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关系就是这样的,所有的关系都需要长久的真诚的维护。牟雯姿态低,待人又真诚,慢慢的,谢崇的朋友也会介绍其他客户给她。她终于有了自己的人际关系网。

  在跟谢崇结婚的第六年,牟雯看好了一个商住两用楼。一百二十平,做她的工作室足够了。她准备买下来,也跟谢崇说了这件事,谢崇无所谓:“可以买。钱不够我添。”

  “够付70%,其余我贷款。”

  “没必要,我转账给你。”

  “那谢谢了。”

  牟雯花谢崇的钱不觉得愧疚。

  真的收下他给的钱,全款了那个商住两用楼。

  牟雯实现了她的目标。她有了人际关系网、有了更多经验、也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她酝酿结束这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

  谢崇是在无意间知道牟雯对他的利用的。

  他在她的包里看到了第一版离婚协议。牟雯真狠,婚后财产算得清清楚楚,还在一个条款后写了备注:是否需要调取银行信息?

  他突然意识到他养了一头狼。

  这头狼披着羊皮,在他面前楚楚可怜,复制他的关系网发展她自己的事业,一边装□□他,一边算计他的财产。

  这个事实令谢崇难以接受。

  在他提离婚那一次,他看到她没了半条命,心里对她的心疼远超想像。再往回看,才发现这是她做的局。她一直用常人无法想像的耐力跟他演一出戏,放了一根长线,去钓他这只大鱼。

  他准备跟她斗一斗。

  斗到什么程度,以她最后一版拿给他看的协议为准。

  现在这协议就在他面前,他翻开来看,最后一版协议,牟雯提出的条件是:

  1、牟雯决定放弃对夫妻存续期间谢崇收入及财产的分配权。

  2、经由牟雯在婚姻存续期间公司经营获利购买的商住两用楼归牟雯所有,谢崇支付30%费用(计壹佰捌拾万元整)如需要牟雯退回,可协商。

  3、经由牟雯在婚姻存续期间购买的车辆,价值九万捌仟元,归牟雯所有。

  4、婚姻存续期间,谢崇每月支付五万元生活费用,若谢崇对此有异议,可协商解决方案。

  牟雯是真的去意已决。

  在这座城市,她的开场不太光鲜。至少在她心里,她藉由一个男人上位。但结局未定,她可以抽身漂亮,接着去打一场大仗。

  谢崇的钱她看不上了。

  谢崇这个人,她也不要了。

  牟雯在预约好时间后给谢崇打了一个电话:“你看条款还需要更改吗?”

  “需要。”

  “怎么改?”

  “我净身出户。”

  牟雯笑了:“谢崇,真不用。我现在唯一的诉求就是跟你尽快离婚,我们就不要在钱上再浪费功夫了。”

  “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

  “那随便你。”

  谢崇挂断电话。他骄傲惯了,不肯承认他的婚姻自始至终是一场骗局。在他心里,牟雯比他卑鄙。他的卑鄙是在明面上,他把所有话都说的清清楚楚;牟雯不是,她把所有话都藏在心里,但她做事真狠。

  他们离婚那天天气不错。

  牟雯要去工地,随便套了一件带着油漆印的T恤。她再也不需要因为见他特意打扮了,狼狈就是狼狈、辛苦就是辛苦、她自己早已受之坦然。

  谢崇自始至终没跟她讲话,他本来话也不多、也不爱她,想必离婚对他来说也是解脱。

  出民政局上了那辆开了好几年的小车,谢崇的车就停在她对面。她非常庆幸这几年她不管多爱他,都没动过跟他要孩子的念头,不然离婚后必然还有很多牵扯。

  牟雯删除了谢崇所有联系方式,对外的、私人的,清理得干干净净。等她抬头,谢崇竟然还没走。他坐在车里看着她。

  牟雯对他笑笑,按了下喇叭,走了。

第145章 谢崇(josh)&牟雯(向前)

  牟雯在离婚第一天,跟好朋友一起吃了一顿饭。

  好朋友担心她,总是欲言又止。

  “有话你就说嘛,怎么了?”

  “如果他很快再婚了,你会不会难过?”

  牟雯把玩手里的玻璃杯,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最终耸耸肩:“跟我没关系。哪怕他今天晚上就举办婚礼,也跟我没关系。”

  “那就行。恭喜你,喜提单身。”

  “恭喜我,从此自由在。”

  这种感觉很奇妙。

  像挣脱了长久的束缚,特别想去野那么一野。

  “你野不了,在酒吧里喝柠檬水的女人,再野,能上天吗?”

  “万一呢!”

  “真遗憾,你们结婚好几年,我都没见过谢崇。连照片都没见过。”

  “那有什么遗憾的,你等我给你找找。就是一个长着一张漂亮脸蛋的男人而已。”牟雯打开手机,翻了十几秒才想起来,她手机里没有任何一张谢崇的照片。于是放下手机:“看来你要一直遗憾了,我手机没他照片。”

  “你们两个没有合照?”

  “没有。”

  要合照干什么?人都没了。还好没照,不然删照片也要费一点力气。

  “你怎么不像别人一样痛骂前夫?”

  “我痛骂他干什么?做人要有良心,没有他我就不会这么快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不仅不会骂他,我还希望他长命百岁,多帮助别人。毕竟他挺好骗的。”

  牟雯自嘲的笑了笑,挥手跟好友告别。

  谢崇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长命百岁,但他知道他可能要被饿死了。

  为了清理上一段婚姻留下的痕迹,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把冰箱里的东西打扫干净。每天回来煮点饺子、馄饨、手搟面,接连吃了十天。

  第十一天,冰箱空了。

  他订了餐,一口吃下去,顿时没了胃口。想起之前下属说家里请的阿姨做饭好吃,就问那个下属:“阿姨能来我家做饭打扫吗?”

  “你家也需要?”

  “需要,原来的天价保姆走了。”谢崇说气话,口不择言。

  “哦,这样啊,那我帮您问问。”

  阿姨愿意赚两份钱,第二天就来了。兢兢业业做了一顿饭,谢崇闻到厨房里的饭菜香,心情格外好。

  吃饭的时候也的确香,就是油大了点,又咸,但好歹是能吃进去了。

  只是到了半夜,肠胃开始翻江倒海,谢崇吐了几次,人像没了半条命。

  他没有想到,离婚对他而言,心里没多难受,造反的是他的肠胃。

  他用了将近一个月,才逐渐适应那些难吃的东西。期间有朋友跟他提起牟雯:“之前你介绍的那个家装设计公司,真靠谱。”

  “哪家?”

  “牟雯那家。”

  “我没印象了。”谢崇说:“顺手介绍的,不重要。”

  “她人不错。我也介绍别的朋友给她了。”

  “那就介绍。”

  “你可以让她请你吃大餐当作感谢。”

  “说实话,我真不缺她那顿饭。”

  谢崇根本不愿意听到“牟雯”两个字。在他心里,“牟雯”等于心机的代名词;更不愿承认他在前一段婚姻的较量中败下阵来。

  他离婚,父母很震惊。虽然才见过牟雯几次,但对她印象好:“怎么就离婚了?”

  “本来结婚的时候也不认真。”

  “不认真你结什么婚?”

  “想结,她碰巧合适。”

  谢崇父母快要被他气死了。谢崇母亲给牟雯打电话,径直问她:“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离婚了?”

  “其实一直过得不太好。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本来就不牢靠。”

  她这么说,谢崇父母就不好再多问什么。

  谢崇父母对牟雯一直很礼貌,牟雯没有说任何让他们不开心的话。挂断电话的时候甚至谢谢他们过去几年的关照,也祝他们身体健康。

  在牟雯心里,挂断这个电话,她跟谢崇之间的最后一点牵扯也没有了。

  她公司有太多事要忙了。

  新增两个设计师、一个销售,工作室里每天要接待五六个客户,每周都会有2到3个新订单。而她,每天穿梭于大街小巷,忙的一刻不停歇。

  是在那一天,从前谢崇介绍过的一个朋友拉她吃饭,说是有新项目。她带着设计师去了,饭刚开始吃,那个人就打电话:“你在哪儿呢?来吃饭啊,都是你认识的人。”

  这句都是你认识的人,让牟雯隐约觉得对方可能是谢崇。她还不太想见他,就问带去的设计师:“待会儿是不是还要量房?”

  “是的。”

  “那咱们先走。”

  牟雯对谢崇朋友笑笑:“今天聊得很开心,也感谢各位老板对我的信任。抱歉要先走一步,大家吃好喝好。”

  “别走啊,待会儿谢崇也来。”

  “那太不巧了,今天见不到谢总了。改天我找时间去拜访他。”

  牟雯找了藉口出来,去前台结了帐,又给加了菜和酒,这才向外走。

  “量房别人去了。”设计师说。

  “那太好了,咱俩找个地方喝咖啡。”

  说着话,抬眼看到谢崇双手插在裤袋里向这边走,没有离婚男人的颓势,更增了几分悠闲。看到牟雯打量她一眼就移过眼去,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不仅没放在眼里,眼神中还带着一点疏离。

  谢崇走进去,别人让他上座他拒绝了,随便挑个位置坐。

  朋友说:“巧了不是?刚刚牟雯就坐这。”

  谢崇拿起擦手巾漫不经心的擦手:“牟雯公司还没倒闭呢?”嘴角扬了扬:“开玩笑的。牟雯生命力非常旺盛。”

  服务员进来加菜:“刚刚那位小姐买单的时候顺道加了几个菜。”

  这几个菜真绝,没一个谢崇爱吃的。

  朋友们都知道谢崇不吃什么,看到这几个菜就说:“看来你跟牟雯是真不熟。”

  “的确没深交。”

  谢崇这辈子的损话都快讲完了,干脆闭口不言。

  朋友们举杯喝酒,说起各自的项目,自然又聊到牟雯:“牟雯的公司什么都好,就是如果有个担保更好。”

  “谢崇就是担保。”

  “别,我担保不了。”谢崇靠在椅子上:“非亲非故的,我给她担什么保。这生意你能给她就给她,不能给她就给别人。别拉上我。”

  “你不对劲。”朋友看着谢崇说:“牟雯是你介绍给我的,但你现在看起来跟她有仇。”

  能有什么仇呢?

  谢崇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一个哑巴亏,但他又说不出哪里吃亏。是在他离婚后突然丧失胃口的第三个月,他突然明白过来:他之所以对牟雯那么生气,是气她不肯再骗他久一点。

  牟雯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自己不想碰,也不许别人碰。也有一些时候,谢崇会不甘心。他想像小孩子一样报复,把牟雯骗回来,再狠狠抛弃她。但谢崇没有这样做。

  因为谢崇给牟雯介绍过足够多的客户,两个人难免会见面。都做出跟对方不熟的姿态,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大家觉得他们两个人奇怪,但又不知道奇怪在哪。

  只有谢崇很好的朋友知道其中一二。婚姻存续期间谢崇没带牟雯见过朋友,离婚后兜兜转转,却也见过一次。曾经好奇的牟雯就坐在酒桌对面,话不多、不喝酒、很谦卑。好友小声问谢崇:“你的报应来了吗?”

  那时他说他不怕失去、也不怕遭报应。

  谢崇不说话,很偶尔的时候,眼神扫过牟雯,看她认真听别人吹说话。眼神对视,牟雯没有心虚,平静看着他,又移开眼去,早已练就了一副好心态。

  “来了。”谢崇对好友说:“我的报应来了。”

  “难受吗?”

  “五脏俱裂,坦然受之。”

  牟雯也有突然跟他套近乎的时候。

  席间聊起某个人可能有需求,别人说那人是谢崇的朋友。牟雯就端起酒杯到他面前:“还请谢总照顾生意。”

  “照顾不了。”谢崇不看她,往嘴里丢一颗杨梅。

  别人都以为谢崇在说笑,就都起哄:“喝一个就照顾了?”

  牟雯却捏着酒杯回到自己的位置,不求了。她知道谢崇,他自己要为难你的时候,你姿态越低他越看不上。

  骗谢崇骗出了经验,一出手一个准。

  果然,谢崇在饭局结束后向外走的时候对她说:“把你公司简介发给我。”

  这句话含义很多,她删了谢崇,谢崇知道了。

  她想要生意,就想办法加回去。

  牟雯转头对助手说:“辛苦加谢总好友,把公司简介发给他。”

  牟雯姿态傲慢,既要谢崇帮他,又不肯低头。带着点爱帮不帮的劲头。

  那谢崇就不帮。

  他手按住牟雯门把手,对她说:“牟雯,你不是擅长行骗吗?”

  “骗我,看还能不能骗到。”

  牟雯笑了:“条条大路通罗马,有骗你的时间,我可以直接找别人了。”

  牟雯再也不是从前的牟雯,她的心肠变坚硬了。这要得益于那段婚姻,教给她很多东西。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那日子里爱情不是必需品而是调剂品。

  她再也不会那么卑微的爱着谁了。

  谢崇还是帮了她。带着她的助手去见了朋友,搭了一座桥给牟雯。并在那之后很多次都帮了她。帮的云淡风轻,从不邀功,也从不提起。关于他们之间过去的事,谢崇亦只字不提。但她工作室的人都知道有困难找谢崇,他总会有办法。

  谢崇是牟雯的底气。牟雯心想,如果有一天我一无所有,我就再转身回去骗他,因为他最可恨,因为他最好骗。

  是在不久后的一天,两个人又在一个酒局相遇。

  那天牟雯罕见的喝了点酒,她酒量不好,只喝了两口白酒脸就红了。

  别人问她:“今天怎么想起喝酒了?”

  牟雯想了想:“每年的今天,都是我重生的日子。”

  那一天,是谢崇跟她提出离婚的日子,是她对他的爱死了的日子。她觉得这个日子值得纪念,比结婚纪念日、离婚纪念日都更值得纪念。

  谢崇在对面幽幽看她,又别过脸去。

  分开的时候,牟雯靠在自己那辆开了有几个年头的小车前对谢崇说:“当年恨过你,现在不恨了;当年想报复你,我觉得我报复回来了。”

  “那一段婚姻太混沌了,但离婚后我不想求索。”

  你有没有爱过我这个问题,我再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牟雯身边有几个不错的男人在追求她,她或许可以开始下一段感情了。这一次跟上一次会有所不同,她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像谢崇那样伤害她了。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谢崇。”

  “有。”

  “那你现在跟我说。”

  “无论什么时候,都有点底气。会有人给你兜底的。”

  “谢谢你。”

  牟雯上了车,让助手对谢崇按了一下喇叭,车开上马路。

  最终驶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