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高大伦望着蕾蓉,谨慎地说,“这仅仅是一种推测,需要法医学证据来证实才可以啊。”

蕾蓉点点头,想了一想道:“羊肠线应该是用羊的小肠黏膜下层制成的吧,那么相对人体而言,就是一种异体蛋白了。把这种异体蛋白填埋进皮下组织或者肌层内,相当于异种组织移植,肯定会使埋填部位产生抗原刺激物——穴位埋线之后,羊肠线被人体吸收的时间大约多长?”

高大伦立刻打开电脑查询了一下相关资料,然后回答道:“一般4到5天…不过,如果钱承被埋线后迅速死亡,那么随着生命功能的永久中止,组织、细胞受自身固有的各种酶的作用而发生结构破坏、溶解,吸收的程度会大大放慢,甚至停止。”

“嗯,有道理。”蕾蓉说,“你和唐小糖马上再对钱承的背部肌群进行检测,将可疑的部位化验:一个是检测有无异体蛋白产生;其次,既然埋线会使人体产生抗原刺激物,必然导致局部组织产生变态反应和无菌性炎症,即便钱承已经死亡,在他死亡的前期,抗体和巨噬细胞依然会在创腔、创壁的周边区域留下足够生物学证据。”

高大伦和唐小糖立刻依照蕾蓉的命令行事,在解剖室里忙碌不停。蕾蓉反倒沉静下来,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的身影在白色的墙壁上晃动着,仿佛在看随着河水一起流动的月影。

她不知道离天明还有多长时间,也不想去看手表了,这是她的最后一个推测,如果错了,一切皆输,她已经开始想如果输了怎样独自承担起一切责任了:找不到钱承的死因,就证明不了逐高公司利用断死师的特殊手法杀人,逐高公司肯定会反咬一口,动用关系,将我彻底驱逐出法医届,再也不能回到这个一砖一瓦都付出了巨大心血的研究中心…到那时,我会不会也像黄静风们一样,重新成为一个断死师?

不,不要再让这些想法占据头脑了,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宁愿每天守候着姥姥,直到她的身体恢复健康,重新搀着她走在洒满阳光的胡同里…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两个影子一起来到了她的面前,站定。

“结果出来了?”蕾蓉问。

“出来了。”高大伦的声音平静而又激动,“发现可疑部位有明显的异体蛋白产生,无菌性炎症也已得到证实,在创壁内提取到羊肠线残留物质。”

刹那间,蕾蓉几乎瘫倒在了椅子上,她知道自己赢了,从少年时代起就困扰自己的谜团,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原来许多年前,吴虚子就是采用这种方法杀掉那些被诅咒了的人,同样,就在黄静风对着钱承念出断死咒之前,段石碑就已经用特殊的针灸针,从钱承的背部刺穿了他的肺脏,并用羊肠埋线的方法,彻底堵塞了法医们勘查时苦苦寻觅的创腔和创壁,古语所谓天衣无缝,而被羊肠线堵塞的创道,才真的是无缝可寻啊!

闻讯而来的呼延云和刘思缈一左一右把蕾蓉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找到了断死师杀人的方法,这样一来,整个案子就都破了!”

蕾蓉的神情却毫无喜悦,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累极了。”

高大伦和唐小糖把相关的检验报告、取材样本都做好封存,看着他们熬了一夜略显憔悴的面容,蕾蓉说:“你们俩赶紧回家休息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了。”

这时,一个研究中心的内勤进来询问:“主任,刘晓红把电力资源都切断了,按照你的要求,只恢复了尸体储藏室、尸体解冻室和第一解剖室的电力,其他屋子的电力什么时候恢复啊?消毒室没法消毒,洗衣间没法洗衣服,废料处理室没法对医疗垃圾及污染物做初处理,6点整,十八里乡生化焚化场就要来装车啦。”

按照蕾蓉的要求,所有法医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只要进入或离开工作岗位,之前必须在消毒室消毒,并在更衣室换穿白大褂,更衣室有两个圆形通道直接连接地下一层的洗衣间,一个通道是把穿过的白大褂扔进去清洗,另一个通道是个“福利”,供工作人员免费清洗自己的脏衣服,洗衣间内置两台全自动消毒洗衣机,每天上午10点开始,根据投入的衣物量自动清洗烘干;而废料处理室,则是每天晚上10点前,由相关工作人员经过两道分检程序之后,将确认无用的医疗垃圾及污染物投入紫外线杀菌箱做初处理,第二天早晨6点,十八里乡生化焚化场会装车拉走焚化。

蕾蓉打了个哈欠,对那内勤说:“消毒室和洗衣间的电力先恢复吧,废料处理室先等一等,明天…对不起,是今天,我要亲自分检,这几天我不在,抽查一下你们的工作有没有懈怠,如果在分检上不够认真,把有用的证物送去焚化了,那可是不能原谅的错误啊。”

内勤吓了一跳,知道蕾蓉虽然宽容温和,但在工作上一丝不苟,连忙点头称是。

这时,刘思缈对蕾蓉说:“我去逐高公司一趟,看看老马和小郭那边的调查进行得怎么样了。”言罢,刚要转身离去,呼延云说:“思缈,你顺路的话,开车带我和蕾蓉去市第一医院吧。”蕾蓉知道这是要去看看姥姥的病情,心登时一紧,到更衣室换了衣服,就和他搭刘思缈的车一起离开了研究中心。

高大伦和唐小糖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也各自回家。研究中心小楼的灯光随即熄灭,宛如倦态至极的人,终于闭上了眼睛。

凌晨五点,黑暗依然如黑铁铸就的面具,笼罩并桎梏着这座沉睡如死的城市。

一个影子。

不知何时出现,仿佛是黑夜的一个片段,忽然自我裂解开来。

影子先是在研究中心楼后的角落里凝滞了一会儿,一只野猫路过它的身边,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可怖的异样,喵呜叫了一声就径直逃掉了。

影子依旧一动不动,直到确信周围再无一点生灵,才轻轻拉开一道小门,走进了楼里。这扇小门直接通往地下一层。影子沿着石阶向下走去,一点脚步声也没有,仿佛在半空中滑行。

来到地下一层,影子再一次凝滞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继续它的等待,死寂的楼道活像是被埋于地下五米的棺材,一丝声息都没有。

很久很久,影子颤抖了一下,犹如没有脚的幽灵一般,向楼道的前方飘去,先飘进了废料处理室,打开紫外线杀菌箱,翻检了一番,摸到三样东西,拿在手里,然后出了门,继续飘进了洗衣间,打开了洗衣机的舱门。这一回光靠手摸可不行了,于是他拿出一个小型手电,“啪”的打开——

一瞬间,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洗衣间!

小型手电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照明?影子惊诧地捂住了眼睛,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呼延云就站在门口,手指还放在电灯开关上。

他的身边,站着蕾蓉和刘思缈。

“怎…怎么会是你?”蕾蓉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影子沉默着。

“介绍一下。”呼延云下巴颏一扬,“这位就是段石碑先生,他往日出现在你们面前,只不过是没有佩戴假发和假胡须而已。”

“段石碑?”刘思缈也一头雾水,“段石碑不就是张文质吗?他不是已经被蕾蓉杀死了吗?”

“张文质当然不是段石碑,这是个稍一思考就能得出的结论。”呼延云说,“黄静风曾经对蕾蓉说,是段石碑给了他房子住,而房东又通过查看地铁监控视频的截图,确认段石碑正是房子的租赁人,所以,黄静风所住房屋里的两组鞋印,B组必然是段石碑无疑,那么思缈,你还记得你在勘查黄静风受害现场时,发现的B组鞋印的尺寸是多少吗?”

“43号皮鞋鞋印。”

“足部的大小与身高是成一定比例的,我记得有个公式:身高63.7+4.45X,X就是赤足的长度,对不对?”呼延云见刘思缈点了点头,继续说,“当然,赤足长和鞋印长不是一回事,但是从现场遗留的鞋印来看,犯罪嫌疑人并没有小脚穿大鞋的痕迹,所以他穿43号鞋是合适的,既然这样,他的身高应该比黄静风还高——至少也是相等吧,可是你看看张文质,又瘦又小,穿40号鞋都大,怎么可能是穿43号鞋的段石碑呢?”

刘思缈点了点头:“好吧,你刚才的推理,确实证明张文质不是段石碑,但却无法证明另外两件事——”

“哪两件?”

“第一,现场有段石碑的足迹,不见得段石碑就是杀害黄静风的真凶。”刘思缈说,“第二,如果张文质不是段石碑,你又凭什么说眼前这个人是段石碑?”

影子继续沉默不语。

呼延云淡淡一笑:“好吧,那么我就用推理的方法,证明眼前这位先生,不仅是段石碑的真身,也是谋杀钱承和黄静风的罪魁祸首!”

第二十章推理

遂博采近世所传诸书,自《内恕录》以下,凡数家,会而萃之,厘而正之,增以己见,总为一编,名曰《洗冤集录》,刊於湖南宪治,示我同寅,使得参验互考,如医师讨论古法,脉络表里先已洞澈,一旦按此以施针砭,发无不中。则其洗冤泽物,当与起死回生同一功用矣。——《洗冤录·序文》

也许是突然打开的灯光过于刺眼,趴在外面窗台上的一只野猫,烦躁地眯了半天眼睛,狠狠瞪着室内这一群人。

透过窗户,蕾蓉望到了无垠的黑暗,也看见了野猫那两粒灼人的目光,觉得被灼伤了一般疼痛。她扭过头,把视线转移到段石碑的脸上,于是她看到了第二个无垠的黑暗。

“所有纷纭复杂的现象,都是为了掩饰本质。”呼延云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说,“对于这个由无数事件组合而成的断死师一案,我们不妨分析一下每个事件的本质是什么,就好像猎人追逐猎物时,要搞清眼前的无数条道路上,哪条留下的是人踪,哪条留下的才是真正的兽迹。”

段石碑面无表情。

“首先,穆红勇事件。我对蕾蓉说过:抛开那些故弄玄虚的东西,其实这就是一场出租车司机因为劳累和争吵引发的心梗。根据黄静风对蕾蓉的讲述可以得知,段石碑,你恰恰是利用这一偶然事件,挖下了第一个陷阱,你就是坐在出租车里的那个乘客,目睹了穆红勇心梗,看到了神经质的、社会地位低下的黄静风,一眼就认定,他正你长期寻找的最合适的木偶。”

“其次,地铁婴儿被踩踏致死事件,无论蕾蓉还是地铁里其他乘客的回忆,都提到当时的拥挤让每个人都有一种濒死感,这时,孩子的哭闹确实让人感到无法容忍的烦躁和痛苦,如果当时地铁里有人趁着拥挤,用力拉扯一下包裹孩子的衣被,把他弄掉地上,无疑每个希望他闭嘴的人都有可能趁乱踏上一脚,就像他们自己在生活中经常被莫名其妙踏上一脚一样——我不能肯定是段石碑把婴儿从母亲的怀抱中扯下,不过,可能性很大。”

“再次,茂藏家日本料理店事件。这一事件可以分成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记者左手设局,妄图通过微博直播败坏蕾蓉的形象,请注意这个事情的本质,是要把蕾蓉‘搞臭’;第二部分则是蕾蓉和小郭逃出料理店之后,在胡同口受到袭击,请注意这个事情的本质,是要把蕾蓉‘杀死’——搞臭一个人与杀死一个人,目的是天壤之别,并不存在必然的递进关系,于是我猜想,左手和袭击者可能根本就不是一伙人。而那个袭击者失败后,被真凶杀人灭口,更加证明真凶包藏的祸心远远不是搞臭蕾蓉那么简单,他是真的想要杀死蕾蓉的。”

“注意,真凶雇佣了袭击者在日本料理店附近埋伏,这说明他事先知道蕾蓉要来赴左手的饭局,所以我认为,有一个中间人把左手这伙人的计划及时传递给了真凶——根据马笑中和小郭他们在逐高公司搜寻到的材料,左手、王雪芽、张文质和刘晓红的老公廖处长,早就勾结成了一伙,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把蕾蓉整出法医研究中心。已经被捕的王雪芽还供述,杀死钱承的具体执行,以及投递尸骸陷害蕾蓉,是张文质联系他的一个朋友做的,于是可以得知,张文质就是那位中间人——”

“啊?张文质是中间人?”蕾蓉有些惊讶。

呼延云倒显得比她还要惊讶:“怎么,你还没弄明白这个简单的事实吗?左手那伙人中,只有张文质拥有在市第一医院工作的身份,高霞的尸体当然是他弄走的,然后让段石碑煽动黄静风杀郭小芬,也只有他才可能长时间在太平间附近潜伏,知道黄静风放过了你之后,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段石碑,让他杀黄静风灭口,而自己去亲手加害你啊!”

蕾蓉点了点头。

“再来看尸骸连续投递事件。这个事件应该说做得相当漂亮,投递了三个包裹,什么证据都没有留下,还埋下了一招早晚要起作用的妙棋…不过,也正是这个看来天衣无缝的事件,让我第一次锁定了真凶的范围,这个等下我会详细说明。”

“然后是钱承遇害事件,这个事件的本质,是段石碑行凶杀人——”

“等一下。”刘思缈打断道,“你为什么不说段石碑和黄静风两个人是共同的凶手?”

“你想想就知道了,在新闻发布会的现场,黄静风念的那首口诀,断定钱承的死因是什么?”

蕾蓉低声说:“心梗。”

呼延云点点头:“这就是了,蕾蓉已经证明,杀死钱承的手段,是用羊肠埋线的方法,用针灸刺伤了他的肺脏,造成创伤性气胸,假如黄静风真的是加害者的话,那么他应该念一个气胸的口诀吧,他既然断定钱承的死因是心梗,那么就证明,他完全被蒙在鼓里,只是根据断死诀的教条,根据一些症状断定钱承的死因。杀死钱承的段石碑压根就没有告诉他,自己才是钱承真正的‘死因’。”

刘思缈点了点头。

“钱承遇害时,蕾蓉也出现在了现场…王雪芽供述,他邀请蕾蓉参加逐高公司的工作,是出于往日的情谊,不忍心看到她就这样失业…但是得知这个邀请后,张文质马上就意识到大错特错,以蕾蓉的品行,一旦发现逐高公司的‘业务’是怎么开展的,岂有不揭发的道理?王雪芽也有点懊悔,但狡猾的张文质却把这变成了彻底毁掉蕾蓉的好机会,特别是在钱承的遇害现场:无论是安排钱承坐到蕾蓉身边,还是黄静风在他们身后念起断死诀,以及利用蕾蓉的职业习惯,发现钱承猝死后必然会主动上前勘验——这些加到一起,无疑加大了蕾蓉谋杀钱承又抹杀犯罪手段的嫌疑。”

“接下来,一切按照预先设定的程序发展,随着警方对蕾蓉的调查深入,尸骸连续投递这步棋,终于开始发生作用了,这种连续变态杀人犯罪,行为科学专家早晚要介入,而且一定会注意到投递地点这个‘线索’,所以,爱新觉罗·凝把蕾蓉锁定为投递的凶嫌,就是一个必然的结局…最后一个:蕾蓉被绑架事件。这个事件的本质是黄静风对蕾蓉巨大的误解和仇视;而姚远的遇害,其本质是黄静风在被段石碑的煽动之下,误以为是郭小芬勾结逐高公司拿走了高霞的尸体,愤而去杀郭小芬,结果误杀了姚远,段石碑之所以要这样做,一来是张文质发现郭小芬的采访对健康更新工程逐渐不利,让段石碑设法激怒黄静风,由黄静风动手杀人灭口,二来,蕾蓉被绑架也好、钱承受害也好,万不得已时都可以让黄静风一人承担,反正所有的血污都涂抹到一个杀人犯身上,是最安全的事情。”

“好了,案情梳理完毕。”呼延云将手掌轻轻一合,“于是得出结论:整个案件的本质,就是一群人为了谋财害命,铲除可能阻碍他们的法医,另一个人趁机浑水摸鱼,想结果了这个法医的性命——姐姐,这是为什么,你有没有想过呢?”

蕾蓉慢慢地说:“因为我担任法医研究中心的主任。”

“准确的答案是,你是法医研究中心的主任,同时你还曾经是一位断死师。”呼延云说。

蕾蓉望着呼延云,神情黯然,宛如深秋蒙了霜的最后一片树叶。

刘思缈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洗衣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咯咯咯的恐怖而古怪的声音,是段石碑仰起头,喉咙里发出邪恶的狞笑。

连外面窗台上的野猫都被惊动,打了个哆嗦,不安地喵呜一叫。

“思缈你不要太震惊,回头,蕾蓉会把一切详细地讲给你听。”呼延云平静地说,“左手、王雪芽、张文质、廖处长那一伙儿人很清楚,他们实施健康更新工程的最大障碍,不是供体的来源,而是蕾蓉,因为一旦出现连续几具流动人口的尸体,死因不明,蕾蓉所主持的这个研究中心,一定会彻底事件,追查到底,只有搞掉蕾蓉,才是踢走了最大的绊脚石,从此才可以为所欲为!所以,他们在媒体上造谣污蔑,煽动公众对蕾蓉进行各种形式的攻击,利用马笑中砸昏袭击者的事情,将蕾蓉停职审查…这一系列的行为,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把蕾蓉从主任的岗位上拉下来,搞臭她的名声,让她从此无法在法医届立足——请注意,不管这种行为多么卑鄙龌龊,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而段石碑,从一开始就想置蕾蓉于死地,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我不解的是,真凶到底和蕾蓉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知道蕾蓉几乎没有任何私敌,直到我听说钱承遇害时,有人在附近念起了断死诀,我才恍然大悟,因为蕾蓉曾经是一位断死师,因此她必须死!”

“不妨做个比喻,段石碑是一位魔术师,黄静风是魔术中的道具。段石碑把断死师这一古老而玄妙的魔术,描绘成超人的紧身衣和斗篷,穿上就能维护正义,令黄静风甘心为他驱使,然后,让黄静风没有化妆地出现在地铁监控视频中、让黄静风在钱承受害现场念咒,让黄静风出手杀害郭小芬…总之,一切罪行都是人们看得见的黄静风所为,而牵线木偶的人则躲藏在后面不露痕迹——所有运用愚昧和迷信蛊惑人心的人,终究不过是把傀儡当成道具加以利用、最终又嫁祸给他们的恶棍!”呼延云望着段石碑,轻蔑地说,“那么在这台精彩的魔术中,段石碑这位魔术师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

刘思缈略一思索,道:“现场还有另外一位魔术师。”

“准确地说:是了解魔术手法的另外一位魔术师。”呼延云说,“我们不妨设想,一开始,是王雪芽、张文质那伙人要杀害反对健康更新工程的钱承,张文质找到段石碑策划杀人手法时,段石碑打算用断死师的方式迷惑住一个替死鬼,让他在必要时顶缸。段石碑唯一担心的是,如果谋杀钱承时念起断死咒,一旦被媒体爆出去,蕾蓉知道了,一定会追查到底——段石碑早就了解蕾蓉曾经是一位断死师,她怎么可能相信什么诅咒杀人?她不破解杀人手法肯定不会罢休!恰巧这时,王雪芽、张文质那一伙人又觉得,必须搞掉蕾蓉才能确保阴谋不会败露,于是段石碑下定了决心,既然他们要把蕾蓉推下井,我不妨顺势往井里扔石头,彻底砸死她以保万全,混乱中,谁知道那块石头是我扔的?!”

“段石碑答应张文质,配合他们的行动,条件是张文质必须对他的身份绝对保密,张文质同意了,我做出这个推论的原因,是因为王雪芽供述,他们只知道张文质找人去杀死钱承和整掉蕾蓉,却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于是,在左手发表第一篇攻击蕾蓉文章的当天,段石碑快递出了第一块头骨,不过他始终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完美的连续尸骸投递行为,却让我第一次捕捉到了他的影迹…”

黑暗悸动了一下,被蕾蓉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