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闹一次,恨不能24小时黏在一起。但又有什么跟从前不一样,涂明总觉得卢米不定哪天就会变主意。从前她对他的笃定好像不见了。

  涂明很少回学校。从前一个星期回去一两次,现在半个月回去一次。卢米觉得奇怪,就问他:“你怎么不回家啊?”

  “过段时间再回。”

  “为什么?你在做无效抵抗吗?你这样会让你妈觉得是我不让你回家。你妈会更烦我。”

  “卢米。”涂明握住她手:“别管了。”

  “行。那是你妈,不是我妈,我现在要去看我妈了。”回家蹭饭,把涂明一个人丢在家里。

  又到了周末,涂明出差回来,家里空荡荡没有人。

  他打给卢米,卢米关机。等她终于开机了,涂明对她说:“去哪儿了是不是应该提前打个招呼?”

  “别跟我来劲啊,我爱去哪儿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儿啊?”

  涂明给她打电话,又听卢米训他好几句,他都听着,等她说完才问她:“在哪儿?”

  “冰城。”

  “好好玩。”

  涂明知道卢米需要跟好朋友在一起,这样她才会把北京的烦心事忘了。姚路安约他出去坐坐,他实在无事可做,就真的去了。

  两个人坐在后海边,涂明难得同意喝点酒。

  “最近周末不怎么回学校了?”姚路安说:“那天我妈看见你妈了,说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你妈说你不怎么回去了,为什么?还因为那件事?”

  “不太想回去。”涂明喝了口酒:“我呢,不能跟她急,毕竟她是长辈。但她对卢米不好,我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少回去、少争吵。”

  “道理我讲过,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太执拗了。现在呢,态度倒是变了,但我能察觉她并没真正接受卢米。”涂明叹了口气。

  “不回就不回,有点态度挺好。”姚路安又问他:“最近这次卢米家里吃饭也不见你去,卢米说你忙。卢晴不让我问。”

  “卢米不让我去。”涂明苦笑了一下:“我能感觉到,卢米不定什么时候就撤退了。”

  “撤哪去?”

  “或许,换个男朋友?”涂明看着姚路安:“你知道她拿得起放得下吧?眼里也揉不得沙子。我妈就是她眼里的沙子,现在没准我也是了。”

  “没那么悲观吧?”姚路安尽管这么说,但他其实也拿不准。卢米从来不受委屈,在易晚秋这里受了好几次委屈,已经是极限了。涂明可以向着她,跟他妈决裂,但那样的涂明卢米八成也看不上了。

  涂明耸耸肩,又叫了杯酒。

  “今天酒量可以啊!”姚路安夸他:“等我和卢晴结婚的时候,你来替我挡酒吧!”

  “什么时候?”

  “秋天。卢晴喜欢秋天。”

  “好啊,恭喜。”涂明跟姚路安碰杯,真心替他高兴。一口干了,又叫了杯酒。

  姚路安也不拦着他,涂明太理性了,没准儿喝多了能可爱点。甚至还怂恿他多喝点,直到他眼神有那么一点呆了,才说:“不喝了不喝了,差不多了,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走回去。”涂明站起来,身子晃了晃。他在前面走,姚路安在后面跟着,一直跟他到卢米家楼上。家里也没有人,酒劲上涌,涂明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太舒服,躺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后来发生的事不太记得了,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头痛欲裂。卢米蹲在沙发边上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看就看么,还要嘲笑他:“瞧瞧瞧瞧,就那点酒量还要多喝!难受不难受!”

  “姚路安怎么回事!知道你不能喝还要让你喝!待会儿我就找他去!说他一顿!”

  卢米说着说着急了,真的打给姚路安准备训他一顿,涂明拿走她电话压在身下,握住她手腕的手没有松开。眼睛看着她,一丝一缕的,把她缠住了。

  “怎么回来了?不是要过周末?”涂明问她。

  “不回来我男朋友就要喝死了。”卢米哼了一声,拉他起来:“快点起来,我去榨果汁。”

  “好。”

  涂明洗漱完站在厨房门口看卢米榨果汁,好像很久没喝到卢米榨的胡萝卜汁了。他很想念那种感觉,也很想她,明明她就在眼前。走到她身后揽住她的腰,下巴放在她颈窝,卢米噗一声笑了,停下榨汁机,转过身来回抱他。

  是尚之桃跟她说:做朋友当然不希望你受委屈,甚至想劝你分手。但人生真的没有处处顺心,不是这里就是那里,总会有委屈。你可以因为今天易晚秋让你生气离开涂明,但离开会让你开心吗?不一定。如果离开他会开心,你就不会在我这里又哭又笑了。

  易晚秋不重要,涂明才重要。

  也因为涂明喝多了,在电话里跟她喋喋不休讲那么多话,像一个大傻子。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厨房闷热,都出了汗,卢米把涂明推到客厅:“太热了,你等会儿。”她在胡萝卜汁里加了冰块,还顺手丢几块西瓜,竟然做成了水果冰沙。

  两个人一人一杯,坐在那慢慢的喝。

  “你的朋友还好吗?”涂明问她。

  “很好。过的可好了,我都想搬去冰城了。”卢米嘿嘿一笑:“但我舍不得我的老心肝儿。”

  “我也舍不得我爸妈,我奶奶。我就是这么没出息。”卢米枕在他腿上:“我今天赶早班机回来的,可累了。你要不要再陪我睡一会儿?”

  “好。”

  “那我去冲澡。”

  卢米去卫生间洗去一身汗腻,换了睡裙,涂明也去冲澡,两个人都有点累。卢米拉过涂明胳膊枕着,又蹭到他怀里,一下一下亲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你真的有那么爱我啊?”

  “多爱?”

  “就是…一想到要分开就很难过那种爱。”

  涂明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卢米说。这些时间他过的特别不好,明明还在谈恋爱呢,却感觉像失恋。从小到大没这么患得患失过。

  “可能比那还要严重很多。”

  “那我原谅你了,咱们睡醒了接我奶奶吃饭好不好啊?”

  “好。我给奶奶买了一个镯子,她之前羡慕别的奶奶有。”

  “就惯着她吧!”卢米紧紧抱着涂明,跟他絮叨:“你总是惯着奶奶,她说什么你转身就买,老太太现在被惯坏了。喜欢什么东西专挑你在的时候说。你自己现在都很拮据,又要花那么多钱哄她高兴。以后可别买了。”

  “没事,我缓过来了。我卖了一部分股票。”

  “这样啊…那我们的苦日子结束了?”卢米问他。

  “结束了。”

  “那你可以带我去爱尔兰玩吗?我上一次去都快十年前了。”

  “好。”

  卢米睡着了,涂明觉得心里堵着的那块儿终于是一点点疏通了,有好心情照进来,卢米给的好心情。

  经历过宿醉的涂明抱着卢米好好睡了一觉,等他们睁眼已经下午四点了。两个人匆忙爬起来收拾好向外走,等他们到的时候人都到齐了。

  卢家人着实很久没见过涂明了,就都格外热情。奶奶招呼涂明坐她身边,涂明顺手为奶奶戴上镯子。

  卢国富在一边啧啧:“快瞧瞧,涂明这孩子真是会办事儿。奶奶就说那一句,人家就记住了,这么好的翡翠镯子立刻安排上了!打着灯笼难找!”

  “说的好像小姚不孝顺似的!”卢国庆替姚路安找补,大家笑作一团。

  奶奶喜欢那个镯子,问卢米:“能不能跟隔壁老太太一较高下?”

  “我觉得您能赢。”

  “那就行。咱可不能输喽!”

  “听到了吗?奶奶就是这么好面子。”卢国庆对涂明说:“你现在对奶奶这么好,以后也得这么好。不然标准降下来了,奶奶可就要伤心喽!”

  “只会更好。”涂明说。

  杨柳芳:“那感情好,这才是一家人。”

  吃了饭出来,卢米和涂明先把奶奶送回去,又把杨柳芳卢国庆送回去。到楼下的时候杨柳芳请涂明上楼:“来家里坐会儿,你叔儿新搞了花茶,喝点解腻。”

  涂明看着卢米,等她开口。

  “你看我干什么,又没邀请我。”卢米嘻嘻一笑:“要请你喝花茶呢!”

  “怎么跟涂明说话呢?”卢国庆拍卢米脑袋:“什么叫你看我干什么,你是不是大傻帽。”

  几个人说说笑笑上了楼,卢国庆献宝似的拿出他新买的花茶,成色真不错,味道也正,亲手给涂明闷了一罐子。杨柳芳洗了水果,还有干果,摆了一桌子,几个人坐下边吃边喝边聊天。

  “给奶奶那镯子多少钱买的啊?”卢国庆问涂明。

  “不贵。”

  “不过是多少钱?”

  “不到两万。”

  卢国庆叹口气:“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啊,你哄老人开心,买个千八百的她看不出来。买那么贵的干什么?回头随手丢了心疼不心疼!”

  “还有啊,卢米说你现在在装修,要花一大笔钱。以后不要买这么贵的东西了。”

  卢国庆说完小声问涂明:“钱够不够?不够叔儿有,借你点,有钱再还。没钱就用着。”

第89章

  涂明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被卢国庆主动扶贫,而且还要小声说,生怕被杨柳芳听了去一样。趁着杨柳芳卢米去找零食,就也压低声音问他:“您有多少?”

  卢国庆举起两根手指头。

  “二十万?”涂明问。

  他摇摇头:“两万。”

  涂明点点头,对他说:“谢谢您,我暂时不需要。等我有需要就跟您借,我多付点利息。”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给你都行,甭提利息!见外!”卢国庆拍他肩膀:“以后咱俩得好好相处,互相帮衬。”

  俨然是要拉涂明跟他站一条战线。

  杨柳芳和卢米从厨房端零食出来,看到他们俩神神秘秘就问:“说什么呢?”

  “那你就不能听了。”

  卢国庆对涂明使眼色,涂明也点头:“问我晚上吃的好不好。”

  “切!狼狈为奸同流合污。”

  “没大没小,怎么说你爹呢!”卢国庆敲卢米脑袋,咚一声。

  卢米呢,还是笑嘻嘻的,一点都不怕她爹。

  卢米家庭氛围好,一家人讲话都不太严肃,三口人拌嘴很有意思。涂明坐在那边听边乐。

  “捡乐呢嘿!”卢米踢他一脚,他笑着移开腿,欣然接受这一脚。

  向回走的时候涂明跟卢米说起卢国庆主动借他钱的事,卢米快要惊掉下巴:“我爸那个铁公鸡?”

  “怎么说话呢!”

  “本来就是。我爸主动借你钱,甚至说要给你,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抠着呢!那点私房钱我妈心明镜似的。”

  “你喜欢管钱吗?”涂明问她。

  “我不喜欢管钱,我喜欢花钱。你也看出来了…我是个败家子儿。”卢米掰着手指头给涂明数她这些年买过的包包:“你看到了吧?我储物柜里几十个包,那都是我的血汗钱。”

  “我还行了,你记得张晓吧?她更败家。”

  “喜欢就买。”涂明对她说:“以后你看到喜欢的可以告诉我,我买来。”

  “呦!你准备支持我的买包事业?”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卢米嘿嘿一笑:“这可太好了,多少钱都行吗?”

  “只要我有。”涂明说:“没有我再努力点。”

  卢米被涂明逗的哈哈大笑,她虽然败家,但也有度,动辄七八万十几上百万的包她也不买,看看就好了。可涂明说他要努力赚钱给她买包,这话听着很朴素,却让卢米有一点感动。

  手拉住他的,人又靠上去,姿态亲昵,路人看他们,卢米也不在乎,仰着脖子:“这有什么好看的!我亲我自己男朋友呢!又没亲你的!”

  …

  就是这么蛮横厉害。

  易晚秋电话进来的时候,涂明正捏着卢米的嘴不许她在大庭广众之下造次,笑着接起她电话,听到她的哭腔:“你姥姥…进ICU了。”

  涂明笑意敛去,心被凿了一下:“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

  “在哪家医院?”

  “北医三院。”

  “我现在过去。”

  他挂断电话想跟卢米道歉,卢米已经跑上了车:“别急啊,这个点那附近不堵车。现在就去。”

  “谢谢。”涂明对她说。

  卢米在红绿灯的时候拉他手:“姥姥吉人天相,明天就能好。”

  但愿。

  这两年老人身体不好,靠呼吸机过活,眼看着生机一点点从身体里流逝。有时涂明陪她聊天,她还会突然对他说:“臭臭啊,下辈子还做姥姥的外孙子。”

  或者“臭臭啊,姥姥现在是不是特别难看啊?姥姥年轻时可是大家闺秀,你可着北新桥打听,你姥姥数一数二的漂亮。”

  又或者“臭臭你才五岁,怎么长这么大个儿!你吃什么了啊?”

  涂明不常回家这些日子,却是经常去姥姥那里的。老人上了岁数,怕骨折怕感冒,一点小病就能要人命。家人悉心照料着,总盼着能多活几年。

  卢米把涂明送到医院门口,怕他担心就对他说:“快进去。”

  “你…”

  “估计里面挺乱的,我不进去给你裹乱了。”卢米推了涂明一把,眼见着他小跑着进去了。

  易晚秋坐在那眼睛还红着,刚刚抹了泪。涂燕梁在一旁握着她手。

  “舅舅他们呢?”

  “去石家庄办事,往回赶了。”涂燕梁说。

  “姥姥怎么样?”

  “让家属守着,看明天早上情况。”

  涂明点点头,坐在易晚秋身边。姥爷坐在走廊尽头,后背微微塌着,像孤独的石像。

  “姥姥会没事的。”

  “谁知道呢,反正人总归都有一死。”

  易晚秋说这一句又落泪了。

  涂明姥姥偏疼她,因为她从小身体不好,面黄肌瘦,总是会生病。姥姥就偷偷在碗里埋肉给她,那时家里每天定一瓶鲜奶,姥姥要易晚秋自己喝一半。

  刚跟涂燕梁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单独出去过日子,甫结婚的小年轻又工作没多久,哪里就能自己把日子过好了?姥姥没事儿就去学校里看一眼,去的时候从来不空手,带很多吃的,还偷偷给易晚秋钱。

  涂燕梁总说:“都能看出来,老太太偏心。”

  就这么被宠着的易晚秋,到了老年也还是小孩。

  把眼泪擦干净才问涂明:“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刚好跟卢米在外面,不太远。”

  “她人呢?”

  “她怕自己添乱,把我放下就走了。”

  “你回去吧,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

  “姥姥这样我不可能回去。”

  涂明电话响,他走到一边去接,是卢米。

  “情况怎么样?”

  “要等明天看情况。”

  “那你在医院看着,给老人去对面找个小旅馆。老人别熬整夜,熬夜容易生病。”

  “好。你到家了吗?”

  “我外头车里呢,待会儿没什么事我再走。甭管我了。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涂明知道卢米善良,她心里一定记着见面的时候姥姥对她的好,才在这个时候不肯回家。也想在离他近一点的地方陪他。

  是她自己表达爱意的方式。

  涂明挂断电话坐到姥爷身边,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姥爷您喝点水。”

  姥爷沉默着接过水,喝了一口,就呜呜哭了,嘴里含糊说了一句话,涂明反应了一下才听懂,姥爷说的是:“你姥姥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姥姥不会有事的。”

  “你姥姥如果走了,我也就快了。”

  在老人心里,少年夫妻老来伴。不管年纪多么大,因为疾病已经几乎没有生活品质,但这个人在那儿,就心甘情愿伺候着,多一起过一天是一天。一旦那个人走了,信念也就塌了。

  涂明心里难过,又不知怎么安慰姥爷,就安静陪着他。也是在这漫长一夜中,涂明心里涌起特别强烈的渴望:他想跟卢米结婚,像姥姥姥爷一样,彼此照顾一辈子。到了晚年,心里也还是在惦记对方。

  这一晚过的无比漫长,卢米直到半夜一点多才开车回去。涂明看着姥爷自始至终的悲戚神色,比从前更懂什么是“相濡以沫”。所幸到了第二天傍晚,姥姥再次闯过了难关。

  送姥爷回家的路上,老人对易晚秋说:“你妈没事了,咱们都放下心了。前两天你妈还说,如果她今年真的熬不过去,最不放心你。因为她知道你性格古怪,对小辈要求高,怕你处理不好各种关系。”

  “等她从医院出来,你多跟她学学。人跟人相处也需要智慧。”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多大,在父母眼里都是孩子。

  易晚秋心情很差,就看着窗外不说话。

  把父母送回学校后,涂明看到易晚秋把家里的陈设都重新摆了一遍。趁她去买水果的时候涂燕梁对他说:“你妈最近心情不好,把家折腾了三次。”

  “嗯,我知道。”涂明太了解自己母亲了,一辈子没低过头,又被姥姥当孩子宠了一辈子,让她承认错误太难了。无论再难受她都挺着,让涂明回家吃饭已经是她示弱的表现了。

  “你姥姥生病了,我怕她到时也急出病来。没事儿多回来陪陪她。”涂燕梁劝涂明:“要是卢米愿意,改天我去二环咱们一起吃顿饭,不带你妈。”

  “让她知道你单独跟卢米吃饭,第二天就把你扫地出门。”

  “我不怕她。你们谈恋爱总不能一直不跟我们见面,时间长了卢米该有想法了,以为咱们家都不接纳她。我想好了,先由我代表咱们家去跟卢米相处。你妈,后面再说吧!”

  涂燕梁做人讲究智慧,也深谙“各个击破”的道理。反正他事儿少,跟卢米也算聊的来,就想去缓和矛盾,不想让涂明为难。

  涂明想了想,终于点头。

  “下下周日前都可以。下下个周日我们要出发去甘南团建。”

  “那就下周六。刚好我去那边见一下老同事。”

  “好。”

  易晚秋进门的时候父子两个已经停止了谈话,涂明正在帮易晚秋紧老花镜的镜框。把从食堂打包的饭菜放到桌子上:“吃现成的吧,懒的做饭。”

  “好。”

  涂燕梁和涂明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坐在餐桌旁吃饭。易晚秋惦记涂明姥姥,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

  “医生说姥姥的各项指标趋于正常了,这次算是虚惊一场。但是到家后不能挨累不能生气不能着凉,不然肺会受不了。”

  “嗯。”易晚秋看了眼涂明:“前几天你姥姥没生病的时候问我卢米在干什么,说虽然只见那两面,但还挺想她的。要是卢米愿意的话,等你姥姥出了ICU,你带她去医院看看姥姥。”

  “没什么不愿意的,她昨晚在医院外面等到半夜一点。”涂明放下碗筷,态度温和:“卢米特别重感情,姥姥生病她也很难受。”

  “我听到你们打电话了。”易晚秋轻轻叹了口气:“辛苦她了。”

  涂燕梁咳了一声:“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人呢,都是两好并一好。卢米这么惦记涂明姥姥,是不是因为老太太对她好?俩人有缘分。”

  “你呀,别胡思乱想了,去休息。”涂燕梁拉起易晚秋的手,把她往卧室带:“睡去吧!”又对涂明摆手:“走吧!不早了!”

  “那我先走,我手机不静音不关机,有什么事就打给我。”涂明叮嘱完才出门。

  到家的时候卢米正在翻箱倒柜,涂明站在那看她折腾,再过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她:“这是在干什么?”

  “我想找找我之前有一条开了光的项链,陪了我好多年。”

  “然后呢?”

  “我要送给姥姥。”

  涂明万万没想到卢米这一番折腾是为了这个,就参与她的寻找。等终于找到的时候,卢米开心的像个孩子:“就这个,送给姥姥,上面有我所有的好运。”

  涂明点点头,接过项链,也顺道把卢米拉进怀里。

  卢米难得乖巧,被他轻轻抱着,听到他在耳边问她:

  “卢米,我们结婚吧?”

第90章

  结婚啊。

  卢米在涂明怀里抬起头看他:“认真的吗?”

  “认真的。”

  昨晚姥爷在医院里流泪让他大受触动,他想他应该跟卢米开始下一段旅程。

  “那是不是双方父母应该见见?”卢米听到“结婚”二字,头脑里浮现的是一群人坐在一起,讨论这个婚该怎么结。再过一会儿,这群人打起来了,故事结束了。

  八成是身边同学这样的家长里短太多了,在她的头脑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笔,让她觉得能走进婚姻的人大概都是经历了一场又一场渡劫的。

  “要见面的。”涂明对卢米说:“所有的流程都不会少。”

  “那什么时候见呢?”

  “或许过一段时间可以。”

  “好啊。那会不会太快了呢?”卢米歪着脑袋问涂明:“你不是说要慢慢来?”

  …

  涂明被问愣住,过了会儿太轻吐一口气:“你现在说话懂迂回了。”

  “我迂回了?”

  “对,从前的你会说:我不结,我没想好。”

  “我也会有顾虑。毕竟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话说太死不好。”卢米嬉皮笑脸应对,头枕在涂明腿上,拉着他的手:“也的确都老大不小了。”

  “将就一下也行。”卢米自言自语,涂明被气的半死。

  卢米是在半夜翻身的时候才真正察觉到涂明说“结婚”那句话带给她的悸动的。睡意全无,看了会儿涂明的睡颜,拿出手机来上网。

  看着看着页面就变成了婚纱定制。

  啧啧,婚纱款式这么多?卢米钟爱大露背款式,甚至仔细一想,自己穿起来应该也不会赖。

  看了婚纱又去看男士西装,好看的也很多,涂明这种身材随便选一件好了,反正他穿什么都出众。

  所以那“结婚”二字,真正令她感兴趣的竟然是当天穿什么。

  卢米觉得自己这念头有一点奇怪,但她懒得追溯,快要睡着的时候头脑中又蹦出一个场面:涂明对面坐着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孩,他好像在给那小娃娃讲课,卢米走过去,听到他说“弦的波动方程”,卢米伸手捂住孩子的耳朵,对他说:“打住,我的孩子不听这个!”

  也分不清是梦还是想象,第二天睁眼的时候还想起梦里的孩子在推卢米:“我要跟爸爸学习!”

  卢米对这个场景震惊不已。

  卢家人没出过这么爱学习的孩子,卢晴已经很好了,但也达不到那个程度。穿衣服的时候看着正在打领带,脖子微微仰着,下颚线好看死了。

  就跳到他身上,想咬他。

  “别,今天有高级会谈。”

  “那怎么了,参加高级会谈的人不能有性生活?”卢米张嘴,牙齿咬住他脖颈。涂明并没挣扎,揽着她腰的手又用力,怕把她摔下去。

  卢米收回牙齿,脸贴着他脖颈上的那根明显的筋,唇贴上去,轻轻的:“不咬你,别怕。”

  涂明笑了声,把她放到床上:“周末我爸想逛潘家园,你愿意陪他吗?”

  “好家伙!这不是撞我的爱好上了吗?陪!必须陪!”

  卢米心里是有一点喜欢涂燕梁的,他没有架子,研究蝈蝈的时候跟二大爷没什么区别。这样的老头挺少见也。

  “那周六约他?”

  “约啊!不约等什么呢!”

  涂明真的约了涂燕梁。

  涂燕梁是他迈向婚姻的重要一步。

  涂明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他动了念头,就想把事做成。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想娶卢米的心意多么坚决又迫切,好像他从来没结过婚一样。

  抽空的时候去商场看戒指,总觉得哪一款都不太满意,他现在真是太挑剔了。

  涂明意识到这种挑剔其实是因为他想给卢米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