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莹把丈夫扶回卧房,吕鸿春苦笑道:“咱们夫妻也恐怕只有四个时辰相聚了。你不必费神多照料我了,还是赶快把应该说的告诉铁姑娘吧。”

  独孤莹心里辛酸,强自忍着眼泪,拿出了一些肉脯,说道:“请你们恕我不替你们弄饭了,就用一些肉脯权且充饥吧。”铁凝道:“莹姑姑你不必忙着给我打点了,请你就告诉我们吧。”

  独孤莹定了一定心神,说道:“刚才你们已经看见厢房里那具棺材了?”

  铁凝道:“死的是谁?”独孤莹道:“说起来倒是展世兄的相识,他就是你在盘龙谷的邻居,曾经谋夺过你外公宝藏的那个刘振!”

  展伯承大感意外,吃了一惊,说道:“刘振怎的死在这儿,他的儿子刘芒呢?”

  独孤莹道:“刘芒本来也住在这儿的,前几天走了,他也还未知道他父亲的死讯。嗯,刘芒倒是曾和我们提及你的,他说他们父子是你褚公公痛恨的人,但他却称赞你很够朋友。”说至此处,歇了一歇,把眼睛望一望展伯承。

  展伯承说道:“我相信刘芒不是坏人,虽然有点过节,但我是不怨恨他的。”

  独孤莹放下了心,说道:“好,那我就不妨对你说了,这件祸事就是由于刘振父子谋夺你家的宝藏而惹出来的。”

  展伯承吃了一惊,说道:“刘振是因伤重而死的么?”那晚夺宝之战,刘振伤得极重,而在混战之中,展伯承也曾刺了他两剑,想起比事,心中不无歉意。

  独孤莹摇了摇头,说道:“祸事是因夺宝而起,但刘振之死,却不是由于那次受伤。在谈起此事之前,我得先说一说来龙去脉。

  “你们想必也曾怀疑,为什么我的哥哥会与刘振联手,谋夺展世兄外公的宝藏?

  “我的哥哥有两个结义兄弟,一个是刘振,另一个是近几年来在绿林中独树一帜的夏侯英。刘振居长,夏侯英是二哥,我的哥哥排行最后。

  “夏侯英是在上次绿林大会之后崛起的,他没有固定的山寨,却有一套很特殊的做法。他们这一股绿林好汉专门挑选几个藩镇的交界之处活动,由于藩镇的节度使与节度使之间,大家都是争权夺利,经常有互相冲突,甚至互相吞并之事发生,这就对于他们的活动,提供了一个有利的条件。

  “哪一处地方有机可乘,他们就攻进那个地方,大掠富户、官仓之后,又立即搬走,叫各镇官兵难以捕捉。官方称他们为‘流寇’,提起夏侯英的名字,都感到头痛。这几年来他们的队伍发展得很快,虽然还不足与铁摩勒的大寨相比,但已凌驾其他各路绿林。”

  夏侯英名义上仍然尊奉铁摩勒作绿林盟主,实际却非铁摩勒号令之所能及。铁凝也曾听得父亲提过他的名字,称赞他是绿林中的一位杰出人物。

  独孤莹接着说道:“他们三人志同道合,颇有做一番大事的心意。他们认为铁寨主只是株守山寨,缺乏重整乾坤的壮志雄心,他们不赞成这种做法,因此要自己开创事业。但他们也并不是反对你的爹爹,他们是准备事业稍有基础之后,就与你的爹爹共商大计的。

  “他们与你的爹爹做法不同,看法不同,我是见识低微,难以判断孰非孰是。我只想请铁姑娘把他们的心迹转告你的爹爹。”独孤莹为免铁摩勒对她的哥哥误会,所以先把夺宝的起因解释了一番。

  这等策略上的大问题,当然更非铁凝这样一个小姑娘所能理解,当下,只能点头答应。

  独孤莹继续说道:“夏侯英这支队伍流窜四方,经常也是在艰难困苦之中。他们前几年打听得王伯通的宝藏极可能在盘龙谷,因此,遂定下计策,叫刘振退出绿林,搬到盘龙谷居住,装作是金盆洗手,闭门封刀,实际则是要取这批宝藏。”

  展伯承叹了口气,说道:“刘振父子倒是用心良苦,可惜他们没有和我早说,否则我就分他一半,也算不了什么。”

  铁凝笑道:“你倒好心、大量,但你那褚爷爷可肯答应吗?”铁凝心里有点奇怪,“刘芒抢了他的龄姐,他却似乎一点也不恨刘芒,难道他对褚葆龄喜欢另一个人,当真是处之泰然了?”

  独孤莹没心思与他谈论刘芒之事,继续说道:“我的哥哥虽然与刘振、夏侯英二人结义,但此事外人不知,我的哥哥也没有公开加入绿林,他在江湖上仍然是个游侠的身份。刘振搬到盘龙谷佯作隐居之后,我的哥哥就担任他与夏侯英两人之间的联络。

  “这次我哥哥到了盘龙谷偷会刘振,恰巧刘振得了藏宝地图,我哥哥只好与他联手。不料夺宝不成,刘振父子都受了重伤。

  “我哥哥护送他们出走,本来是要把他们送到夏侯英那儿的。但夏侯英行踪无定,只知他那一股在幽州、凉州接壤那一带活动,一来是路途遥远,二来就是到了那一带,也未必便能碰上。

  “此时江湖上已是传出风声,有谣言说刘振与褚遂成了儿女亲家,已分得了一半宝藏,刘振从前是江湖大盗,本来就有不少仇家,又加上这个谣言,于是就有人追踪他们了。”

  展伯承心想:“这谣言大约是窦元传出去的,那晚刘振父子曾与我们联手对付窦元,这谣言虽然不符事实,但也不是全无根据。”

  独孤莹接着说道:“我哥哥自忖没有把握保护刘振父子到夏侯英那儿,于是只好就近把刘振父子送到我们家里来。他说明原委,请我们收容刘振父子,让他们在我们家里秘密养伤。

  “我哥哥因为此次夺宝之事,怕引起铁寨主的误会,是以求我夫妇出面,请你爹爹前来。那张请帖就是刘振父子到我们家中之后,第二天发出的。”

  铁凝心想:“杜公公所料果然不差,但却没想到刘振父子是在他们家中养伤。”

  独孤莹接着说道:“哥哥将刘振父子安顿在我们家中之后,他便单独去找夏侯英了。本来是说好一个月内回来的,但直到现在还未见他回来。

  “刘振伤得很重,刘芒则伤得较轻,在我们家中调养了半个月多点,便痊愈了。刘芒见我哥哥迟迟未归,心里很急,于是他也赶去找夏侯英打探究竟。

  “到了三天之前,刘振的伤也已好了七八分了,不料就在那天晚上,来了他的大仇家!”

  展伯承问道:“刘振这大仇家是什么人?”

  独孤莹道:“是一个我们看不出他的武功来历的蒙面人。

  “大前天晚上,那个蒙面人突如其来,指名要见你的吕叔叔。我们不愿意让他进屋,就出去会他。当时以为是什么江湖上的朋友来借盘缠的,哪知完全不是这一回事。

  “那蒙面人一开口就说:‘我已经知道刘振父子在你们家中养病,请你们将他交出来。’

  “你的吕叔叔当然不肯承认。那蒙面人冷冷一笑,也不说话,却显露了两手惊人的武功。首先他以金刚掌力击裂了两只石狮子,跟着又在那大槐树身打了一掌。

  “那天晚上,月色很好。掌击槐树之后,不过一会,只见树叶纷纷落下,有几片树叶飘到我们面前,看得清楚,树叶都已变了枯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