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腾道,“先时姑妈家比咱家也强不到哪儿去,姑丈不过是个总旗罢了。你跟卿妹妹一道去朱家参加寿宴,就是你特别羡慕的楚将军家的姑娘,就是卿妹妹妹朱老太太寿宴上认识的。你都去几年了,若是放聪明些,你就守在卿妹妹身边,那么,她认识的人,你自然也能认识,哪里会要她来引荐给你认识?可是,你总是与她较劲,偏又有求于她,你自己想一想,若你两个换个个儿,你会不会帮她引荐?”

“姐姐一年大似一年,大姐姐的亲事眼瞅着就要定下来,接下来就是二姐姐,再过三两年,便轮到姐姐了。”凌腾温声道,“姐姐不要总是一心想着去结交那些大家闺秀,结交了也没什么用,有空多同大姐姐她们玩儿,去看看祖父祖母,做些针线给老人家,也是你的孝顺。”

“大姐姐她们不必说,是守着祖父祖母的,大姐姐性子温柔和顺,时常做了针线孝敬祖父祖母。就是卿妹妹跟姑妈去时,也常有针线孝敬。这些事,原不应要人说的,我看姐姐总是在外头忙,倒是忽视了家里人。”凌腾叹道,“就是姐姐一直同卿妹妹不睦,她与你脾气也不大相和,可是咱们是嫡嫡亲的姑舅亲,真有事,难道姑妈家会坐视不理?你同张凤鸾好,你想一想,若你有事,是她能帮你,还是卿妹妹会帮你吧。这里头的远近,不必我说,姐姐也当明白才是。”

凌腾素有口才,哪怕凌三姐诸多不服,给凌腾说到这会儿,凌三姐心思也有些和缓,嘀咕道,“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势利劲儿。”

凌腾摆摆手,“别总说别人势利,姐姐若不势利,明天你去做什么呢?”

凌三姐给弟弟噎个仰倒,气道,“不去就不去,成了吧!你就没一回不替那丫头说话的!”

凌腾讽刺道,“是,你不是我亲姐姐,我去偏着舅家表妹。”说完也不理会凌三姐,自己起身屋里去了。凌二太太向来倚重这个儿子,轻轻拍女儿手臂,“你呀,就一张嘴不饶人,你弟弟还不是为你好。我看,鸾姐儿那丫头也有几分不地道。明天你不去也罢,她想去就叫她自己去,总是带挂上你做什么?我的傻闺女,这是拿你当枪使呢。”

凌三姐沉默半晌,道,“鸾姐儿在家里很不好过,她家大娘很看不上她呢。”

凌二太太冷笑,“姨娘养的,难道还想跟正房的姐妹们比肩!她这是白天发梦!”又训凌三姐,“你以后少说这种话,叫人听了笑话!咱家是没妾室丫头的,可你也应该知道嫡庶分明的道理!谁家的妾能爬到正室头上去!小老婆养的,天生就低人一等的玩意儿!现在不好过,怨就怨她娘,做什么不好,偏要给人做小!”

张凤鸾显然早给凌三姐打了预防针,凌三姐道,“鸾姐儿她娘也是没法子,本来她娘是她家老太太同胞妹妹家的外甥女,说来也是命苦的,早早的嫁人,没两年就守了寡,娘家早败落的没人了,后来寄居到张家来,也是同鸾姐儿她爹真正相爱的。没法子,那时鸾姐儿她爹已经娶了正妻,她娘就做了小,其实在家跟她大娘都是一样的。”

“听听,这是什么样的人家哟,亏得张家还有脸自称,怪道鸾姐儿那丫头满肚子的心机!”凌二太太泼妇秉性,不过,她自己是平头正室,自然最见不得这些妾室偏房。凌二太太道,“以后不许再跟那个鸾姐儿来往!明天你也不要再去你姑妈家,你弟说的对,上赶着不是买卖。以前你跟卿丫头是有些不和,现在你姑丈升了百户,你最该跟她搞好关系才是,别上赶着让她心里不痛快。”

凌二太太给女儿扶一扶发间花钗,道,“咱们本就是亲戚,卿丫头那个牛脾气,我都怕了她,你也别跟他拗着来,不然,真出了什么事,又要赖你头上。你大姐姐要定亲了,你明天过去跟她说说话,别再跟那个鸾姐儿在一处了。”这几年,大房二房的关系也和缓了不少。

凌三姐只得应了。

凌二太太又唤了丫环富姐儿进来,道,“去把今儿得的桑椹子装一篮子送到姑太太家去,跟姑太太说一声,三姐儿是个实诚人,今天那个张姑娘死活要跟三姐儿过去,三姐儿心慈面软的,就带了她去。今天三姐儿去贺过了卿丫头的生辰,明天三姐儿去给祖父母请安,就不过去了。”

丫环富姐儿连忙去了,到傍晚时带回了四包点心,富姐儿回道,“姑太太说了,咱家大姑娘要去给祖父母请安,自然是这个要紧,卿姑娘还请咱家大姑娘代她给老太太太爷请安,说以后咱家姑娘闲了,只管过去说笑,姐妹间亲亲热热的才好呢。这几样点心请太太大爷姑娘尝尝。”

凌二太太笑,“肯定是长卿生辰宴剩下的。”接过来一瞧,倒是未开封的点心包,外头扎的紧紧的,凌二太太又改口道,“是南香园的点心,都是新鲜的,你姑妈的心意,拆两包尝尝。”又说富姐儿,“先装一盘子给腾哥儿送进去。”

赵家。

凌氏笑对赵长卿道,“你二舅母难得明白一回。”

“不用说,肯定是腾表兄劝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长的一更,晚安~

第75章

张凤鸾欢欢喜喜的回了家,先去老太太屋里请安,与张老太太说了几句话,才去了嫡母屋里。嫡母赵氏是个冷淡的妇人,张凤鸾前来请安,她只是淡淡的扫张凤鸾一眼,说了两个字,“去吧。”

张凤鸾连忙悄然退下,她每每在面对嫡母时总有种说不出的小心翼翼。嫡母出身诗书大家赵家——祖上出过状元的状元赵家,平日里从不掩饰对她们母女的厌恶,真是连样子都懒得装上一装。只是,嫡母娘家颇具势力,连老太太都要让嫡母三分,何况她们母女。更何况,如今她的母亲早已失宠,不过是仗着两姨表亲,又有老太太维护,尚在府里有一二地位罢了。

若哪天一旦老太太去了,张凤鸾实在不敢想像…

晚风微凉,紧一紧身上的衣裳,张凤鸾带着丫环去了母亲住的冬梅院。

郑氏是个瘦削的妇人,尽管年华渐去,脸上犹存有一二楚楚风韵,见着女儿回来,郑氏一面吩咐丫环捧了茶来,一面又打发了丫环出去,悄声问,“如何了?”

张凤鸾笑,“已说定了,明天我同凌三姐再去赵家。”

郑氏轻轻的舒一口气,“那就好。”欣慰的将女儿揽在怀里,又有几分凄楚道,“我的儿,如今这家里能指望谁呢,只得靠咱们自己罢了。”再叹一声,“这都是娘无能。”郑氏能在守寡后还能勾搭到举人表哥,实在不能算没本领了。只是,她这本领,也只得用在男人身上。若寻常男人倒也罢了,张举人是寻常男人,不过,张举人的正妻赵氏颇是不寻常。

赵氏何等出身,自身也颇为强悍,当初郑氏与赵举人生米煮成熟饭,赵氏便要郑氏恪守妾室本分,婆婆张老太太心疼外甥女,很是刻薄了儿媳妇赵氏几回。赵氏可不是那等只会受婆婆拿捏的儿媳妇,张老太太刻薄了她,回头她就寻个由头把郑氏打个臭死。赵氏出身大族,当初家里是看张举人念书有出息才把闺女嫁了过来,赵氏在娘家时,什么整治人的法子不见过。郑氏是妾,阖该给主母立规矩。最后赵氏跟张老太太撕破脸到什么程度,张老太太说一句赵氏的不是,赵氏当着张老太太的面儿就能一巴掌把郑氏脸打烂。

这样一通天翻地覆,赵氏死死拿捏住嫡庶之分,张老太太哭天嚎地,赵氏立刻撞墙寻死,折腾到最后,郑氏在整个张氏家族的名声也臭了。就是张老太太,也落了个糊涂的评价。

无他,自从郑氏进门,赵氏直接采买了三五个水灵丫头,悉数给丈夫做通房。张举人本就不是什么有自制力的人,天天在盘丝洞里,如何还有心思科举上进。倒是几次赴帝都春闱,把家里的老底子用去大半,仍是名落孙山。如今张家早不比从前了,唯赵氏手里陪嫁丰富,不过,这些是人家留给自己子女的,与张家其他人可没什么关系。

只要明白些的人就能知道,若当时张家能把郑氏打发了,断不会至如此境地。说来说去,还不是张老太太糊涂。

郑氏是张老太太的亲外甥女,张老太太对张凤鸾倒还不错,不过,张家有赵氏后来生的两个嫡子,念书聪明,斯文有礼,这年头,人们大都重男轻女的。哪怕张老太太再怎么厌恶赵氏,对两个孙子也是真心疼爱。

更把郑氏与张凤鸾逼到这一步的原因是,哪怕张老太太真心想抬举外甥女,赵氏却是盯得死死的,只要张老太太带着郑氏出门,赵氏必要闹到族长那里去的。先时张老太太与郑氏均不服气,你做儿媳妇的不能讨得婆婆欢心,倒欺凌起妾室来,实在没个规矩!可是,到最后,这两人不得不服。

因为张老太太真的带郑氏出门过一回,赵氏就让人扒了郑氏的裤子压在中庭打了十板,郑氏的一双雪臀受苦不说,真是丢脸丢到郑氏恨不能没生这个脸。

赵氏的话虽难听,也不是没道理,“能自荐枕席的娼妇,本就品行不正,若出了这个门,真不知会爬到谁家的炕头去!若不看紧了,没的祸害了他人。”

如此几回,这许多年,郑氏竟连张家的大门都没迈出去过半步。

当年,郑氏出此下策,是看着表哥多情,表嫂温柔。她实在未料到,一惯温柔的表嫂撕去那温柔的面具,竟无情至此。再有自己的举人表兄,口口声声的温情蜜意,在族人岳家面前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若早知赵氏手段,郑氏不见得敢跟张举人真爱一场。

只是,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郑氏出不得张家门,赵氏平日里应酬出门从不带张凤鸾,张凤鸾出门只能是跟着张老太太。可是,张老太太一年老似一年,到底能靠几年,实在不好说。再者,张举人早有新宠,鲜少再登郑氏房门,郑氏并不在意有无宠爱,她担心的是女儿的终身。

一个女孩子,若无人认识,哪怕生的花容月貌聪明伶俐,又有什么用呢?

郑氏很满意女儿的本领,晚上细细的叮嘱了女儿几句,方让女儿去休息。

第二日,张凤鸾早早的去找凌三姐,却被告知凌三姐去了祖父家。凌二太太似笑非笑睨张凤鸾一眼,“实在不巧,昨天我家老太太打发人过来说想她了,她一早就过去了。卿丫头生辰的事,你自己去吧。”凌二太太其实也没安好心,赵长卿自来是个厉害人,小小年纪便满肚子的心眼儿,凌二太太自己都有些憷她。这个张凤鸾自以为聪明拿她闺女当枪使,正好叫她去赵长卿那里碰一鼻子灰才好。

张凤鸾笑道,“好的,婶婶放心,三姐姐不去,我会跟卿妹妹说一声的。”

“这倒不必了,昨天我打发人说过了。”凌二太太纵使不大喜欢赵长卿,此时听到张凤鸾的话都有几分不悦,什么“卿妹妹”,切,叫得这样亲热,跟你有个屁有关系!不对,还是有些亲戚关系的。

凌二太太的态度不大热络,张凤鸾也不想与她多说,笑,“婶婶,那我先告辞了。”

凌二太太命丫环富姐儿送张凤鸾出去。

张凤鸾到赵家的时间也不晚,应该说她来的最早。

张凤鸾自忖聪明过人,她原是想着,本就是亲戚,她早些来,多奉承赵家长辈几句,也能把关系搞熟了。谁知赵老太太与凌氏只是简单的同她说了几句话,便叫赵长卿带张凤鸾去自己屋里说话了,言语之间,只是一般。

张凤鸾一腔才干未曾施展,稍稍郁郁。不过,她还是打叠起精神同赵长卿说笑,一会儿说赵长卿学问好,一会儿赞赵长卿女红佳,绝对把赵长卿夸得天上有人间无。赵长卿应酬着张凤鸾,想着约摸张凤鸾就是这样给凌三姐灌*汤的吧。

正话间,李明珠先到了。

李明珠一身藕合色云纱襦裙,她已经十三岁了,人生的高挑,现在李太太对她管束极严,等闲不准李明珠出门,就算出门也要带着遮阳伞或是纱帷帽,再加上天天用珍珠粉美白。所以,这一二年,李明珠白晳许多,也开始学着梳妆,不再是以前的假小子模样。不过,人依旧爽俐就是了,李明珠笑道,“妹妹这院子,越发的漂亮了。”

赵长卿出门相迎,打趣道,“是姐姐一来,我这院子跟着蓬筚生辉,自然是漂亮了。”

李明珠哈哈大笑,“你这张嘴,就是叫人喜欢,我母亲在家还念叨你来着,说你好些日子没去我家了。”见张凤鸾也在,李明珠有些惊讶,笑着打招呼,“表妹也来了。”她记得赵长卿与张家姐妹并不相熟。

张凤鸾笑,“卿妹妹过生辰,我也跟着凑个热闹。”

李明珠问,“初妹妹晓妹妹也来了吗?”李明珠是张家的亲外甥女,故有此一问。

张凤鸾面上微微尴尬,笑,“我也不知卿妹妹有没有请大姐和三妹。”竟将此事推到赵长卿身上。

这个张凤鸾莫不是拿她当个傻子?赵长卿请李明珠屋里坐,一面笑道,“姐姐是知道我的,我跟张家姐姐妹妹的都不是很熟,哪里好冒昧的去下帖子。就是鸾表姐,昨天跟我舅家三表姐过来,着实叫我吃了一惊。鸾表姐说要来帮我待客,我想着,我家里妹妹小,一会儿来的姐妹们多,鸾表姐一番好意,我怎好辜负?”

李明珠又不是傻瓜,人家赵长卿说的客气,那是给她面子,她淡淡的瞟了张凤鸾不自在的脸庞一眼,笑着帮张凤鸾圆了一句,“鸾表妹向来是个热心肠。”不好多说扫兴,转头与赵长卿说起话来。

永福捧上茶,李明珠呷了两口,叫丫环送上给赵长卿的生辰礼。女孩子走礼,并不贵重,李明珠不擅针线,便买了一套绢花儿送给赵长卿。赵长卿赞花漂亮,与李明珠道谢。李明珠笑,“先别急着谢我,我哥哥听说你过生辰,也备了生辰礼给你。”李明宝送的是一套紫砂茶具,赵长卿道,“实在太贵重了。”

“这有什么贵重的。”李明珠笑,“咱们原本就是姑舅表亲,不怕你笑话,我家铺子里专门做这些生意。我哥现在学着打理铺子,他是近水楼台了。”

赵长卿此方令永福收起来,道,“李哥哥什么时候生辰,你勿必告诉我,我好回礼。”

李明珠笑眯眯地,“好。”其实,她那傻哥哥准备的是金钗,简直气死个人,若真是送金钗,赵长卿断不会收的。还不如送些雅致又不贵重的物件,如此一来,赵长卿定要在李明宝生辰时回礼,一来一往,时间长了,不怕熟不起来。原本自己母亲就看着赵长卿好,自从赵家姑丈升了官,看赵长卿就愈发的好了。

想到这里,李明珠含笑的打量着赵长卿。赵长卿年纪比她小四岁,不过,也是小小少女了。今天是赵长卿的生辰,她打扮的较以往华丽许多,轻粉襦衣,下面是白纱长裙,裙上并没有刺绣,而是在裙摆下缝了一圈圈由白到轻粉的细纱小花儿,花瓣一层一层,颜色递近,远看还以为是绣上去的呢。

李明珠咋舌,“我的乖乖,这得费了多大功夫。”

赵长卿笑,“并没费什么功夫,比绣活要简单多了。姐姐也知道我家里闲料子多,母亲也由着我胡乱摆弄。其实,只要按着模子把这花样子剪出来,往上缝的时候小心些,也很快的,小半个时辰就缝好了。”

李明珠自然也有爱美之心,笑道,“什么时候,你这裙子借我,我也比照着去做一条。”

赵长卿笑,“这还不容易,等过两天我便连当时的纸模子连带衣裳一并给姐姐送去。”

李明珠一口应下。

两人没说几句话,楚越便来了。

楚越之所以来得早,跟楚渝有很大关系,都怪楚渝送给赵长卿的这些东西。楚越笑着打趣,“我哥哥说了,这是给你寻来的,当做生辰礼送你的。”

四个粗使婆子抬着两口大箱子进来,楚越问,“给你放哪里?”

赵长卿连忙道,“先放我书房吧。”连忙引婆子们进去,待她们放下两口木箱,赵长卿又叫永福带她们去喝茶休息。

连赵蓉都好奇的很,问,“楚姐姐,楚哥哥送给我姐姐什么生辰礼啊?要两只箱子装。”

楚越笑着取出两把红绳系着的铜匙给赵长卿,“我也不知道,这得问你姐姐。”

赵长卿想了想,道,“说不定是两箱子城墙青砖之类的。”依楚渝爱做弄人的脾性,很有可能。

楚越笑,“你少埋汰我哥,要是两箱子青砖,我非跟他算账不可。”

赵长卿也猜不透楚渝会送什么,李明珠道,“赶紧打开来看看,我都好奇了。”彼此都是极熟的,李明珠便直接说了。

张凤鸾笑,“是啊,卿妹妹,打开来看看,也叫咱们开开眼界。”

一听这话就小家子气,一个生辰礼,何况赵长卿不过是个小女孩,赵长卿早与楚家兄妹相熟,这东西,稀奇或许有,贵重绝对贵重不到哪儿去。李明珠笑,“肯定是不好猜的东西。”

大家都要看,赵长卿便打开了。里面装的严严实实,一个个的盒子码得整齐,最上是一张单子,赵长卿拾起来看,不禁一笑,“是画画的颜料。”

将明细单子给诸人看,果然上面写着:箭头朱四两,南赭四两,石黄四两,石青四两,石绿四两,管黄四两,广花八两,蛤粉四匣,胭脂十片,大赤飞金二百帖,青金二百帖,广匀胶四两,净矾四两(摘自红楼一书)。

李明珠不解,问,“怎么会送你颜料的?”

赵长卿自不会实说,笑道,“谁知道?楚哥哥向来会戏弄人的。”欢欢喜喜的合上箱上,她学画,寻常只有简单的赭石,广花,藤黄,胭脂这几样颜料,楚渝送来这许多颜料,真是帮了大忙,替她省了许多银钱。

楚越笑,“你喜欢就好。我可没这一箱一箱的东西送你,你颇好针线,我找了本绣谱,以贺生辰。”

赵长卿连忙道谢。

接着郑妙颖就到了,郑妙颖送了一套十二枚自己做的书签。

不一时,朱家三姐妹、赵家族长孙女赵飞云、赵家五房房长家的闺女赵卓赵然也来了,宋千户家的千金宋绣来得最迟。

大家平日里或多或少都见过,此时不过换个地方而已,说说笑笑也别有一番热闹。赵家虽不是大富之家,也尽心尽力的招待,何况,赵长卿请的,都是往日里关系不错的朋友。

到下午告辞时,称得上宾主尽欢。

李明珠走的最迟,走前,李明珠悄然对赵长卿道,“我那个表妹都是给我外祖母宠坏了,你别与她一般见识。”

赵长卿笑,“看姐姐说的,我若在意,就不会叫鸾表姐来了。”张凤鸾有青云之志,只是手段有欠考究,不过,赵长卿也并不在意。她请的这些人,张凤鸾早该都认得的,往日里她攀不上关系,难道经过她的生辰宴,就能攀上了吗?她没理会张凤鸾,就是因为李明珠会来的原因。李明珠性子泼辣直率,却很有几分讲究。张凤鸾是她舅家表妹,李明珠没有不回去说的。张凤鸾背着家里行此事,她讨不得好去。

李明珠笑,“我知你是个心胸宽阔的人。好妹妹,我这也就回家了,等过几日,我请你来我家玩儿。”赵长卿从不小气,但凡有认识的不错的朋友,都会引荐给她认识。李明珠也是个爽快性子,两人一直关系很不错。何况,现在自家相中了赵长卿…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76章

这个年代最讲究家族亲族,张凤鸾做出这种丢脸的事,丢的可不是她一人的脸。譬如李明珠,便对张凤鸾所行所为感到异常丢脸。

李明珠回家后便与自己的母亲说了,“再没有鸾表妹这样做事的,人家卿妹妹根本没请她,昨天便不请自到,今天又是这样,叫人家能说什么?还自作聪明的跟卿妹妹客人搭讪,还当大家都不知道她的底细呢!”

李太太亦道,“这真是,虽说两家是亲戚,也不好这样随意的。你舅母可不是这样没规矩的人。”

“舅母向来有规矩,只是舅母何曾理会过鸾表姐,总是这样叫她在外头瞎晃也不是办法。还是着人去跟舅母说一声,她再不乐意管束鸾表妹,这也是她的庶女,鸾表妹在外头丢人,丢的也是张家的人。眼瞅着大表妹三表妹都大了,鸾表妹在外头弄坏了名声,于大表妹三表妹有什么好处呢?”李明珠道。

李太太叹道,“这事都怪你外婆糊涂,当初非要留下那个祸害,闹得你舅舅跟你舅母夫妻离心。你舅母必是不知道的,不然,再不会叫你鸾表妹在外头丢脸。”妾室实在可怕,所以,李太太在当初才会叫苏先生母子离去。虽然这事最终证明是她做错,可是,她真的不敢冒半丝风险。

“行了,你别生这么大的气,我着人去跟你舅母说一声就是了。”李太太笑问,“还没问你,长卿的生辰宴热闹吗?”

“热闹的很,今天还见到了一位郑姑娘,就是元宵节上那位做诗做得最好的那位郑姑娘,她是郑御史家的千金,以前我都觉着文官家的千金难免扭捏,不想这位郑姑娘非常落落大方,说话行事都叫人喜欢。”李明珠笑,“楚姐姐也去了,楚哥哥还送了卿妹妹两箱子东西做生辰礼。”

李太太笑,“什么东西能送两箱子?”

“是画画的颜料。”李明珠道,“卿妹妹还请了朱家姐妹三个,三位同族姐妹,还有宋千户家的小姐,宋绣。”

李太太笑,“长卿真是灵秀,你姑丈刚升了百户,现在就在宋千户手下当差。”男人在外头做官,甭管大官小官,家里女人也不能闲着,各种交际来往,也要有的。赵勇这官升的悄声不闻,李百户被窝里跟老婆说起时都觉着不可思议。这里头内情,赵家自然不会透露,但,赵勇能悄不声的谋到百户之位,着实有几分不简单啊。

当然,这对李家并不是坏事,两家本是亲戚,孩子间也交好,李太太又对赵长卿有些个心思,自然是盼着赵家越来越好的。

母女两个说了会儿话,李明珠便回自己院里休息了。

入夜,张家却颇是不太平。

赵氏把李家送信的妈妈与老太太屋里的下人都打发下去,方同张老太太说,“老太太心疼二姑娘,她的事,老太太怕我这嫡母藏奸,等闲不许我多问一句,我也只得依着老太太。原本我想着,她好歹是老太太一手调理出来的,圣贤道理不懂,礼义廉耻总知道些的。不想,如今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来,还一直丢脸丢到姑太太家里。若非姑太太瞧着不像,打发人来家里知道,一家子还蒙在股子里,怕是要给人笑话死都不知道缘故呢!”

赵氏先前可不是这幅模样,想当初,初嫁到张家来时赵氏再斯文秀雅不过了。只是张举人同郑氏有私情后,张老太太一门心思偏着儿子与郑氏,赵氏脾气由此大变,对张老太太一千个看不上,婆媳之间早已翻脸。若无事惹着她还好,若有事招惹到她,那脸面不脸面的,她便顾不得了。

张老太太的脸色都能阴出水来了,道,“哪至于此,小孩子相熟,赵家又不是外处,表姐妹的不是外人,鸾姐儿不过是去凑凑热闹,看你这大惊小怪的。”

赵氏冷笑,“凑凑热闹!人家嫡亲的表姐妹的过去都是下帖子请的,二姑娘算是哪个牌位上的人,竟能不请自至?而且,一去就去两天!老太太拿这话糊弄得了我,可糊弄得住外人?张家难道只有二姑娘一个?凤初凤晓年纪都大了,这两年就要说亲,二姑娘如此没规矩行事,丢脸现眼惹人笑话!老太太不说惩戒一二,叫她明白个好歹,倒是满嘴的维护!莫非,老太太眼里只有一个二姑娘不成?”

“再说,老太太以为二姑娘丢的是她自己的脸!她姓张,张家的姑娘做出失礼的事,整个张家都跟着蒙羞。”赵氏起身道,“老太太不给我个交待,我便去找大伯母说道一二。”

赵氏嘴里的大伯母说的是张家族长夫人,张大老太太最讲规矩,于族中向有威望。张老太太论身份论地位论才干论人品,样样比不上这个妯娌。而且,张大老太太最厌郑氏,以前为郑氏的事直接训斥过张老太太。张老太太一听赵氏这样说,怒拍几案,气的浑身乱颤,“你敢威胁我!”

“从今天起,没我的命令,二姑娘不能随便出门。”赵氏冷冷一笑,语气偏生轻描淡写,“原本,她是丢人还是现眼,都与我不相干关。不过,凤初凤晓年纪渐渐大了,凤仪凤俭以后也得说亲。不论老太太怎么想,我是绝不会让她一块臭肉坏了满锅好汤的。”

张老太太直接一口气没上来,厥死过去。赵氏施施然出去叫丫头去请大夫,自己回了房中。

当晚,张举人没能在小妾房中鬼混,忙不迭到母亲身边侍疾去了。张老太太抓着儿子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待张举人去找赵氏理论,赵氏冷笑,“是啊,我不贤良,我没给老爷生儿育女,没给老爷张罗美人?老爷凭良心说,二姑娘做这些事是对是错!难道要为她一个,把全家全族的脸都丢尽才算完!老太太一门心思的偏着冬梅院,我可有说过半个不字!老爷也别总是找着软和的拿捏,对不对的,先过来寻我的不是。有这空,赶紧去教二姑娘个好歹,也叫她争口气,别尽是丢人现眼!”

张举人对着妻子总是有几分心虚的,道,“我哪里有说你不贤良,二丫头不好,你教导她就是。怎么倒顶撞起母亲来了?”

“这事可真是稀奇,我哪里有顶撞过老太太?”赵氏挑眉道,“姑太太特意打发人来给我知道,二姑娘的事,我哪里敢瞒着老太太。老太太一听她在外丢脸,一时就气厥过去的。怎么,难道老太太又说是我气的?”

赵氏冷笑着颌首,“行了,老太太打个喷嚏都是我的不是,这也是老黄历了。若是这些事,你不要再来跟我说。我嫁给你做正妻,该做的,都做的,若是老太太现在还这样挑剔,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去吧,我既是不好,更不配在老太太跟前服侍的。”

张举人哑口无言。

赵氏忽又转了颜色,温声问张举人,“这几日是月蓉在你身边服侍,她服侍的可贴心?”

张举人笑,“她年纪虽小,倒还有几分机伶体贴。”

“那就好,也不枉我叫瑞嬷嬷调理她那些时日了。”赵氏伸出手理理张举人的衣领,“老太太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只喜欢郑氏。如今她病了,我不好上前去招她心里不痛快。二姑娘的事,我还没跟郑氏理论,不过是看着老爷和老太太的面子罢了。她但凡有一点心思,也该教二姑娘个规矩,便不至于发生今日之事,把老太太气倒了。”幽幽的叹口气,赵氏道,“我已经说了,从此以后,没我的吩咐,二姑娘不能出门。不然,她这一回回的丢脸,我倒没什么,就是老爷,别人说起来都得说张举人家的闺女教养如何如何了。所以,在二姑娘没学好规矩前,还是让她在家学学规矩。老爷说呢?”

听赵氏说得有理,张举人笑,“你说的是。这家里的事,你做主就好。我看咱们大丫头三丫头都好,仪哥儿俭哥儿念书也有出息,二丫头那里,你平日里多看顾吧。”

赵氏心下冷笑,面儿上不急不徐,“这家里,谁的事我都敢管,独二姑娘的事,我不好插手的。她小时候行事不妥,我不过罚她跪上片刻,老太太郑氏便能来闹,老爷也心疼她。她的事,咱们早说好的,归老太太管。如今老太太病了,老爷还是另寻妥当人吧。”

张举人面上微窘,赔笑道,“那不过是气话罢了,你怎么还记着呢。”

“好了,老爷去老太太身边侍疾吧,我有些累了。月蓉会烧不错的小菜,我叫她烧些小菜给老爷做宵夜。老爷自己也注意身子。”赵氏不想多说,便打发张举人走了。

赵氏懒得理会这一家子,当晚便打发人去了赵勇家,得了凌氏的回信儿,第二日,赵氏打扮一新,带着两个女儿去了赵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