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雨

  作者:明开夜合

  简介:

  1

  陆西陵做甩手掌柜,资助过一个失学的小姑娘。

  四年后小姑娘考上了大学,请求他帮忙赞助车费,进城读书。

  陆西陵将此事随手丢给助理,转头便忘到脑后,任其自生自灭。

  一个月后,他才恍然记起这茬,良心发现地前去探望。

  花园里的小姑娘闻声转头,手里还拿着一把刚摘下来的生菜——他闲置预备拿来种玫瑰的花园,居然被改造成了菜地。

  2

  陆西陵厌烦一切麻烦事,恋爱在他看来就是第一等的麻烦,要汇报行踪,保持联系,自由受限,傻子才受这种罪。

  后来夏郁青外出采访,三天没给他打过一个完整电话,说是信号不好。

  他半夜赶过去,对上夏郁青惊讶的脸,凉凉地说:“我看你就是不想我。”

  3

  “年轻人就是好,没心没肺,没有秘密。”

  “陆叔叔怎么知道我没有秘密?”

  “是吗?你的秘密是什么?”

  “不告诉你。”

  夏郁青的秘密便是,她的秘密只有一个;而他,他或许有无数的秘密,独独她成不了他的秘密。

  夏郁青很少自卑。

  陆西陵是她唯一会自卑的事。

  「我一生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只有你是我千回百折的峡谷」

  书名来自宋·罗愿《失调名》:九月江南秋色,黄雀雨,鲤鱼风。

  阅读提示:

  早7日更。HE。

  傲慢冷淡扑克脸vs热情上进小太阳

  年龄差8岁/双C/慢热/日常/基本是甜文

  注:感情戏发生于成年后。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情有独钟天之骄子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郁青,陆西陵┃配角:┃其它:明开夜合

  一句话简介:傲慢冷淡资助人X热情上进小太阳

  立意:学习改变命运

  作品简评:夏郁青作为山区的贫困学生,受陆西陵资助,四年后考上大学,前往南城求学。夏郁青渐渐熟悉城市和大学的生活,结交了新的朋友,也与外冷内热的陆西陵逐渐靠近,产生感情。在此过程中,夏郁青虽遇到一些波折,但始终凭借不卑不亢、坚韧不拔的精神一一克服,最终学业有成,也与陆西陵两人互相帮助,互相改变,修成正果。

  本文语言流畅,文风平实而不乏细腻,以生动的笔触,写出了女主角坚韧不拔的品性,阐述了学习改变命运这一主题思想。故事浪漫与现实感兼备,值得一读。

第1章

  九月江南秋色,黄雀雨,鲤鱼风。

  ——宋·罗愿《失调名》

  夏郁青回头看去,群青山峰相隔,不辨来路。

  层云裂金,从山头冒出今日第一缕阳光。

  天亮了。

  她双手顺着凝涩凹槽推开了车窗玻璃,带水汽的晨风拂面而来,她按捺住了放声大喊的冲动,只在心里默默地说:我自由了。

  陆西陵对镜打领带,手机响起。

  接通按了免提丢在一旁,助理周潜的声音传出:“陆总,有件事儿不知道怎么处理,需要向您请示。”

  陆西陵:“说。”

  周潜说:“您记不记得,四年前老爷子出车祸,老宅又差点失火,老太太找人算命,说陆家早年做了些错事,有伤阴鸷……”

  陆西陵不耐烦:“说重点。”

  “我现在说的就是重点,你听我继续说。”

  那时陆西陵作为长孙,为替陆家“化劫”,做了一系列公益活动……成立慈善基金,捐助希望小学,还在非洲认捐了一头受伤的大象。

  非常荒谬。

  陆西陵这人对封建迷信很不屑一顾,但谁知几管齐下,老爷子当真没再出一点意外。于是这些慈善活动便继续下去了,他自己当然是没空打理,派了人跟进,自己只每月批条打款即可。

  周潜说:“那时候您还资助了几个失学儿童,其中西南山区有个女孩儿,就在刚刚,她给我打了通电话,说她今年高考结束,上周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什么学校?”

  “南城大学。”

  陆西陵评价:“还不错。”

  “她说他们学校拢共就三个人考上了一本,她就是其中一个。她想来南城继续念大学,问您能否帮助她。”

  陆西陵系好了领带,垂眼扣袖上的纽扣,“那资助项目不有人管着吗?”

  “当时签的合约是只一次性资助到高中毕业。一般考上大学以后,就能申请国家的助学贷款。”

  陆西陵淡淡地说:“那叫她贷款去。”

  “小姑娘说她现在人在鹿山县的火车站,买车票的钱不够了。”

  “家里连车票钱都不给?”

  “……可能是有困难吧,她在电话里也没细说。”

  陆西陵取了西装挽在手臂上,拿起手机,“确定了不是骗子?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核实过了?”

  周潜话语两分为难:“……小姑娘没手机,是在车站附近超市里打的公用电话。她说,在南城的人她就只知道你一个,就冒昧照着当时留的联系方式打过来了。”

  陆西陵赶着出门,懒得继续啰嗦,“你随便派个人过去把人接过来。”

  “接来食宿怎么安排?这才七月,九月才开学。”

  陆西陵冷哼一声,“我看她是讹上我了——怎么安排你自己看着办。”

  小超市柜台上的红色座机铃声响起,夏郁青第一时间抓起听筒。

  还好还好,正是方才给她打来电话的“周先生”。

  周潜在那头问:“刚刚没问清楚,你叫什么名字?”

  “夏郁青。夏天的夏,忧郁的郁,青色的青。”

  “夏小姐……”

  “不不不,您叫我名字吧,学校老师同学都这么叫我。”

  周潜笑了一声,问道:“你带身份证了吗?”

  “带了。身份证、户口本和录取通知书都带着的。”

  “你把身份证号码报给我,我现在在网上帮你买火车票,你自己取票上车,到南城以后,我派人去接你,你觉得可以吗?”

  夏郁青是头一回离开鹿山县,能不能一人顺利乘车去往南城,她有些忐忑,但叫人帮忙买车票已经很是麻烦了,便说:“可以。谢谢您周老师。”

  “你现在报给我身份证号。”

  对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夏郁青早就烂熟于心了,可此刻生怕报错一个数字害得车票买不成。

  她将听筒夹在肩上,卸了背后的书包到前方来,拉开拉链,从内袋摸出身份证,照着那串号码,念给对面。

  周潜说:“一小时之后有一趟从鹿山县到枝川站的车,我就给你买这趟?”

  “好。”

  “从枝川到南城你是想坐高铁还是飞机?”

  飞机对于夏郁青而言是个更加陌生的概念,她害怕自己一时弄不懂耽误了时间,便说:“高铁吧。”

  “成。……枝川东站到南城南站,六个半小时。”

  “枝川站和枝川东站,不是一个站是吗?”

  “对。”

  “离得远吗?”

  “稍等,我查一查——不远,地铁六七站。”

  “大概多少钱车费?”

  “我看看……差不多五块。”

  夏郁青松了口气。

  周潜说:“到时接你的车应该会比你早到。你到了南城南站,直接从南广场出站,走私家车出租车停车场那个出口,会有人举着牌子在那里接你。”

  南广场,私家车停车场出口……夏郁青心里默念三遍,“我记住了。”

  “票已经买好了,你去取票吧,别误点了。”

  “好。谢谢您周老师。”

  挂了电话,夏郁青同看店的阿姨解释一句:“是对面打过来的。”

  阿姨“嗯”了一声,不大高兴的模样。

  夏郁青在她的店里待了这么久,就刚刚拨电话消费了五毛钱,她不高兴是应该的。夏郁青也想买桶泡面支持一下生意,但她现在手头就剩十几块钱了,得以备不时之需,实在不是逞能的时候。

  她便只灿笑道了声谢,抱着包离开了小超市。

  火车站有各种指示标识,夏郁青跟着取票、进站、安检……在小小的候车大厅里坐了四十分钟,成功检票上了车。

  夏郁青找到自己的车厢和座位坐下,倍感新奇地左右张望。

  五分钟后,火车发车,窗外鹿山站车站标识缓慢后退,她感觉到一种微微眩晕的喜悦。

  鹿山县到枝川市里没有高铁,只有K字打头的普快列车,途中经过了七八个站,两个半小时后,抵达了枝川站。

  夏郁青依靠指示和问路,乘上了从枝川站到枝川东站的地铁。

  曾几何时,她的第一志愿就是枝川大学,离家乡最近的一本学校。没想到高考发挥超常,她能去更好的大学。

  她闷头朝着枝川大学努力,没有了解过其他学校,清北复交太遥远,分数远远不够。

  除此之外,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南城大学,只因为这是她的资助人所在的城市。即便没有见过面,但四年的学费和食杂都由那位姓陆的好心人资助,她对南城这座城市有本能的好感。

  地铁在地底穿行而过,只能看见窗外一闪而过的广告牌,和大同小异的地铁站,夏郁青略微感到可惜,她很想看看枝川的城市景观是什么样子。

  抵达枝川东站,还有半小时发车。

  因已经历过一次,这回检票、安检夏郁青已经熟稔得多。

  那只在视频和书本中见过的高铁,夏郁青登上车厢时抑制不住的兴奋。

  车厢里干净整洁,那弱冷的空气对她而言都是好闻的。

  发车没多久,乘务员开始推着餐车卖盒饭,夏郁青问了一下价格,直接被吓退。车厢里时不时飘来泡面的香气,夏郁青吞咽了一下,手伸进书包里攥住自己仅剩的十块钱,忍了忍。

  她不确定抵达南城以后能不能顺利和那位周老师碰头,钱得留着打电话,或者坐地铁。

  可能因为兴奋感盖过了其他,倒没有觉得特别饿,直到下午三点,稍稍有些忍不住。她拿着自己装在包里的水杯,去车厢之间的水箱接热水喝。

  路途漫长,左右的人都在玩手机。

  夏郁青是偷偷离开家的,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只带了必要证件,一身换洗衣物,纸笔和一本书。

  书是语文老师送给她的《偷书贼》。学校有图书馆,那里面感兴趣的书夏郁青都借阅过了。图书馆的书基本都是别人捐赠的旧书,但这本《偷书贼》是新的,是彭老师亲自去县里的新华书店买了送给她的,还题了字,彭老师最爱的《滕王阁序》里的句子: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夏郁青睡一会儿觉,看一会儿书,天将黑时,广播里开始播报:列车前方即将到达南城南站……

  夏郁青收好了背包,抱在怀里,按捺激动心绪,像个小学生似的乖乖坐着耐心等着火车进站。

  车门打开,她随人群一起下了车。

  溽热气息扑面而来,空气里有一股与山里截然不同的味道。

  她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照着周潜的指示,夏郁青下了扶梯,穿过通道,走往南广场方向。

  从地下到了地面,那洁净而宽敞的到达大厅,沿路的灯火通明的店铺,又让夏郁青觉得目不暇接。

  她怕人等得太久,赶忙朝着停车场走去,沿路照着指示牌再三确认,生怕走错了路。

  一抵达出口,夏郁青便看见人群里有人举着一张白纸黑字的牌子,上面打印着硕大的“夏郁青”三个字。

  夏郁青赶紧挥手,那人确认:“夏小姐?”

  夏郁青点头打招呼,那人说自己是周潜派过来的司机,专门来接她的。

  “那怎么称呼您?”

  小姑娘笑容灿烂,叫人不忍心打击她的热情,虽然多半只会见今天一次,司机还是笑说:“我姓王。”

  “那我叫您王哥行吗?”

  “都行都行。”

  司机王师傅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小姑娘,她穿着黑白横条纹的T恤和牛仔裤,脚下是双杂牌的运动鞋,背上背着一只深蓝色的尼龙背包。整一身都很旧,尼龙那么耐磨的料子,那包的接缝处也出现了磨损。

  但虽然旧,却不脏,包括球鞋,只沾了一些灰。

  抵达停车点,王师傅拉开副驾车门。

  夏郁青上车前,特意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鞋,确认没沾着泥,方才放心上车。

  车子启动后,发出“滴滴”的提示音,王师傅笑着提醒:“夏小姐系一下安全带。”

  夏郁青转头,看见了悬在一旁的金属锁片,“这个吗?”

  “对,你拉出来,扣的地方在你座椅左边,你找找。”

  “咔哒”扣上,夏郁青舒口气,随即笑说:“我们村里去镇上一般都是坐摩托车。如果不懂规矩闹了笑话,王哥不要笑我。”

  王师傅笑说:“怎么会。我也是农村出来的。”

  车驶出站,汇入进城的车道,王师傅问夏郁青:“我听说,夏小姐你考上了南城大学?”

  “对——您要不直接叫我名字吧,您叫我夏小姐我好不习惯。”

  王师傅哈哈大笑,“我们工作一般都这么称呼别人,叫顺口了。”

  “没事没事,您怎么顺口怎么来。”

  王师傅打量她,好奇问道:“你们不是九月才开学吗,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沉默一霎,夏郁青笑说:“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怎么说?”

  “我家里人有点反对我继续念大学。”

  “他们怎么想的?南城大学多好的学校。我也有个闺女,她要是像你这么刻苦,那我真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下去。”

  夏郁青笑笑,不大想详细说自己的事,就问:“您女儿多大了?”

  “读初一。太贪玩了,难管教得很。”

  王师傅是挂在公司客户部名下的,工作有明文规定,司机不能跟客户聊天,或是主动询问客户信息,但或许因为夏郁青不算“客户”,又格外亲和开朗,他便忍不住跟她聊了一路,还叫她记下了他的私人电话号码,让她在南城求学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他帮忙,力所能及的绝不推辞。

  夏郁青一边跟王师傅聊天,一边留心着窗外,“王哥,您现在是在送我去学校吗?”

  “周潜没跟你说?他给你找了个住处,那里没人,他让那你可以一直住到开学。”

  夏郁青原本就在发愁食宿的问题,她跑出来时根本计划不到那么详细,没想到那位陆先生会替她安排得这样周全。

  夏郁青笑问:“您平常工作中能接触到陆先生吗?”

  “你说陆总?能。”

  “那能麻烦您帮我跟他道声谢吗?他真是个大好人。”

  “……”王师傅沉默了。

  “好人”这两个字,陆西陵可能只跟“人”字沾点边吧。

第2章

  司机王师傅想了想,还是笑说:“碰到了我帮你转达。”

  夏郁青再次郑重道谢,倒让王师傅觉得几分心虚——他确实能碰见陆西陵,但基本不敢随意跟他搭话,会不会转达,他只能说得看情况。

  夏郁青一整天没吃东西,人一放松,饿的感觉便绞住胃部。

  那些窗明几净的餐厅让她望而却步,直到经过了一家小超市,她忙叫王师傅停一下,她想去买点东西。

  王师傅停了车,让她稍等,随即从一旁的储物格里拿出一只信封递给她,“周潜叫我给你的,说是你今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夏郁青只觉得信封很沉,打开数了数,根据剩余厚度估计,将有一万块。

  她几乎手发抖,缓缓呼气,数出十张,将信封里剩下的递给王师傅,“麻烦您帮我把剩余的还给周老师,就说我会申请国家助学贷款的,不需要这么多。”

  她拉开背包,从中拿出本子和笔,“这一千块我写个借条。”

  王师傅瞧她一眼,她神情格外严肃认真,他不忍心拂去一个小姑娘的自尊心,就没劝她照单全收——一万块对他们那些大老板算什么,还不够牌桌上打一圈的。

  夏郁青撕下写了借据的纸张,叠一叠递给王师傅,笑说:“这个也麻烦您帮我转交。”

  王师傅展开看一眼,小姑娘字迹工整得很,哪像他的闺女鬼画符,还不如撒把米让鸡随便啄两口。

  夏郁青下了车,在超市里买了泡面、面包、牙膏、牙刷和毛巾。袋装面更便宜,但她不知道王师傅说的那地方是不是有碗筷,为保险起见便拿了桶装的;而假如连热水都没有,她还可以吃面包。

  她为自己的“未雨绸缪”略感骄傲。

  回到车上,车子重新启动,却是似乎离繁华地段越来越远了。

  眼看灯火渐熄,夏郁青心里生出几分警惕,又觉得自己的这警觉心是不是来得有点太晚。

  王师傅见小姑娘抱住了背包,紧张地频频看向窗外,便笑说:“我这当了二十年的司机了,记性倒是越来越差,都不知道往清湄苑的路怎么走了。你稍等,我导个航。”

  他拿过手机,操作了一会儿,车里广播响起语音:“出发,全程4.3公里,大约需要15分钟,前方路口左转,请行驶到XX东路……”

  王师傅又说:“夏姑娘你热不热?要不太热,我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夏郁青说“好”。

  她立即意识到,王师傅这是在打消她的疑虑。

  她为自己方才的猜忌稍感不好意思。

  没多久,目的地到了。

  那是个别墅小区,一眼看进去黑灯瞎火的。

  车子进了大门,一路驶入,夏郁青看见有喷泉,有雕塑,三层洋楼洁白而漂亮,都是她在视频里才能见到的场景。

  七弯八拐以后,车子开进了一栋洋楼的地下车库。

  王师傅领着夏郁青,从地下室的门进入副玄关。

  灯一打开,那简约而漂亮的装修让夏郁青不想错目——他们镇上有些条件稍好的家庭也住自建的小洋房,做的是那种富丽堂皇的“北欧宫廷”装修,她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好,就是觉得过分浮夸,没个主次。

  眼下这高档的房子叫她不敢迈入,在玄关脱了鞋,才踏进去。

  王师傅倒是呛得咳嗽了一声,“这儿很久没住人了,估计全是灰,不用脱鞋。”

  夏郁青笑笑。

  王师傅便打开鞋柜看了看,还好里头有拖鞋,“你穿这个吧。”

  进了屋,王师傅把小区的门禁卡和进门的密码都交给夏郁青,“夏姑娘,剩下的就只能请你自便了,我晚点还要接人,这会儿得走了。”

  “我还想请您帮个小忙。”

  “你说。”

  “手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我想跟周老师报个平安。”

  “做事很周到。”王师傅不由地夸了一句,他掏出手机,直接从通话记录里回拨了周潜的电话,递给夏郁青。

  夏郁青简短汇报了自己的情况,郑重同周潜道谢,周潜让她自己先住下来,过阵子有空了,他过来看看。

  夏郁青把手机还给王师傅,“今天真是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这就我工作嘛。”王师傅走到门口,又补充道,“这里的东西你随便用,要是缺什么可能就得自己添补点儿了。”

  “好。谢谢您!”

  王师傅走后,夏郁青靸着过大的拖鞋,在空屋子里转了一圈。

  没有想到这房子这么大,楼上楼下一共三层,房间多得数不清。大部分房间家具齐全,但都积了一层灰。

  夏郁青替人感到心疼:这么好的房子没人住,也太可惜了。空房子没人气,老化得很快的。

  厨房也很大,快要抵她老家的堂屋了,同样灶具齐全,还盖着没撕下来的保护膜。

  家里一般烧炉子烧土灶,夏郁青没用过燃气灶,研究了一会儿,试着旋转按钮开火,不知是方式不对,还是没有气,没点着火。

  好在她在橱柜里发现了全新未拆封的电磁炉,照着说明书,她成功将其打开。

  烧水的时候,夏郁青洗了块抹布,先去擦拭餐厅的餐桌和椅子。灰重,她擦了三遍才算干净。

  她拆开泡面桶,注入热水,拿叉子尖儿穿过去固定,端到餐桌上。

  等面泡好的几分钟里,她一手托腮,仰头看去,飞碟形状的吊灯,新奇又漂亮。

  肘下的这张餐桌不知是什么木料的,只感觉特别名贵,伸手摸上去温润极了,没有一根毛刺或者钉子。

  而且餐桌面积好大,够坐十二个人吧,挤一挤十五六人也能坐下。

  老家是方桌,逢年过节都没她上桌的空间,她通常都是单独搬个方凳坐在一角,离桌上的菜远远的。

  一会儿,面泡好了。

  滚烫的咸汤下肚,夏郁青莫名有点热泪盈眶。

  等吃完泡面,夏郁青又在屋里逛了一圈,在一楼角落的一个封闭小隔间里,发现了拖把和扫把。

  她原本想将上下三层都打扫一遍,但只做完了一楼的清洁,就已累得直不起腰了。

  只能作罢,剩下的留着明天继续。

  浴室的花洒,夏郁青捣鼓了半天也没让它出来热水。

  好在她身体素质好,在家里也常常洗凉水澡。

  没有香皂,只能随便冲了冲,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洗衣粉也没找到,脏衣服只得先放着,她打算明天一早就再去趟超市。

  楼上楼下加起来一共四个卧室,都只有床垫没有床单被褥,而且灰重,不知道能不能睡。

  客厅里的皮沙发夏郁青倒是已经擦过了,她在那上面躺下,舒服得仿佛陷下去。

  凉凉的触感,像是夏天洗过澡之后,从院子里吹来的凉风。

  躺了没一会儿,困意袭来。

  赶在阖眼前的最后一刻,夏郁青霍地爬起来,拿起一旁的书包,从中翻出自己的日记本,垫在沙发扶手上,借着落地灯柔黄的灯光,写下今天的日记。

  陆西陵至今单身,不能不说很大一部分是拜他妹妹陆笙所赐。

  他没见过比陆笙更烦人的女孩子,金枝玉叶娇生惯养,大学毕业了不找工作也不去留学,一会儿想做自己的潮牌,一会儿开剧本杀馆,一会儿又开始捣鼓什么年轻态的新型白酒鸡尾酒……钱源源不断地给她贴进去,折腾至今屁都没做出来。

  那钱他扔进水里还能听个响呢。

  而陆笙身上的脾性,凡有十分之一表现在其他女人身上,陆西陵都会觉得窒息。

  可他们这圈子,多的是跟陆笙同样的千金大小姐,只是骄矜程度轻重不同。

  除去这些,还有一些走学术事业路线的独立女性,陆西陵情理之中、顺理成章又无一例外地,跟人处成了合作伙伴。

  陆奶奶很急,说二十六岁大的人了,只高中时候疑似谈过一个女朋友,是不是有点儿不正常。回头就说陆爷爷,都怪你逼孩子继承陆家事业,好了吧,敬业过头了,我看西陵看财务报表的眼神都比看女孩子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