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我就逗我,谁叫我喜欢他。”

  那时谢崇偶尔心情不好,牟雯尝试过问他:“你怎么啦?”

  谢崇总是一句:没事。

  大概一年半以后,又逢他酩酊大醉,牟雯把他送回家,他突然拉住牟雯手腕:“结婚吗?”

  牟雯想都没想:“结。”

  第二天谢崇酒醒,牟雯以为他把这件事忘了。谢崇却让她联系家里给她寄户口本,要带她去领证。

  牟雯父母很震惊,还没听说女儿谈恋爱就要结婚了,还问她是不是未婚先孕?小城市的父母很怕牟雯在大城市闹出什么乱子来没法收场。

  牟雯把谢崇的照片和简介发过去:“正经人,你们放心。”

  就这么结婚了。

  领证当天,谢崇被客户叫走,牟雯拿着钥匙把自己的东西折腾到谢崇家里。这房子就是牟雯当初量房的那个,设计图百分之七十是牟雯出的。那时她没想过她生平设计的第一张图,竟然是她未来的家。

  衣帽间里空出一半来,谢崇给她留了一半地方。

  这个家里什么都分成了两半。两个卧室,一个南向、一个北向,她选了南向带卫生间的;一个书房重新整理格局,两个人一人一张桌子;客厅共用,厨房牟雯自己用。

  那天晚上,谢崇应酬的时候没喝酒,到家的时候整个人非常清醒。他们两个坐在客厅里,牟雯坐在沙发上,谢崇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所谓的谈谈是谢崇一个人在说。

  他恰好想结婚,牟雯恰好想在这个城市立住脚,他们两个各取所需。谢崇会负责家用,每个月定时给牟雯的卡里打钱,牟雯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他说了很多,独独没谈感情。

  牟雯那时年轻,口才不好,她说不过他。就只能点头:“好”、“没问题”、“就这样办吧”。

  等谢崇都说完她才问:“那我们要有夫妻之实吗?”

  “不然结婚干什么?”谢崇问她。

  “那在哪个房间?”

  “都行。”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冷冰冰的。

  谢崇一句话都没有,确认她可以,就杀将进去。牟雯喜欢他,闭上眼睛幻想出他对她的一丝爱意,没有火热的情话,她自己也能逗自己开心。

  她从来不深究为什么谢崇会在那天喝的酩酊大醉,又为什么想结婚。她看过很多狗血故事,真要去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对生活要求明确:喜欢的人在身边,她在大城市立足了。这很好。

  谢崇出手阔绰,第一笔家用是五万块。

  “如果不够你就告诉我。”

  “够了,太多了。”牟雯对他说:“我每个星期去两次超市采购,每次也不过几百块钱。好像我们没有别的花销了。”

  “无所谓,其余的钱任你处置。”

  “那我就处置啦?”

  “处置。”

  牟雯花了三万多为谢崇买了一块手表,在她看来很奢侈了。她去了商场几次,售货员已经不爱搭理她,因为她每次去都站在那,一次次下定决心,终于在谢崇生日前买下了那块表。

  是结婚证上写着他的证件号,她记住了。

  谢崇那天回家早,看到桌上摆着一桌菜、一个蛋糕,还有一个包装好的方盒,就问牟雯:“什么日子?”

  “今天是你生日啊。”

  “我生日?”

  谢崇突然想起,他身份证的日期登记错了,比他实际的生日晚了整一个月。但他不看重这些,一个生日而已。

  牟雯双手举杯,很真诚的说:“这是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希望能陪你过很多个生日。”

  谢崇觉得好玩,就点头:“行,谢谢你。”跟她碰了个杯。

  “还有,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谢崇当场拆了,打开看了眼:“喜欢,谢谢。”

  他拥有的东西太多了,手上的表够买十几块这样的表,他被惯坏了。但他没表现出来,甚至试了试:“嗯,不错,你眼光很好。”

  牟雯很开心,觉得自己犹豫那么多次,好在最后买了。他喜欢,这一切就值得。

  她还给他准备了其他礼物。

  她自己。

  她在网上学夫妻相处之道,别人说和谐的夫妻生活是婚姻长久的基石。她暗暗下了很多功夫,那天晚上主动去谢崇房间。

  担心他不喜欢,站在门口束手束脚。

  谢崇看出了她的努力,就把她抱到床上,比从前热情了很多。

  牟雯把不准谢崇的脉。

  别人结婚要处理家庭关系、人际交往,她什么都不用。谢崇的家庭很单纯,父母做轴承生意,常年各地跑,对谢崇的婚姻不过问,如果路过北京,就吃一顿饭。其余的任何场合,都不需要牟雯出场。

  后来牟雯才知道“隐婚”这个词,她跟谢崇在谢崇的心里,是隐婚。

  隐婚也挺好,省去了那些麻烦,让牟雯有更多时间顾自己。结婚的第二年,谢崇去国外半年,钱依旧准时打,牟雯会跟谢崇汇报花销,也会跟他聊几句日常的行程。谢崇总是说:“你做决定就好。”

  “你需要我去看你吗?”

  “不需要。我很忙。”

  牟雯跟最好的朋友说起,那朋友思考很久,小心翼翼的说:“会不会在英国也有一个家?真正的家?”

  “我觉得不能。如果有,他就会说了。你没见过谢崇,他是一个懒得撒谎的人。什么话他都要放在明面上说。”

  “那他…”

  “不猜了。钱按时打,又那么多,大房子我住着,没有复杂的关系需要我处理,这样的生活简直太好了。”所谓的不猜了无非是心知肚明,谢崇不爱她,她自己清清楚楚。

  牟雯时间充裕,去学了车,学完就去买了一辆不到十万的车,在一个普通小区底商租了一个商铺,开了自己的家装公司,主要客户是附近几个小区的业主。开始生意不太好,那小区底商有两家家装公司,另一家开了四年多。

  牟雯的家装公司两个月没接到一单生意,于是她搞了一个活动,现场报名抽奖,中奖的人免费做设计。真有人报名。

  牟雯真的就针对那些人搞了一次抽奖,给中奖的人认认真真出了一个设计方案。

  她的设计方案跟野路子不一样,也不是套模板,毕竟是在顶尖家装公司工作过,非常正规也非常高级,就这样,一炮打响了。花很少的钱享有顶级公司的服务,这已经足够有吸引力了。

  等谢崇回来的时候,牟雯的公司已经扭亏为盈。但她是小本生意,一整个公司一共两个人,她和另一个设计师,剩下的全搞外包。工头的关系要维系、质量要把关、客户的需求要照顾到,每天忙的晕头转向。

  她对谢崇一如既往的好。

  她心里是感激谢崇的。她没有钱,在原来公司的实习收入很微薄、后来转正收入有了大幅提升,但因为时间短,存钱太难。买车的钱、租底商的钱、注册公司的钱,都是谢崇给她的家用。她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她对谢崇的爱也是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爱,但就是爱他。希望他生活顺心、远离不开心。

  谢崇回来了,她开着她的小车去机场接他,他进门看到家里干干净净,阳台重新布置了,卧室的床品干净舒适。进家门她就让他去冲澡,她跑进厨房为他做饭,热情的为他接风洗尘。

  分开这么久,牟雯终于见识到谢崇的热情。

  他们窝在家里一天一夜不出门,期间牟雯想接电话,谢崇把她的电话按掉:“专心点。”

  他需求无度,她不用闭着眼睛幻想,牟雯很感激这次分别。彻底结束的时候就问他:“还什么时候走?”

  心里在掐算下一次这么痛快淋漓的光景是什么时候。

  谢崇发现了她的心思,就问她:“从前我在敷衍你吗?”

  “有一点儿。”

  牟雯因为接触的人够多,人比最初相遇的时候开朗自信很多,敢跟谢崇开玩笑了。拿着电话跑回自己房间接,工作室有了新活,但客户指定要牟雯来做。

  牟雯收拾好东西对谢崇说:“我要去见一个客户,会尽早回来。”

  “不用刻意早回来,我今天要见朋友。”

  “那行。”

  牟雯人已经出门了,又走进来:“谢崇,我想求你件事。”

  “你说。”

  “我可以开一下你的车吗?”

  “钥匙在那。自己拿。”

  “那你出门呢?”

  “开你的。”

  “好的,谢谢。”

  牟雯要见的这个客户,是大客户。他自己在那个小区有三套房子待装,又是业委会负责人,牟雯想让自己看起来不是皮包公司。于是开着谢崇的车去充门面。

  年纪轻轻的姑娘、开一辆好车,又有大公司背景做背书,果然好用。牟雯收到了一个大单子,六套房子,当场签约。

  牟雯跟谢崇说起,谢崇对她说恭喜。

  本质上谢崇对牟雯做的事不感兴趣,对婚姻的兴趣也不大,毕竟他娶的人不是他想娶的。尽管他的修养让他对牟雯表现出平等的姿态,但他内心深知他对牟雯是施舍的心态。

  谈不上喜欢牟雯。是身边很多人喜欢他,他可以联系这个、也可以联系那个,只有牟雯没有一次失约、来得最快、对他最认真。

  当好朋友得知谢崇结婚是因为这个,就对他说:“你会遭报应的。”

  “我吗?遭什么报应?我付出金钱,她收获金钱,我还能遭什么报应?失去她的感情吗?我不在乎。”

  谢崇看牟雯笨拙的讨好他,从来不戳穿她。被人小心翼翼的喜欢感觉很不错。

  好友偶尔吵架,羡慕他后方稳定,问他不吵架的秘诀。

  “秘诀吗?就是没有感情的婚姻吵不起来。”

  牟雯其实是有脾气的,只是她从来不对谢崇发火。谢崇又不惹她,客客气气的,她跟他没法发火。

  她把所有的火气都发在图纸身上,铅笔手绘,画完了撕,撕完了换一张画,反反复复,直到消气为止。

  到家的时候永远是一个和煦的人。

  还有一个地方让牟雯觉得安全,那就是厨房。

  牟雯真心喜欢下厨。

  那些声音和画面太治愈了,油爆的滋滋声、开水的咕噜声,汤粥的香气,这些都让她觉得舒服。她折腾出饭菜来,谢崇都吃光,这也让她心情好。

  朋友问她为什么要天天下厨,你又不是老妈子。

  牟雯会说:“我下厨不是因为谢崇,是因为我自己,我真的喜欢。”

  朋友看出牟雯在婚姻里弱势,也会问她:“你会跟他吵架吗?”

  “他从来不跟我发脾气,家里什么事都听我的,我为什么要跟他吵架?”

  “那你觉得他爱你吗?”

  “说实话,我觉得不重要。我自己心里是满足的。我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牟雯在这座城市拥有了一些朋友、收入稳定的公司、存款、偶尔的旅行。

  除了极好的朋友,所有人都以为她单身。老师有人给她介绍男朋友,她每次都以暂时不想恋爱和结婚推脱了。

  牟雯是在婚后第三年才知道谢崇的生日不是那一天的。

  那天谢崇妈妈打电话跟她闲聊几句,问她晚上的安排。她说晚上谢崇要加班。

  “加班?他今天过生日还要加班?”

  牟雯愣了几秒,说:“他的工作推不开,说推后几天过。”

  “你们都要注意身体。”

  “好的。”

  牟雯罕见的在谢崇所谓的工作时间给他打电话,别人接起来的,她不知道接电话的是哪一个,因为她不认识他的朋友们。那边在唱生日歌,热热闹闹。对方问牟雯:“有什么事吗?”

  牟雯说没事。

  挂断了电话。

  结婚三年,第一次如此确定这场婚姻的本质其实就是合伙人。谢崇连他真正的生日是哪一天都懒得说,他从最开始就不觉得他们的合作能有多好。无非就是不翻船。牟雯从前也会有侥幸心理,没准日久生情的桥段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她每年给他过生日,他都没有多惊喜,她以为他不喜欢过生日,真实情况是她连他生日是哪一天都不知道。

  牟雯非常难受。

  在工作室里待到半夜,不知道撕了多少旧图纸,才平复了心情。

  到家的时候谢崇正在冲澡,她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没问他任何一句。

  那一年,牟雯没给谢崇准备生日。

  谢崇推掉工作,早早回家,家里安安静静。

  他靠在沙发背上听歌,等着牟雯回来。牟雯半夜才回来。并没提他生日的事。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牟雯问他。

  “?今天我生日。”谢崇说。

  “别逗我了,你生日是上个月。”牟雯对他笑笑:“一年过两次生日不好,折寿。你吃饭了吗?”

  “没吃。”

  “冰箱里有冻饺子,你自己煮点。”牟雯问他:“你会吗?”

  “不会。”

  “那你定点餐,我着急做个图。”牟雯说完走进房间,心里释然。她给谢崇过了两次生日,每次都战战兢兢。今年终于不用想他的生日怎么过了,这感觉太爽了。

  听到外面开门响动,谢崇走了。

  他们好几天没说话。

  那几天谢崇一直在发火。下属做的工作他非常不满意,每一个交上来的方案都被他骂了。谢崇没这么连续施压过,大家都不知道他怎么了。

  他心情不好,牟雯能看出来。

  但牟雯觉得这跟她没任何关系,可能真的就是他工作不开心,或遇到了别的事。

  她非常恪守本份,一句都不问。为了逃避谢崇的坏脸色,她每天在工作室熬到半夜才回家。有一天晚上她进门,看到谢崇坐在沙发上,问她:“几点了?”

  “一点了。”

  “你半夜才回家不跟我打招呼?”

  “抱歉我忙忘了。”牟雯认错态度好,第二天晚上给谢崇发消息:“今天可能要通宵。”

  干脆不回家了。

  牟雯想得清清楚楚,她从最开始就该摆正自己的心态,她应该从这段婚姻里获得的东西是她在社会立足的资本,而不是谢崇那遥不可及的感情。

  等她自己可以了,她一脚踢开谢崇。让他带着他的钱、优越感、对她的施舍滚蛋。

  牟雯非常努力,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

第144章 谢崇(josh)&牟雯(离婚)

  牟雯低头努力,再难搞的客户她都要想办法搞定。

  谢崇的胃被牟雯养刁了。外面的饭他不喜欢吃,但牟雯太忙,每天到家半夜,周末无休。

  谢崇把冰箱里的饺子、饼、半成品都吃完了,也不见牟雯开火。他决定跟牟雯谈谈。

  上一次跟牟雯谈谈还是他们领证那天。

  牟雯回来很晚,屋里一片漆黑。顺手按开灯,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谢崇,吓她一跳。捂着心口半天才缓过来:“你在客厅为什么不开灯呢?”

  “省电。”

  “这么晚你为什么不睡?”

  “等你。”

  “别等我了,你工作那么忙,又要等我。我会注意安全的。”牟雯跟他打马虎眼,企图粉饰太平。

  “我等你是因为我想问问你,日子还过吗?”

  “?”牟雯装作不懂:“你要跟我离婚吗?你有了相爱的人吗?”

  谢崇不接她茬,打开冰箱,里面空无一物;又去厨房,空空如也。谢崇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牟雯:“咱俩都是第一次结婚,不如我们来讨论一下,这样的情况正常吗?”

  “的确是不正常。这样,我明天中午抽时间去买。”

  “不用,明天我开车带你去买。”

  “好的。”

  牟雯不知道谢崇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冰箱和柴米油盐,等她打开冷冻层,看到她存的那些起手做的速冻食品没了,恍然大悟。谢崇觉得他后方着火了。

  三年时间,牟雯进步快,已经能应付一点谢崇这样的男人了。无非就是需要别人哄着、需要秩序,这不难,牟雯能做到。她非常真诚,坐在谢崇旁边,拿出手机备忘录,假装跟他讨论:“咱们列个清单,看看要买什么?”

  “饺子皮、馄饨皮。”谢崇说。牟雯包的饺子好吃,冻过了再煮味道也一样好。

  “那倒是不用买,我每次自己和面。咱们买面。还有吗?”抬头看谢崇也说不出什么了,就自说自话起来:“牛腱子买一点,做酱牛肉;鹌鹑蛋买一点,做卤鹌鹑蛋。”她态度诚恳,在备忘录上写了一堆,然后面露难色:“这些恐怕需要很多时间。车进超市要排队、选东西要时间,你工作那么忙,要么咱们网上买吧?”

  谢崇靠在沙发上,这时他还没发现牟雯的狡猾,也没察觉她要撂挑子的心态,只以为她真的忙忘了。

  “网上买不定什么时候到。明天早上就去。”谢崇说:“洗澡吧。”

  牟雯点点头,起身去冲澡,关门的时候看到谢崇倚在门口,就问他:“不睡?”

  “不睡,今天过夫妻生活。”

  “……”

  谢崇有点反常,太反常了。

  牟雯从浴室出来,被他挡住去路。

  “我知道今天要去你房间,但我得回去穿衣服。”“穿什么?反正都要脱掉。”

  在谢崇心里,他要的稳定规则被打破了,他得把它拖回正轨。

  弯腰把牟雯抱回自己房间,丢到床上。她的浴袍散开在床上,谢崇抽出浴袍腰带,牟雯心慌,忙说:“我不喜欢捆绑。我是俗人,平常的就行。”

  “还想要花样?美得你。”

  折腾两三个小时,第二天早上八点谢崇就睁眼,拍拍睡在他床上的牟雯:“走,去超市。”

  不仅去超市,采购回来还要监督牟雯把冰箱填满。

  牟雯在厨房里乒乒乓乓折腾,谢崇坐在沙发上,连日来的火气发完了,破天荒表扬了那天交上来的垃圾方案。牟雯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不觉得辛苦,只是工作室工作很多,她带着耳机,手机放在围裙兜里,一直在打电话。客厅里的动静她听不见,也不太关心。她只关心能不能把那个新盘的方案谈下来,如果能谈下来,做批量定制,这会是一个新的机会。

  谢崇在外面听她打电话,那个新盘他认识,广告方案他出的。就在她扯下耳机后问她:“你联系的是谁?”

  “刘经理。”

  “找他没用。明天给你介绍他们大老板。”

  “谢谢啊。”

  牟雯对谢崇更好了。因为她发现谢崇才是她的贵人。

  谢崇的朋友圈和客户圈都有钱,每个人都要置办固定资产,谢崇随便介绍对她而言就是大单子。牟雯白天努力工作,下了班就回家,把这个家打理好,晚上工作更努力。

  只是在晚上努力工作后,她赖在谢崇床上不走。皱着眉跟他聊她工作的困惑,比如某某某个客户搞不定、某某某个新盘的样板间她想接但她介入不进去。她总结过,只要客户够高端,谢崇总会认识。每当她聊这个,谢崇总是云淡风轻的活:“我认识,介绍给你。”

  谢崇为牟雯介绍客户的时候,只说她是他的朋友,别人问什么程度的朋友?普通朋友。还能是什么朋友?

  牟雯对此非常认可。她对谢崇说:“的确要说是朋友,不然我做不好,让你没面子。”

  牟雯的事业上升很快,在跟谢崇结婚即将第五个年头,她动了买一个商住两用作为自己真正的工作室的念头。但在这一年,谢崇突然提出要跟她离婚。

  那天是他们婚后的第三次“谈谈”。

  也是一个傍晚,牟雯早早回家做饭,谢崇出差归来,在餐桌上把牟雯做的饭菜一扫而空,突然对她说:“我们谈谈?”

  “好啊,谈什么?”

  谢崇把协议摆在她面前:“谈离婚。”

  跟谢崇结婚的第一天起牟雯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她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会来。现在来了,来的却不是时候。牟雯不想要谢崇的钱,她想要谢崇的人脉和影响力,钱早晚会花光,但有些东西影响更深远。

  牟雯根本没打开那个协议,只是问谢崇:“为什么要离婚?”

  “那不如先从为什么要结婚说起吧。我喜欢的女人嫁给别人了,我就想结婚了。周围那么多那女人,你对我最好。”

  这个真相牟雯早都知道了,此刻却假装震惊:“你竟然…”眼泪忽然就出来了,哭是装不出来的,她心里是真的难受。她第一次在谢崇面前哭,在饭桌上,痛哭流涕。

  谢崇的心突然间被刀剜了一下似的,狠狠吸了口气才对她说:“你看看协议,然后跟我说你要的条件。”

  “我不想离婚。你在外面怎么样我都不管,没关系,我不在乎。只要不离婚。”

  “给你一个月时间想条件。”谢崇说完站起身:“我的婚后财产都写在明细里,如果你不信,可以找人查。我可以净身出户。”

  牟雯不再说话,她眼泪止不住。

  那天晚上她哭了很久。她知道他们早晚要分开的,但她对他的爱是真的。但这爱在这一天彻底被杀死了。

  牟雯还是每天做饭,如果谢崇问她,她就说她需要再想想条件。她把一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谢崇的离婚协议就在她手边,她开始计算利弊。

  跟谢崇离婚,她能分到900万,如果有了900万,她就可以买商住两用办公室。牟雯要钱,但要的不仅仅是钱。

  她开始调整策略。

  饭还是照做,比从前做的更认真,但她不再给他发消息。他无论什么时候回来,家里都有一盏灯、桌上都有做好的饭菜。而牟雯整个人却像被抽走了魂。

  有时谢崇跟她说话,叫她几次她才有反应。又或者两个人一起吃饭,她只吃几口,吃完沉默着刷完碗就回房间。

  终于有一天,她倒在谢崇面前。

  谢崇慌了,打了120把她送去医院。医生说她睡眠不足、低血糖、营养不良,问谢崇她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事情。谢崇抿着嘴没讲话。

  等他们从医院到家,谢崇把离婚协议从她包里拿出来,撕碎了。

  “你好好养病。咱们不离婚了。”

  牟雯靠在床头,一张煞白的脸看着他,眼底渐渐涌起泪意。嘴唇抖了抖,最终什么都没说,侧躺过去,蒙上被子。

  牟雯有点心酸。

  她想赢谢崇一次。如果这辈子就这样被他拿捏,日后她想起来都会是恨意和悔意。

  这个病着实养了几天。

  谢崇难得良心苏醒,勤勤恳恳照顾她。不会下厨的人,钻研起了厨艺,各种汤、羹、糖水,终于把牟雯的气色补回来了。补回来了,牟雯又投身到工作里,比从前还拚命。

  是在那天提前下班,在他们家附近的小路上,看到谢崇跟一个女人站在路边说话。谢崇眼里的柔情牟雯没见过。她坐在车上看了一会儿,女人太漂亮了,像一个仙女儿。牟雯知道谢崇不会在婚姻存续期间跟那个女人有任何身体纠葛,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尊重婚姻,而是因为一旦他喜欢的,他都不会允许其受任何委屈。

  牟雯看了会儿回家做饭,她做了寿喜锅。

  谢崇进门的时候看了眼:“我吃过了,你自己吃。”

  “你不舒服吗?还是不喜欢吃?我重新做吧。”

  “不用。”谢崇皱着眉制止。

  谢崇讨厌牟雯讨好他的样子,就好像她活的一点底气都没有一样。是在一个晚上,他们在沙发上完成一场性爱,谢崇突然问她:“是不是有足够的底气,离开一个人就会容易?”

  “我不知道。”牟雯说。

  “你觉得单方面的爱能持续多久?”谢崇又问她。

  五年。牟雯在心里说,她对谢崇的爱死在第五年,但她却是认真思考的神态:“如果很爱一个人,会是一辈子。”

  “不苦吗?”“不苦。那个人在身边,比什么都好。”

  谢崇不再说话,静静看着牟雯:“所以你觉得你会爱我一辈子?哪怕我不爱你?”

  “可我觉得你爱我,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你想多了牟雯,我心里爱的是谁我心知肚明。只是因为我意识到如果离开你,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谢谢你给我留了一条命。”

  牟雯伸出手臂拥抱他,结婚好几年,他们之间没有哪一次拥抱是真心的。

  牟雯如她所说,从不过问谢崇的事,他几点回家、他做了什么、他受聘于哪家公司、他的收入到底是多少,她一概不问。他说她就听着。

  她对谢崇愈发的好,好的没有任何底线。

  谢崇把更多的朋友介绍给她,她用心对待每一个客户。只是当他们问起她和谢崇的关系,牟雯总是说:“谢总啊,当年我做实习生的时候接待的第一个客户是谢总。谢总觉得我干活靠谱,才把您介绍给我。”

  “谢崇认可的人,能力一定非凡。”

  “我的公司很小,但胜在服务。可能谢总是认可了我们的服务。”

  “不管怎么样,谢崇介绍的人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