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自不必说,难得的是与他默契。

他疲劳或者情绪低落时不愿说话,喜欢打哑谜让旁人猜测心思,可惜幕僚中无几人能次次猜准,唯有李仲仁,不但能猜到,还能用新的哑谜回答。

令他不禁有觅得知音之感,年纪轻轻,实是前途无量,他愿意悉心栽培李仲仁……

寇清禹咳嗽一声,牵回思绪,此处无外人,干脆将话说白,免得赵允旻愚钝听不懂,“殿下,老夫以为,殿下更适合储君之位,旁的不论,殿下是皇长子,最为名正言顺。”

赵允旻惊讶地合不拢嘴,“不不,寇大人,晚辈绝无此非分只想。”

寇清禹用茶碗碰了盏碟两次,“既然老夫约了殿下,还请明人不说暗话,若殿下再推辞一次,便只当老夫不曾见过殿下。”

赵允旻面上神情变幻,纠结了半晌,才咬牙问道:“寇大人真的愿意帮我?”

总算是开窍了,寇清禹放下茶盏,“是的,老夫要助殿下一臂之力。”

赵允旻激动地站起,不停地揉搓双手,很快又坐回席子,“只要寇大人帮晚辈得到皇位,晚辈将来就给寇大人封爵,哦不,要封异姓王,世袭罔替,决不食言。”

寇清禹干笑几声,朝赵允旻摇摇头,“异姓王就不必了,老夫也非重权势之人,但殿下要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赵允旻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不知寇大人要求晚辈做什么,只要晚辈办得到,定不辞。”

寇清禹满意地点点头,“老夫要殿下娶寇家嫡女为正妻,将来封寇家女为后,老夫嫡孙女品貌俱佳,明年及笄,绝不会委屈了殿下。”

第244章安排

凉风吹进来,茶肆格窗上薄纱轻烟般地飘在赵允旻和寇清禹对坐的桌案上。

赵允旻双眸中冷意犹如入水的火星子转瞬即逝,旁人根本无法察觉。

“殿下,怎么样。”寇清禹泼去赵允旻的凉茶,却未替赵允旻重新斟上。

赵允旻局促地看了眼寇清禹,为难地说道:“可是晚辈已经与华娘子……”

寇清禹眉毛沉下来,轻松地说道:“殿下放心,糟糠妻当然不可弃,寇家女只需为皇后,将来子嗣立为太子,至于华琬,可为妃,皇上后宫多纳妃嫔,是在情理之中的。”

赵允旻长舒一口气,咧嘴笑出森白的牙齿,“好,寇大人放心。”

事情谈完,二人皆不敢久留,茶肆里很快只剩下被夜风吹凉的茶汤。

翌日,李仲仁接到消息,氅衣顾不上穿便匆匆赶往苍松堂,进到厢房,官袍上积的雪一下融化,浸湿了一片。

“殿下,您真的答应了寇臣?”李仲仁焦急地问道:“阿琬该如何自处。”

赵允旻目光微深,面上仍旧挂着笑,“李兄放心,权宜之计罢了。”

李仲仁拧紧眉头,“既是权宜之计,就先别让阿琬知道为好,以免她多心。”

赵允旻颌首道:“好,不过李兄除了关心阿琬,可还有其余关心的人。”

李仲仁惊诧地看着赵允旻,见赵允旻笑容轻快,虽在探寻,却没有深究的意思。

李仲仁别扭地转过脸,躬身要向赵允旻道歉,被赵允旻扶住双肩。

“没关系,此事,李兄亦可放心。”赵允旻朝李仲仁诚挚地点点头,李仲仁压在心上如石头一样的事情,登时就轻了许多。

不一会穆堂主进来言齐家有动静了,今日辰时,齐显图的书房进了一位面生男子。

照理齐显图会见的宾客众多,苍松堂的人不认识是常事,但这位男子与京城人有细微不同。

京城地处中原地势平坦,养尊处优的富家郎君娘子皆养得细皮嫩肉,田间劳作的人则黝黑结实。至于齐长利所在的西南边陲属于高地,在高地久居的人哪怕养得再金贵,脸颊处也会有些许红丝。

进齐显图书房的男子是个被养得皮肤白皙的,若非苍松堂堂众被调到书房,正巧面对面地迎上,也不能看到对方面颊上不显眼的红丝。

早上齐显图在公衙不在府邸,是齐显图最信任的幕僚韩琛会见的人。

穆堂主说道:“殿下,我已命人盯上该男子,其自齐家出来后,便去了南城一家宅院再未出现,我们的人悄悄进去打探,未见有异。”

赵允旻颌首道:“那人已经不重要了,他是替齐长利传话的,未免旁人怀疑,齐长利安排进京的人不会再回西南,而齐显图有事情,会安排了自己人过去。”

李仲仁蹙眉道:“往来信件很快会烧毁,要拿到齐家谋反的证据不容易。”

“不急,没有证据可以造出证据,李兄,你寻到合适机会向寇清禹透露你有怀疑齐家在准备谋反,我这里亦会交代姚大人。”赵允旻说道。

李仲仁点点头,“殿下,寇清禹真的会去查齐家?”

“寇清禹既然想与我谋事就一定会去查,他能不能查到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接近睿宗帝,现在睿宗教导五皇子,最忌惮齐家,身旁重臣又煽风点火,他会产生召回齐长利、替换西南节度使的想法。”

“会不会激得齐长利直接谋反。”穆堂主担心道。

赵允旻详细说道:“会,睿宗帝下诏后齐长利一定会递消息去西南,到时引寇清禹的人包围齐府,我们再暗地里助寇清禹拿到齐长利送出京的信件,如此齐家谋反可坐实,再由姚大人或者寇清禹向皇上献计,请出调动西南周围两路军队的虎符,在确保西南众将士短期口粮后其余军粮囤积不发,办妥两件事的同时,要说服睿宗帝派钦差大臣带上罢免圣旨赶往西南处置齐长利。”

“这名钦差大臣该选谁?”穆堂主紧张地问道,钦差人选很重要,一着不慎,不但钦差丧命,西南一带战事也无法避免。

“钦差大臣必须是我们的人。”赵允旻起身,负手站在格窗前,看着庭院挤挤挨挨的雪堆,“杜大人会自请为钦差,若皇上不信任,姚大人亦会站出来,到时不论是杜大人,还是姚大人,待他们出京城后,苍松堂立刻派二十名最擅长轻功和暗器的堂众跟在他们身边保护,齐长利是不可能服从圣旨的,与其费唇舌不若直接取首级,如此方能避免战事。”

穆堂主和李仲仁皆一脸严肃,在这一滩浑水里,殿下的法子已经是最周全和伤害最小的。

穆堂主双手握拳,叹气道:“可惜我不在朝中,否则真想去西南会会齐长利那贼子。”

齐长利是真正的逆臣贼子,当初却陷害甄家,穆堂主恨不能亲手为甄家报仇。

“京城更需要穆夫子。”赵允旻回到案席,拨了拨桌案旁的炭炉,哔哔啵啵的火花跳出淡淡的轻烟,现在寇清禹掺和进来,京城里的事情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赵允旻自知他和苍松堂暂无法清侧寇清禹,否则也不用权且答应寇清禹的条件。

“好了,大家先各自回去,朝局不是一朝一夕可定,都不用太着急。”

赵允旻送走李仲仁,又同穆堂主告别后,直接去了凝光院。

刚到工事房,热茶还未喝上一口,辛苍和辛芜就一起过来抱怨了。

“殿下,您说说华娘子,当初华娘子对林馨好,林馨又是怎么对华娘子的,最后不是因为嫉妒反戈陷害了华娘子吗,由此可见林馨是十足小人白眼狼,林馨现在日子不如意,就来找华娘子哭诉打秋风了。华娘子分明答应我们不再理会林馨,偏偏又生出不该有的同情心,殿下瞧瞧,林馨昨儿才来过,今儿又写信,华娘子竟然还要回信,将来别应了那句‘农夫救蛇’。”

华琬自知理亏,撅着嘴不敢辩驳,其实她心底是不信任林馨的,只是林馨现在太过凄惨,实在于心不忍。

赵允旻到华琬身边坐下,拈起桌案上薄薄的宣纸,“她写信与阿琬说什么?”

第245章重游

“信里亦是在道歉,赵郎,林馨大概真知道自己错了,现在每日皆活在后悔和苦痛之中。”华琬眨巴着眼睛,小声地说道。

赵允旻握住华琬的小手,“阿琬若实在看不过眼,送些寻常物什无甚不可,我不会强迫,我也不想阿琬心中有愧疚和遗憾,但若林馨开口要你做事或者去哪里,一定事先与我说。”

“赵郎只管放宽心。”华琬抿着嘴笑,她虽与林馨恢复往来,但心里同明镜似的,不管林馨在惠王府受到多少欺辱,也是二皇子的侍妾,是惠王府的人,不是她真正的朋友。

“好,阿琬不许独自出门,至少带上辛苍和辛芜我也能放心。”赵允旻一边拍华琬脑袋,一边朝辛苍和辛芜感激地点点头。

华琬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摇晃着赵允旻手臂,岔开话问道:“殿下可有陶婶娘消息。”

数月前陶婶娘来信言再过半年能回京,如今已是大学纷飞的冬日,不知婶娘和小陶是否在回京的路上。

赵允旻摇摇头,“若能提前知晓婶娘回京的日子,我便和阿琬一同去城郊接迎。”

华琬欢喜地答应,她已经猜到婶娘离京办的事与当年甄家有关。

婶娘既然肯回来,说明事情办成了,到时她既与婶娘、小陶团聚,殿下亦有更多的助力。

……

赵允旻知道寇清禹开始派人盯梢他,是以白日里过来凝光院的次数越来越少。

为解相思,唯有夜晚通过暗道,避人耳目地到凝光院与华琬相聚。

华琬有疑惑赵允旻为何忽然小心起来,却未多问,反心疼赵允旻白日黑夜皆不得休息。

而林馨几乎每日都会与华琬写一封信,华琬看过后,再挑三两封回。

从信中可知林馨心情好了不少,惠王妃对她管得也宽了些,虽不能时常离开惠王府,但会允许她每月至凝光院寻华琬三次。

这一个月,华琬陪同林馨回了一次工学堂,又去了一次相国寺走瓦市。

皆是二人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故地重游,林馨心情放开不少,甚至还提起李仲仁,问李仲仁在翰林院好不好。

可惜就此事华琬连敷衍都不肯,关于哥哥的她只字不提。

林馨自讨没趣,担心华琬想起不愉快的过往,复又厌恶起她,愣是连不愉快的表情都不敢有。

这日华琬由辛苍和辛芜陪着,随林馨到茶肆吃了碗茶,准备回去时听到街市上传来命令百姓退让的锣声。

三辆雕梁马车和数十名护卫往都亭驿行去。

辛芜眼睛亮起,欣喜地说道:“是北梁的使臣。”

华琬不禁讶异,照理北梁和新宋皆是隔年出使,可今年年头北梁使臣来过,还带了许多新宋匠师回去,怎么刚过大半年又来了。

华琬想起殿下和北梁二皇子间的关系,如此频繁的出使,该不会与殿下有关吧。

殿下已经有一段时日没与她提起任何关于朝局的事情,她偶尔问些无关痛痒的,殿下也很快岔开话,大约是不想她费心,或者近日四处真无动静。

几人走到分别通往凝光院和惠王府的岔路,林馨和华琬三人告别分开。

回到惠王府,林馨照往常去寻齐氏禀报她与华琬之间说的话与发生的事。

婢子领林馨往前走,“王妃在二进院子的小花厅,殿下也在。”

林馨脚步一滞,本就无血色的脸庞这会更似压枝的雪一样白,支支吾吾地说道:“既然王妃与殿下在一起,我去打扰怕是不好,不若待殿下和王妃谈完事情,我再单独寻了王妃。”

“王妃命你一回来就去寻她,别推推拒拒的。”婢子不屑地斜睨林馨一眼,“当初不要脸的勾引殿下,现在倒知道怕了,也就王妃心好,留下你这种祸害。”

林馨自嘲一笑,是了,惠王府里,一名粗使婢子都可以嘲笑她看不起她,她有什么资格害怕,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大不了再被二皇子扇巴掌。

进了惠王府,她身上的伤就没好全过,当肚子里孩子没有了时,她有痛苦和恐惧,但内心油然而生的更多是庆幸。

……

惠王府花厅里,赵允佶懒懒地瘫坐在高背靠椅上。

齐氏担忧地说道:“殿下,寇清禹和赵允旻怎么会在一起,若寇清禹真要扶持赵允旻,我们该怎么办。”

一早齐府送来消息,言齐家派去盯梢张家的下人,在无意间看到寇清禹和赵允旻出入同一家茶肆。

齐显图起了警觉,原以为大皇子被贬为庶民,而寇清禹会一直处于中立,既不偏帮二皇子,也不偏帮五皇子,是以齐家对两人根本不关心。

齐显图初始怀疑是碰巧,命人暗中盯梢二人,结果短短几日,二人便会面数次。

“这只老狐狸。”齐显图气得大骂。

当初齐家和寇家一起谋害过甄家,齐显图知道寇清禹的手段。

甄家倒下,寇清禹一路再无妨碍,得睿宗帝重任,成为朝中唯一丞相。

纵是齐家鼎盛时期,齐显图对寇清禹都恭敬有加。

齐家曾试探过寇清禹,希望寇清禹支持赵允佶,可惜寇清禹拒绝了,并直言他不会介入齐、张两家之争。

寇清禹确实未食言,他不介入齐、张两家,却直接转头帮另一个废物。

齐显图发现寇清禹和赵允旻联手后,立即递消息到惠王府,让二皇子和齐氏心里有数。

赵允佶指甲抠进紫檀扶手,不管甚事儿,只要提到赵允旻他就来气,赵允旻是个什么东西,烂泥、废物、想吃天鹅肉的臭蛤蟆。

齐氏见赵允佶不说话,又继续道:“赵允旻真是好运气,何德何能,寇清禹竟然帮他。”

赵允佶咬牙道:“费什么事,找几个身手利落的,将赵允旻杀了除后患。”

杀了赵允旻就没人和他抢华琬了。

齐氏吓一大跳,正要同赵允佶分析利害,婢子带着林馨进来。

夫妻二人面上不约而同地浮起一丝嫌恶的冷笑。

林馨小心翼翼地向二人问好,不小心抬了抬头,正好碰上赵允佶凉薄的目光,脊背一阵发寒,低头不停地道歉。

齐氏高高挑起眉毛,阴阳怪气地说道:“华院使还真是有趣,偌大惠王府,只给林馨你面子,说说,今儿你们又去了哪里,是工学堂,还是什么瓦市?”

第246章支开

林馨战战兢兢地说完,皆是平淡无奇的寻常事,眼见齐氏皱起眉头,林馨又说道:“殿下、王妃,我们回来时看到了北梁使臣的马车,辛苍和辛芜为此很是高兴。”

赵允佶登时来了精神,直起身子,“你是说辛苍和辛芜那两个麻烦要回北梁了?”

林馨赶忙摇头,生怕迟一些会将赵允佶惹怒,“辛苍、辛芜看到马车才知道北梁使臣进京,大约不会那般快离京。”

赵允佶生气的重重锤打扶手,骂了两句粗话。

齐氏朝林馨摆摆手,“你先下去,有事情我再吩咐你。”

人走了,赵允佶继续烦躁地骂道:“两只贱蹄子一直粘着华琬,我都无法下手。”

齐氏眼珠子一转,“殿下,说不定可以借使臣来京,支开两姐妹。”

“你有什么法子?”赵允佶期待地望向齐氏,神情比往常柔和不少。

听完办法,赵允佶激动地站起身,连说好主意。

讨得夫君欢心,齐氏却嗓子发涩高兴不起来,喝到嘴里的茶是化不开的苦味。

她与赵允佶成亲半年,赵允佶鲜少平心气和地与她说话,今日赵允佶看她的眼神终于不一样,却是因为别的小娘子。

“殿下,娶华琬进门是迟早的事,当务之急还是赵允旻和寇清禹。”齐氏捏着帕子说道。

“我被关在府邸能做什么?让你爹去安排,实在不行将赵允旻和赵允环都杀了,齐长利带兵进京,我又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谁敢多说一句不是。”

赵允佶将一切都想的很容易,难怪落得被软禁的下场,齐氏真不知还能与赵允佶说什么。

……

寇清禹下了朝,命侍从至翰林院唤李仲仁随他一起回府邸。

二人各乘一顶软轿,行至寇府门外,李仲仁为寇清禹撩起厚重轿帘时,附近窄巷里闪过一道黑影。

二人不动声色地回内堂,李仲仁静立在旁,待婢子替寇清禹换下银鼠灰大氅才走上前。

“坐。”寇清禹指了指垫一层软褥的席子,淡淡地说道:“齐家倒是有点能耐,不过数日,就发现了我和大皇子在接触,现在还派人盯梢我。”

李仲仁微微一笑,气质从容淡雅,如芝兰玉树,“自大人选中皇长子伊始,便不怕被人知道,只是齐家此举,倒似我们被人小瞧了去。”

寇清禹认同地点点头,摩梭着仙人乘鹤纹手炉,“早年老夫曾与齐家共同谋划过一件事,齐家大约在关于某些事和某些人上,认为老夫与他应该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可他想错了,皇长子只知道他的仇人是睿宗帝和假造谋反书信的齐家,而老夫有从龙之功,是他此生的恩人。”

李仲仁笑道:“皇长子性子绵软,心中虽藏恶气却无能为力,大人远见卓识,将来皇长子登基,大人会是唯一的辅政大臣。”

“原本容易的事,现在齐家要来添麻烦。”拢紧手炉,寇清禹满是握笔茧的双手渐渐暖和,活动开了,力气就大了,鎏金手炉的浮雕纹猛地嵌下一个指印。

“齐家虽不值一顾,但蝇营狗苟在眼前总是叫人心烦,”李仲仁抬眼看向寇清禹,清亮的目光闪有几分颖悟,“齐家心不正,为了自己,可以置万千百姓不顾,可以任新宋边疆虚守,任外族进犯,其实若二皇子能成为明君,大人也不会选中皇长子。”

寇清禹面色一沉,“仲仁请详细说。”

“齐家有谋反之嫌。”李仲仁站起身,敛去了笑意很是认真,“下官年初春闱后,机缘巧合地帮了一位陌生人的忙,我们由此结缘成为好友,后来下官才知道那人是北梁出使新宋的使臣,这一次他亦过来了京城。”

李仲仁继续道:“北梁与后齐结盟防草原左帐游牧一族,后齐发现西南边陲的齐长利在暗中调兵和屯粮,朝廷每年拨给军队的草粮只多不少,齐长利屯粮的缘由只会为了战事,后齐发现齐长利有动静,立即与北梁商量,北梁使臣亦就此事询问了我。”

寇清禹沉下脸,屯粮为了战事,战事不是对外就是对内。

齐长利为西南边陲节度使,自从西周被新宋吞灭,西南边陲便成了新宋和后齐的接壤地。

睿宗帝一向主和,而且后齐国力不比新宋弱,睿宗帝绝不可能主动发起战事。

“齐家好大的胆子。”寇清禹捋着白须,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既然齐家动真格,理应步当年甄家后尘,如此我也算替甄家报仇了。”

恩怨相消,将来他寇清禹最疼的嫡孙女会母仪天下,所出的孩子也会继承皇位。

……

北梁使臣来访的消息很快传开,原来是为了求药。

北梁皇帝重病难愈,惊厥后昏迷不醒,现在是北梁二皇子严天修代理朝廷政事。

严天修听闻新宋皇宫里藏有不少奇药,其中一味唤作悬崖铃的草药,正对惊厥症状。

提到严天修,华琬会想起那身雪白兽毛上的淡淡血腥味,不禁屏住呼吸。

“阿琬在想什么。”赵允旻凑到华琬眼前,鼻尖相碰,格窗没有关紧,寒风呼啸着卷了雪米落在赵允旻鬓发间,雪夜天空压得很低,灰蒙蒙的仿若一片帷幔。

“赵郎别冻坏了。”呼吸着彼此的温热,华琬脸很红,慌乱地站起身合上格窗,“赵郎,听说北梁皇上已经不行了,北梁二皇子为何还要命使臣千里迢迢来寻药。”

“为了名正言顺,北梁二皇子虽然执政,可他不是太子,缺了皇帝的一纸诏书,倘若北梁皇帝驾崩,北梁朝堂可能大乱,诸王更可借此发兵争夺皇位。”赵允旻解释道。

华琬点点头,主动缩进赵允旻怀里,殿下如今所行之事皆是隐瞒着睿宗帝的,而睿宗帝对殿下又有极深的芥蒂。

不知殿下是否亦在意‘名正言顺’。

……

睿宗帝毫不吝啬地答应了北梁使臣的请求。

北梁皇帝病情严重,使臣不敢久留,拿到药草即决定次日冒风雪启程。

凝光院里辛苍和辛芜接到一位北梁使臣的信,要二人送他们出城,并言有要事交代。

第247章入室

为了不耽误北梁使臣的行程,辛苍和辛芜天未亮便守在了南熏门。

罗院使则去了少府监,今日徐司监召六院院使吩咐事情。

华琬一人到工事房,整理好桌案,磨了墨,拿出一卷玉版宣。

前儿与罗院使商量后,华琬决定将花丝工艺,尤其是其中编织法用文字和图画详细地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