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元道:“你们还应该叫我一声叔叔呢!你父亲曾受窦家扶养之恩,他拜我大伯窦令侃作义父,你算算这个排行,你们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叔叔?”

  “怎么,你们还不住手?你爹爹身为绿林盟主,理该恩怨分明,他身受窦家大恩,难道这件事情,他从未向你们提及?”

  这件事情,铁铮兄妹倒是曾听父亲提过,只是其中的恩怨详情,他们却是不甚了解,铁铮怔了一怔,心道:“爹爹说窦家五虎当年因为在绿林中不得人心,与另一帮人火并,全家都已死了。怎么又钻出了一个窦家的后人?爹爹还曾用这件事情告诫过我,不要因为父亲做了绿林盟主,就可以恃势横行。不过,爹爹虽然并不同情他的义父,却也很为窦家绝后而伤心。要是这人当真是窦家后人,我却是不应杀伤他了。”

  铁凝看哥哥的神气,似乎有点相信,便冷笑道:“这厮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爹爹与窦家的渊源,便来冒充窦家的后人了。哥哥,别相信他的鬼话!”

  展伯承忽地站了起来说道:“他名叫窦元,我对他的来历虽未深知,但我相信他的说话,他不会是假冒的!”褚遂大惊道:“小承子,你、你胡说什么!”

  展伯承说道:“大丈夫理该光明磊落,我相信这人是铁兄弟的长辈,就不该对他欺瞒,免得他做了将来要令他后悔的事情。铁兄弟,你要撒手不管,任由于你。我只求你一件事情,我爷爷不应受我连累,我可以丧在窦元手下,清你保护我爷爷。”

  铁铮手底并不放松,扬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人不是假冒?为什么这人又要杀你!”

  窦元哈哈笑道:“我若不是窦家之后,岂会无缘无故去杀他父母?这小子的母亲王燕羽就是当年杀了我的父亲与我的四位叔伯的大仇人。我只杀他父母二人,还未足解我心头之恨,再杀这个小子,也不为过!”

  铁铮这才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展大哥没有向我爹爹报丧,原来是有这一层顾虑。嗯,他要做个光明磊落的大丈夫,那却未免把我铁铮看小了。”

  铁铮兄妹是年轻一辈,与褚遂老一辈人的想法当然有所不同,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他们只是当作故事来听,并不怎样重视。何况铁摩勒也曾对他们说过,窦、王两家的世仇,其实不过是争权夺利,很难说得上谁是谁非。他和展伯承是青梅竹马之交,这交情也绝非一个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长辈”可比。

  铁铮为展伯承这一光明磊落的态度所感动,朗声说道:“窦舵主,我不管你是真是假,但这里的独孤大侠和褚老前辈都是我爹爹的朋友,你若当真和我的爹爹是异姓兄弟,就不该伤了他们!但我也不想杀你,只想你马上离开这儿!否则——”

  窦元道:“否则怎样?”铁铮道:“否则我认你是长辈,我这口剑可不认你是长辈。”

  窦元怒道:“好哇,小辈竟敢如此无礼,胳膊向外弯啦!”

  铁铮道:“在这里的褚老爷子和独孤叔叔是我的长辈,你打伤他们,先就不是。还能怪我无礼么?”

  铁凝记挂着展伯承,急于要把窦元赶跑,说道:“哥哥,哪有这许多废话与他多说?他打不过咱们才来冒充咱们长辈,我可不认这个叔叔。”口中说话,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已攻出了十八招杀手,每一招都是奇诡绝伦的剑法。

  铁铮道:“你还不走,我也不客气啦!”本门轻功一展,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一口青钢剑化成了重重剑影,就似有几十个人,都持着明晃晃的利剑向窦元攻来。

  以窦元的本领,要胜他们兄妹二人,固然不易,但他们兄妹想胜窦元,也是很难。要分出胜负,最少也恐怕要在千招开外,但窦元先与展伯承他们斗了半个时辰,气力业已消耗几分,再斗他们兄妹,就难免有点力不从心了。

  窦元吸了一口凉气,心道:“可恨这两个娃娃不肯卖帐。如今独孤宇已经解开了穴道,姓展那小子并没怎样受伤,若待他们养好了精神,再来助战,只怕我今日就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到了此时,不由得窦尤不作“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打算。铁牌一个旋风急舞,荡开铁凝的兵刃,夺路便逃。铁铮看出是走势,也就不再拦他,让他逃跑。

  窦元的本领确是不凡,在激战一个多时辰之后,身手居然还是非常矫健,只见他脚尖一点,一个“鹞子翻身”,便飞越了高逾两丈的墙头。到了墙外,这才恶狠狠的发话道:“好两个不识好歹,犯上作乱的娃娃,我不屑以大欺小,今日放过你们,我找铁摩勒算帐去!”

  铁凝噗嗤笑道:“真是厚脸皮,还说放过我们呢。好,你找我爹爹算帐去吧!哼,我爹爹要是知道你杀了展家叔叔婶婶,他肯放过你才怪呢。”

  铁铮道:“别和他吵嘴了,咱们去看看褚公公伤得如何?”

  展伯承扶起了褚遂,说道:“铁兄弟,今日多亏了你们了,我,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感激你们才好。”

  铁铮笑道:“你这么一说,倒显得咱们是外人啦。我爹爹很挂念你,特地叫我们来探望你的。只盼你不要见外才好。”

  褚遂只觉一片茫然,想不到这次夺宝护宝大厮杀,竟是如此波谲云诡,结局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面对着铁铮兄妹,想起自己适才的多疑,又不禁有几分惭愧,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独孤宇已经解开了穴道,过来向铁铮兄妹道谢。刘振伤得很重,不能行走,叫他儿子刘芒过来道谢。

  铁铮有点诧异,说道:“独孤叔叔,你怎么知道窦元到此寻仇,赶来相助?可是你来探望褚老前辈,适逢其会的么?这两位又是何人?”

  独孤宇亦觉有点尴尬,他与褚遂只不过相识而已,并没什么交情,他是个游侠身份,在小辈面前可不能说谎,当下讷讷说道:“这件事么?嗯,也可说是个巧遇。这两位,这两位——”正自不知如何措辞,展伯承已是替他解窘道:“这两位是刘家乔梓,他们是爷爷的邻居。独孤大侠是刘伯伯的好朋友,正在他们家中作客。嗯,刘怕伯受伤不轻,请进去先歇歇吧。事情慢慢再谈。”

  铁铮听说他们是邻居,只道他们是听得这边厮杀的声音,起来拔刀相助的。铁铮自幼受父母教诲,也是一副侠义心肠,很爱结交朋友。他见刘芒一臂断折,连忙说道:“刘大哥,你这条断臂可得赶快接上去才行。来,我给你接臼。展大哥,你帮忙折一根树枝。”

  铁铮的续肢接骨之术是跟师父学的。他师父空空儿是个神偷,干窃贼这行,必须准备给人打跛手足而自能医治。所以续肢接骨的技术,乃是这一门的绝技。空空儿不懂医学,他平生也从没失手过,但既是窃贼的“祖师爷”,这门“绝活”却是他的擅长,足以与他的轻功比美。

  铁铮叫展伯承给他做助手,很快就用“柳枝接骨”的方法替刘芒驳好断臂,接上了臼,刘芒望了一下展伯承,似乎想与他说些什么,却没有说。

  展伯承道:“刘大哥,小弟很是惭愧。”刘芒这条手臂是他打断的,他自觉于心不安,见刘芒向他望来,便向他道歉,却不知刘芒想的根本就不是这一件事。

  刘芒低下了头,说道:“不,惭愧的应该是我!”铁铮大为诧异,却不便冒昧发问。刘芒回过头来,向他低低说了一声:“多谢。”

  刘振忽道:“芒儿,你能够走路吗?”刘芒道:“我并没受多大的伤,跑路也能。”

  刘振道:“好,你把我背起来。”刘芒把父亲背起,刘振叫他走到褚遂跟前。

  褚遂双眼一翻,沉声说道:“刘振,你意欲如何?我可得告诉你,咱们是桥归桥,路归路,搭不到一块儿。你别以为有了昨晚联手合斗窦元之事,你就可以借路过桥了。”褚遂恨极了刘家父子勾搭他的孙女儿阴谋对付他,是以说话尖酸刻薄,丝毫也不客气。

  展伯承本是想劝他们两家和解的,但见褚遂如此激动,却是不便置辞了。心道:“爷爷今晚受伤,都是因他父子而起,也难怪爷爷生气。只好等待爷爷伤好之后,事情亦已淡忘,再设法劝解了。”

  刘振冷冷说道:“我不是来与你讲和的,也不是来约你比斗的。你褚老英雄瞧我们不起,我们也不敢高攀。昨晚事不成功,今后我们也不会再来了。明日我们就搬出盘龙谷,你可以放心了吧。但倘若你还要算帐,什么时候找来,我们也决不叫你失望。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些话,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