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金奇情》 作者:楚惜刀

简介:

他根本没有欠钱,但这个不讲理的小丫头,似乎就缠上他了。

一路同行,他觉得她百无是处,她觉得他书生无用。

但是不经不觉,相互的扶持中彼此有了信任与欣赏。

直到她惊觉要失去,才知道,该是紧紧留住这段感情的时候了。

可是,究竟那些不解的疑团,是怎么一回事?

第 1 章

“方媞,这是你本月收回的钱吗!?二十两,你也有脸回来!还有九百八十两去哪里了?!你一个月吃吃喝喝都要十两,这个亏空谁来补!”

砰!哐!

扬州还金帮大姐头季百罗扔出两个青铜方羊樽发泄怒气,而在这两樽物件落地前,早有一兔子般的身影飞快窜出。方媞本来不甚高妙的轻功此刻有如神助,忽高忽低,躲过季大姐可能的袭击路线,最后掠出高墙。

“季大姐,我一定加倍讨债,下个月你等我的好消息吧!”她清亮的声音从墙那头传来,等季百罗冲到门口,早就没了人影。

唉,我方媞好倒霉呀!

一个人走在繁华的扬州街道上,左看右看,老百姓生活富庶,可那些欠债的为什么都没钱呢?掏出账本看,哼哼,这个米店老板纪东风,借东风借过就百般借口,说儿子上京赶考一时周转不灵,两百两拖后还。还有这个,香罗铺的黄裁缝好端端娶什么老婆,大手大脚学人家摆流水席,欠了债主三百五十两又没了着落。

下个月要想有脸见季大姐,只能从其他人下手了。

摸到月牙巷,问清了路,方媞一脚踹开顾家大门。这姓顾的绸缎商人向同乡借了五百两始终不还,她已经来过两回,都说下一次就有钱。

顾俦正打算出门开张,一望见这个女煞星,连忙脚步一缩,连蹦带跳逃回后屋。他老婆堆了一脸笑出来迎方媞,被她一手推开,三步并两步,就拉住了顾俦。

“哪里去!我可来三回了,顾老板要再不还钱,今天就找人拆房子!”

“哦?原来是方姑娘来了,好说,好说。”顾俦抹了把汗,示意老婆赶紧上茶,恭恭敬敬请方媞坐了,娓娓地道:“这个钱嘛,已经有了眉目…”

“等等等等——”方媞用手止住,替他说,“每次你不是有眉目就是有着落,要么指日可待,要么即等可取。我还金帮是干什么的?记住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我帮宗旨,借这么多钱,加利息都要翻倍了!好在司马老板仗义,不肯多要你的钱。我今天就在这里坐着,几时有钱几时走,过了子夜还没有的话…顾老板,你的房子肯定保不住!”

知道光说不练吓不了人,方媞取出插在腰后的“千金棒”——她幼时讨饭用的竹棍法宝,挑起一匹大红缎子,轻轻一捣,绸缎就如鲜血汩汩倒了一地。伴随着顾家夫妇心痛的表情,她又加了句:“以前我就是太替你们着想,害我要不到钱挨老大的骂!”

顾俦见她这回要来真的,胖乎乎的脸立即颤抖起来,用力挤下几滴眼泪,哀求地道:“姑奶奶,你就多宽限两日,两日就好!我有批运到洛阳的货,款子就要到了!”

“什么?你还使这招?看来我不用等子夜了,现在就拆房子!”

她挥舞着千金棒,胡乱打下几件瓷花瓶呀、铜镜呀,弄得屋子里劈啪乱响鸡飞狗跳。“呜哇——我可怎么活呀!”顾夫人杀猪似地大叫。

方媞一棒打到一套琉璃杯盏,顾俦连忙用身子护住,递给她另外一套不值钱的。方媞也就图个热闹有气势,顺手把那套摔了出去,听了响声,然后飞身上梁,用千金棒用力去戳屋顶的瓦片。嘿嘿,既然是拆房子就要动真格,她方媞绝不是纸老虎。

“噗——噗——”瓦片簌簌落落直掉,很快就有一道阳光斜射进来。顾俦这下急了,藏好那套琉璃杯,爬到桌子上想拉她下来,可惜还差了那么一点点距离。

瓦片东飞西落,方媞壮志凌云。就在此时,一声惨叫从邻屋响起,重重的撞击声又接连响了好几下才消停。顾夫人立即幸灾乐祸地拍手笑道:“哎呀,杀人了呀!隔壁的龙公子有难了!”

方媞瞪了她一眼:“叫什么叫!”轻身掠起,几下纵出顾家,伏到墙头看动静。

龙微怒火冲天地爬起,辛苦搭好的葡萄架七倒八歪,新熨的湖绸白衫沾染了碎葡萄的紫色,惨不忍睹。可更惨的是半空中不晓得哪里飞来的瓦片,正好砸中他的额头!害得他站立不稳,跌这么难看。

“龙公子!凶手在那边——”

咦,顾夫人好力气呀,居然从墙头探出半个脑袋。方媞在另外一边气得牙咬咬,来不及躲藏,索性挺身而出,坐在墙头道:“是我不小心,对不住了。”

隔壁打打杀杀的,殃及他这池鱼,今天的运气真糟糕。龙微手一摸额头,血迹斑斑,眉毛拧得更弯。墙头那个承认错误的小美女手持竹棍,装束古怪,显然来路不正。他不想多牵扯,哼了一声转身,打算回屋包扎。

“哎——等等!”他出血了,真像纸糊的,勉强管杀管埋帮他处理伤口吧。方媞跳下来,大摇大摆走到龙微跟前,踮了脚察看他的伤势。

“别乱动。”方媞用千金棒约束他的行动,“用我的灵药吧!”她摸出一个白瓷小瓶,倒了一撮粉在手心,“啪”地按上他的额头。

顾夫人在墙头扑哧大笑,结果跌了下去。龙微气恼地推开方媞,喝道:“不许碰我!”

方媞倒退一步,忽然记起她来月牙巷的时候,想找两户人家。一家姓顾,一家正是姓龙。她打开账本,果然证据确凿:龙微,家住月牙巷,欠杭州苏家一千两。赫赫,大数目呢!

还金帮要求每人每月起码追讨一千两,这个若是要成功,她下个月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方媞眉开眼笑,把账本往龙微面前一摊:“小子!你欠杭州苏家的钱,打算几时还?”

“杭州苏家?我不认得!”龙微认定这丫头是来无理取闹的,沉下脸,“你这就帮我整理好葡萄架,然后乖乖离开我家,否则…”

他还没说出否则怎样,方媞已经柳眉倒竖摆出要吃人的架势:“赫赫!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倒凶起来!你的葡萄架我会弄的,不过,你得先还钱。我们还金帮做事从不会没有根据,这笔账是帮主亲自接下的,早就调查过,绝不会冤枉你!”

龙微火气上涌,青红皂白横加的罪名绝不能承担,耐住性子解释道:“我只在杭州做过两年司马,如今辞官归隐。至于你说的杭州苏家,到底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朋友中有姓苏的,更没欠过他们的钱!”

方媞将信将疑地嘀咕一声:“做官的?看不出来。”翻开账本,道:“债主叫苏毅,是苏府管家,这家人似乎是做生意的。”

做生意的苏家?他依稀有印象,模模糊糊记不真切,但无论如何,借钱是八辈子没有的事。龙微断然道:“龙某衣食无虞,何须借钱?此事荒谬之极!你去跟你家帮主说清楚,就说她受人蒙骗,或者是有人恶意戏弄,居心不良。”

方媞想想季大姐的脸色就不寒而栗,没要到钱前还金帮说什么也不回去。既然这事不明不白,就只能上杭州跟苏毅弄个清楚。

想着想着,她扒上墙头冲顾家大喊:“顾老板,你那笔账迟些收!”语音刚毕,顾俦欢天喜地地道:“好说,好说!”方媞又大喊:“等我从杭州回来,你再不给钱,我就去拆你的绸缎店,保你一匹也卖不出去。”顾家鸦雀无声,再没动静。

龙微听她的口气,似乎要上杭州验证此事,正点头称许孺子可教。不料方媞转头就对他说:“快,收拾行李,我们上路。”

“我们?这是你自家的生意,恕我不奉陪。”

“笑话!姓龙的,万一我去了杭州你却跑掉了呢?这一千两难道找老天爷要?”

唯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龙微在心里暗骂,不知哪个小人要暗算他,又出现这样头疼的女子。要不是文不与武斗,他早用武力把她赶出去了。

他慢悠悠地把葡萄架下的石凳擦擦干净,好整以暇地坐定,随手摘了一串葡萄,边吃边挑衅地看她,并不搭腔。

呵!这条龙还想摆谱?可惜找错了人。自从方媞入了还金帮后,早学会软硬不吃。求饶的、耍泼的、寻死的、装傻的见得太多,总之大不了祭出功夫,多半能让他们乖乖答应还钱。当然,答应是答应了,能不能还得出又是后话。

看来这葡萄架该寿终正寝。方媞“残忍”地提起千金棒,几下一捣鼓,没烂的葡萄都打烂了,没断的木架也都断了。龙微一拍大腿,气得蹦起来,扬手就向方媞打去。

他又怎能打着?早被她轻巧捏住手,反手一扣,成了俘虏。

方媞暗暗使了内劲,喝道:“我不管你是前任司马,还是狗屁隐士!要么你拿一千两让我走路,要么你就乖乖跟我上杭州对质!你就不想查清真相吗?”

嘻,气壮山河,这似乎很像打劫的口气,好玩好玩。方媞大为得意,扣住他的手不觉越来越紧。

“哎呀!”龙微痛不可忍,大叫两声。隔壁的顾家夫妇闻言胆战心惊,越发把门窗关紧。

他辞官后因为喜欢扬州地杰人灵,特意来小住散散心,哪知道刚住了三月就发生这种飞来横祸,实在是命中有劫。屈服在武力之下,龙微违心地道:“好,我陪你回杭州,还我清白!”

“这就对了。但有一点要纠正,是我陪你,不是你陪我,你弄不清自己有没有借钱,当然要你去跟债主对质。我们只管接生意收钱。”

“好!等我到了杭州查明真相,也拜托你帮我向一个人要金。”

“谁?”

“那个陷害我的人。我要他付我十倍的赔偿金。”龙微扶着被她捏伤的手,咬牙切齿地道。

“好说好说。我帮规矩,抽取一成当佣金,帮你要债自当竭尽全力。但请阁下自行跟他签好赔偿契约,以确保我们不会要错金。”

龙微眯起眼:“这么说,贵帮主是看过我欠债的那份契约?”

方媞点头,又见他一个劲揉手,从怀里取出另一个青瓷小瓶,倒了点辣油在手里,拉过他的手就搓。龙微大窘,等到抽手拒绝她的好意,手上已经散发出刺鼻熏人的油味。

“收拾行李,带好路费,我们上路!”方媞意气风发地宣布。

龙微这回没再跟她讲道理,说也说不通,路费自然由他出,谁让他是“负债累累”的欠债人呢?

第 2 章

两人——准确地说是龙微,雇了辆马车,又买好干粮和水上路。方媞大大咧咧坐在马车上看他采购,仿佛她是主子,他是下人,好不得意。

龙微忙了半天,手上抱了满满杂物,抹了把汗放好。赶车的汉子等他上车,一甩辔绳,马车从扬州城出发了。

沿路颠簸,方媞和龙微大眼瞪小眼,自然彼此看不顺眼。方媞打个哈欠假装睡觉,龙微拿出书卷勉强读书。这样晃了一个多时辰,车夫在路边的茶棚停下歇息,龙微连忙逃也似地蹦出马车,拉直衣衫,到茶棚里要了碗凉茶。

民风淳朴,凉茶随意取用,费用自定。方媞见龙微抛下十文钱,眉头轻皱,走过去拿了一碗茶,顺便收回五文。龙微无意看见,心中很不舒服,幸好茶棚的主人并没留意。

两人坐下饮茶,龙微的不满终于宣泄出来:“你不付钱倒罢了,居然还拿人家的钱!”

“一壶粗茶最多就两文钱,你给多了,我拿回来有什么不对?”方媞啧啧摇头,“果然是什么什么司马,派头十足——十足的败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