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魔香!小鬼头乌鸦嘴,他们攻进来啦!”小青惊怒交集,屏住呼吸,碧带迤俪飞舞,流云似的拖卷着许宣二人朝后退去。

许宣迷迷糊糊,心想:“乖乖隆个东,这回可真热闹啦!”奋力睁眼望去,只见四周魅影憧憧,气浪冲涌,无数怪叫怒吼之声充斥耳际,震得他气血乱涌,几欲作呕。

白衣女子剑光飞舞,银龙雪电似的纵横穿梭,“吃吃”连响,火星气浪接连飞迸溅射。几个妖魔惨声怪吼,朝外翻跌摔退。

又听“轰隆”连震,几道白光从葛长庚手中的三棱石镜飞射而出,光芒闪耀处,气浪炸舞,惨叫迭声,鲜血四冲飞溅,洞壁尽红。

葛长庚棱镜飞转,气光横扫,将冲涌进来的妖魔尽皆逼退,喝道:“张嘴!”几颗黑丹弹指飞射,倏地没入许宣等人口中。

众人喉中一凉,周身冰爽,神智大为清醒。当下依照他的指令,迅速退缩,围作一圈,剑气镜光交相纵错,密不透风地护挡在外。

“砰”的一声闷响,金锣齐奏,烟气袅袅,人影瞬间退散,洞中突然又恢复了静谧,惟有腥气恶臭

犹自挥散不去。

还不等许宣回过神来,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便已结束。

手中的火炬跳跃伸缩,渐转光亮。四周鲜血班驳,尸积如丘,其状惨烈无比。饶是许宣胆大包天,看了几眼,也忍不住心中烦恶,弯腰干呕起来。

小青惊魂未定,恨恨地瞪着葛长庚,冷笑道:“葛老道,你不是说他们暂时不会攻进来么?果然是神机妙算,佩服佩服。”

洞外突然响起一个洪亮高亢的嗓音,如金石撞击,铿锵悦耳:“葛仙人,峨眉和道门各派都袖手旁观,幸灾乐祸地等着看你死呢。你又何必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只要你将帝尊放出来,我们决不难为你。否则必定踏平此山,让你尸骨无存。九鼎老祖说话向来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许宣心中一凛,曾听二舅说起,魔门十祖之中,凶焰最炽、修为最高、最阴狡多智的,便是“九鼎真人”楚柏元。

此人原本是茅山宗的道门高人,为了修仙,误入歧途,以童子元阴修炼“九鼎还阳法”,生平也不知杀了多少童男童女,可谓恶贯满盈。但他重信守诺,确是魔门少有。

葛长庚朗声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老夫说话也向来算数,绝不会将林灵素交给你们。古人说‘朝闻道,夕可死矣’。既是求道之人,又怕什么生死?”

这几句话淡淡说来,却是斩钉截铁,不容转圜,其中凛然正气,更是听得许宣热血如沸,肃然起敬。

他暗自反反复复地念着:“朝闻道,夕可死矣。既是求道之人,又怕什么生死?”大有所悟,心想:“舅舅常说的‘证心求道,才能超脱生死’,原来便是这个意思!”一时间心中激荡,豪情冲涌,恨不能如葛长庚、程仲甫等人一般,仗剑除魔,笑傲生死。

又听一个女子吃吃笑道:“葛仙人,你也一把年纪啦,怎么还象孩子似的耍性子?瞧你适才这几下子,真元大大不足,比起从前真是天壤之别。是不是被帝尊打散了经络?难不成连消散帝尊元神的气力也没有了么?”那声音阴柔婉转,如糖似蜜,让人听了耳根尽热。

葛长庚一震,全身仿佛僵住了,神情似悲似喜。

洞外群魔轰然附应,狼雕老祖尖声叫道:“神后说得不错,葛老道若不是被帝尊打得真元大散,又何必躲到这山洞里龟缩不出?神后说了,谁能救出帝尊,即刻封为五真神!”

许宣心道:“原来说话的女子竟然就是魔门妖后。葛仙人的神色这么奇怪,难道从前认得她么?”

一个洪钟似的声音大吼道:“既是如此,还等什么?一齐杀进去,宰了牛鼻子,救出帝尊!”

万千声音一齐狂呼大喊:“杀了牛鼻子,救出帝尊!”越来越响,随着狂风呼卷而入,甬洞内的尘土被掀得如大浪翻腾。

洞中众人心中大凛,先前魔门妖人投鼠忌器,是以再三试探,不敢贸然猛攻,现在他们既已笃定葛长庚无力消灭魔帝元神,必定再无顾忌,一涌而入。

“叮!”葛长庚的三棱神镜彩光折射,再度汇影成形。只见气光摇曳,几十个妖人率先鱼贯而入。

首当其冲的,是一个高壮凶恶的皂衣大汉,手握九尺青铜长刀,昂然阔步,右臂上缠了一条银环蛇,丝丝吐信。

其后是一个气宇轩昂的紫衣男子,长眉美髯,微笑不语,九个白铜小鼎在双手指间滴溜溜直转,银光乱耀。

第三个是一高瘦剽悍的褐衣男子,鼻如尖喙,双目凌厉如鹰,嘴上有一道斜长扭曲的疤痕,双手握着一对蛇形尖钩,青幽幽地闪光。

李秋晴花容惨白,紧靠着许宣,低声介绍。这三人依次是蛇刀老祖百里无忌、九鼎老祖楚柏元和狼雕老祖安羽臣。

第四个老叟青衣斗笠,身形矮小,背着一口铜锅,正是杀了王六、铁九,将程仲甫打得生死不知的玄龟老祖。

许宣屏息凝望,心跳加速。再往后看,个个奇容怪貌,凶神恶煞,有些名号虽未曾听说,但见李秋晴惊骇担忧的模样,便知必定都是魔门中极具分量的人物。

这么粗略一算,单只魔门十祖便已来了六个,其中任何一个都可让人闻风丧胆,再加上其余诸多妖魔,势力之强猛,已足以和道、佛各派抗衡。

小青倒抽了一口凉气,格格笑道:“葛老道,这些都是你的贵客,你可得好好招待,千万别怠慢啦。姐姐,我们还是先避让避让,别打搅了他们宾主之欢。”

白衣女子俏脸冰冷,长剑低垂,仿佛没有听见,双眸默默凝视着神镜幻影,淡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葛长庚长眉一扬,眼中闪起一道凌厉的光芒,双手抱心,一道银光真气从丹田滚滚冲出,汇入双掌,气芒交迸,形成巨大的光球。

他微微一笑,朗声道:“小青姑娘说得不错,来者是客,老夫岂敢怠慢?贵客临门,蓬荜生辉,焉能不倒履相迎!”

说到最后一字时,双掌猛然推向三棱石镜。两道银白色气浪蛟龙似的盘旋飞舞,冲入石镜,晶光刺目,万千道彩线如金蛇狂舞,在镜内飞速折射交错,层层翻涌,猛地从前端棱尖鼓舞冲出。

“轰!”巨响声中,绚光迸爆怒舞,宛如一道巨大的霓光气剑电射飞扫!

小青低声道:“三才元炁剑!”脸上碧纱瞬间如透,在那彩光霓虹掩映之下,显得说不出的妖媚夺目。

“三才元炁剑”是葛长庚的独门气剑,与青城山司马浮云的“幻剑殊梦”、蓬莱王文卿的“五雷电剑”、龙虎山张守真的“太一神兵”并称“天下四大气剑”。以“三才真炁”结合法宝“照神棱镜”,形成威力奇强的气光飞剑,可随心变幻,五百丈内断人首级、摄人魂魄。

许宣对这气剑闻名久矣,一颗心陡然揪紧,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李秋晴的手掌,目不转睛地屏息凝视,兴奋紧张,掌心湿淋淋尽是汗水。

李秋晴身子一颤,如被电击,想要抽离甩脱,却偏偏酸软无力,芳心剧跳,又是羞臊又是张皇,所幸小青和白衣女子都凝视前方,未曾注意。

眼角瞥去,许宣俊秀的脸容在变幻不定的眩彩中光芒四射,双眸炯炯,那神情如此专注动人。

突然之间,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潮水似的涌上心头,她双颊滚烫,指尖轻轻颤抖着,不由自主地反握住他的手,温柔、害怕、甜蜜、紧张……象浓雾似的包拢围涌,压得她胸喉如堵,难以呼吸。

“轰隆隆!”绚光乱舞,气浪狂奔。

剑芒在蜿蜒的甬洞之中激撞折射,朝着洞外滚滚电冲。洞壁应声迸裂,碎石炸飞。宏声巨响,如同夏日暴雷,隆隆不绝于耳。

混乱之中,隐隐听见洞口传来群魔怒吼。那三棱宝镜折射出的影像炽白模糊,剧烈摇荡,恍惚可以瞧见数十道身影一齐朝洞内飞冲,法宝飞舞,气浪迸卷,惊涛狂潮似的撞向“三才元炁剑”。

许宣头晕目眩,意动神摇,睁大了眼睛,生怕错失哪怕一个小小的细节。

却听葛长庚蓦然喝道:“快趴下!”话音未落,许宣耳边轰鸣巨震,眼前一花,天摇地动,一股狂猛得超乎想象的巨大气浪当面飞撞冲涌,登时将他连带着李秋晴一起掀飞,朝后翻滚飞跌。

刹那之间,一条白色丝绢横扫飞卷,陡然缠住他们的脚踝,回夺拉扯。

“轰隆隆!”昏天黑地,土石如雨,整个山洞仿佛瞬间崩塌!

卷一 云海仙踪 三 金丹(上)

  黑暗中,万籁俱寂,许宣感觉一个柔软冰凉的身体紧紧地贴着自己。

  许宣低声道:“李姑娘?”刚试探地伸出手,立即又缩了回去。指尖所触,竟然是一片光滑的肌肤。四周漆黑,腥臭弥散。他凝神四望,蒙蒙咙咙地瞧见一些黑影,似乎在轻轻摇动。侧耳倾听,听不见一丝声响,死寂中只有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一下比一下来得清晰。

  一阵阴冷的寒风仿佛从地狱里卷出,森然地拂面而过,汗毛乍起。刹那之间,他似乎听到几声鬼哭,隐隐约约,遥远得如同来自天际。

  难道大家都死了么?许宣心下一沉,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猛地大叫一声,坐起身来。“扑”的一声轻响,靠在他肩上的那人软软地滑落,柔顺的发丝微风似的拂过他的脸颊。

   “李姑娘?”许宣一惊,急忙抄手将她抱住,不料怀中之人翻身跃起,疾风扑面,“啪”的一声脆响,一记耳光突如其来,势大力沉,打得他眼冒金星,灼痛如烧。许宣只觉脖学都似乎被打断了,重重地摔倒在地。      

  左边不远处响起李秋晴惊慌的声音:“许公子?许公子?”李秋晴既在彼处,那么这女子是……许宣捂着热辣的脸颊,一时不明所以。

  右边又响起小青那银铃似的笑声:“小色鬼,死到临头,还想借机揩油。姐姐,你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心软,不干脆拧下他的脑袋?”

  李秋晴“啊”的一声,道:“许公子,你……”许宣张口结舌,突然明白自己抱到的是谁了!

  “哧!”火星四溅,红光跳跃,洞中陡然变得明亮起来,小青举着火把,笑道:“姐姐,你没事吧?”白衣女子倚着洞壁,冷冷地凝视着许寅,素手紧紧地抓着胸襟,又羞又怒。许宣咳嗽一声,不敢直视,哑着嗓子道:“我……在下无意冒犯,仙子……可别见怪。”

  小青道:“人小鬼大,色胆包天,连我姐姐的豆腐都敢吃,我瞧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许宣被她这般挖苦,脸上火烧火燎,更觉尴尬,恨不能钻到地洞中去。忽听李秋晴惊道:“外公! ’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葛长庚躺在不远处,双目紧闭,气若游丝,脸色黑紫,白衣上沾染了一大片鲜血。“照神棱镜”翻落在数丈开外,晶体棱柱上进了几道缺口,幻光游离。

  “葛仙人?”众人一齐围上前去,不断地低声呼唤。群魔环伺在外,情状凶险,倘若葛长庚遭遇不测,他们想要逃出生天更无可能。

  白衣女子将双手抵住葛长庚的后背,源源不断地输送真气,双眉轻蹙,俏脸越来越凝重。李秋晴更加害怕,颤声道:“仙子,我、我外公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