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琬努力转动眼珠子,悲愤地瞪向严天佑,。

严天佑半眯眼,“他什么时候会发现你不见呢。”

同华琬对视半晌,严天佑发现华琬的眸光开始变得尖利,初见时的怯弱和惊慌已散去七八成,犹如铁匠千锤百炼出的锋利刀剑,只差最后淬火。

严天佑好笑地撇开视线,“你的眼神我喜欢,像北梁天昆山上的雪狼崽,獠牙未成,弱不禁风,但眸光偏偏比狼王还要跋扈无畏。”

“我不是在夸你,雪狼崽有狼王、狼后保护,长大后能成新的狼王,而你呢,什么都没有,就算赵允旻愿意护你,他也不是狼王,所以,你的眼神只会招来杀意。”

严天佑嘴角笑意愈发令人难以琢磨,“罢,我们北梁尊敬有血性之人,我便再带你去听一场戏。”

华琬被打横抱起,因为脖颈没力气,脑袋只能枕在严天佑粗壮的手臂上,眼前覆着雪白的兽毛,淡淡血腥味携裹着一股令人胆颤的兽性。

华琬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景象,苍茫雪原上群狼被北梁人追得四散溃逃,猩红血水染在雪地上格外刺眼。

华琬迷茫,当初殿下被送到北梁,亦有在草原、雪原上驰骋吗?

严天佑不是个惜话的,一路上有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华琬耳中,“……至于狼王,我八岁时就可一箭射杀了……”

严天佑很得意,可他心里也知晓,就是因为太过出色,所以很多人忌惮甚至惧怕他,大约连北梁皇帝亦在害怕吧,否则为何偏送他到新宋当质子。

走过一小段穿廊,华琬被带进了另一间厢房,厢房很大,里外间用一层杏黄色云锦帘子相隔。

严天佑抱华琬直直走到里间,里间箱床的双层影竹纹浅白纱幔随风扬起,轻柔飘渺如瑞兽纹熏香炉上的青烟。

华琬再一次被丢下,正正砸在被褥上,很软,翻滚两圈趴在了床上。

严天佑甩手大步走开,云锦帘子挡着,华琬看不到外间,但能清晰听见外头发出的声音,比如严天佑斟茶时杯碟在相碰。

脸被压的呼吸都不顺畅了,殿下知道她被掳走了,大约为了欠华家的那份情会来救她吧,华琬胸口涌起难以名状的苦涩和难堪,生生将心底的期待都掩盖了去。

华琬甚至有动摇,怀疑自己是不是真该走得远远,哪怕不去北梁,也别留在京城了。

脑子渐渐又陷入混沌,但周身仍旧无半点力气,疲惫不堪,华琬努力不让自己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终于传来她最熟悉的声音,华琬嘴唇翕动,一点泪悄悄滑落嘴角。

……

“青天白日,你过来不怕被人察觉?”严天佑把玩着昨儿少府监送他的浮釉青瓷杯。

青瓷杯薄胎细腻,云雕纹中透出细腻光芒,颜色干净纯粹的如湛蓝晴空。

“华琬在哪里?”赵允旻不再是一贯冷肃淡漠的神情,眉眼间透着焦虑和慌乱。

严天佑习惯笑着露出森森白齿,“我未料到你会这般早过来,连酒都未准备了,至于华匠师,她已经答应随我去北梁,你何必过来寻她麻烦,拆我的台。”

“不可能。”赵允旻吐字缓慢但斩钉截铁,漫说华琬心性纯净,不浮名利,纵是华琬被严天佑许诺的好处打动,他也不同意了,他要将华琬牢牢栓在身边。

严天佑摩挲杯盏,起身走至格窗前,背对着赵允旻,懒懒地说道:“若我告诉她,不止华家,而且她的爹娘亦是因你而亡,你对她的所有照顾,不过是出于对华家的愧疚,你说她心里会如何想,若她不在意这一切,一心念着你,就更该离开了。”晚上还会有更新,亲们晚上十点半记得来看么么哒,爱你们

第137章照顾

华琬强令自己清醒,外厢静默片刻,殿下是默认了吗?

“你在胡说什么。”赵允旻眉眼渐渐舒展,“甄家和我欠了太多人,我明白该如何做才能回报他们,才能让他们生者无忧,逝者无憾,但愧疚不是用照顾来偿还,华琬一直就不一样,她懂我,还有,你今日之举实是不光明磊落。”

一股暖流冲向周身血脉,华琬嘴唇忽然能张合了,可是手脚被压麻,一时站不起身,只呜呜咽咽地发出隐忍的哭声。

赵允旻心一颤,推开阻拦他的严天佑,青瓷杯被碰到地上,碎了一地浅蓝色瓷片。

纱帐飞起,赵允旻将华琬搂进怀里,华琬嗓子沙哑,说话仍是艰难,抽噎着不断将脑袋往赵允旻胸口拱。

赵允旻轻轻拍抚华琬后背,柔声安慰了两句,复又抬眼看严天佑,他在等严天佑解释。

严天佑无奈一耸肩,“匠师带不走,不过知道了你的软肋,不虚此行了。”

华琬手上力气一恢复,连双手也要紧抓着赵允旻,华琬不知他们是如何离开驿馆,直到乘上马车,情绪才稍稍平复。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声音恰如春日山涧溪水里倒映的光芒,一点一滴融了冰雪再渐生出暖意。

华琬心头愁绪早在赵允旻冲进厢房抱起她时,就化的一干二净。

华琬举起两只手,手腕上不但被麻绳磨出了血,还留下深深浅浅的勒痕。

赵允旻瞧着心疼,偏生着急出来身上未带伤药,“我带你去医馆。”

华琬倔强地说道:“不去,医馆人多口杂的,我休息一会就好。”

“阿琬听话。”赵允旻知华琬是在顾虑他。

马车帘子被撩开一条缝,车板子上多了瓶膏药,原来在外头当车夫的雨泽听不下去了,他们作为暗卫,是会随身带药的,这会赶紧献出来,省得主子和华娘子为此争执,他听的好不肉麻。

上了药,华琬仰着乱糟糟的脑袋看赵允旻,“殿下,你怎知道我被北梁皇子掳走了?”

赵允旻无奈一笑,“多亏了云岚公主我才这般快知晓。”

赵允旻理了理华琬鬓发,“云岚拜托你帮她制首饰了对吗,云岚被睿宗帝宠坏了,性子急,今早巳时末刻她过来寻我,言她派内侍往凝光院询问你制首饰的进度,不想扑了空,凝光院婢子言你陪表哥看放榜,为此事她念叨了半晌,直言分明辰时已放榜,你为何过巳时还未回凝光院。”

“起初我以为你去看望舅舅、舅娘,可心里总不踏实,”赵允旻顿了顿,面上现出悔色,“后来我唤了雨泽打探情况,知你未回凝光院,亦未在枣家子巷,我才起了警觉,我应该早些救你出来的。”

“殿下不用担心,我没事。”华琬抬手抚平赵允旻因自责而深陷的眉心。

赵允旻环手抱着华琬,思及严天佑之举,他亦后怕,华琬确实是他的软肋,在不能绝对保护华琬前,不可以让华琬成为众矢之的。

赵允旻未直接送华琬回凝光院,而是走小路绕去了苍松堂,华琬现在疲累又狼狈,赵允旻打算让华琬先在苍松堂休息。

苍松堂厢房布置的素雅干净,二人入内后,很快有小婢子进来伺候梳洗,见华琬拽着赵允旻不肯松手,婢子垂首紧紧抿着嘴不敢笑出声。

赵允旻微躬身,将华琬眼前的发丝撩到耳后,哄道:“我在苍松堂,哪儿都不去,你乖乖歇息,晚上我们去汴河游画舫可好。”

华琬心跳厉害,手却慢慢松开,羞涩地点头,“殿下有事情要忙么,若有别管我了。”

“我无事,今日就在苍松堂陪你……”

赵允旻话未说完,华琬已经羞的没脸听,扭头抓起婢子的手,躲到一旁角落。

赵允旻深深看了华琬一眼,先出厢房去寻穆堂主。

替华琬沐浴更衣后,婢子照赵允旻吩咐在屋内点了安息香。

铺好褥子,放下幔帐,之前还嘟嘟囔囔地问殿下在哪儿的华琬,这会沾到床就睡着了。

婢子担心风凉,还掩了格窗,在一旁小心伺候。

……

陆续换了两片新香,天际自西边慢慢生出红霞,赵允旻过来看望了华琬两次,初始不舍得吵醒,后担心华琬睡太沉晚上会失眠,还是命婢子将其唤醒了。

华琬揉着惺忪睡眼,任由婢子替她换一身宝蓝色襦裙,衣襟上斜斜地绣着银色梅枝,一头乌溜溜的长发绾了百合髻,

婢子一边替华琬妆扮一边忍不住往铜镜里瞧,她不知华琬是甚身份,只道这小娘子生得格外好看。

收拾妥当,婢子出厢房去请赵允旻。

华琬静坐着,隐约听见楼下庭院里有练武的短呵声,华琬好奇地跑至格窗,撩开纱帐往下瞧,居然是安琚在练剑,怪道她听着声音熟悉。

安琚剑术进益不少,挥剑干脆利落,剑气所过之处,厉风四起。

只在华琬眨眼的功夫,庭院一株大槐树的枝干就被安琚用剑气削下一块。

华琬推开格窗,想同安琚打招呼了,赵允旻正好推门进来,到了华琬身边,亦往下看,眉毛不自觉地微微一挑,将华琬牵到身后,“虽已是春日,但今年暖的迟,站在窗口容易着凉。”

华琬哪里懂赵允旻心里在想什么,仍旧依依不舍地往窗外瞧,“殿下,那小郎我认识了,是仪香堂的安琚,原来亦帮过我不少忙呢,前两年他只知道吃东西,不想现在这般厉害。”

赵允旻笑着附和华琬,他当然知晓华琬同安琚认识,否则也不会请穆堂主教安琚功夫。

“安小郎在习武,我们不要打扰他,隔壁厢房已摆好食案,用过夕食我们去汴河。”赵允旻毫不犹豫地将华琬牵离窗边。

改明儿华琬再来苍松堂歇息,他要让穆堂主将安琚领到别处练武,否则哼哼唧唧的会吵到华琬。

吃食精致爽口,松子虾仁、八段素什锦、蟹黄豆腐、烩三丝儿,再一份小笋汤,华琬午食未用了,这会胃口大开,赵允旻见华琬吃的欢喜,为华琬夹菜时还不忘令人再备一只食盒点心,一会带去画舫上。

第138章同船

三月的汴河咋暖还寒,两岸灯火繁盛,烛光点点,远远看去与天河一般。

往常州桥、汴河这一片便是不分昼夜皆游人如织的,今日又正逢贡院放榜,金榜题名的新科进士自有人家请至汴河乘游船听小曲儿,无奈落第的,亦三两结群,凑出百余文钱,捧一坛子浊酒,至渡口赁一叶轻舟,寻了红绡画舫,听听曲儿,看看妖艳舞伶,实为京城里借酒消愁、纾解郁结的最好去处,是以今日汴河比以往更加热闹。

赵允旻准备的画舫不甚显眼,是一艘约莫三丈长的小画舫,船身四周环绕了祥云浮雕,二层有一处飞檐翘角、玲珑精致的四角亭子,画舫上拢共只挂了十六盏宋帛宫灯。

赵允旻吩咐仆从在四角亭子上悬挂三层纱幔,其中两层用彩绳盘起,只留下一层如烟如雾地飘散在风中。

华琬笼着袖子,斜倚在美人靠上,欣赏汴河两岸风光与河中月影,虽然隔了纱幔朦朦胧胧瞧不真切,可华琬仍旧欢喜。

亭内的雕花平案上摆了八宝攒盒和饮子糕点,赵允旻自八宝攒盒里捡了粒大饱满的松籽儿,将松壳和松皮仔细剥去,准备多剥些与华琬吃了。

赵允旻无意间偏头看去,只见华琬玉指托香腮,杏眼含羞远眺,皎如月光的面上绽出恬淡笑意。

三月时节外头春正好,可赵允旻眼里,不及亭内三分。

赵允旻双眼迷蒙,欲一嗅春光,却又害怕惊到心中人儿,素来心神坚定,宠辱不惊,却也有了羞窘时候,赵允旻赶忙垂首,督促自己一心一意地剥松籽。

夜色渐浓,勾栏的画舫缓缓驶了出来,华琬听见远处不断地传来吆喝和叫好声,很是好奇,征得赵允旻允许,华琬迫不及待地跑到船舷上瞧热闹。

四角亭里没了华琬,登时变得寂寥,赵允旻兴致索然地剥了一把松籽,站起时发现华琬半个身子都探在船舷外,赶忙跟出亭子,护在华琬身边。

原来华琬在侧耳努力听右后方一艘画舫上的古琴曲子,琴声铮铮,气息时抑时扬,唱的可圈可点,唯一可惜是曲调太过哀婉。

华琬听的入神,偏又听不清唱词,颦眉问道:“殿下,她们在唱什么?”

赵允旻略略一听,“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哎,不知是何人所作,这般怆然。”词曲皆催人泪下,华琬叹气摇头。

“这位作词人生性放荡不羁,终日流连烟花之地,若他能看开世俗名利也罢,至少能活得轻松肆意,可惜了,半生穷困潦倒,郁郁不得志。”

赵允旻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柄青竹折扇在手里摇着,“此人还有一首词,‘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十年前甚为有名,不知阿琬可曾听过?”

赵允旻今日一袭银白直缀,摇扇间对月谈词,风姿气度比之寻常书生雅士更加潇洒风流,比之富家贵胄又多了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气息。

华琬一时看愣了神,与赵允旻对视半晌,才羞涩地将脸挪开,险些儿忘记回答殿下,“听过,‘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殿下,词人照理是极有才华了,为何会屡试不中,现在词人怎样了呢。”

“因为词人得罪了睿宗帝,”赵允旻神色淡然,“在我被送往北梁的八年里,他已经辞世。”

“啊……”华琬柳烟眉都快拧成一条直线了。

风起,汴河上一圈圈波纹与画舫激起的涟漪相碰。

赵允旻担心河风凉,牵了华琬回四角亭,他特意在四角亭备了身氅衣,正好与华琬穿上。

到了亭内,赵允旻见华琬面上忧色未散,遂抬手揉了揉华琬眉心,又将先才剥的松籽递了颗到华琬唇边,华琬啊呜一口含下,险些咬到赵允旻手指,赵允旻也不肯躲开。

松籽的酥香味儿自舌尖蔓延至心底,华琬神情一下放松了。

“阿琬别总听哀怨的,别处还有人在弹琵琶,倒有几分意趣。”

赵允旻指向某一处,华琬顺着望去,太远了,只能勉勉强强听见,欣赏不得。

华琬敬佩地看着赵允旻,她真觉得殿下很厉害,不但长的好,功夫好,又聪明,就连听觉也比她强许多,跟外头传的完全不同,她是打心眼里以殿下为荣。

二人重新回到船舷,赵允旻正要吩咐画舫朝有琵琶声的方向行去,画舫上忽然多出一人。

辰风见主子与华琬黏在一块儿,犹豫了一瞬,还是朝二人走来。

辰风救过华琬,故华琬对辰风很熟悉,主动向辰风招呼后,傻乎乎地站在赵允旻身边。

辰风抬起头,欲言又止,赵允旻将华琬牵到身边,“有什么事尽管说,阿琬是自己人。”

华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就往四角亭里跑,赵允旻将其拦下,“没关系……”

华琬机灵时竟也是滑不丢手的,赵允旻愣是未拦住。

辰风心下好笑,知晓华娘子以后定会成为他的半个主子了。

辰风躬身道:“主子,张贵妃的长兄张承安亦在汴河上游画舫,张承安带了十三名新科进士,卢小郎在画舫上。”

“好,画舫是哪一只。”赵允旻颌首问道。

卢小郎是前户部侍郎的嫡孙,卢侍郎早在七年期就辞去官职,归隐田园。

其实卢侍郎与甄家交情一般,但卢小郎是赵允旻旧友,赵允旻五岁时从毒蛇口中救过卢小郎一命,卢小郎除了对赵允旻心怀感激外,亦一直隐隐崇拜,二人乃真正的总角之交。

赵允旻回京后,知晓卢小郎一直在太学念书,寻到合适机会,与其联系上了。

赵允旻目光投向辰风遥指的那艘画舫,还真是富丽堂皇,三层亭台,船檐上一溜的琉璃宫灯,屋檐花窗上悬垂了红绡青绸,丝竹鼓乐声此起彼伏,亭子前还搭了莲台供舞伶跳舞。

仔细听了几句词,赵允旻眯起眼睛,下午他在苍松堂时,宫内有人递消息与他,言张贵妃命内侍至紫露殿传唤他,听闻他不在宫中,很生气。

第139章天籁

湖面上画舫倒影斑斓,辰风指出画舫位置,又说道:“主子,除了卢小郎外,华娘子的表哥李仲仁亦在画舫上。”

“哦?”赵允旻神情变得严肃,略略思索,颌首道:“我知道了,你继续看着张承安。”

“是,主子。”

辰风退下后赵允旻未立即回四角亭寻华琬,独自在船舷小站片刻,张贵妃和张承安按捺了许多年,现在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就迫不及待了。

除了已被提拔为富宁路府尹的刘燎大人,张承安亦越来越信任和倚重御史台杜监察。

赵允旻嘴角浮起意味深长的笑,二人急些好,越急他省心,但是杜监察要在御史台成上品官不容易,欲速则不达,必须先做其他布置。

至于李仲仁,若道不同则不相为谋,若同,他自一路提携。

夜越深汴河越热闹,至汴河乘船赏景的游人们借了酒兴癫狂放纵,不乏有应和勾栏画舫琴瑟鼓乐的高声吟唱。

靡靡之音满河畔,却没有一曲能真正入耳,赵允旻想起两年前的中秋夜,华琬在置物房庭院里吹奏的《清平调》,一片树叶就能吹奏出那般动听的曲子,实是不凡。

思及心痒,回到凉亭,赵允旻不禁好奇问道:“阿琬,你的叶笛是谁教的,可会吹笛子。”

华琬眸光微闪,“是我爹教的,记得那年华家……嗯,我们一家住在郊县不敢随意进城,爹担心我无趣,便在读书之余教了我吹叶笛,还有教竹笛、陶埙了,可吹叶笛最容易,进山里随意摘了新鲜叶子,就连野兔、松鼠、雀鸟,都会来听。”

不管是在城郊,还是后来的保康门大街,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很开心快乐。

吹奏叶笛入臻境可引万兽,赵允旻在书上看到此说法不过一笑了之,原来真的可以。

“从今起,每一年祭日,我们都一起去看望爹娘。”赵允旻伸手揽住华琬,他能察觉到华琬提起爹娘时,藏在笑容后的悲伤情绪。

“对了,试试看合不合用。”赵允旻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柄仅三寸的青玉竹节笛,“前些日子得的,瞧着有趣便留在身边把玩,可惜我不会吹笛子,阿琬会,正好拿着。”

笔直的玉笛颜色鲜翠,孔眼圆润光滑泛着幽幽的光。

“我替殿下吹一曲可好。”华琬羞涩地自赵允旻手中拿过玉笛,玉笛名贵,照理该拒绝,可她的东西皆是殿下的,大约就不用分那般细。

“好,阿琬吹奏的曲子犹如天上之音,人间难得几回闻。”赵允旻望着华琬,双眸漾起波澜。

华琬揉揉手指试了音,颇郑重地将玉笛抵于唇边,匆匆望一眼赵允旻,笛音便自唇瓣缓缓流淌而出,一曲《妆台秋思》悠扬婉转,融了浅浅思念淡淡乡愁,意境深远辽阔,听者似被涤净铅华,忘却尘俗。

一曲终了,赵允旻缓缓回神,望着眼前的华琬,赵允旻觉得,上天已待他不薄。

“殿下还要听吗。”华琬被灼灼目光惹得脸颊发烫。

虽然想听,但赵允旻还是摇了摇头,“改日,只有你我二人时,再吹与我听。”

华琬吹得太好,将汴河上的靡靡之音皆比了下去,可正因为如此,汴河上许多船只被吸引过来了,寻常摇船可忽略,但是背后那艘画舫……赵允旻皱起眉头,怎越驶越近,难不成要撞上来?

华琬亦发觉有画舫尾随,紧张地抓住赵允旻的手,她生怕自己给殿下添麻烦。

赵允旻拍了怕华琬手背,“阿琬,你在四角亭稍候,我去去便回。”

华琬乖乖松开手,只见殿下闪身至船尾,船尾宫灯昏暗,华琬看不清,小心地往前走两步,咬咬牙,终是照殿下吩咐,先回了亭中。

拢紧氅衣,华琬吃着殿下替她剥的松籽儿,分明是极香的,可殿下不在身边,嚼在口中没有滋味,好在不到一盏茶功夫,赵允旻便回来了。

“殿下,船走了吗?”华琬往后张望,隔着一层薄纱,隐约瞧见画舫在转向,正想问殿下是何人那般鲁莽,那艘画舫的船头就出现个身影,朝他们这处看来。

瞧不真切,但华琬认出了那人,脊背一阵发凉,北梁皇子毛袄上的血腥味儿她还记得。

赵允旻将华琬揽到怀里,他本就未打算瞒华琬,温柔说道:“是北梁二皇子,他被阿琬的笛声吸引了,见到我便离开,此处确实人太多,改日我们一起去西郊山岭。”

“嗯。”与北梁二皇子不同,殿下身上气息淡雅平和,令她心安。

靠在殿下胸前,耳边是殿下强有力的心跳声,华琬脸颊不知不觉又红了,“殿下与北梁二皇子很熟悉么。”

赵允旻声音顿了顿,笑道:“嗯,毕竟我在北梁生活了八年。”

“殿下,我爹娘当时重新跑回走水的笔墨斋,是为了保护一幅墨宝,那副墨宝上写着‘浮云苍狗,一笑不关余’几个大字,这幅墨宝是不是殿下的?”

华琬想起在工学堂置物房的中秋夜,她悄悄回屋子取烟花时,正好看见殿下拿着那幅墨宝,当时她将殿下误认为小偷,还咬了殿下一口,此刻回想起,她真是惶惶不安,殿下只是拿回属于他的东西而已。

赵允旻沉默着未直接回答华琬,手指慢慢收拢,将华琬搂得更紧些。

“爹与我打过一个字谜,‘学子文礼之上的朝阳’,若不是遇见殿下,我怕是永远也猜不出了。”怕犯殿下名讳,华琬未将‘旻’字直接念出,只继续道:“殿下,墨宝我有好生收藏着,明儿我去取来给殿下。”

“阿琬,对不起。”赵允旻呼吸轻缓悠长,“阿琬好奇那幅墨宝的用处吗?”

华琬从赵允旻怀中直起身子,摇头道,“不好奇,只要与殿下有用就好。”

赵允旻忍不住抬手抚上华琬脸庞,细腻的温热让他很紧张。

碰上华琬清亮宁静的目光,赵允旻心头一颤,俯下身,薄唇就落在华琬白皙光洁的额头。

第140章搅浑

华琬一阵眩晕,迷迷瞪瞪地感受殿下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