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文帝并未计较赵长宁失仪,道,“你倒是挺孝顺。”顿一顿,又道,“你是边城人,小小年纪能考得进士,也颇为不易的。”

“谢陛下夸奖。”别人说这一句也便罢了,偏生赵长宁是个实在人,他还滔滔不绝起来,道,“臣有今日,一则是学里先生教导学问,二则臣自己也用功念书,三则还有学识好的朋友肯指点臣的文章。更重要的是,今科春闱公道,故此,如臣这样的举子便可出头。”

别以为老实人就不会说话了,因为老实,所以有啥说啥,赵长宁说的都是心里话,还颇具条理。他是真的念书用功,不为别的,家里门第低,先时长姐吃了多少苦处,就因门第低,不能与那些显赫人家硬碰硬,只能哑忍。赵长宁身为家中长男,本就天生有一份长子的责任在肩,这些年,经的这些事,他不说,并不代表不在乎。他资质不如别人,唯有更加发愤罢了。

昭文帝痛下决心肃清春闱弊案,这一两个月老了五岁不止,如今听到有新科进士这般言辞,心下便觉欣慰。他到底是帝王,并不轻露喜怒,只是多与赵长宁说了几句,道,“你考取了进士,便能做官了,以后想做什么?”

赵长宁道,“臣是边城人,不瞒陛下,臣自幼习武,臣的父亲是边城卫所的千户,臣的祖父在先帝年间与蛮人作战时负伤,后来不治过逝。如今边城与西蛮时有交战,臣生在边城,长在边城,考取了进士,臣依旧是想回边城,若能在西北军中任一马前卒,能冲锋陷阵,能保家国于平安,就是臣的志向了。”

昭文帝赞许道,“若国家男儿皆有此志,何愁西北不平!”

赵长宁憨憨一笑,“陛下赞的臣脸上*辣的。”

昭文帝不由也笑了,他忽生好奇之心,问,“你与赵安人,谁武功更好?”

赵长宁一时有些懵,“赵安人?”

昭文帝道,“就是你姐姐。”

赵长宁都忘了他姐有诰命的事了,他忙道,“臣姐那是天生的神力,等闲人比她不过。”赵长宁是见过他姐用银子捏花样子本事的,他都替银子疼的慌。

昭文帝想着,这也是大实话,等闲人哪能拉得开轩辕弓,只可惜赵安人身为女儿身,不好轻上战场。这位赵安人的弟弟,瞧着没啥心眼的傻小子,想来也是通些武功的,便道,“你既想去西北,朕便让你去西北。”赏了赵长宁一个西北军七品军职,就打发他出去了。

对于赵长宁的运气,梨子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粉儿羡慕道,“梨果考到翰林院,皇帝老子也没召他见见哪。阿宁,你哪儿来得这么好的运道哪?”苏白这探花不算,皇帝自然加以青眼。可赵长宁这孙山,怎么竟能得了皇帝老子的眼缘儿。

赵长宁道,“孙山给的。”

梨子哈哈大笑,揽住他的脖子,很为赵长宁高兴,道,“待过几日,咱们一道回边城,也做个伴。”

赵长宁自然应下。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春闱,在此时算是尘埃落定,赵长卿已经与苏先生商量着买宅子在帝都定居的事了。帝都是从来不缺新鲜事的地方,新科进士的热闹刚过,又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闯入人们的视线:传说中离家日久、沓无音信的两位国舅爷回帝都啦!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207章

国舅爷回帝都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帝都闲磕牙的人而言,不过是多一桩谈资罢了。

对于宋家,这无疑是天大的喜事。

即便宋侯爷在老友郑大人面前口是心非的放两句狠话,“爱回来不回来,老子又不缺儿子,一辈子别回来才好,省心!某才不稀罕!”

郑大人慢吞吞的嗫口小酒,道,“我真是求你了,你说句实话能死么。”是啊,你不稀罕,你不稀罕还露出这种嘴巴能咧到后脑勺的蠢相,郑大人也算开了眼界,他怎么会跟这种口不对心的家伙成为好友的?

宋侯爷铁齿道,“这便是大实话!我主要是担心我家老太太,这几年在阿耀那里,好几回闹着回来…哎,哪里敢叫她知道这两个孽障不在家的事,如今他们回来了,我也能把老太太接回来。”宋侯爷是由寡母带大,极是孝顺,当初长子一出事,宋侯爷怕老太太心里承受不住,立刻将人连夜打包送到了在福闽做官的二弟那里,一晃都快六年了。

郑大人对于宋老太太回帝都倒是热烈欢迎,道,“你家老太太回了帝都,我家老太太也有个走动的去处了。”郑大人与宋侯爷是同届举子,两家老太太都是熟的,因同是草根出身,还很有共同语言。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时不时干一杯,不多时便都有了醉意,宋侯爷吩咐小厮,“去家里把宋嘉让叫来,就说我醉了,走不动了。”他还摆上谱儿了。

郑大人露出惨不忍睹的模样,心说,你腿又没断,就这样瞎摆谱!宋侯爷悠哉悠哉的等着长子宋嘉让过来接,待宋嘉让到了,宋侯爷摆足了做老子的派头,方在长子的服侍下与郑大人告辞。

郑大人心下鄙视,真个死烧包!

儿子回来了,宋侯爷觉着,自己纵使烧包,也是有烧包的资本滴。

死烧包宋侯爷先是请了御医来给两个儿子检查了身体,再火速的给长子谋了差使。到了宋侯爷这个档次,他给长子谋差便是走上层路线了。尤其儿子能找回来多亏了皇帝陛下,宋侯爷自然要进宫谢恩。他原就是昭文帝心腹之臣,后来天意弄人,长女宋嘉言入主中宫,宋侯爷便成了国丈。做了国丈后,宋侯爷已不再兼朝中职务,只是身上带着承恩侯之爵,还有个正二品散秩大臣的官职。

长女生了一对龙凤胎,嫡皇子已被立为皇太子,宋侯爷与今上的关系也不错。

在昭文帝面前,宋侯爷便没有那般烧包了,宋侯爷先谢过君恩,助他找回儿子。他叹道,“儿女都是债啊。没音迅时这心里没片刻安宁的,这回来了,又有操不完的心。”便说了想给长子谋差使之事。

昭文帝道,“嘉让嘉诺年纪也大了,朕听说嘉让在西平关颇是勇武,不如给他在禁卫军安排个差使。”宋嘉让在西平关立下过战功,先时已是百户之身,只是当初在西平关用的化名,如今便不好大肆声张。宋侯爷请太医给儿子们检查身体,宋嘉让身上还有刀伤,也是真真的。这些,昭文帝都知道。

宋侯爷道,“嘉让刚回来时,臣也是这般想,他素爱武事。只是,看他身上有些旧伤,太医说多休养为好。再者,外戚之家也要避嫌,幸而在西平关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不然朝中大臣必要议论。他是长子,以后是要袭爵的,陛下赏他个拿俸银的闲差已是他的福气。就是嘉诺,他倒是爱念书,这几年无事,正好拿起书本来考功名,日后在翰林,清贵也悠闲。”这倒不是宋侯爷口气大,宋侯爷自己便是状元出身,从不觉着功名难考。偏生长子没念书的那根筋,次子在读书上倒很有些天分,考功名应该问题不大。

其实昭文帝对于宋家兄弟去西平关的事情很有些阴谋论,尤其他一日日老去,宋皇后却正当年轻,太子尚小,有些事,昭文帝不得不防哪。宋侯爷伴驾多年,对昭文帝的脾气多有揣摩,故此,事事拿捏的恰到好处。反正他儿子去都去了西平关,如今只得努力打消昭文帝的怀疑,其他也无法可想。

听宋侯爷这样说,昭文帝笑,“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后,赏了宋嘉让正三品的散秩大臣之位。宋嘉让跟他爹的官衔是一样的,只是品阶不同罢了。

宋嘉让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兄长,将来的承恩侯,不过是赏个闲职,纵使品级高一些,大臣们也没啥意见。

给宋嘉让三品散秩大臣的官职之事,昭文帝是同宋皇后商量过的,宋皇后道,“散秩大臣就很好。”

昭文帝道,“嘉让颇是英勇,这般闲置,有些可惜了。”

“这世上,人处在什么位置,就要担什么样的责任。陛下以前还与我说过,你少时最爱山水胜景,想着有朝一日能看遍国家名山大川方好。只是,做了一国之君,万人之上,也是有所舍弃的。”宋皇后温声道,“大哥是个重情义的人,今番能遇难呈祥,已是福气。凡事适可而止才好,多求便是贪心了。”

宋皇后能说出这般公允的话,昭文帝心下熨帖,亦不再勉强,道,“那就依皇后。”

昭文帝又道,“嘉让回来这几日,皇后怎么不召他进宫相见?你们兄妹也有六年没见了吧。”

宋嘉言轻叹,“不知为什么,先时没大哥的消息,很是记挂他,就担心他在外头出什么事。如今他回来,我这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楚,想见面又不愿见面。”

昭文帝到底年长些,阅历深厚非年轻的宋皇后可比,昭文帝拍拍妻子的手,道,“见一见吧,见一见就好了。”便吩咐内侍去承恩侯府传口谕,令宋嘉让第二日到凤仪宫给皇后请安。

宋家接了口谕后,宋侯爷没说什么,只对长子道,“娘娘一直惦记你。”亏得有个做皇后的闺女,不然还不知猴年马月能找回儿子呢。

宋嘉让不愧是宋皇后一母同胞的兄长,兄妹两个的性子倒有些相仿,宋嘉让也惦记着宫里的妹妹,或者是“近乡情更怯”,宋嘉让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宋侯爷问,“身为兄长,你妹妹最艰难的时候,你一走了之。是不是觉着愧的慌?”

当初宋嘉让离家远走,是有不能承受之理由。可,如今听父亲这样问,也就是这样了,他心中有愧。生母早早过逝,他却没能照顾好妹妹,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离开帝都。每每想起,宋嘉让都愧的无地自容。

长子没说话,宋侯爷微微一笑,俊雅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这就对了。”话毕,宋侯爷施施然离去。

儿子回来,宋侯爷当然是高兴的,只是,担了这好几年的心,未免也有诸多不爽。如今见长子愧悔,宋侯爷心里憋了许久的那口气,顿时烟消云散。

浑身上下,舒泰无比。

至于长子的感受——都快三十的人了,养他这么多年,不能彩衣娱父便罢了,难道还要做父亲的对他身心关怀仿佛奶妈。

宋侯爷完全不打算去开解长子,他已经决定以后多抖一抖做父亲的威风,让儿子对他来身心关怀才好。

宋侯爷心顺意顺的回了房,继室杜氏迎出来,服侍着丈夫用过茶水,夫妻两个闲话几句,杜氏方道,“有件事想跟侯爷商量。”

“什么事?”

杜氏温声道,“嘉谧年纪小,我平日里要照顾他,家里的事就有些顾不大过来。如今让哥儿跟他媳妇回来了,嘉诺也到了娶妻的年纪,这事自然是老太太和侯爷操心做主。我想着,家里的事还是慢慢的交给让哥儿媳妇来管吧。我管这几年,着实吃力。”杜氏出身寒微,当然,也是正经平民百姓,年轻时被宋侯爷纳为二房。后来宋侯爷第二任妻子小纪氏过逝,并未再另娶高门之女,觉着杜氏温柔贤淑,便直接扶正了杜氏。旁人都说杜氏好命,无他,宋家封侯还是近几年的事,宋侯爷前头死了两任老婆,杜氏是第三任,而且是唯一一位活着做了承恩侯夫人的一位,自然是命好。

说来,宋侯爷也是草根出身,正经元配是武安侯的嫡次女纪氏,这位纪氏夫人给宋侯爷生了嫡长子嫡长女,便是如今的宋嘉让与宋皇后兄妹,纪氏夫人在生宋皇后时难产身亡,早早过逝。之后,宋侯爷娶了元配夫人的庶妹小纪氏为继室,小纪氏也给宋侯爷生了一子一女,便是宋嘉语宋嘉诺姐弟。如今,宋嘉诺刚刚同长兄长嫂自边城回来,宋嘉语先时在宫为妃,生下一位皇子一位公子,可惜命薄,宋嘉语在生小公主时难产过身。小纪氏的死因有些不大光彩,且皆是因小纪氏的缘故,方令宋家兄弟相继远走,宋皇后之前颇多磨难,也多由小纪氏而来。

杜氏跟了宋侯爷多年,由二房熬到了填房,不是因为杜氏容貌出众、智慧绝顶,而是因为她安分。杜氏看得明白,这个家不必争,当初小纪氏就是想争,结果落得什么下场?何况她呢?

杜氏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她如今有了儿子,以后一辈子的依靠便有了。何必争呢?人最重要是看清自己的本事,把握住自己能把握的东西就够了。那些没能力得到的东西,千万莫生贪心,方可一世平安。宋嘉让夫妻并非刻薄之人,自己儿子年纪小,好好的将儿子养大,她这一辈子,便也圆满了。

故此,宋嘉让夫妻一回来,杜氏就盘算着将管家的事交给他们才好。丈夫还年轻,总不会亏了她与儿子。

杜氏这般知情识趣,宋侯爷微微一笑,“也好。以后外头这些事让晚辈操心吧,咱们也该享几日清福了。”

杜氏笑,“享福的事还不急,我先跟侯爷说一声,老太太的院子是一直在打扫的,只是久不住人,有些潮了,我叫人升了炭盆烤几日该无事的。老太太什么时候回来,你提前给我个信儿,我跟让哥儿他媳妇说一声,得提前预备着呢。”如今的府第已不是先时的宅院,封侯之后,朝廷另赐了更气派的宅子。

“家里的信是随着朝廷邸报送去的福州,老太太最快也得一个月才能到帝都,不必急,慢慢来就成了。”说了一回家事,宋侯爷问,“嘉谧呢?”宋嘉谧,宋侯爷的幼子,年方五岁。

杜氏笑,“去找腊哥儿、满哥儿玩儿去了。”腊哥儿、满哥儿,是宋嘉让的两个儿子。

宋侯爷挑剔,“这取的是什么名字,腊哥儿,还甜哥儿呢。满,这个字也不大好。”

杜氏笑,“腊哥儿是腊月底生的,满哥儿是月圆时生的。”人家这名字也是各有来历。

宋侯爷评价,“土气。”

杜氏知道丈夫的脾气,只是一笑,便不再理他。

宋侯爷已经搔着下巴打算重新给孙子取两个好听的名字了,不但大名要取,小名儿也不能俗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208章

宋皇后兄妹团聚自有一番悲喜交集,泣笑叙阔,暂且不提。

赵长卿苏先生已经在挑宅子,准备在帝都定居。梨子也打算给梨果置办一套宅子,日后做官住着便宜,省得再租了。其实梨子原是想买下他们租的这套四合院,只是宅子的主人也知租他这宅子的举人都中了进士,心下亦觉着自家这宅子风水好,于是,奇货可居,死都不肯卖。

梨子只得作罢,打算三家一起买,以后做邻居也好。

只是,也没那般凑巧连在一起卖的宅子。

新科进士都有两个月的回乡探亲假,夏文跟赵长卿商量着,打算回家一趟,冯殷也要回家接妻儿过来。赵长卿道,“买宅子的事怎么办呢?总不好都托给苏先生。”

夏文道,“不如这样,我跟冯殷一道走,你就别回去了,一路千里,来回奔波也累得慌。”

“那你代我向公婆问好吧。还有咱们屋里的东西都拉来吧,笨重的家俱就算了,在帝都现置办也来得及。那些咱们用惯了的,还是带来便宜。”赵长卿想了想,道,“我叫永福跟你一起回去,她细心,我那些东西,她也清楚。”

“也好。”夏文没什么意见,道,“宅子不用买太大的,咱们人少,够住就行了。”

“帝都的宅子总不会赔钱的,现在买了,住几年出手,一样好卖,比租房子强。放心吧。”赵长卿问,“要不要接公公婆婆一道来帝都,我提前预备院子。”

夏文道,“先做一年翰林看看再说。帝都居,大不易,何况背井离乡的,父亲母亲估计不会愿意过来的。”

“我备了些东西,一样样的都写好了单子的。”赵长卿说着把备的礼单递给夏文,道,“除了给家里的,还有小姑妈那里,王老先生那里,族长老太太那边的。一份份的放在了箱子里,都是些帝都土物,不值什么钱,是咱们的心意。”

夏文揽住赵长卿的肩,轻声道,“长卿,自从娶了你,我无事不顺遂。”

赵长卿笑,“看来是我旺夫。”

夏文道,“我上辈子肯定是积了不少福德,今生方能娶你为妻。”

赵长卿唇角翘起,双眸弯弯。

送走了夏文,赵长卿与苏先生在牙行的介绍下,开始挑选宅子。两家选的宅子离得不远,不过隔了一条巷子。梨子给梨果挑的宅子也在附近,刚把宅子定下来,梨子就带着梨果与赵长宁、凌腾、朱庆、朱唐等人锦衣还乡了。

临走前,赵长卿也准备了许多带给家里的东西,还有送给小妹妹长喜的一套金项圈、金手镯,皆装箱放好,清单列出,连带着写的家信交给赵长宁,叮嘱他好生带回去,又叮嘱了他好些路上的话。

苏白长于边城,正好有漫长假期,与苏先生说了一声,也同赵长宁他们一道去了。

热热闹闹的一幢宅子,似乎顷刻间便冷清起来。苏先生与赵长卿照样过的惬意,两人已经商量着要如何收拾新买的宅子,再去定做些新鲜样式的家俱。

苏先生问赵长卿,“夏老爷、夏太太会来帝都吗?”

赵长卿道,“相公走前说,先做一年的翰林看看,公婆大概不会来的。”她已经计划如何调整园中草木,补种一些自己喜欢的花草。

苏先生笑,“怎么,阿文还惦记开药堂的事呢。”

赵长卿感叹,“他这样说,不过我觉着他大概是更想做官的。”

苏先生道,“这并不奇怪,先时夏家颇经坎坷,阿文是长子,何况他念书有天分,为人有耐心,想做官也是情理之中。”

赵长卿笑,“随他吧,其实帝都也不错,气派不说,在这里住着,眼界也宽。何况先生、郑姐姐都在帝都,蜀中风光虽好,奈何没有太投缘的人。”

苏先生笑,“这也是。”

两人正说着话,承恩侯府打发人送了帖子来。

赵长卿还疑惑呢,道,“咱们跟承恩侯府素无往来。”

苏先生笑,“叫进来就知道了。”

送帖子的是个熟人,纪让身边的随从唤方成的,赵长卿惊喜道,“方成,你怎么来帝都了?”这如何又捧了承恩公府的帖子来呢。

“先生和夏大奶奶有所不知,我们家大爷、二爷、大奶奶、两位公子、大姑娘,都已经回来了。”方成先请了安,递上帖子,不待苏先生、赵长卿有所问,忙解释道,“不瞒先生和夏大奶奶,我们爷先时有诸多苦衷,故此隐瞒了身份。此番是我们爷打发小的过来,请先生、苏大爷、夏大爷、夏大奶奶、赵大爷明儿若有空,过去说话。”

赵长卿依旧疑惑,“纪大哥什么身份来着,你倒是先说个明白?”难不成是监察司的密探?

方成道,“瞧小的啰嗦半日,竟还没说到点子上。我们大爷就是承恩侯府的长公子,当今皇后娘娘嫡亲的兄长。因边城的事不宜公开,还得请先生和夏大奶奶代为保密才好。”

赵长卿吓一跳,心说,那纪让和小纪账房不就是国舅爷么。当然,现在应该叫宋嘉让宋嘉诺了。

苏先生极是淡定,笑,“这是自然。”又问,“你家大爷、大奶奶、二爷、还有腊哥儿、满哥儿、福姐儿可好?”

方成笑回,“都好。”

赵长卿道,“只是不巧,相公他们得了朝廷的假,都回乡了。”

“那要真是不巧。我家大爷看过春闱榜单,很为夏大爷、苏大爷、赵大爷高兴,美酒都预备好了。”方成道,“不过也不怕,大爷听说夏大爷、苏大爷都进了翰林,以后要见的日子也多呢。只可惜赵大爷先走一步,不知何年能见了。要是先生、夏大奶奶明日有空,不妨过去坐坐,大奶奶、大姑娘常说起先生和夏大奶奶。”

苏先生与赵长卿相视一笑,道,“明儿一定去的。”

方成又闲话两话,便客气的告辞了。

赵长卿为宋家兄弟的身份唏嘘,苏先生倒是一派淡然,赵长卿心下一动,问,“先生,你是不是早猜出来了?”她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份见识,并不代表苏先生没有。

“你还当我能掐会算。”苏先生笑叹,“当初见小纪账房觉着眼熟是真的,我与你说过他同宋侯爷年轻时颇有几分肖似吧。不过,我消息不灵通,不知道宋家两位公子出走的事,不然,再怎么也能猜出来。他们母家姓纪,出身武安侯府。所以在边城才会用纪的姓氏,唉,简直是摆在明面上了。”

苏先生如数家珍,赵长卿愈发疑惑苏先生的出身。

苏先生有一双能看破世人心事的眼睛,微微一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赵长卿十分了解苏先生的脾气,于是便不问,忽又担心起来,道,“承恩侯府会不会有人认得先生?”

苏先生却无此忧虑,“苏白都快二十了,这许多年过去,就是旧友故交站在眼前,恐怕也认不出我。何况,我跟承恩侯府的人原就不熟。”

赵长卿不禁问,“那先生怎么认得宋侯爷的?”

苏先生道,“宋侯爷状元出身,当年天街夸官,何等风采,如我这般年纪的女人,大多都认得他。”

赵长卿诧异,“我听闻帝都女孩儿规矩严明,难道还可以去外头看男人?”

苏先生莞尔,“长卿,平日间咱们出门,也没人拿咱们当怪物吧?街上妇人娘子也不少。宋皇后未进宫时,也可以在西山脚下开办书院,你怎么会觉着帝都人保守迂腐?”

赵长卿道,“我的人说的。”

苏先生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赵长卿有些惭愧,苏先生今日心情大悦,不禁多说了几句,“我年轻时也同你一样,别人随便说一句什么,我便当真。后来才学会如何甄别真话与谎言。”

赵长卿自幼与苏先生感情不同,听此言不觉心酸,道,“有人这样伤害过先生。”

“这世上,谁还没有被伤害过?哪里还值当大惊小怪。”苏先生淡然浅笑,并不多提从前,笑道,“明天要去承恩侯府,幸而做了几件夏衫,明天你也穿得光鲜一些。”

师徒两个默契的讨论起明日赴约的穿衣打扮与准备见面礼的事来。

第二日用过早饭,便坐车去了承恩侯府,时间拿捏的不早不晚,极是恰当。承恩侯府虽显赫,好在师徒二人都见过世面,还不至于叫人小瞧了去。

自门口下车,换了软轿,一路乘软轿到二门,已有穿戴体面的嬷嬷相迎,引二人到了一处三进院落。这院子宽敞而精致,一草一木都恰到好处,正房门口有穿青衣的小丫环侍立,排场并不大,却给人一种有底蕴气派的感觉。

赵长卿想,听说宋家封侯并未几年,想来在治家上的确是下了大工夫的。

听到回禀,戚氏出门相迎,握住苏先生和赵长卿的手,眼中满满的笑,“早想请先生和长卿过来,偏生我们刚回来,家里事也多,一拖二拖的就拖到了今天。”

丫环献了茶,大家互问了好,各自入了座,赵长卿说起夏文赵长宁各自回乡的事,戚氏笑道,“夏叔叔和阿白回乡倒无妨,以后在翰林院做官,咱们离得也近,见面也便宜。就是听说阿宁也走了,福姐儿她爹直道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