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寇清禹下衙回府,就被孙女寇妤泠拦在内堂外。

寇清禹咳嗽一声,宠溺地说道:“怎么过来了,外面冷,快回屋里去。”

寇妤泠眨巴水汪汪的眼睛,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寇清禹身旁的李仲仁身上,撅嘴委屈道:“祖父,若您还疼孙女,就不要随意安排孙女的亲事,孙女绝不会嫁给那废物。”

话刚说完,不等寇清禹放脸教训她,先自个儿往庭院跑去,经过李仲仁时,寇妤泠故意拿肩膀撞李仲仁一个踉跄。

寇清禹气得直皱眉,“实是不懂事。”

幸亏他身旁只有李仲仁,否则让外人瞧见,他孙女还有什么好名声。

进到内堂,寇清禹靠在矮榻铺的虎皮褥子上,喝了碗茶汤,朝李仲仁问道:“皇上仍旧不同意大皇子回宫,你有何想法。”

李仲仁垂首沉思片刻,“寇大人,皇上是否还有旁的子嗣。”

寇清禹冷笑道:“没有了,后宫只剩下心智不全的三皇子,睿宗帝除非要新宋亡,否则不可能立三皇子为储君,睿宗帝也没有皇孙。”

李仲仁舒口气,“虽然令人不解,但睿宗帝执意如此,寇大人只能召众臣死谏了。”

“让老夫的人死谏?”寇清禹摇摇头,蹙眉思索,没有立即认同。

其实五皇子死后,他有去试探和怂恿姚沅、刘燎等人。

这些曾靠张家才得以重任的朝臣胆子不小,对他不冷不热,在他不惜浪费唇舌晓之以天下大理后,仍然不肯帮忙在朝堂上说话。

“皆是赶着上阎王路的。”寇清禹眯起眼道,细想除了依附他的臣子,其余包括睿宗帝、赵允旻在内,似乎就没有一人着急储君空虚一事,赵允旻还言齐家已除,他也算报仇了,旁的无甚要紧。

寇清禹是气到牙疼,他不怕满腹心机、一心阻拦和与他相争的人,就怕赵允旻这种烂泥,偏偏仅此一棋,不能随意弃之。

李仲仁道:“朝中重臣泰半听大人差遣,既然大人与睿宗帝多次好言相商无果,只能召臣子死谏了,此举可能惹怒睿宗帝,睿宗帝也会为了皇威惩戒部分臣子,可好过一直拖着。”

寇清禹靠在矮榻上,闭上眼细细思量李仲仁所言。

李仲仁抬起头又劝道:“将来大人成为唯一肱骨大臣,大可将他们再官复原职。”

“呵,谈何容易,”寇清禹睁开眼睛,“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寇清禹神情惫懒,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黑檀扶手。

这些年他在朝堂上行事可谓低调。

是睿宗帝执迷不悟,置江山社稷不顾。

不知他的人全部跪在大殿上,睿宗帝还能坚持多久。

第259章罢免

睿宗帝果然被寇清禹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尚书省六部除了职位空悬的兵部,庆国公担任尚书的工部,以及年迈的礼部尚书,其余吏部尚书、刑部尚书、户部尚书三人皆是寇清禹的人。

赵允旻告诉他民间的苛捐杂税越来越重,而他的国库却日渐空虚,这一切全是寇清禹和户部尚书那些人搞的鬼。

强令自己冷静下来,睿宗帝看向吏部尚书,“许爱卿是老糊涂了,前几日许爱卿才与朕言‘任人之道,要在不疑。宁可艰于择人,不可轻任而不信’,漫说赵允旻是逆臣之女所出,单是其为北梁质子的经历,就令朕不放心。”

吏部许尚书一脸忧国忧民的正气,“皇上,此一时彼一时。”

睿宗帝不耐烦地打断许尚书,“听说许爱卿前日得了一副《烟江叠嶂图》?怎么,不拿与朕一饱眼福?”

许尚书惊讶地抬起头,眼中露出慌乱,还偷偷地拿余光瞄寇清禹,见寇清禹泰然自若的,许尚书镇定下来,继续开口与睿宗帝辩驳。

待许尚书说完,睿宗帝冷笑几声,“前些时日,朕以身子不适为由未上朝,实则是微服至民间私访。”

朝臣们窃窃私语起来。

睿宗帝咳嗽一声,“一日朕到了西鸡儿巷,看到一处体面宅院,宅院大门紧闭,两旁菖蒲风干结了密密的蛛网,朕就纳闷了,挺好的院子怎就空着,纵是主人外放,也该留下守宅仆僮。”

许尚书开始不自在。

寇清禹亦蹙眉暗暗思量睿宗帝所言真假,难道睿宗帝没有因为五皇子夭折而大病不起,若是真去微服私访,就太令人措手不及。

“朕在院外站了一会,邻里街坊三三两两地出来,朕随意寻人问关于那家宅院的事情,几乎所有街坊都摆摆手躲开不愿意详谈,这百姓越避讳,朕越好奇,好不容易有一位老人肯说实情,肯替落寞的宅院和冤死的人说话。”

吏部尚书双腿在打哆嗦,户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亦紧张地捏起拳头。

“冯家,本也是书香门第,前几辈还出过状元,后来儿孙凋零,到了这一辈唯有一位孙儿冯钰,冯钰勤勉努力,今年年初入书院,得夫子赏识,转年可入贡院。冯家人年关新漆宅院门,新换桃符,端阳节又挂大丛菖蒲,以为家中一切会好起来,冯家会再次兴盛,哪知被外人知晓他们有一件传家宝。”睿宗帝目光冷冷地扫过三位尚书。

“冯钰是独子,照大律可免徭役和丁粮,可有一日户部小吏却上门了,言冯家有外子,冯家不止欠下百两税银,还逼迫冯钰服徭役,冯家当然不认这些子虚乌有的事,要告官衙却遭人砸了宅院,百姓皆道官官相护,冯家万般无奈连夜逃出京城。三日后,有樵夫于城郊山脚下发现七具被烧毁脸的尸体,如此大命案,刑部倒是查的快,不二日定论七人是死于山匪,因为面目难辨,京中无人认领,故草草结案,刑部认不出,西鸡儿巷的街坊却认得出,七具尸体是冯家人的。你们为了一幅画,用如此卑鄙、残忍的手段毁人一家。”

自从患上咳疾,睿宗帝鲜少一次说超过三句的话,此时睿宗帝喉咙已经痛痒难耐,但心头怒火告诉他不能停下来,不但不能停下,声音还越来越有威慑。

朝堂上刑部魏尚书已经跪在地上,冷汗涔涔地承认自己失职。

睿宗帝不理会魏尚书,继续替百姓控告,“京城之内、天子脚下就没有了王法,朕问你们,冯家的丁粮和外子从何而来,庞爱卿与朕详细说说,赋税什么时候可以任由你们这些逆臣妄定而不经过朕了。”

“皇上恕罪,臣真的不知此事,是臣治下不严。”户部庞尚书亦跪在地上。

睿宗帝同样不理会户部尚书,“还有许爱卿,冯家的传家宝就是《烟江叠嶂图》,你倒是爱墨宝、爱山水画,刑部查不出的无名尸,都被你摸索过去,得了无名尸的传家宝。”

“皇上,臣不知是……”

“够了,你们身为朝廷三品重臣,却视律法和百姓为无物,朕的国库、百姓的税银,就养你们这班废物、混蛋!”睿宗帝双目赤红,他是糊涂,可他心存百姓,哪怕能力不够,他也希望百姓能安居乐业,享清明盛世。

睿宗帝终于按捺不住,开始不停咳嗽,连公公忙端上叶贤妃特意准备的紫苏饮和一方锦帕。

止住咳嗽睿宗帝将锦帕塞回连公公手中,连公公悄悄低头,锦帕上殷红一片,皇上这已经是第五次咳血了。

三位尚书还在求饶和为自己脱罪。

睿宗帝长喘气,“都老了,你们都是老糊涂了,既然不能胜任,干脆辞官罢。”

没有命人深查,仅让他们辞官。

寇清禹跨出一步拱手道:“皇上三思,许大人、庞大人、魏大人是朝中肱骨大臣,纵是偶有失职,也罪不至罢免,况且朝中突然少三位重臣,怕会不稳。”

又是寇清禹,睿宗帝指甲重重地扣进九龙扶手。

想起住在界北巷的皇长子,睿宗帝心里有了底气。

对上寇清禹带着威慑的视线,毫不留情地说道:“寇大人是愈发不将朕放在眼里,每日里逼迫朕立储君,原本朕已考虑召赵允旻回宫,可你现在又站出来质疑朕的决定,若寇大人认为这一切仅是失职,朕便命姚大人、靳大人以及左右翊卫彻查冯家一案,到时是罢免还是抄家流放,自有定数。”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软弱无能的睿宗帝何曾这般强硬过。

朝堂上一时静默,吏部许尚书见寇清禹垂首不语,登时明白他们与皇长子那颗棋相比,已经微不足道。

“臣已年迈,求皇上恩准臣告老还乡。”许尚书率先叩头请旨,皇上不会相信他,与其被彻查,不若体面地离开。

刑部尚书、户部尚书接二连三地请旨。

“准,由姚沅接吏部尚书一职,靳煜接刑部尚书一职,户部尚书由工部尚书庆国公郑大人暂替,退朝。”睿宗帝干脆利落地发话,也不听朝臣的议论,直接命连公公扶他去萃音阁。

云岚陪华琬过来,他有许多话要问华琬。

寇清禹本想拦下皇上,见状只能缓缓出大殿,看着一路上不断有朝臣向两位新尚书道贺,寇清禹也疑惑,深得睿宗帝信赖的姚沅不必说,那刑部的靳煜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寇清禹正琢磨,内侍匆匆过来言先才自请辞官还乡的三位老尚书晕倒了。

第260章寻郎

睿宗帝回到萃音阁便双目发直地瘫软在矮榻上,先才他在大殿是强打的精神。

不知为何,从今日早上开始,他的脑中会时不时地出现一块空白,初始有恐惧,可很快习惯了,甚至觉得每空白一次,他的心事就轻一些。

睿宗帝对自己身子状况很清楚,可若连长子安排好,只需他在朝上说几句话的事情都办不成,他会更加愧对长子。

华琬向睿宗帝见礼,睿宗帝重重地按了按额角,问道:“姚沅是允旻的人吧,靳煜呢,也是吗?”

华琬恭谨回道:“回皇上,靳大人是姚大人向殿下推荐的,殿下接触并试探了靳大人为人,确定靳大人品性,才敢与皇上说。”

睿宗帝接过叶贤妃递的汤药,感叹道:“幸亏他像外祖家。华匠师,允旻晚上可会进宫。”

华琬摇摇头,“殿下夜里要去城郊,怕是不得空见皇上,不过殿下让下官带话,请皇上好生歇息,勿挂念。”

睿宗帝神色落寞,那夜知道真相,睿宗帝有仔细回忆和推敲当年发生的事情。

他确实给过甄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外人都认为甄家荣宠至极。

时过境迁,往昔沉淀下来,睿宗帝意识到其实他是不服甄家的。

哪怕甄家一片忠心能力不凡,他也不忿先皇要求有关朝政皆听甄阁老的口谕。

那时他年轻气盛,自认为有一番抱负要施展,可甄家制住了他的手脚。

情绪日积月累,哪怕再宠荣妃,也对甄家产生了怨愤。

怨愤蒙蔽了他的双眼,寇清禹和齐家联手陷害甄家,他震怒、心痛的同时何尝不是松一口气,但凡他有一丝犹豫,有一丝怀疑,甄家或许都能全身而退。

甄家没有了,他欲施展抱负,却惊惧地发现朝政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边境之乱、灾荒、空虚的国库、与大臣始终相左的政见。

寇清禹步步紧逼,齐家倒是因为他收赵允佶到身边教养故无动静。

原先被甄家阻挡的黑暗猝不及防地袭来,他开始力不从心和焦头烂额。

新宋金玉之下败絮丛生,他没有反思和后悔,反而更痛恨甄家。

痛恨甄家忘恩负义,他对甄家荣恩盛宠,甄家竟然背叛他,害得他如今朝政艰难。

现在所有虚伪、欺骗被揭开,他只能承认自己无能。

先皇会让他当皇上,其实是因为有甄家,若先皇知晓他会将甄家满门抄斩,皇位根本落不到他头上……

“父皇,药苦,这蜜果子是阿琬用甘草渍的,不但甜而且对嗓子好,您尝一颗。”云岚用银签签了颗果脯送到睿宗帝唇边。

睿宗帝欣慰地点点头,云岚是他的慰藉,可看见云岚,又会愈发觉得对不住长子。

蜜果子酸酸甜甜,唇齿生津,果然舒服不少。

睿宗帝看华琬的目光亦和蔼了,“华匠师,宫外的事情允旻安排好了吗?”

“回皇上,萧中郎已将许府、魏府、庞府封检,这会寇臣他们知道已经晚了。”华琬认真道。

多年来寇清禹与依附他的朝臣一手遮天,冯家的凄惨仅是他们做下万千恶事中的一件。

放任恶臣风风光光的告老还乡,岂对得起被残害的百姓。

赵允旻布置好一切,只待寇清禹等人上朝即动手。

华琬话音刚落,内侍进来言三位老尚书晕倒在大殿外,寇清禹在御书房外求见。

睿宗帝阖眼道:“晕倒了好,省得他们闹,将他们直接关进大牢,至于寇清禹,不见。”

与其被寇清禹等人当傻子一样的糊弄,睿宗帝宁愿听皇长子安排。

睿宗帝露出疲态,云岚带华琬告辞回凤阳阁。

云岚屏退宫婢,与华琬说道:“阿琬,我打算去洛阳。”

靠近炭炉暖手的华琬吓一跳,“公主是要去寻安琚?公主别闹了,漫说再过半月到年关,天寒地冻不适合出行,纵是春暖花开时皇上也不会同意公主离京的。”

“我知道。”云岚挨在华琬身边坐下,“所以才求你和大哥帮忙,我算过,从京城到洛阳最快两日,一到洛阳我就去寻安琚,若安琚肯原谅我便容易,若不肯原谅,我亦在洛阳住下,每日跟在安琚身边,直到他烦了,不得不原谅我,我才回来。”

“此举太过胡闹,皇上身子不好,公主应该在皇上身边陪着。”

“父皇的心思我再了解不过,现在于父皇而言,大哥才是最重要的,大哥进宫见父皇一面,父皇能欢喜三日,比我时时守在父皇身边强多了。”云岚握住华琬的手,“阿琬,你与大哥能每日见面说话,不懂我的焦灼和痛苦。”

华琬看出云岚眼里的忧伤,心里亦动容,缓缓叹口气,“罢,回去我与赵郎商量一二,得想个周全法子,皇上身子不好,不能再让他忧心了。”

……

惩办了三位重臣,睿宗帝又接连两日未上朝,新上任的刑部尚书靳煜也无需进御书房,只随姚沅和庆国公悄悄去见了赵允旻。

当靳煜知晓这一切皆是大皇子安排,惊讶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听姚沅细细说了大皇子的遭遇和大皇子为新宋百姓所做的一切,靳煜是感慨不已。

大皇子深藏手段、谋略且心存善念,又懂大是大非,是他的伯乐,也是新宋百姓之福。

姚沅、靳煜等人暗地里开始整顿吏治、刑案和赋税,寇清禹却仍被瞒在鼓里。

几番求见睿宗帝无果,寇清禹眼中现出阴狠,出宫后极隐蔽地去见了神策军护军中尉。

……

云岚公主留在凤阳阁的亲笔信送到睿宗帝手中时,赵允旻正坐在下首与睿宗帝好言说话。

睿宗帝读完信,脸色大变,站起身激动地说道:“岂有此理,这孩子胆子愈发大,竟瞒着朕偷跑出京,允旻,你立即命人将云岚追回来。”

赵允旻抬起眼,疑惑道:“三妹不在凤阳阁?”

“你瞧瞧,她是被朕宠坏了。”

睿宗帝焦急地将信递给赵允旻,赵允旻扫一眼说道:“儿臣带人追三妹回来。”

说罢赵允旻头也不回地离开御书房。

睿宗帝傻傻地看着赵允旻背影,他本想言请萧中郎去找便可,可惜赵允旻走太快了。

睿宗帝懊恼地坐回矮榻,甩着云岚留下的信,嘀咕道:“难得允旻肯主动见朕,被这臭丫头搅和了。”

第261章孝心

云岚裹着大氅站在城门外等赵允旻和华琬。

离京的日子是大哥替她定的,她身边除了姑姑、两名宫婢和萧中郎派来的侍卫,大哥还叮嘱了辰风随行保护她。

看到大哥和华琬相携而来,云岚忙迎上前。

“大哥,父皇可有生气。”云岚担忧地看了看皇城方向。

“生气了,一会我进宫与睿宗帝解释,终归你也是一番‘孝心’。”赵允旻笑道。

云岚翻了个白眼,大哥为她去洛阳编的理由是‘亲自替父皇取药’。

苍松堂言有一批从大燕万仞山新采的雪莲,装在盛满雪土的水晶筐,经漕运于两日后抵洛阳。

万仞山雪莲对咳疾有奇效,不过这批雪莲是洛阳一家富户定下,并非送进皇城。

云岚为了治好父皇咳疾,决定前往洛阳,用诚心请富户让出雪莲而非皇权欺压百姓。

“大哥,你什么时候才肯认父皇。”云岚叹气道。

赵允旻出了皇宫,从不称睿宗帝为父皇。

赵允旻笑意里带着枝头白雪的微凉,“时候不早,该动身上路了。”

华琬扫了扫云岚肩头落的雪花,“公主,带安琚回京一起过年。”

赵允旻笑道:“过完年也不会放安琚回洛阳,我与阿琬请的全礼日子是二月初九,到时你们一起观礼。”

云岚一脸惊喜,华琬却唬一跳,殿下总是不声不响地将事儿定下,之前下聘是,现在请期亦是,不过她也乐得清闲。

送走云岚,赵允旻重新回到宫中。

睿宗帝见赵允旻未将云岚带回来,焦急的要亲自出宫寻人。

“父皇稍安,”赵允旻拦在睿宗帝身前,“陪都洛阳与京城间是坦途官道,三妹有令牌,驿馆可随时入住,儿臣还派了人保护三妹,可确保三妹平安,大约四日,三妹会回到父皇身边。三妹性子执拗,父皇不如成全三妹的一片孝心。”

睿宗帝犹豫片刻,又坐回矮榻,讪讪地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赵允旻笑了笑。

睿宗帝不敢看赵允旻明亮的目光,他的思绪越来越混乱,而且脑中还是不断出现空白,空白也渐渐不会消失。

空白令他记忆模糊,不过对长子的愧疚,还是深深印刻在心里。

御书房格窗被撞开一条缝,一只鹁鸽和风一起钻了进来。

赵允旻不需看鹁鸽带的消息,直接说道:“是寇清禹要见我,父皇可有兴趣同去。”

睿宗帝捂住嘴唇咳嗽几声,“去去,若有父皇能帮上忙的,皇儿尽管说了。”

……

寇清禹仍约赵允旻在茶肆见面。

赵允旻向寇清禹道了好。

寇清禹点点头,“明日老夫带你进宫见皇上。”

赵允旻狐疑地看寇清禹一眼,“皇上不待见我,去了也是自讨没趣,寇大人,听闻三位尚书被抓捕入狱了,草民是贪生怕死之人,既然齐家已伏法,我也算替甄家报仇,是以回宫一事不如作罢,否则皇上迁怒于我,得吃不了兜着走。”

寇清禹皱眉道:“替甄家报仇的是老夫而非殿下,殿下欠老夫的恩情难道要一笔抹过?”

赵允旻很苦恼,“寇大人,您何苦勉强我,若大人执意扶持一位皇子,三皇子不还在宫里活蹦乱跳吗,倘若我办事不力,耽误了寇大人的大事该如何是好。”

寇清禹气得脸涨红,若不是三皇子心智不全且下身细如幼童,他宁愿选三皇子。

有野心的逆臣想法几乎是一样的,当初齐家要利用赵允佶和齐家女生下皇嗣,得皇嗣再除去赵允佶由齐家人辅政。

寇清禹则是要借赵允旻生下皇嗣。

“废物,怪道睿宗帝不肯接你回宫。”寇清禹终于克制不住骂了赵允旻,泠儿是他最疼的孙女,若不是要为泠儿谋一个尊崇无比的锦绣前程,他也舍不得将泠儿嫁给赵允旻这蠢物。

赵允旻对寇清禹敢开口骂他很惊讶,嘴里嘀嘀咕咕的,旁人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寇清禹深吸口气,不停告诉自己赵允旻越蠢钝越好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