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院使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家当皆是殿下自己攒的,与皇宫无半分关系,聘礼单子我们知道就好,外面虽然瞧着箱子多,可旁人不知里面装什么,殿下未明说,可我们都琢磨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免得给殿下添麻烦。”

华琬忙不迭地点头,将聘礼单子交还罗院使。

罗院使摆摆手,“阿琬自己收好,你舅舅家和凝光院都会留你的厢房,聘礼和嫁妆放在光化坊、凝光院或者钱庄皆可以,阿琬自己瞧了哪样方便。”

外院招待了席面,李昌茂、葛氏亦进屋与华琬交代事情。

心头感激难以言表,华琬只能再三感谢长辈。

不一会华琬被唤到外院向庆国公和穆堂主见礼。

没有世家大族恼人的繁文缛节,可也格外喜庆热闹。

用过席面,穆堂主和庆国公又说了许多祝福话才告辞乘马车离开。

华琬原本打算将聘礼和殿下为她备的嫁妆存在舅舅家,可李昌茂担心宅院简陋,藏不住金银会叫人盯上,商量后还是请苍松堂帮忙送去了凝光院库房收存。

下聘后就要请期和定全礼日子,但殿下和她一早有决定,等陶婶娘回来再行最后两礼。

快的话婶娘年关前能回来,慢些待到开春亦是妥当。

许多事情在接下来半年会尘埃落定。

华琬迎着阳光闭上眼睛,金灿灿的一片,她对未来忽然充满了期许。

入夜,辛苍、辛芜在华琬厢房闹了一阵才各自回去歇息。

华琬算算时间琢磨殿下该来了,现在他两每日都会见面,或者华琬去界北巷,或者戌时初刻赵允旻悄悄过来。

华琬目光落在格窗上,期盼格窗传来叩响,不料身后槅扇门被推开。

赵允旻身姿如风自槅门潇洒而入。

华琬紧张兮兮地将隔门掩上,“赵郎怎从门里进来,叫旁人瞧见如何是好。”

赵允旻得意地说道:“我前日过来凝光院,在院子遇见罗院使,是罗院使告诉我不必再翻窗,先才院外守夜婢子还与我见了礼,阿琬你匆匆忙忙地掩门,反令人浮想联翩。”

华琬哀怨看着被她亲手合上的槅门,罢,殿下不声不响地将六礼办成四礼,她还有甚好顾及的。

“赵郎,今日的聘礼怎会有那许多了?”华琬担忧地问道。

虽然罗院使言聘礼是殿下攒的,可殿下办事需要不少银钱,都给了她,会不会耽误事情。

赵允旻坦诚道:“不敢瞒阿琬,其实除了几处庄子和铺面,其余皆是穆堂主准备的,如今漕运在苍松堂规整下带起沿途商业,很是繁盛,苍松堂借此正当营生不缺银两,平日大多数银钱换成米粮送与流民或办学堂了,这次聘礼穆堂主言是替外祖家存下的,我亦希望阿琬风风光光,遂未推拒了。”

华琬和赵允旻的情况与旁人不同,穆堂主搬出了甄阁老,谁能推辞。

华琬点点头,“若苍松堂或赵郎需要用钱,只管说一声,赵郎与我的,本也是苍松堂的。”

赵允旻笑着答应,到了将来,金银也不重要了。

……

下聘后的日子华琬要安心制惠王妃定的首饰,到界北巷次数少了些。

赵允旻则‘无所事事’,白日也大摇大摆地过来凝光院。

二人的事情过完四礼可算是板上钉钉,罗院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也不会拿礼数来说事。

很快齐家夫人的生辰到了,华琬提前五日制好惠王妃定的首饰和头面并送去惠王府。

除了作齐家夫人生辰礼的头面精致喜庆外,惠王妃的两支簪子也极别致。

惠王妃拿到首饰看过表示满意,一支金箔和金丝攒的繁花簪,一支福字烧蓝花丝宝瓶簪。

金丝宝瓶上福禄寿三纹栩栩如生,母亲寿辰她戴这支簪子正应景,母亲肯定会高兴。

惠王妃想起当初华琬在她面前不卑不吭的模样就想笑。

华琬也不过是个不遵礼法的贱人,想方设法勾搭大皇子,以为能一步登天,结果大皇子都被贬为庶人。

云岚公主还讽刺她不配华琬的手艺,可如今华琬不是巴巴儿地来讨好她,求着为她制首饰。

至于二皇子,虽然被禁足,但齐家有手握重兵的节度使,宫里齐淑妃又在一步步筹划,她将来一定能母仪天下。

第235章混香

齐家夫人寿辰未大肆办宴,但也请了不少京中的达官贵人。

赵允佶被禁足不能亲自登门庆贺,拿出一座红珊瑚盆景,令惠王妃一并带去送齐夫人。

惠王妃齐氏扯着嘴角笑道:“殿下有心了,其实妾身已准备一套头面做母亲的礼物,殿下将心思放在大事上要紧,不必为旁的事费心。”

赵允佶不耐烦地说道:“有我母妃和你父亲,还有什么事情是要我费心思的,他们安排好了,要我做什么说一声便是。”

齐氏高髻上的福禄寿宝瓶簪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格外显眼,赵允佶不自禁看过去,“凝光院新制的首饰?”

“嗯,”齐氏知道赵允佶厌恶华琬,她也不屑提华琬名字,随口说道:“凝光院和文思院工巧技艺倒是越来越好,前儿文思院送来的花丝宽屏,殿下不也夸了精巧。”

赵允佶扭过头,提及凝光院他就想起糟心的华琬。

禁足伊始他心里恨毒了睿宗帝、张家、林馨等人,每日皆用恶毒的言语诅咒。

后来时间长了,他骂累了,干脆浑浑噩噩的甚也不管,只等母妃他们安排好一切。

大事不用操心,闲下来他就小肚鸡肠地念叨两件事,一是凝光院的华匠师,一介草民他都惹不起了,除去云岚,废物大哥宁为庶民也要娶华琬为妻,赵允佶诧异究竟是怎样的狐媚妖道,能将男女都迷惑了去,另一件则是庆国公府竹林见到的小娘,纵是他看错,也不妨碍他心心念念。

屋里二人说着话,院外婢子惊慌地跑进来,“殿下、王妃,菽院里林贵妾摔倒小产了,可要去请郎中。”

赵允佶和齐氏同时露出嫌恶的神情,全礼时林馨忽然出现在惠王府闹事,害的赵允佶被禁足,齐家也丢尽脸面。

林馨被睿宗帝送进府邸,赵允佶和齐氏是想方设法地折磨她,若非睿宗帝交代,林馨早叫他们折磨死了。

至于林馨肚里的孩子,齐氏当然不允许平安生下来,菽院偏远,里面的人皆为齐氏安排,可惜全是不晓事的,要动手也不懂得选时间,竟然挑在她母亲寿辰前一日,实是晦气。

齐氏瘪着嘴,“林贵妾怎那般不小心,她肚子里的虽是庶出,可也是惠王府长子,现在惠王府长子没了,她如何对得起皇上和我们。”

赵允佶听都不想听到关于林馨的消息,不耐烦地说道:“掉便掉了,有甚大惊小怪,随便寻个郎中,让她别死太快。”

林馨肚子里的孩子要死,本人也该死,只是得在睿宗帝彻底忘记她后再死。

齐氏冷笑着,“殿下已经吩咐了,你们没听见吗!”

“是是,奴婢这就去办。”婢子赶忙应诺下,婢子想起林馨躺在一滩血泊中的模样,就浑身发凉,终归安生听主子的话,绝不能令殿下和王妃不喜了。

赵允佶啐了一口,嘀咕道:“没眼力见的,都什么东西。”

……

翌日,惠王妃带了用鎏金红木匣子装的生辰礼前往齐府。

从惠王府到齐府,要先穿过潘楼街和两条巷子再拐进惠宁坊。

经过其中一条小巷时,旁边有户人家不知在烧什么,白蒙蒙的烟尘自石窗漫出来,马车里登时充斥了呛人的气味。

惠王妃抬手连连扇着,还好马车行的快,一旁婢子撩开格窗帘子,烟尘很快散去。

……

此刻华琬和赵允旻正在苍松堂的雅间里对象戏。

赵允旻让了华琬一車一马一炮,可华琬仍旧下的七零八落,車马越过楚河汉界,长驱直入,华琬徒留双象两士一車,一片兵荒马乱。

华琬鼓着脸,将大帅抓起放到赵允旻的車前,“左右都是输,不如图个痛快。”

赵允旻揉着华琬脑袋,朗声大笑,“阿琬生气了,下次我再让一車。”

“不稀罕,我要寻云岚公主下棋。”和赵允旻下棋,她都被让到不好意思了,可还是输,如此她怎可腆脸再浪费殿下的时间。

华琬推开棋子,抬眼问道:“殿下,惠王妃到齐府了吗?”

赵允旻点点头,唤了穆堂主进屋一同说话。

穆堂主将堂众带回来的消息告诉华琬,“惠王妃被巷子里的烟尘呛个正着,出巷子马车再行一刻钟就到齐府了。”

赵允旻将华琬留在汉界的車往前推一步,“洛阳知府之位空了月余,其实睿宗帝已被姚大人说动,这会刘燎刘大人由富宁路府尹升至洛阳陪都知府的消息,已传入齐家。”

虽然富宁路府尹和洛阳知府皆为地方长官,但洛阳作为陪都,又是漕运之源,其中重要非十三路可比。

自从丁良史落马,齐淑妃和张良妃皆虎视眈眈地盯着洛阳知府一位。

刘大人得此位置,于张良妃而言是大喜事,对于齐家却是如雷轰顶。

“华娘子,惠王妃戴的簪子,真能将内堂的人迷晕了?”穆堂主担心道。

华琬笃定地笑道:“嗯,我在福禄寿宝瓶簪的宝瓶内抹了一层马仙草汁,无色无味,单这一样其实无毒,接着小巷里烧的是白草,白草烟尘遇见马仙草汁后会有极淡的气味,而且原本无色的马仙草,会变成浅浅红色,这时人闻着也无妨,我是担心齐家人懂香,惠王妃会有察觉,才没有在一开始就混入白草灰,最后惠王妃到齐家,定会去齐家内堂同齐侍郎、齐夫人说话,齐侍郎亦会询问惠王妃二皇子的境况。据仪香堂安叔所知,齐侍郎惯用熏袍衫的新香内含有葛藤草,每次齐家定熏香皆为专制。马仙草、白草、葛藤草三味相混,会令人头晕目眩,出现短暂晕厥,而马仙草汁在气味散尽后,也看不出来了。”

赵允旻颌首道:“不论晕厥了多少人,齐侍郎都会产生怀疑,要求彻查下毒之人。”

穆堂主眼睛亮起,“到时候我们苍松堂的兄弟会立功,只要接近书房,事便能成。”

……

在赵允旻三人谈论的当头,中书侍郎齐显图果然因洛阳知府一事大发脾气。

幕僚竭力劝阻,齐侍郎亦考虑到府中客人渐多,才勉强压下怒气。

“惠王妃到了吗?”齐侍郎脸色铁青地问道。

“回主子,惠王妃已经在花厅帮夫人招待女客了。”仆从躬身道。

“请惠王妃到内堂等我。”齐侍郎往前走数步,想起什么回头朝幕僚韩琛说道:“韩兄随我一起去,了解二皇子现在境况,再商量下一步。”

第236章乱了

仆从才走出书房便一阵难忍的腹痛,得齐显图允许,仆从匆匆退下。

惠王妃和齐夫人已经在内堂,看到齐显图沉着脸进来,惠王妃关切地询问了两句。

齐显图摆摆手,内堂婢子分别退守到门外与窗棂下。

“刘燎调入洛阳任知府,睿宗帝是完全不将我们齐家和二皇子放在眼里了。”齐显图磨着牙,愤恨地说道:“齐氏乃世族大家,齐氏先祖追随先帝,助先帝打下江山,立无数汗马功劳,之后齐氏几代皆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可当今皇帝竟然不信任齐家,甚至被美色所迷,宠信商贾出身、满身铜臭、心思歹毒的张氏,至于张氏所生的黄口小儿,天资愚钝,根本不能同二皇子比,皇上真真是瞎了眼。”

因为太过气愤,齐显图开始口无遮拦,旁人则吓出一身冷汗。

“父亲,担心隔墙有耳。”惠王妃走到齐显图身边,担忧地说道。

“哼,齐家内堂和书房的暗卫皆是你伯父安排的,仆从也知根知底,放心吧,不骂那昏庸愚蠢的皇帝,你爹我咽不下这口气。”齐显图眼里透出猩红,肆无忌惮地骂了一阵,又看向惠王妃,问道:“殿下近日如何,入宫可有得睿宗帝召见。”

惠王妃摇摇头,“睿宗帝仍旧不肯见殿下,对殿下不闻不问的,真真是叫人心灰意冷。”

“大可不必心灰意冷,终归这江山他给或者不给,都必须是二皇子……”

齐显图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舌头有些发麻,努力捋直了,说话仍旧含含糊糊。

正诧异欲去端茶水喝,双眼竟也开始模糊,女儿的身影在他眼前晃了几晃,不待他看清,脑子猛地一片空白,就栽倒在地上。

主子屋里说话,下人不敢进去打扰。

直到齐家长子齐泽川在前院左等右等,客人来齐了也等不到爹娘出来,才起了疑心。

匆忙赶往内堂,一脚踹开阻拦他的婢子,看到父母、妹妹,还有父亲最看重的幕僚躺了一地,是大惊失色。

齐泽川扑到父亲身前,正要哭嚎,发现还有呼吸,忙火急火燎地命人去请郎中。

郎中还没到,晕倒的一众人开始悠悠醒转。

连吃下数杯茶,齐显图彻底清醒,和幕僚相互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恐惧。

府里还在办宴,这大半年齐家接连出事,倘若再连一次小宴席都办不好,真真丢尽脸面。

齐侍郎僵硬地吞咽,令齐夫人和惠王妃若无其事地出去招待宾客,他则带幕僚回书房。

暗卫、守门外的婢子皆抓来详细询问,可无人发现异常,郎中查了内堂的茶水、糕点、熏香,亦无问题。可越是正常,越透出诡异。

齐显图大斥众人废物,同幕僚商量决定将所有内堂、书房的仆从和暗卫处理了,换一批更可信的人。

……

赵允旻和穆堂主接到消息时,苍松堂送入齐府的两名堂众正被齐显图和幕僚唤到书房说话,若无意外,定能成为齐显图内堂的新仆僮。

穆堂主松一口气,“殿下与老夫发愁的事情,华娘子如此容易地办成了,真是料事如神,犹有当初玄征兄神算子的风范。”

“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雕虫小技罢了,不敢与华堂叔相论,当初齐家亦是想借此法毒害张良妃和五皇子。齐家有不少人擅香,反而在此道上容易掉以轻心,药草无味又无大害,是以齐家无半分察觉,往后事情,小女亦帮不上忙,还是全靠苍松堂。”华琬谦虚地说道。

赵允旻笑言,“现在就等齐长利和齐侍郎自投罗网。”

……

惠王妃心神不宁地回到惠王府,满心惧怕地与赵允佶说起今日内堂发生的事情,“下毒之人查不出来,只能将可疑的全部换去。”

赵允佶撇了撇嘴,不置可否,与其婆婆妈妈费那般大劲,不如想尽一切办法杀掉五皇子。

睿宗帝没有了别的皇子,只能重新信任他,多便宜的法子。

齐氏见赵允佶一句关切的话都没有,心里很不舒服,现在齐家忙前忙后都是为了帮赵允佶得到皇位,结果他本人呢,躲在王府里,避世似的,对朝中大事、对齐家漠不关心。

赵允佶见齐氏耷拉着脸,一股火蹿上脑袋,朝齐氏骂道:“你给我看什么脸色,齐家做事有疏漏,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殿下误会妾身了,妾身只是担心爹娘,爹娘为了殿下的事情,是食不下咽,寝不能寐的。”齐氏咬着嘴唇,赵允佶脾气古怪,平日稍有不顺就打骂下人和砸东西,若不是看在将来能当皇后的份上,她才不要跟着低声下气。

“当初怪本殿下做的不好,现在我被禁足,他们就知道难了,也没见做成一件事情,反而连洛阳知府的位置都丢了。”赵允佶满眼轻视,他已经提醒齐家想办法杀五皇子,可根本没人理睬他,赵允佶怄的慌,罢,反正都被禁足,他懒得再去管。

齐氏被赵允佶说得眼圈发红,执起帕子摁眼角,“殿下说话实是叫人心寒,母亲看见殿下送的红珊瑚盆景还夸殿下有心,父亲知道皇上不肯与殿下说话更是生气不已,爹娘是一心一意为殿下着想的。”

“哭什么哭。”赵允佶抬手将桌案上的茶碗扫到地上,齐氏吓一跳不敢再说话。

内堂静默片刻,齐氏站起身,吩咐婢子扫去地上碎瓷,又问了菽园情况。

知道林馨还活着她也懒得管,小心翼翼地随赵允佶回厢房,摘下发髻上金银珠翠,继续垂首发怔,厢房的气氛亦极沉闷。

赵允佶忽然走到齐氏的妆奁旁,抓起一旁的福禄寿宝瓶发簪,阴沉沉地问道:“这支簪子是不是华琬制的。”

昨日齐氏簪在发髻上他没看仔细,这会凑近瞧了,花样虽不同,但是簪子编缀的手法和当初云岚、云清的宝瓶簪一模一样。

“殿下好眼力,华琬想讨好我们惠王府,求着将我们的首饰拿去制了。”

齐氏往后退两步,离赵允佶远一些才敢开口。

她嗓子一阵阵发紧,因为对赵允佶有埋怨是以不想为了迎合赵允佶的脾气撒谎。

何况华琬制首饰的技艺确实没得说,哪怕她讨厌华琬,也想要华琬制的首饰。

赵允佶阴狠地看了齐氏一眼,手上用力,将三只精致的宝瓶捏成一团。

见齐氏瞪大眼睛,赵允佶嗤一声道:“这宝瓶倒是有趣,既然她想讨好惠王府,制两支首饰怎么够,我要三百颗宝瓶,每颗花样都必须不同,反正是金丝编的,轻飘飘费不了多少赤金料子,三百颗制好后我要用来挂屏风。”

第237章为难

罗院使接到惠王府木牒时气得七窍生烟。

花样各异,而且比铜钱还要小的金丝编缀宝瓶三百颗,指名要华琬制,分明是在为难人。

这二皇子都被禁足了,竟然还有心思折腾人,活该被睿宗帝嫌弃。

华琬却是心宽,接下木牒,笑道:“好歹有十日功夫,我制便是,师姐、辛苍、辛芜,此事别让殿下知道,只当是制寻常首饰,其实每日几十颗,也不辛苦。”

罗院使蹙眉道:“阿琬,辛苍和辛芜是你手把手教的,学的也差不离了,旁的花样子、首饰风格不论,单论手法她二人与你很相像,除了我和上界坊的几名金匠师,其他人不容易分辨出,是以你将花样子绘好,叫辛苍、辛芜一起制。”

辛苍、辛芜忙不迭地点头,华琬想了想,笑着答应下。

如有三人同时制,三百颗不见得多难。

仅用了九日,华琬、辛苍、辛芜就将惠王府定的三百颗金丝宝瓶制好。

揉着酸痛的食指,华琬舒了口气。

罗院使心疼地看着华琬,“昨日云岚公主下帖子请你进宫,正好首饰制完了,你到宫里与云岚公主说说话,好生放松一日,一会我会令人递消息到惠王府,看是我们送去,还是他们来人拿。”

“剩下的事情就麻烦罗院使了。”华琬恭敬道,云岚送来的帖子字里行间都透着焦急,似是有迫切的事儿与她说,恨不能她立即进宫。

华琬到皇宫时,惠王府亦回了凝光院消息,命凝光院将宝瓶送过去。

罗院使心知二皇子一直瞧不上匠师,不过更确切的说,二皇子是连万千百姓都瞧不上。

幸亏有大皇子,否则将来新宋国落到二皇子手上,她们匠师和百姓,都要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两名凝光院的小仆僮护送三百颗金丝宝瓶到惠王府。

以为送到便能走,不料众人都将二皇子想得太善良了。

赵允佶接过装满金宝瓶的锦匣手一软,锦匣砸在地上,金丝宝瓶全撒了出来。

齐氏哎呦一声,忙令婢子捡,哪知五六个婢子皆惊慌失措的,宝瓶没捡起,反而接连踩了好几脚,就连锦匣都被其中一名婢子一脚踢远了。

凝光院的小仆僮脸一阵阵发红,金丝宝瓶是他们副院使辛辛苦苦制的,每一颗都精美非常,却这样被人糟蹋。

齐氏不好意思地低声笑,“惠王府的下人笨手笨脚,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说罢齐氏抬头看小仆僮,“还是你们来捡吧,凝光院的下人常做这些,想来会更利索,对了,你们顺便看看哪些被踩坏,带回去让华院使重新制了,否则坏了我们也挂不到屏风上。”

小仆僮虽生气,但对方是二皇子和王妃,只能唯唯诺诺地答应下。

见小仆僮蹲着捡宝瓶,赵允佶仍觉不解气,抬脚踩向一颗编了蜻蜓点水纹的金宝瓶。

缎面云靴在已经损坏的宝瓶上用力地碾着,碾满意了,才踢给小仆僮,“告诉华琬,本殿下喜欢这颗宝瓶,令她将此宝瓶恢复如初。”

小仆僮一抹眼睛,手忙脚乱装好三百颗宝瓶,害怕多留一会就会再多坏一些,朝赵允佶和齐氏叩了大礼后飞速地离开惠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