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亏得穆温烟失了心智,皇太后又不想见到她,这才免了请安一事,否则未央宫还不得鸡飞狗跳。

萧昱谨站在榻前,男人眸光锐利,如盘旋天际的鹰,一眼看见了少女轻颤的睫羽。

她醒了,却在装。

不用细究,萧昱谨也知道,穆温烟还在嫉恨昨夜他没有领悟“睡莲”的意思。

按着她的脾气,若是他这次哄了她,她必然得寸进尺,难以制服。

穆温烟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软硬不吃的女子。

此时,穆温烟内心正焦虑。

她这样的绝世美人正平躺着,皇上不该做点什么么?

没有等到动静,穆温烟趁着翻身的机会,褪开了身上薄纱,露出被玫红色小衣堪堪包裹着的少女美好。

穆温烟生的白皙,是那种毫无瑕疵的瓷白,玫红更是衬的肌如同尚好的白玉,每一寸皆是馥郁细腻。

萧昱谨,“……”他前一刻还以为自己了解她,此刻却是万没想到她这般小心机。

庄嬷嬷,“……”这样浮夸的演技,到底是随了谁?

庄嬷嬷她神情木然的看着一切,她甚至怀疑,多年以前,穆温烟便是故意.脱.光了衣裳,再让萧昱谨教她凫水……

穆温烟幼时便聪慧过人,而且惯是喜欢以貌取人,萧昱谨初到镇国公府时,她就兴奋的不行,尤其猛夸了萧昱谨的容貌,“那位皇子真好看,我要让爹爹一直留下他。”

庄嬷嬷不知自己是不是该离开。

可帝王即便留下,又不能与皇后真的做甚么。

庄嬷嬷无意间瞥了一眼帝王,发现帝王的目光落在穆温烟身上,神情不明。

正考虑要不要悄然退下,就见萧昱谨走上脚踏,拉了一条薄衾给遮住了少女玲珑的白皙身子,之后帝王转身离去。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庄嬷嬷瞧见帝王唇角溢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庄嬷嬷垂首,恭送帝王离去。

再回过身去看榻上时,穆温烟不知几时又推开了身上薄衾,庄嬷嬷瞧见她攥紧了小拳头,似乎愤然不已的样子。

庄嬷嬷,“……”

她顿时明白了。

娘娘想给皇上下套,却不知,皇上也是个心机高手,正一步步吊着娘娘呢!

片刻,穆温烟假装才幽幽转醒,但脾气甚大,庄嬷嬷对一切了然于胸,也不主动招惹这位小祖宗,就让她一人在内殿来回走动生闷气。

穆温烟幼时简直就是整个镇国公府的噩梦,幸好如今在皇宫,她还算清楚不可狂妄放肆,否则当真不知会闯出什么祸来。

庄嬷嬷正侥幸着,就听见穆温烟低喝了一声,“来人!快来人!”

庄嬷嬷领着宫婢靠近,假装没看出她正盛怒难耐,“娘娘有何吩咐?”

穆温烟随意裹了一件纱裙在身上,她当真费解,萧昱谨看见了她这样的娇.软美人,怎么还能迈得开腿?!

她的魅力不如以前了?

可她照了镜子,分明比昨日更美貌了。

“去!把殿外那盆墨菊给皇上送去!”

墨菊一般入秋后才会盛开,但未央宫一切用度皆是最好的,即便是这个时节,穆温烟想要看到梅花绽放,宫里的花匠也得想出法子来。

庄嬷嬷再也维持不了慈祥端庄的表情,“娘娘,这……这个恐怕不太合适吧。”

墨菊的颜色甚深,是那种深色的紫红,遥遥望去,宛若一团墨色,故而得名墨菊。

穆温烟悲愤交加,有种被暴殄天物的愤然,她都美到了这种境界了,萧昱谨如何还能视而不见?

这简直就是对她的美貌的低看!

“嬷嬷莫要啰嗦,即刻叫人送过去!”穆温烟很坚持,宛若盛怒的鸟儿,随时准备战斗。

庄嬷嬷,“……”行吧,你高兴就成,就是不知道皇上他收到花是何感想。→_→

***

御书房,墨菊摆在了案桌上,李德海恭敬笑道:“娘娘特意给皇上挑选的珍贵品种呢,整个皇宫眼下能寻到菊花的地儿了,也就只有未央宫了,皇后娘娘可真真是一心记挂着皇上啊。”

李德海绞尽脑汁想出了措辞。

他甚是担心皇后娘娘下回又送什么古怪的玩意儿过来。

萧昱谨抬眼,扫了一眼墨菊,男人揉了揉眉心,不知想到了什么,薄凉的唇一抽,淡淡道:“去告诉皇后,朕收到了。”

李德海,“……”还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帝王:穆温烟,你不要后悔。

烟烟:不,我只会叫别人后悔。

众人:皇上和皇后在打哑谜么?表示看不懂。

庄嬷嬷:看懂了,我也假装什么都不懂,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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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一个粗长章 节的,大家等的急,就先发出来吧,还剩了一部分,我尽量写出来。

红包依旧哦~

第32章

墨菊送出去后, 穆温烟仍旧难以消气。

她甚至担心萧昱谨不能深刻领悟墨菊的“深意”,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 脑子里装满.风.月.话本,知识过于渊博,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等等!

她几时看过.风.月话本?

为何对那样隐晦的花语也了如指掌?

难道她是一个“深邃”的女子?!

穆温烟昏迷醒来后,庄嬷嬷便告诉她, 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她不是一个三岁半孩子, 可她对此前的事一概不记得了。

她如此美貌妩媚、秀外慧中,一定曾是一个端庄贤淑、蕙心纨质的皇后, 她应该看的书是《大学》、《中庸》……

穆温烟睡不着,庄嬷嬷成了首要被祸害之人, “嬷嬷,你说……我是个渊博的女子么?”

庄嬷嬷很困, 昨夜一宿未睡,白日里又要随时伺候在小祖宗身侧,现下眼皮子蔫哒哒的。皇后幼时只在乎外表, 此刻怎么又开始关注内在了?

庄嬷嬷学聪明了,她知道睡了一整日的穆温烟,夜间一定没有睡意, 故此,她紧紧闭嘴不说话。

穆温烟得不到回应,又想起明日冀侯入宫朝贡, 她贵为皇后,自是要盛装出席,艳压群芳,顺便当场让萧昱谨深刻见识到她的美,让他追悔莫及。

“嬷嬷,我要睡了,明个儿一早记得准备敷脸蛋的花汁。”

庄嬷嬷,“……”到底还是只注重外在啊。

***

次日,因冀侯亲自入京进贡,宫中设有酒馈,京中但凡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可携带家眷出席,前几日刚奉旨入住京城的穆长风自然也在应邀之列。

国公夫人尚在京中,并未赶回西南,她是正儿八经的命妇,又是当朝皇后的继母,今日也盛装出席。

穆长风不喜京中腐朽奢靡的风气,但为了见着妹妹一面,他勉为其难提前到了宫门。

刚要下马,就见一翠盖珠缨八宝车招摇过市的缓缓靠近宫门。

马车车壁挂着的“苏”字鎏金微牌赫然醒目,可不就是权倾朝野的苏家马车么。

穆长风黑曜石般的眸子眯了眯,宛若受了刺激的大公鸡,瞬间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

此时,国公夫人撩了马车下来,瞧见这一幕,她轻咳了一声,“长风,京城不似西南,诸事万不可鲁莽行事,尤其是京中达官贵人,素来趋炎附势,欺软怕硬,咱们穆家的家底都是靠着拳头打下来的,骨子里的硬气百年不灭,你既要挑衅,那就干脆让对方毫无招架之力,莫要折损了穆家颜面。”

仆人:“……”所以,夫人劝了半天,敢情是劝着世子撸起袖子就去干?!

穆长风是个听话的崽,如今的国公夫人本就是他嫡亲的姨母,眼下更是继母,他甚是敬重,立刻应下,“母亲说的是,儿子这就去尽力而为,以防伤着母亲,母亲莫要靠近。”

国公夫人拾帕掸了掸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点头示意。

苏家权倾朝野已久,帝王这几年大有削弱苏相一党的动作,此时与苏家对立起来,或许才是帝王想要看见的。

一旦穆家有了被帝王利用的价值,那么朝中的一切弹劾皆不足为惧。

可怜她的烟儿眼下失智,作为家中唯一一个还尚存脑子的人,国公夫人当然是要点拨一下穆长风。

苏烨还没下马车就莫名打了一个喷嚏,白皙修长的手刚撩开车帘,就看见一肤色微黑,五官俊挺,墨发梳的一丝不苟的男子,正一手撑着马车,模样纨绔的朝着他勾唇邪魅一笑。

苏烨,“……”

这张脸别说是过去数年了,就是化作了灰,他也能认得出来。

讲道理,沉稳心机如苏烨,在看见穆长风那一瞬间,他刚要下马车的腿一抖,差点失了京城第一公子的仪态。

苏烨表面稳住了气度,内心已将穆长风扎成了小人,上上下下狠狠揍了数十遍。

当然了,他必然是打不过穆长风的,数年前,他已经深刻体会到了这个事实。

今日,穆长风着一身簇新的淡青色银线团福如意锦缎长袍,多年过去,他的身段更胜以往,那股子痞子气亦是更甚。

故人相见,穆长风友好的打了一声招呼,“苏公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倒还是老样子---依旧细嫩如初啊!”

苏烨,“……!!!”

父亲前几日才被穆长风气伤了,他不是那么执着于嘴皮子上成败的人,苏烨告诫自己,不能失态。

“你是……?”他装作没认出穆长风,“本公子不记得京城有你这号人物。”

宫门外陆陆续续停放了数辆马车,皆是前来参加宫宴的官员与家眷。

穆家眼下正处多事之秋,前途不明,加之贵为皇后的穆家女又在这个节骨眼下失了心智,真真是叫人怀疑穆家前程。

而如今的苏家绝对不是能够得罪的。

故此,即便众人想看热闹,也皆是目不斜视的看着他处,故意放慢了脚步,竖起双耳窥听。

穆长风勾了勾唇,对苏烨的挑衅并不恼怒,因为他比苏烨更狠,朗声一笑,道:“哈哈哈,苏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在西南被我揍的满地找牙之事,你都忘了?你一点都不记得西南镇国公府的穆长风了?”

苏烨誉有“京城第一公子”之称,对言行仪态甚是在意,再者,今日入宫的皆是京城上流官员,穆长风寥寥几句,无疑让苏烨丢尽颜面。

穆长风就喜欢揪着人家的把柄,又说,“哎呀,苏公子!你这门牙是在哪里嵌的,竟如真牙一般无二,吃饭会掉么?”

众位正悄咪咪看好戏的看客,“……”怎么?京城第一个公子的门牙是假的?

苏烨病了。

他病的很严重。

病情症状是一看见穆长风的脸、一听见穆长风的声音、一想到他这个人,苏烨就浑身难受,心跳狂乱,呼吸不顺。

穆长风到底是个有风度的人,把对手彻底打死不是他的作风,只要将对方摁地来回摩擦几次,他也就满意了。

苏烨沉着脸迈入宫门,苏相与其夫人的脸色也甚是难看,可穆长风不是他们能够正面得罪的人,一旦被他咬上,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穆长风耸了耸肩,也很疑惑的走到国公夫人身边,“母亲,您方才也瞧见了,我什么都没做啊。”

国公夫人淡淡一笑,“长风,是他们太狭隘了,与你无关。”

穆长风若有所思,想起了可怜妹妹,“烟儿这两年受苦了,京城哪里是人待的地儿啊!”

国公夫人美眸微弯,进入宫门之前,给穆长风敲响了一个警钟,“烟儿贵为皇后,你是皇后的兄长,又这般出类拔萃,文武双全,才貌俱佳,难免招人嫉妒,莫要往心里去。”

穆长风一听这话,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母亲说的是,我穆家本就是树大招风,我与烟儿更需得低调行事,以免被居心叵测之人嫉恨上。”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交流了一下眼神,这便往宫内走去。

时下民风开化,但宫宴上男女席仍旧分开。

以丞相夫人为首,其余命妇或是选择站队,亦或是假装没瞧见国公夫人,总之,绝对不敢与国公夫人表现出任何亲密之举。毕竟,眼下镇国公府穆家情况不明,苏家又与穆家早就撕破脸皮。

西南山高水远,便是穆家手握重兵,也不及天子脚下的丞相府。

国公夫人知道自己被孤立了。

她倒也不放在心上,随意扫了一眼在场命妇的容貌、气度,她只觉自己成了被万片绿叶衬托的娇花,她被人嫉恨也是在所难免。

按着品阶,两位夫人的席位相挨,国公夫人伸出白皙纤细的手,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神情悠然的对身侧丞相夫人,慢悠悠道了一句,“苏夫人必然日理万机,这宅内宅外皆要打理,着实辛劳了。不像我,自嫁去西南,一直是个富贵闲人,两个孩子懂事孝顺,与我亲厚,也难怪我与夫人年纪相差不大,竟瞧着宛若隔代人。”

众人,“……”好狠的国公夫人!真真是一针见血!要知道,苏相一直偏宠爱妾,这几年虽是年纪渐长,却又纳了几房美妾。

相比而言,国公夫人虽然是续弦,后宅的日子倒是顺心多了。

再瞧瞧二人的容貌,还真宛若是隔代人。

看来女子当真不能操虑过多,众贵妇默默的想着。

丞相夫人本想彻底忽视国公夫人的存在。

今日入宫之前,她便已做好了一切冷落、羞辱、嘲讽国公夫人的准备。

可这人和她那个早亡的长姐一样,太无耻了!

今日众多命妇在场,丞相夫人艰难的维持笑意,假装对国公夫人的挑衅完全不以为然,“穆夫人说笑了,你姐姐在世时,你还是个小姑娘呢,如今也自是比我年轻。哎~皇后娘娘失了心智,也不知还能不能好了?”

穆家的那对兄妹哪里懂事了?!

比不得苏家子嗣半分!

丞相夫人内心咆哮,若非是因为穆温烟之故,她的女儿才应该是皇后,而她才是帝王的岳母!

国公夫人妩媚一笑,“皇后天生好命,便是失了智,也还是独宠后宫呢。呵呵呵,倒是不像苏夫人你,费尽心思都想得来的东西,皇后娘娘她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丞相夫人,“……”

过分!她太过分了!

丞相夫人也病了。

她病的很严重。

病情症状是一看见国公夫人的脸,一听见国公夫人的声音,一想到国公夫人的存在,她就顿觉人生路漫漫,无尽坎坷。

“皇上驾到!”

宫人尖锐的嗓音拯救了丞相夫人,将她从愤怒与绝望中拉回神,又亲眼看着帝后二人落座,她恨不能用眼神将穆温烟给撇开,帝王身侧站着的人应该是她的女儿!

穆温烟今日也盛装打扮了。

上身是流彩暗花云锦宫装,下面配了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一条雪白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锦绫披帛垂挂臂弯,一路逶迤而来。发髻上插了一只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随着她的走动,闪着珠光玉彩。

穆温烟知道自己美,但她还不满足,她需要别人都发现她的美,尤其是萧昱谨。

墨菊一事后,两人还是初次碰见,穆温烟望了一眼帝王,却见他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并没有痴恋她的美貌,也没有被她迷的七荤八素,而当场怔住。

直至落座,穆温烟的心情都是抑郁的。

她与萧昱谨靠的极近,能闻到熟悉的薄荷与松柏气息,他的侧脸俊挺秀丽,下颚的弧度棱角分明,有股清冷孤高,遗世独立的错觉。

穆温烟不晓得如何形容,她只觉得好看。

众人起身行跪拜大礼,年轻的冀侯有些眼熟,穆温烟多看了几眼,就在帝王让众人起身,冀侯抬眼之际,目光与穆温烟交织了一瞬。

她的小身板一僵。

是他!

这人如今怎的也长成这样高大颀长了?!

穆温烟小脸一拧,仿佛一夜之间,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变了,而只有她自己错过了多年的记忆。

不知是什么情愫瞬间困扰了她,忧伤、失落、亦或是感慨,美艳动人的皇后娘娘当场湿了眼眶,但又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那份委屈与心伤说来就来,又仿佛千转百回、荡气回肠……

“皇上,娘娘,臣此番……”冀侯正要献礼,见穆温烟泫然欲泣,他呆住了。

据探子来报,得知穆温烟傻了,可今日得见,根本察觉不出她的痴傻之状,可忽然就要哭了是甚么意思?

年轻的冀侯顿了顿,不敢保证这是不是帝王对他的考验,早知今日,他两年前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西南蹚浑水。

帝王已经牵制了穆家,保不成下一个就轮到冀州。

“臣此番特向皇上与娘娘奉上南海夜明珠一枚,另有臣近两年搜集来的奇珍异宝。”冀侯说着,他轻拍手掌,便有两位相貌一模一样的美人端着大红绸布盖着的托盘上前。

两位美人皆着胭脂色绡绣海棠春睡轻罗纱衣,就连发髻也是如出一辙。

美人扭着柳腰,在御前跪下之前,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帝王。

穆温烟,“……”

她顿时想起了庄嬷嬷打听来的消息,说是冀侯要向萧昱谨送上一对双生姐妹,眼前这对不就是么?!

好一个冀侯?!

幼时说好了当一辈子的好友,转眼就来挖她墙角!

这么些年过去了,人倒是长的人模狗样,这事情办的太不地道!

穆温烟狠狠瞪了一眼冀侯,又侧过脸看着萧昱谨,却见萧昱谨的目光似乎落在了两位美人身上,她立刻来火。

就仿佛是幼时与她玩耍的小伙伴,转头就去找别人玩耍去了,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而且,再看双生姐妹花的身段,前凸后翘,恰是萧昱谨喜欢的,尤其是傲鼓鼓的胸.脯。

穆温烟伸出爪子,在桌案下,忽然掐了一把萧昱谨的大腿。

可惜,他的腿太过结识僵硬,穆温烟没掐到肉,她心一急,索性直接伸去墨菊丛生处。

萧昱谨稳如泰山的面色一怔,原本想任由她闹上一会,可谁知小东西的胆子太肥了。

帝王眼疾手快,捏住了皇后的细腕,桌案下面,帝王强势霸道,不允许顽劣的爪子继续作恶。但帝王表面却是一派风光月霁,淡淡一笑,“陆卿贵而能俭、轨度端和,乃群臣之楷模,进贡之物,朕甚是满意,陆卿入座吧。”

说着,帝王的另一条手臂圈住了身子不断扭动的皇后。

冀侯,“……”

皇上是在向他示威?

难道皇后是被皇上胁迫的?

所以,才这般泫然欲泣?苦苦挣扎却又不得脱困?

帝王一个如鹰般的眼神扫了过来,冀侯讪讪退下。

穆温烟的身子被男人圈在怀里,男女之间的体力悬殊此刻尤为凸显,她眼中噙泪,一心惦记着冀侯所赠的两位美人,低低哽咽道:“皇上,你可得仔细着身子,不能肾虚。”

萧昱谨拧眉看了她一眼,神情萧索,“……”

众妃嫔眼睛里都要长出刺了,她们寻常就连皇上的衣角都碰不着,穆温烟却是在今日这种场合直接栽进了皇上的怀里了!

皇太后低喝,“成何体统!”

穆温烟正闹着情绪,萧昱谨这两日的“冷落”,不亚于是让她体会到了帝王薄情。

如萧昱谨所料,他越是哄,她就越闹。

比方说此刻,若不是萧昱谨圈着她不放,这坏东西指不定要当场干出什么事。

帝后席位离着酒馈颇远,萧昱谨以仅他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低低威胁,“穆温烟!信不信朕这就办了你!”

穆温烟哽咽,但今日绝不能失态,她是要艳压群芳的!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穆温烟瞅了一眼仍旧跪地的双生姐妹花,揪着帝王的衣襟,假装大度,“你凶我作甚?有了新人又要忘却旧人了么?嘤嘤嘤……以前是谁说过要护着我一辈子的?”

萧昱谨,“……”

他是说过,他也一直记得,忘记的人是她才对!

众不知所以的大臣与命妇们,“……”

妖后啊,这种场合如何能与皇上搂搂抱抱?

苏相看了看窝在帝王怀里,仿佛柔弱无骨的穆温烟,又看了看,端坐笔直一本正经的淑妃,顿时就看出了胜负。

此刻,苏相又看向了席位相邻的丞相夫人与国公夫人,这一对比,他似乎立刻明白萧昱谨偏宠穆温烟的缘故了。

苏相兀自灌了杯陈酿,心里暗骂:妖后!

***

酒馈结束,皇太后单独见了萧昱谨。

见帝王身上锦袍褶皱,细一看还有几处微湿,皇太后在酒馈上不宜发作,此刻已屏退宫人,她实在难以忍受,难得与萧昱谨起了罅隙,“皇帝!你偏宠穆温烟也得有个度!两年前哀家就不同意,是皇帝你非要一意孤行,去西南的路上,还险些被暗杀丧命!就为了这么一个傻子!”

“母后!注意言辞!她是朕的妻!”萧昱谨嗓音低沉,但威慑力十足。

皇太后忍了忍,继续说,“你是一国之君,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好!哀家不拆散你们,可今日冀侯所赠美人,必须要给位份!冀州地处偏北,可与西南制衡,终有一日会派上用场。这次不如册封那对双生花,借此拉拢冀州势力。”

皇太后以为,不追究穆温烟,已经是在和萧昱谨妥协了。

她明知萧昱谨不会真的弃了穆温烟,方才盛怒也不过是在演给萧昱谨看,她一开始步步紧逼,萧昱谨才有可能退一步。

但皇太后到底是低估了帝王,也高估了她自己。

只闻萧昱谨漠然道:“怎么?母后觉得,朕的天下需得靠着后宫那些女人来支撑?”

皇太后一噎,总能在萧昱谨身上看见当年先帝的影子,“可那二人是冀侯所赠,也是陆家门阀宗亲,皇上若不给位份,只怕说不过去。”

穆温烟今日窝在萧昱谨怀里闹了半天,多半是因那两个女子。

萧昱谨不想给自己找事,“朕自有打算,无需母后操虑了。”

皇太后没想到萧昱谨拒绝这件事,哪一任帝王不是三宫六院,萧昱谨登基整整十年了,整个后宫才二十余人,多数都是皇太后硬塞给他的。

“皇帝,你要宠着谁,哀家管不了!可皇嗣一事刻不容缓,冀侯所赠美人,你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双生姐妹花正好可以分走穆温烟的宠爱,皇太后今日亲眼所见那对姐妹的容貌,她完全不明白,萧昱谨作为一个正常男子,因何要拒绝。

萧昱谨与皇太后对视,帝王的眼中是不允许任何人反驳的权威,“母后当年那样容不下庶出,朕当然也一样,朕只要嫡出的孩子。”

帝王声线无波,但皇太后的身子骨晃了晃,“你……你还在怨恨哀家杀了那个贱婢之子?!”

萧昱谨并未继续说什么,幽眸凝视了皇太后一眼,转身离开。

皇太后拧着手中帕子,片刻瘫软在圈椅上,独处良久。

***

萧昱谨款步走长廊上,淑妃迎面而来,她今日在酒馈上被穆温烟的“矫揉造作”气伤了,直至此刻,她和后宫所有妃嫔一样,脸上还带着“情伤”所致的困苦。

“皇上。”淑妃挨近后,福了福身子。

萧昱谨淡淡应了声,正要迈开步,淑妃忽然拉住了萧昱谨一抹衣角。

经穆温烟的“启发”,整个后宫的妃嫔都仿佛一夜之间娇软无力了起来,“东施效颦”的风刮了一阵又一阵。

淑妃已酝酿好情绪,谁知,下一刻萧昱谨已不动声色扯出她紧攥着的衣袖。

一股奇香荡了出来,萧昱谨径直往前走,并未驻足。

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在无人看见时,起了一丝丝的红晕,但并不明显。

淑妃僵在原地,宛若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她特意画了一个娇媚的妆,也学着穆温烟有事没事就哭一哭,甚是身上还藏了令男子轻易.动.情.的香,但萧昱谨还是拂袖而去,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她。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下,淑妃眼中那好不容易冒出来的丁点眼泪也消失殆尽,瞬间化作恨意。

***

“皇上,您怎么了?”

见帝王忽然驻足,李德海诧异一问。

据他揣测圣意,皇上还想继续吊着皇后娘娘几日,不然宫宴结束后,不会直接将泪眼汪汪的皇后送去未央宫。

而此刻,帝王站在了通往未央宫的甬道上一动也不动。

萧昱谨抬手揉了揉眉心,问,“她人呢?”

李德海自然是知道帝王问的是谁人,如实禀报,“回皇上,娘娘回未央宫后一直闷闷不乐,她以为您要去找她,就故意去了御花园荷花池附近,想让您扑个空。”

萧昱谨薄凉的唇一抽。

人小鬼大!

她的心机用在他身上,倒是一套一套的。

见萧昱谨大步往御花园走去,李德海瞧着帝王的走路姿势甚是纳闷:皇上难道不是在和娘娘怄气么?这就忍不住了?

***

穆温烟趴在凉台下的美人靠上,神情蔫哒哒的瞅着湖中荷叶。

下雨了,仿佛老天爷也甚是体会她的心情。

她一心以为自己仍旧是骄纵横行的皇后,可实际上,皇上他此刻指不定正搂着新入宫的美人呢。

穆温烟眼中噙泪,悲伤它来的猝不及防。

她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轻易原谅萧昱谨。

正悲伤的难以自抑,玳瑁压低了声音道:“娘娘,皇上朝着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