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子……”

  陆西陵吞掉她的声音,说,那就脱下来,不会弄脏。

  陆西陵半刻也不愿离开她,腾出一只手,摸过手机,给陆笙发了条微信,说带着夏郁青去便利店买东西去了。

  而后静音了手机,就这样抱起她,走过去将卧室门反锁。

  夏郁青在浅灰色的床单上倒下,焜黄灯光弥散于安静的空间,像一个漫长的黄昏。

  她与双臂撑在她身侧的陆西陵对视,他目光深黯幽邃,又静默如斯。

  她伸手,揪住他衬衫的领子,随即仰头。

  陆西陵以为她要吻他,她却是轻咬住他的喉结。他不由地闷哼一声。

  之后的五感模糊,像是沉入无边的黑色的天鹅绒。

  只听见陆西陵说,“青青,睁眼看我。”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低头来吻她。

  楼下的喧嚣被彻底遗忘。

  从浴室出来之后,陆西陵坐在床尾穿衬衫。

  那料子偏软的衬衫,此刻已然满是褶皱,有一半是拜她的手指所赐。他扣子扣到一半,觉得实在看不过眼,又解开,扔到了一旁,去衣柜里挑了件干净的套上。

  他整理好了,起身去敲浴室门。

  “进来。”

  夏郁青正站在流理台前照镜子。

  她只有口红化了,那粉底液防水防汗,表现可喜。

  裙子已经穿上,拉链拉了一半。她朝他背了一下身,也不说话。

  陆西陵笑了声,走过去替她拉上,手指扳过她的脸颊,亲一下,“真乖。”

  他们不想“消失”太久,实则省略了很多步骤。饶是如此,还是耽误了快四十分钟。

  夏郁青不肯跟陆西陵一起下楼,自己先出去了。

  她在楼梯口观望了一会儿,等周围没人的时候,静静悄悄的下了楼,先溜进书房里。

  又观望了一会儿,才从后院门走了出去。

  她在空荡荡的花园里给陆西陵发微信:“可以下来了。”

  几分钟后,花园门被推开。

  夏郁青转头看他一眼,又立即别过脸去。

  陆西陵笑:“走吧,做戏做全套。去趟便利店。”

第49章

  夏郁青和陆西陵一人提着一只塑料袋子进门。

  程秋荻正站起身,准备去安静点的地方给夏郁青打电话,“青青,你去哪儿了?”

  夏郁青举起手中袋子,“刚才有人说要吃冰淇淋,我们去了趟便利店。”

  此刻,站在她身后的陆西陵,稍稍低头,拿只有她一人能听见的音量,轻笑着说了声:“耳朵红了。”

  夏郁青回头瞪了他一眼。

  塑料袋子放在茶几上,立即有人围拢过来挑选。

  陆笙也挑了个甜筒,“就买点冰淇淋,你们去了这么久?”

  陆西陵现场给夏郁青演示,什么叫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顺便散了会儿步。”

  陆笙点点头,拆开甜筒。忽的意识到什么,动作稍顿,又看了陆西陵一眼。

  她瞅着兄长意味深长地笑了声,“散得够久的。”也就不当面揭穿,散的什么步,连衬衫都换了。

  陆西陵还未吃晚饭,他今日占用寿星的时间够久了,就让她先陪朋友玩,他自己去拿点吃的。

  等吃完东西,目光越过一屋子笑脸去找人,却没看见夏郁青的身影。

  陆西陵绕过客厅隔断往后走,还没看见人,先听见楼梯上两道笑声,一道像是夏日琉璃杯里冰镇梅子汽水,属于夏郁青;另一道男声清越温和,有种少年感的清爽。

  他猜测应该是苏怀渠。

  夏郁青问:“你托福准备得怎么样了?”

  那男声说:“准备下个月考一次试试。”

  “有把握吗?”

  “考105分以上才保险。还真没什么把握。”

  “别人不清楚,我觉得你一定可以。”

  “对我过分自信了啊夏同学。”

  “你暑假没实习?”

  “没。基本在上课。系里有人做创业大赛的项目,我打算跟着蹭蹭履历。”

  “申请国外的学校流程很麻烦是吗?”夏郁青问。

  “现在都是委托留学机构,自己不用操什么心——你也想出国?”

  “我暂时没这个打算。辅导员也跟我聊过,说我保持现在的成绩,保研基本十拿九稳。我还是优先保研。而且我打听过,保研的学生,保底就有学业奖学金。出国的话,即便能申请奖学金,生活费也还得自己想办法,国外消费水平又那么高。”

  “你要想出国,你男朋友还能让你饿着吗?”男生笑说。

  “那不行的。”夏郁青笑说,“我现在之所以可以跟他平等,就是因为学业和生活上我完全自立。我想的是,哪怕是要出国,也可以等工作几年,自己攒一些钱。而且那个时候说不定遇到事业瓶颈了,出去正好开阔视野。”

  “换其他人,能有这种捷径,早就躺平放弃努力了。”

  “因为我是想要跟他一直走下去的。”夏郁青笑说,“我要成长得更快才行。”

  “……拜托不要突然塞我一嘴狗粮。”

  陆西陵原想露面把夏郁青叫过来的,听到这儿无声笑了笑,转身走了。

  这里都是学生,陆西陵跟他们没什么共同语言,准备去后方花园里抽支烟。

  有个男生走了过来,紧张地问:“您是SE Medical的负责人是吗?”

  陆西陵顿步,“有什么事吗?”

  男生说:“汪介康老师是我们老学长。”

  汪介康就是研发部的一把手。

  陆西陵这才稍有兴趣,“你学生物医学工程的?”

  “是的。我想问问,您这儿招不招实习生?我看贵司研发部没有挂出实习岗位。”

  陆西陵问:“你读大几?”

  “大四。”

  “研发部招聘至少需要研究生学历。”

  男生说:“我知道。我已经在准备保研材料了,应该能保本校研究生。我大四除了做实验和写论文,没别的事,我想进贵司研发部做一点了解,哪怕打杂都行。到时候读研,我能更精准确定自己的研究方向。”

  陆西陵说:“听你的意思,很想来SE工作?”

  男生挠挠头,“不瞒您说,我弟弟几年前做心脏病手术,用的就是贵司研发的可吸收生物支架。那时候刚上市,还很贵,我们申请了当时贵司跟医院合作的一个优惠项目,减免了70%的费用。”

  陆西陵完全没想到还有这层渊源。

  男生说:“我是夏郁青朋友的朋友,今天是私人场合,其实不该打扰您。但是……”

  “无妨。”陆西陵点了点头,随即把周潜叫了过来,叫他给这男生一个邮箱地址。

  陆西陵说:“简历我让汪介康亲自审,能不能过他说了算。”

  男生激动地说:“好!谢谢您!太感谢了!”

  男生拿到邮箱地址以后,稍稍躬身,就不再打搅了。

  陆西陵想起刚认识夏郁青那会儿,还遗憾过她学的不是理科。

  眼下通过她的“人脉”,倒是七弯八拐地又给他送来了一个好苗子——专业水平如何且不说,得叫汪老师评定,至少这和夏郁青同出一辙的不卑不亢积极争取的态度,让他很是欣赏。

  奶奶说得对,夏郁青是福星。

  认识她以后,他碰见的全是好事。

  大家打牌、玩狼人杀、唱歌喝酒……一直到了临近十二点,酒店的工作人员从厨房里推出了生日蛋糕。

  之所以要“推”,是因为那蛋糕有三层,圆形蔷薇城堡造型,又是裱花又是翻糖,那城堡的塔尖,和蔷薇花的边缘,甚至用了金箔点缀,非常漂亮,也非常……浮夸。

  夏郁青被大家众星拱月地围在正中,在一阵阵笑声和怪叫声中害羞得手足无措。

  抬眼一看,陆西陵站在对面最后一排,一手抄兜,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订这梦幻又浮夸的蛋糕的人不是他。

  陆西陵本人可堪低调。

  他所有的高调都有关于她。

  陆笙的十岁生日就是这么过的,妹妹有的,女朋友也得有。

  齐声的生日快乐歌歌声回荡,夏郁青闭眼,双手合十许愿。

  她对待愿望,与对待生活一样虔诚。

  许完愿,一口气吹灭蜡烛。

  灯亮起来,大家都想尝尝这一看便华而不实的蛋糕。

  一圈分下来,蛋糕所剩无几。

  夏郁青端着带生日祝福牌的那一块,在吧台附近找到了陆西陵。

  他手边那一纸碟的蛋糕,还一口未动。

  “你怎么不吃?这是我的生日蛋糕哎。”

  陆西陵看她,“这不是等你过来喂我。”

  夏郁青叉起一小块递到他面前。

  他捉住她的手腕,低头。

  却是虚晃一枪,推远了她的手,垂头,飞速舔去了她唇角的一抹鲜奶油。

  “吃过了。”他退远。

  夏郁青直接傻掉,因为她看见前方不远处,陆笙睁大了眼睛,而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注意一下场合!”她低声说。

  陆西陵不以为然,“这是我家。注意什么场合?”

  吃完蛋糕,又玩了一会儿,今日聚会结束,大家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送走最后一位同学,夏郁青跟陆西陵回到屋里。

  陆笙和周潜,分坐在沙发不同两端,离得远远的。

  陆笙抬头问陆西陵:“哥,你今晚住这边?”

  “嗯。周潜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叫了车。”陆笙拎上自己的链条小包,不曾看周潜一眼,径直往外走。

  周潜赶紧站起身,冲陆西陵颔了颔首,跟了上去。

  工作人员在做扫除,陆西陵帮着夏郁青将所有礼物搬上楼,边走边问:“陆笙跟周潜是不是吵架了?”

  夏郁青犹豫。

  想着反正那是她偷听来的,就说:“我可能知道了一个秘密。”

  “什么?”陆西陵转头。

  夏郁青踮脚,凑到他耳边低语。

  陆西陵听完,没有太大的反应,只说,“出息了。”

  夏郁青笑说:“是说周哥,还是说笙笙姐?”

  “都有。”

  “你不管么?”

  “随他们折腾吧。”

  礼物在桌面上堆成小山,夏郁青失去了现在就拆的冲动,实在太晚,她又累得很。

  卸妆的时候,陆西陵走了进来,靠着一旁门框,抱臂看她,“许了什么愿望?”

  “不是说说出来不灵吗?”夏郁青看他,“你去年生日有许愿吗?”

  “许了。”

  “是什么?实现了吗?”

  “实现了。”

  “是什么?”

  陆西陵不答,只是微笑看着她。

  夏郁青反应了两秒钟,“跟我有关?”

  “算是。”

  “该不会是,许愿要跟我在一边吧?”

  “不是。”

  夏郁青好奇心被勾起,“那究竟是什么?”

  “不告诉你。”陆西陵往外走。

  “喂!”

  “快洗澡吧。”陆西陵直接关上了浴室门。

  打死他也不会说,去年生日,他许的愿望是,他要一个机会——证明他比苏怀渠更适合她。

  那是他这辈子实现最快的愿望。

  夏郁青洗完澡,倒在床上。

  想再等一等陆西陵,哪想眼皮沉重,撑了没到三分钟就睡着了。

  陆西陵从浴室出来,也没将她吵醒。

  从抽屉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礼物,放在了那礼物堆里。

  他到她身旁躺下,刚准备关灯,她倏然醒了,“……几点了?”

  “你刚睡没一会儿,继续睡吧。”

  “不行……我今天的日记还没写。”

  陆西陵被她的敬业精神折服,“明天再写吧。”

  “你知道破窗效应吗?”

  “……”

  陆西陵起身去了趟书房,将夏郁青的包拿了过来。

  她分明已经困到不行,却还是将台灯移了过来,将手账本摊在枕头上,拔下了钢笔笔盖。

  陆西陵靠着床头,时不时看她一眼,抬手捋一捋她落下的长发。

  以书写时间判定,她这篇日记篇幅比较长,她打着呵欠,好不容易写完,盖上笔盖,竖起手账本。

  一张小纸片从本子里飞了出来,落在了枕头上。

  陆西陵伸手拈起,“这是什么?”

  夏郁青伸手去夺,他手抬远躲过,看了一眼,才发现,那竟是好久以前,前年冬天,他第一次在清湄苑留宿,她压在水杯下面的那张字条。第二天早晨,他早起离开,在字条背面回了她的留言。

  “这都还留着?”陆西陵哑然失笑。

  “……你给我的每一样东西我都会好好珍惜。”她小声说。到底是不好意思。

  陆西陵拿过她的手账本,将其夹了回去,合上,拿过她手里的钢笔,一并替她放在了床头柜上。

  手掌往枕头上一撑,低头亲她,“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喜欢你?”

  她点点头。清幽的光线里,离这样近地看他,哪怕已经在一起这样久了,依然会心脏怦跳。

  陆西陵低声说:“喜欢你不需要什么理由。不喜欢才得费心找理由。明白吗,青青?在我这儿,你什么都好。”

  她怔然点头,似要溺在他深邃温柔的眼中。

  陆西陵摸摸她的额头,抬臂关掉了她那侧的台灯,躺回去,将自己这一侧的灯也关上。

  没听见她说“晚安”。

  就当他以为她已经睡着时,她忽然翻了个身,挨近,手指碰上他的嘴唇。黑暗里,潮湿的呼吸靠近。

  陆西陵轻笑:“不困?”

  “……你可以让我不困。”

  陆西陵呼吸沉了三分,而她不再发一言,直接吻他。

  因她的主动而起,他索性全交由她主动。她坐在他身上掌舵,亲吻他时,如芦苇低伏,一头长发垂落,像黑沉湖底里的水藻。

  夏郁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因为今日是生日,又是节假日,她才稍稍没有为自己的放纵而感到愧疚。

  起身时,却见床头柜上的日记本上,多了张纸条。

  以为是陆西陵写的留言,拿起一看,却发现,那是张揉得皱皱巴巴之后,又尽力展开的借条。

  是她来南城的第一天写的。

  隔日上午,陆西陵陪同夏郁青回老家。

  暑假跟齐秀英见过面,知道了妈妈已经逝世的消息之后,夏郁青就联系到了老家的匠人刻碑。

  趁着假期,她想回去一趟,请人帮忙立碑。除此之外,还可以顺便探望彭老师。

  陆西陵不放心她一人,选择同去,同时,也想去看一眼她长大的地方。

  他担心这一趟夏郁青的伯父一家有可能捣乱,不管对方是否有这个胆子,出于未雨绸缪的考量,也带上了周潜。

  陆笙听说了,也想跟着去,她至今还记得夏郁青第一回 去陆家吃饭,提到的那些土特产。

  可她正跟周潜闹别扭,很是犹豫,直到他们快出发了,她才急急忙忙地加入队伍。

  飞机抵达枝川市,四人换乘周潜提前租好的一部SUV,开三小时车抵达鹿山县。

  从县里再开一个半小时,赶往镇上。

  夕阳下远山接翠。

  夏郁青探出车窗往外望,看见熟悉的山岭与峡谷的起伏。

  阔别两年,她依然能记起,那天清晨,逃离了家乡时的心情。

  就是这些重峦叠嶂,将她的祖辈,将无数如她一样花样年纪的女孩,困缚了一生。

第50章

  小镇闭塞,镇上的人难以离开,离开的人又不愿回来,于是被城市化的进程抛下,发展缓慢,时至今日仍是灰头土脸的脏乱模样。

  夏郁青只在南城待了两年多,再回镇上,便觉得这小地方破败不堪,而明明读高中时,在她心里,镇上已是相对村里,极为繁华的存在。

  她不由想要感叹眼界的重要性。

  若她没有孤注一掷逃离家乡前往南城求学,恐怕她也将成为井底之蛙,以为井口大的那一方天空,就已广阔得不得了。

  他们下榻的地方临着街,隔音不好,墙皮与纸糊的没什么两样,街上摩托车疾驰而过,那声音清晰可闻。房间小,无所谓装修风格,床品干净与否也禁不起细究。

  而这已经镇上条件最好的宾馆。

  夏郁青很怕他们住不惯,所幸还好,陆笙说,就当是来体验生活了。

  镇上的夜宵文化倒是真不错。

  临河一带,离高中和文化广场都近,整整一条街都是烧烤摊,天黑后各家陆续开张,烟熏火燎,最真实的市井气。

  夏郁青读高中那会儿,周六晚上不上晚自习,学校也准许住读生自由活动,她有时候就会跟宋苗来这附近吃东西。

  循着记忆找到那时候的那家店,所幸还开着。

  夏郁青做东,点了店里的招牌烤鱼,可惜三位江南人士吃不得辣,叫店主少放了辣椒和花椒,口味逊色了不少。

  休息一晚。

  第二天清晨,夏郁青跟陆西陵和陆笙去了一趟刻碑的老师傅那儿,确认无误,支付尾款。

  周潜不跟他们一路,陆西陵让他到鹿山县里去了,说是让他去办点事。

  立碑的时间定于明天上午,依照老家的习俗,到时候少不了鞭炮、纸钱和香烛,夏郁青跑了趟奠仪店,将这些东西也备齐了。

  下午两点,周潜回到了镇上,开着一辆似是新租的面包车。

  这边,夏郁青他们租的那辆轻卡,也已经装载完毕。

  一行三辆车,轻卡走在最前,夏郁青三人坐的那辆车紧随其后,周潜开的面包车殿后。

  进村是泥路,车行颠簸,速度缓慢。

  绕了几个大弯,四十多分钟,到达村口。

  行在最前方的轻卡忽地停了下来。

  陆西陵跟着停车。

  夏郁青落了车窗探出头,问坐在轻卡车斗上的人:“师傅,怎么啦?”

  “有人堵路,不让过。”

  夏郁青一愣,赶紧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陆西陵想阻止,迟了一步,也立即跟着下了车。

  夏郁青跑到轻卡车前一看,前方唯一进村的路上,站了七八个人,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大伯夏行财和堂兄夏浩。

  夏郁青很难克制看见夏行财时,那一瞬间心里陡生的恐惧,“……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你妈跟人跑了,早就不是夏家的女人,烂裤裆的贱货,还想在我们夏家的祖坟里立碑?”

  夏郁青被这样的污言秽语气得脸通红,“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妈!”

  “你跑城里傍大款,跟你妈一个样!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坑得老子欠一屁股债,还敢腆起个脸跑回来!”

  陆西陵走了过来,将夏郁青肩膀一揽。

  她抬头看他,眼睛已经红了一圈。

  陆西陵声调不高,语气也平静:“麻烦让个路。”

  夏行财拿酒色掏抠了一双眼睛打量着陆西陵,“你就是我侄女傍的那大款?少说人我是替你养到高中毕业了,你就这么把人占了,说不过去吧?看你也像个体面人,我们村里的规矩,嫁姑娘少说二十万彩礼。我也不多占你一分便宜。”

  夏郁青急忙扯了一下陆西陵的袖子,“别听他的!”

  陆西陵掀了掀眼,看向站在夏行财身旁的夏浩,“我记得你签过一份文件。”

  夏浩脸色一变。

  夏行财“呸”了一声,“莫拿什么狗屁文件唬人!这是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了算!”

  两方对峙时,附近居住的村民围过来看热闹,大家都是认识夏郁青的,两年没见,只觉女大十八变,洋气得认不出,都有些惊奇。

  又听夏行财说什么“傍大款”,一时间打量的目光都暧昧起来。

  这时候,周潜走了过来。

  不止他一人,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个文质彬彬,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往前走了一步,拿起一份文件,出示给夏行财,“你好,我是陆先生的代理律师。我司已接受陆先生的委托,全权处理善款资金被贵方擅自侵吞挪用一事。这是我司出具的律师函。”

  夏行财脸色陡然一变,抬手,似想把那律师函夺过来看个真切,却没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