗维已经将昨晚的事情整个回忆了一遍,“他回到宿舍之后,很快就熄灯睡了,我也没有太注意。”

  突然另一间手术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位护士,手中的玻璃瓶里盛放的正是那个像河豚似的兽,此时那东西还在不停地鼓动着,似乎随时都可能发生爆炸。

  这位护士说:“这只兽非常完整。目前已经用仪器对死者进行了全身检查,体内已经没有兽的残留了。”

  “这只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它还活着?”卫东结结巴巴地问。

  护士用宽慰的口吻说:“请放心,兽体一旦脱离宿主,就不会再有任何杀伤力了。像这样类似河豚或者气球之类的兽,我们以前也剥出过类似的,据说这种兽是因为宿主的愤怒之气造成的。”

  护士说完就小心翼翼地将这只河豚兽送往专门冷藏兽体的房间了。

  “愤怒?Lion为什么会突然愤怒?我认为昨晚这个人的情绪还是比较稳定的。”赵燕宝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而且这只兽是突然间出现的,这和他的愤怒一定有直接的关系。”

  牧怿然看了看苏本心:“你是他的朋友吧?我记得入画之前,你们两个人是一起进来的。”

  苏本心不知何时已经哭红了眼睛:“是的,我们是朋友,Lion是我为那场艺术展专门请来的摄影师,是我害了他,我要是不请他,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你了解他吗?”

  “算不上很了解,只知道他的摄影作品在业内广受好评,他是一个非常乐观阳光的男生,我从没见他发过脾气,怎么会……”苏本心耸动着肩膀哭起来,“愤怒?他到底有什么难以解开的心事呢……作为朋友我真是太失职了……”

  苏本心痛苦得难以自抑,将身体蜷缩在走廊一角,浑身颤抖着痛哭起来。

  走廊里没有人说话,除了苏本心的哭声之外,仿佛还回荡着那只河豚兽发出的气声。

  “呼——呼——”

第175章 绯色之兽22┃雨。

  那只河豚兽还活着,不停地发出气鼓鼓的呼呼声。

  但宿主Lion的故事却成了一笔死账。

  没有人知道这只兽究竟是因为什么积压而成的,也没有人知道Lion究竟因何而愤怒。

  若是残忍地从实际出发,人们目前更想知道的是,明明额头上很干净的Lion,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长出了如此鲜红的兽记,并且这只河豚兽还迅速地成熟并破茧而出。

  卫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像这种突然长出兽记的情况,是不是都具有突然袭击宿主的能力啊……”

  之前还觉得没有兽记的人是相对安全的群体,这么一来,反倒成了定时炸弹一样的存在。

  目前,除了正在做手术的秦赐,以及正在接受治疗的萧琴仙之外,剩下的成员全都集中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

  “罗维接到的那个电话至关重要。”牧怿然说。

  罗维已经简单将昨晚那通电话的情况向大家说了一遍,众人认为这诡异的“电话剧透”更令人觉得恐慌。

  罗维显然没有睡好,此时瘦削的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前天晚上萧琴仙接到的电话,也是一个模模糊糊的男声,里面提到一个关键词——左手。这应该是影射的智淳事件,那只蜗居兽正寄生于智淳的左手手腕。”

  众人也都想到了这一点,但都猜测不出打电话的究竟是什么人,朱浩文的脑洞最大:“难道这个电话是兽自己打来的?”

  苏本心听了这话,整张脸都吓得灰白:“怎么可能,兽明明应该在死者的体内才对啊,怎么可能打电话呢?”

  朱浩文:“这里是画,只要符合画家的创作灵感,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苏本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只是在想,前天晚上接到电话的是萧琴仙,昨晚接到电话的是罗维,是不是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会接到这样的电话呢?”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电话从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除了接电话的人之外,对于其他人都是屏蔽状态的。”罗维表情微冷地讨论这件事,“前天晚上萧琴仙的那个电话,我们谁都没有听到电话铃声,昨晚上我接的那个电话,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

  “可是,打这个电话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呢?”赵燕宝也加入了谈论,“无论打电话的是人还是兽,总得有个目的性才是,他为什么要主动通知我们呢?既然决定通知我们,为什么又采取屏蔽状态呢,难道这件事情只能让接电话的那一个人听,不能让其他人听吗?”

  “我们这些成员之间,实在没有什么可保密的理由。”赵燕宝继续思考着,又抬眼看了看其他成员,“我现在在想,这个电话这样遮遮掩掩,又模模糊糊,难道不是主动打过来的?”

  “什么意思?”朱浩文问。

  “就是,一种漏洞式的信息泄露。”赵燕宝说出自己的想法。

  苏本心思索一番,蹙着眉头说:“似乎也只能是这样的解释了,不然实在无法解释对方的目的性。”

  赵燕宝继续推测:“但实在难以推测,这个信息的采集者是谁,究竟是画本身,还是这个世界里的什么人。”

  “或许这一切都是个漏洞呢。”苏本心耸了耸肩膀,“因为这件事情太随机太没有规律了,让人不免会做出这种推测。”

  “不,我不这么认为。”柯寻突然开口了,“这种电话告密的行为,和罗维能看到红色痕迹这件事情,风格实在是太像了。还有你们刚才提到的关于屏蔽的事儿,咱们其他人都无法看到红色痕迹,不也相当于一种屏蔽吗?”

  这两件事情,的确有着出奇的相似,很像是某个幕后人物的刻意为之。

  朱浩文点点头:“这么解释最合理。”

  “可是……”苏本心想说什么,又一时无从说起。

  牧怿然却顺着苏本心的话说了下去:“可是,这种信息的泄露为什么只有一部分,前天夜里死了两个人,打给萧琴仙的电话却只提到了左手,当然这也不排除萧琴仙提前挂断没能听到全部内容。我们再说昨晚,罗维在电话里,准确听到了关于气管的提示,紧接着Lion就出了事。”

  “我觉得,这两个电话如果继续听下去的话,可能还会有其他的内容。”苏本心认真思索着,“也许下一个信息就是关于另一个死者的,只是我们的人因为各种原因都没能听到全部内容。”

  这么解释也算合情合理。

  苏本心又说道:“我还是最初的疑问,照这么看来,我们每个人是不是都有机会接到这样的提示电话?下次再有成员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我们应该提前做好哪些准备呢?”

  赵燕宝比较固执:“这个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如果每个人都可能接到这样的电话,那就没必要设置屏蔽了,直接把信息公开给我们就成。”

  “……”苏本心咬了咬嘴唇,慢慢点头:“燕宝说的有道理。”

  赵燕宝继续说:“如果否定了这个推测,那么这个电话选择的对象就是某个范围内的人。目前接到电话的是萧琴仙和罗维,这两个人有什么共同性或是特征呢?如果掌握了这个特征,我们是否能推测出下一个接电话的人呢?”

  众人都暗暗点头,认为这一段话说到了点子上。

  “这两个人还真没什么共同点,”卫东绞尽脑汁地想了想,“萧琴仙那个人,连兽的位置都跟大家不一样……还有,萧琴仙特别看不上罗维,像这种对立算不算是一组特征啊?”

  罗维苦笑了一下,主动说道:“我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那就是外地人,这是区别于所有人的地方。因为我是外地人,所以才能看到大家额头上的红色痕迹,因为我是外地人,所以才会接到那样的电话——如果这样解释的话,是可以解释通的,但偏偏又掺合进了萧琴仙,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而且,萧琴仙兽记的位置始终是个谜,”牧怿然说,“我昨天就已经翻过了相关资料,心城历史上记载的所有兽记,都是出现在死者额头位置的,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可能。”

  “那萧琴仙的痕迹是什么?难道那不是兽记?”卫东觉得这种复杂的情况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智商范畴。

  牧怿然略略凝神,但没有再说什么。

  “我觉得,我们可以再从另一个角度去考虑,目前这个推测已经钻进死胡同了。”苏本心说,“我们现在需要推测出下一个接电话的人,说不定就能够防患于未然。”

  “失陪一下,你们先聊着。”牧怿然似乎要去卫生间。

  柯寻想了想,也跟过去了。

  卫生间里,柯寻问:“刚到医院的时候,我看你似乎在跟护士小声说什么?”

  “我是让那个护士传话给秦医生,萧琴仙需要做一个比较详细的检查。”牧怿然说。

  “关于那一颗红色泪痣吗?”

  “不完全是这些,通过罗维的讲述,以及我们之前所看见的,萧琴仙似乎有很大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这属于人格分裂还是什么。”

  一个在夜里能吸一整包烟的女人,到了白天却可以一支烟也不吸,这本身就是个奇怪的现象。

  “而且,这个女人的眼神和性格也和白天不一致,”牧怿然回想着昨天夜里的萧琴仙,“白天的萧琴仙虽然并不让人喜欢,但并不冷漠,也算不上歇斯底里。”

  牧怿然这么一说,柯寻也觉得似乎是这样:“这人是个精神分裂?”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牧怿然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钥匙,“我们先去秦赐房间看看。”

  “……”柯寻一时不知该换哪种表情了,“卧槽大佬,你什么时候把秦医生的钥匙给顺过来了?什么时候长了这本事的……”

  牧怿然一脸黑线:“是刚才那个护士交给我的,说是秦医生进手术室之前交代的,让咱们两个去现场看一看。”

  “哦,说起来咱俩还算是刑侦科的刑警呢,看看也行。”

  于是,两个人从卫生间出来后,就拐了个弯,按照护士小姐提供的信息,直接坐电梯去往秦赐的寝室了。

  打开门之后,柯寻不觉摸墙去寻找电灯开关,因为这个房间实在是有些黑。

  “大概是事出突然,房间还维持着昨晚的情形。”牧怿然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了。

  在晨光的照射下,两人才得以看清这个寝室的全貌,房间里有两张床,床上的被褥都没来及叠,还维持着主人刚刚离开时的样子。

  “这张床应该是秦赐的,”柯寻看了看床边放着的几本医书,又看了看另一张床边的两只拖鞋,这两只拖鞋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它们的主人了,“那张床,应该是余极的。”

  此时房间的样子,似乎能让人脑补出昨晚的情形——余极突然痛苦发病,秦赐醒来之后就赶紧对同伴进行急救,发现无能为力,立刻拨打电话叫人。

  牧怿然轻轻掀开了余极的被子:“枕头边有一些血迹,苏本心说余极的内脏出血了,这些血有可能是余极吐出来的。”

  柯寻皱着眉头走过去,用手捏起枕头的一角,挪了挪地方,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柯寻不觉将身体靠近了床边,又把那些被褥向边上靠了靠。

  牧怿然也蹙紧了眉头,上前帮柯寻把整个被褥收拾到了一边,将整个墙壁都露了出来。

  墙上有一个血红色的字——雨。

第176章 绯色之兽23┃框。

  这个红色的雨字,写得非常勉强,尤其是最后一笔,那个位于右侧的第2个点,是一种整个滑下来的状态。

  令人可以想象,余极在写这个字时的状态,甚至在即将写完的时候,大概人就已经彻底不行了。

  “余极的五脏六腑都破裂了,还坚持着写完了这个雨字,”柯寻又检查了字的旁边,并没有其他的记号,只有这一个孤零零的“雨”,“我不认为这是什么遗言,这应该是一种信号。余极当时疼痛得已经无法叫醒秦赐,所以只能利用血迹在墙上留字?”

  “他们昨晚在一个房间,如果余极想说什么,应该会在昨晚讲明,”牧怿然尝试着从多个角度看这个“雨”字,却微微摇头,“余极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拼力去写,这更像是针对一种突发情况。”

  “你是说,余极死前看见了什么,或者是,他在死前也接到了电话?”柯寻的思路与牧怿然跟得很紧。

  牧怿然走过去看了看房间里的电话,这个电话比警察宿舍的要高级很多,起码可以查到来电显示。这幅画里并没有指纹和DNA检测,但牧怿然还是戴上了手套,摁了查询键:“这个电话昨晚只接到过两个来电,都来自咱们宿舍的号码,一个是昨晚11:00你打过来的,另一个是凌晨4:00我们向医院求救时顺带给秦赐打过来的。”

  的确,昨晚柯寻曾经给秦赐打过电话,跟他讲了关于找签名的事情,想到这里,柯寻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再次跑到余极的床边观察那个“雨”字。

  “怿然,你来看,这个雨字的写法和咱们平时不太一样,咱们一般会把里面的4个点写成斜着的点,而这里面的点都是横着的,我刚才以为这是他作为画家的写字风格,但其实……”柯寻在自己手心里反复写着这个字,“你不觉得这个字整体来讲也稍微有些短吗?”

  牧怿然看向柯寻的眼神里有赞赏:“看来这不是个单独的字,这是一个字头。”

  这个雨字——正是这幅画的作者雩北国姓氏的字头。

  柯寻也不敢想象自己居然在文字方面提出了重要的建议……,“如果昨晚罗维的那一长串画家签名里,能够加上这个名字,咱们或许就能更快猜出来了。”

  “其实罗维写了这个名字,但不知道是笔没水了还是这个字被屏蔽了,我只隐约看到了关于这个字的笔画划痕,却没有颜色。”牧怿然推测着,“这个名字至关重要,幕后的人在想尽办法屏蔽这个名字。”

  “如果余极死前把这个字写完整了,说不定会再次被屏蔽。”柯寻还是想不明白,余极为什么会在此前写出这个名字,“昨晚我已经打电话提醒过秦赐了,他说会通知医院这边的成员,余极应该已经知道了,那就没有必要再把这个名字写出来提醒一遍大家。”

  “除非,雩北国这个名字对余极有其他重要的意义。”牧怿然陷入沉思。

  “刚入画的那天晚上,余极和苏本心都提到过雩北国这个人,但两人都表示跟这个人不熟,我记得余极好像还说自己刚回国,根本就不认识雩北国。”柯寻记得很清楚,当时那两个人就是谈到这里才说到了雩北国是因为抑郁症死去的。

  “也许在那个时候,心城就已经开始慢慢发挥它的作用了,有些人已经开始忘记自己那个世界的一些人,就像我们刚拿到暂住证时就全都忽略了罗维的存在一样。”

  让人们渐渐融入这个城市,渐渐地反认他乡是故乡,这或许就是这幅画的最恐怖之处。

  “或许秦赐能提供给我们更多的答案。”牧怿然说。

  秦赐一定看到了这个字,说不定还联想到了什么,这才会让人把钥匙悄悄给牧怿然,并交代让牧怿然和柯寻两个人来寝室。

  “秦赐在防着谁吗?”柯寻首先想到了这一点。

  “我们也暂时先保密,等秦赐回来再说。”

  ……

  经过漫长的4个小时的手术,秦赐才从手术室走出来,由于整个人的状态过于疲惫,大家也没好意思立刻问关于兽的情况。

  秦赐沐浴更衣过后,才在办公室同大家见面。

  “护士说这次手术的时间会很久,所以我们几个简单分工,去楼下周遭转了转。”卫东说。

  秦赐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里透着疲惫:“大家有什么收获吗?”

  “我们也就四处走走看看,也不可能在大街上找到签名啊,”卫东看了看赵燕宝那边,“小赵好像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儿。”

  显然赵燕宝还没有来及向大家讲自己的经历,此时将话头接了过来:“我走的稍微远一些,去的是大学城那边,我认为在一个没有互联网的信息相对封闭的城市,比较进步的信息只能从大学里找。”

  在这一点上,大家都有些佩服这位心理师。

  “我赶的很巧,大学门口正在举行游行活动,可能是学生们的行动受到了限制,所以只能将活动设在了学校门口。”

  “是什么活动?”秦赐好奇。

  “反对兽的买卖,反对灵魂的杀戮。”赵燕宝一字一句说出这句标语,“这些学生们认为,兽是人灵魂的一部分,将兽剥离,死者的灵魂就不再完整。”

  “那他们打算将兽怎么办?有些兽……根本不需要剥离就自己出来了。”苏本心说。

  “将兽进行超度,然后放回死者体内,让遗体完整。”

  苏本心慢慢摇头:“这些大学生的言论,也太过迷信了吧。”

  赵燕宝没有理会苏本心的话,继续说着:“其实我们看到的那些医学书籍,以及政府报刊,上面登载的都是一些比较片面的言论。目前这个城市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主张‘兽回本体,灵魂完整’,甚至有一些慈善家会专门收集兽,然后再请高人超度,找到这些兽的宿主的墓地,将兽在墓前焚烧,令其回归本源。”

  大家听了这些话,表情各异。

  柯寻总觉得自从昨晚“破题”之后,这个城市本身也在慢慢露出本来面目,仿佛一切事物都在觉醒。

  苏本心轻轻叹气:“这个世界摆给我们的都是难题,我们接下来究竟是先找兽还是先找签名呢?那些大学生的话也不能全信,有时候太过先锋的行为并不能代表进步。我们这些成员的兽最好是暂时储存,等我们找到了最终的答案再来处理它们。”

  苏本心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所以昨晚咱们提出的‘以兽换兽’可以暂且告一段落了,我们这些朋友的兽一旦换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朱浩文似乎有些不耐烦,直接问秦赐:“余极是什么情况?Lion呢?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避免死亡和寻找签名。”

  秦赐放下刚喝完的水杯,表情有些沉重:“因为余极的兽还在修缮,所以暂时不能向大家展示。那只兽的情况是史无前例的,形状已经脱离了生物本身。”

  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秦赐的脸上,很想知道脱离生物本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那是个巨大的画框,一个由4条坚硬的横条组成的正方形的大画框,就这样直冲冲出现在了他的体内,四角扎破了他的内脏,导致死亡。”

  这件事再次刷新了大家的世界观,以至于人们想发表些观点都不知该如何说起。

  过了半晌,柯寻才说:“也许,这和余极的职业有关系吧,他本身就是个画家,说不定在心里对画画有着什么执着的心结。”

  “这得是多大的心结啊!”卫东一脸的卧槽,“体内居然生出那么大个大画框子来……到时候我会不会生出一个大显示器来,里面还显示着我经常用的那些美工设计软件……”

  朱浩文问:“所以,那个大画框里面有没有内容?是空的?”

  秦赐的表情有些复杂:“只是一个大画框,中间没有纸,也没有图案。”

  “太可怕了,简直太可怕了,”苏本心感觉自己的内脏仿佛也被什么利器扎住了似的,“这个画框一定是突然产生的,或者是突然放大的,就像是Lion那个……河豚兽一样,突然间出现夺走了主人性命。”

  秦赐继续说下去:“余极的兽和Lion的加起来,恰恰又是2000克,不多不少。”

  这个数字再次提醒众人,只有将每个人体内的兽都奉献出来,才能凑够13公斤。

  朱浩文看了看坐在身边的罗维,向大家说:“找签名,别忘了咱们的目的是找签名。这次的任务和《影》里做颜料的任务不一样,那次是要求每天必须定量完成,这次却给了我们6天半的时间,我们只要在最后截点之前出画就行,没必要在找兽这件事儿上死磕。”

  大家点点头,压在每个人心头的无形的兽的分量似乎稍稍减轻了一些。

  “对了,萧琴仙的情况怎么样?”罗维问秦赐。

  “她……受惊吓过度,需要休息。”秦赐回答。

  罗维若有所思,却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那咱们就尽快分组吧,时间不等人,得赶紧去找签名。”

第177章 绯色之兽24┃画的再现。

  事不宜迟,大家决定暂时分成4组,以医院为中心,向城市的东南西北4个方向寻找签名。

  秦赐首先笑着说:“我还是和我的老搭档东子一组吧,但愿我们这一趟能有不俗的收获。”

  卫东虽然不明白秦赐为什么会直接选自己,但还是笑呵呵地来到秦赐身边:“秦哥做了4个多小时手术,我还真怕你吃不消呢。”

  秦赐说道:“那咱们就往南边走,如果累了,就在那个阅读时光咖啡馆坐坐,那里面有很多报刊杂志,咱们在那儿翻报纸看新闻,说不定也能获得有价值的信息。”

  柯寻紧接着说道:“那我和怿然就往东边吧,昨天就打算去那边的兽类交易市场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

  赵燕宝看了看在场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女性苏本心,正想邀请苏老板和自己一组,却见苏本心偏头看了看罗维:“如果你不说话,大家又要把你给忘了~这样吧,咱们两个一组好不好?”

  罗维点点头:“浩文和小赵可以继续去西面的大学城,那咱们就去城市北面吧。”

  苏本心欣然应允,在准备出发之前,还是问了问秦赐:“萧琴仙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咱们用不用过去看看?”

  “她现在需要休息,目前已经睡着了。”秦赐说,“我相信咱们现在去找签名,她也不会怪罪咱们失礼的。”

  “那好吧,目前还是找签名最重要。”苏本心笑了笑。

  于是,4组成员出了医院大门就各自向着自己的方向前进了。

  卫东和秦赐一路向南走着,走出去大约两站地之后,卫东才忍不住问:“老秦,你是不是憋着什么事儿呢?”

  秦赐淡淡一笑,指着旁边的一家店铺说:“到了,阅读时光咖啡馆。”

  秦赐说着就拉卫东走进了咖啡馆。

  “咱就这么偷懒儿不好吧……”卫东的话还没说完,就赫然看到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柯寻和牧怿然。

  “我擦,你仨这是什么时候背着我约好的?”卫东和秦赐来到了柯寻两人的身边,顺手还把隔离用的帘子放下来了,这样外面的人更不易察觉几人的存在。

  秦赐坐下来,就开门见山道:“先说正事,等咱们事后再通知浩文和罗维。”

  卫东听了,也不禁表情正经起来。

  “我们先说余极的事。”秦赐虽然有些疲惫,但双眼却很有神,这样的眼神完全有别于前几日的那种从容惬意,仿佛此刻才恢复了在画中该有的警醒。

  其他三人听着秦赐的讲述,越发觉得余极的故事不是那么简单。

  “……以上就是昨晚余极对我讲的全部。”秦赐结束了长长的叙述,端杯喝一口咖啡。

  “你讲的很细致,对分析很有帮助,”牧怿然忍不住给了秦赐一个大大的肯定,“如果没有猜错,雩北国应该是对余极很重要的人。”

  “卧槽,雩北国?”卫东做出个奇怪的表情来,“北国北国的,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啊。”

  柯寻忍不住打了卫东脑门儿一个响指:“他就是咱们这幅画的画家,咱们要找的签名儿就是他的。”

  “卧槽……那个字儿念鱼啊?”卫东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我一直以为念亏呢……”

  “……上头有个雨字儿,当然就念鱼了。”

  “那下头还有个亏字儿呢……”

  柯寻灌了一口冰水,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我觉着吧,这个余极关于他爱人的表述上特别模糊,对于这个爱人,我们只知道他在国外学艺术,后来回了国,又因爱自杀了,别的一概不知。余极对他的描述,反而不如对那个两掺,甚至不如对苏本心描述的多。

  “而且从他的描述里,我并不觉得他有多恨那个两掺,甚至对那个人还有些又爱又恨的劲儿。”

  秦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至今还能想起余极昨晚讲起那个两掺时的样子,那种有些迷惘的轻笑——“我已经见识过那个人了,一头的卷毛儿,长得还挺帅的……很有艺术才华,一笑就天生带着一股坏劲儿,挺勾人的。”

  柯寻继续说:“余极的语气里,仿佛把所有的恨都给了苏本心。按理说,苏本心在这个四人恋爱的复杂关系里,跟余极完全没有直接的关系,如果要恨,余极更该恨那个抢走他爱人的两掺才对。

  “甚至,余极这次去本心艺术馆看画展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苏本心到底是什么样子,若是没有直接的私人恩怨,我觉得他很没有必要。”

  牧怿然微微点头:“余极本身在国外是学油画的,从他的描述中看,他的爱人也是在国外学艺术的,而他又提到那个两掺也有极高的艺术才华,我们不妨大胆推断,他所谓的爱人,和那个所谓的两掺,其实是同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雩北国。

  “只不过,因为这幅画对于这个名字有着严格的保密措施,致使余极忘记了自己爱人的名字,直到死前,才灵光一现突然想起来。”

  柯寻听到这里,心里很是难受,这大概就是这幅画的最残忍之处,它可以让你忽视和忘掉自己最重要的人,用轻而易举不屑一顾的姿态。

  秦赐微微点头,看来他也赞同牧怿然这个说法。

  只有卫东还是想不明白:“那他就直接说出来不就得了,就算是雩北国这个名字当时被屏蔽了,但他只要说自己有一个爱人不就得啦,何必要把一个人分成两个人来说!”

  “他并非故弄玄虚,”牧怿然说,“他只是潜意识里不希望自己的爱人和苏本心离得太近,虽然事实上自己的爱人的确是被苏本心这个女人夺走的,但他从心理上不接受——所以就捏造了一个所谓的两掺,仿佛这个人的存在无形隔离开了雩北国和苏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