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铁二人当然不便留他,但楚平原正想上马,却忽然地想起一事,说道:“伯承,我前几天碰见一个人,也该对你说说。”展伯承怔了一怔,心想自己对江湖上的好汉相识无多,与楚平原共同相熟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不觉有点纳罕。

  楚平原笑道:“你想不到是谁么?她是你小时候最要好的朋友,我记得你们还是以姐弟相称的呢!”展伯承这才恍然大悟,惊喜交集地问道:“你是说褚、褚——”

  楚平原道:“不错,正是褚姑娘。三天之前,我在凉州路上,碰见了她。

  她告诉我,她是到凉州来找一位世伯的。当时我就问她为什么不是和你同在一起,她说你已经离开她家,也不知你是到哪里去。我看她的神情有点冷淡,好像不大愿意提起你的样子,你们是吵了架么?”楚平原在褚家住的时候,早已知道褚遂有意将孙女儿许配与展伯承,所以在他的心目之中,也早已是将他们二人当作一对小情人看待的。

  展伯承面上一红,说道:“并没吵架,这个,这个——”褚遂之死,说来话长。展伯承一来是见楚平原行色匆匆,难以细说,二来也不知该当如何解释才是。

  幸喜楚平原急于赶路,也就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笑了一笑,说道:“没有吵架就好。”展伯承道:“她现在还在凉州么?”楚平原道:“她说她没有找着那位世伯,将来准备到扬州一趟。说不定我还可以在扬州见着她呢!你要托我捎什么话给她么?”展伯承道:“多谢楚叔叔。见了她就代我问候一声吧,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带给她。”其实他要说的话太多了,但却怎好意思托楚平原去说?

  楚平原去了之后,展伯承不觉呆呆的想。铁凝冷笑道:“你挂念她,她却在念着别人呢!”

  铁凝接着冷笑道:“她对楚叔叔说是到凉州投奔一位世伯,你想想,她在凉州有什么世伯?”

  展伯承无可奈何他说道:“我知道她是去找寻刘芒。凉州的夏侯英与刘芒的父亲是八拜之交,她一定是以为刘家父子在夏侯英那儿,所以才去凉州的。”

  铁凝道:“她在凉州找不着刘芒,又要到扬州去,说来也还是为的刘芒。她希望从南夏雷那条线索,打听到一点消息。展大哥,你想想,她的心上只有刘芒,根本就没有你,你却何苦为她神魂颠倒,如痴如呆?”铁凝十分为展伯承感到不值,她还没有学会成年人的那套虚伪,说话之间,对自己的感情丝毫也不加掩饰。

  展伯承苦笑道:“凝妹,你说得我太难堪了。我、我不是这个心事。”

  铁凝道:“哦,那又是什么心事?”

  展伯承道:“褚爷爷临死之时,再三的嘱咐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的。”

  歇了一歇,又叹口气道:“她还未知道爷爷已死,她们祖孙吵翻之后,她一气离家,在这世上,她感到可以依靠的也就只有刘芒了。她不去找他又去找谁?”

  铁凝倒也不是怎么深恨褚葆龄的,只因她这几个月来与展伯承朝夕相处,不知不党的由怜生爱,故而总是为展伯承感到不值。听了展伯承的这番话,铁凝心中之气平了一些,转而觉得褚葆龄孤苦伶仃,处境也是实在令人可怜,于是说道:“展大哥,你既然这样体贴她,又这样挂念她,那么你到扬州去找她吧,我一个人可以回山寨的。”她说的是真心话,但说话的口气却不能一时间就改变过来,听在展伯承的耳中,倒觉得她似是有点负气了。

  展伯承笑道:“你年纪比她更小,她是我的姐姐,你是我的妹妹,我怎能为了要去找她就把你丢下不管?当然应该先送你回山寨!”

  铁凝道:“你的好心肠留着去讨好你的褚姐姐吧,我不用你来照顾。”话虽如此,心中已是感到一股甜意,觉得展伯承并没有因为褚葆龄的缘故而冷落了她。

  展伯承笑道:“你不要我照顾我也要照顾你的,谁叫咱们是以兄妹相称的呢?我对褚姐姐和对你都是一样,但求心之所安。”

  展伯承说的也是真心话,他是把铁凝当作小妹妹看,并没有想到什么男女私情的。但这几句话在铁凝听来却又另有会意,不禁脸上一红,道:“好啦,你既然要送我回去,那就走吧。”此时,天也差不多亮了。

  展伯承道:“别忙,咱们还有一件事情,未曾了结呢。”

  铁凝怔了一怔,道:“什么事情未曾了结?”展伯承笑道:“你忘了么,咱们的房饭钱还未付呢。”

  铁凝哈哈一笑,说道:“不错,咱们打坏了这店主人的许多东西,也该赔偿给他才是。”

  那店主人惊魂未定,躲在展伯承的房间里还未敢出来,见他们二人推门而入,又是吓了一跳,展伯承笑道:“没事了,那恶贼早已给我们赶跑了。这是我们的房饭钱,另外十两银子是打坏了你们的东西,赔给你的。”店主人因祸得福,大喜道谢。展、铁二人已是出了店门,上马走了。

  一路上展伯承担着心事,郁郁不乐。他虽然决定了先送铁凝回金鸡岭,可是心里也总还是记挂着褚葆龄。心中想道:“刘振被害,刘芒不知下落,这都是为了褚家的宝藏之故。江湖上贪财之辈,想打这批宝藏主意的为数不少,其中消息灵通的或者知道我已经把宝藏运了出去,早已交给了铁叔叔山寨的弟兄了,但决不是尽人皆知。褚姐姐是与这批宝藏有关系的人,那些不知道真情实况的人,很可能去找她为难。她一个单身女子,在江湖上飘荡,倘若发生意外,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叫我如何对得住死去的褚爷爷呢?但我也不能丢开凝妹不管,只好先到了金鸡岭再说了。”

  展伯承心急如焚,只是想着早日赶到金鸡岭,然后才好抽身去找褚葆龄,于是一路马不停蹄,匆匆赶路。铁凝知道他的心事,也没有心情逗他说笑了。

  两人快马疾驰,清晨上骼,到了中午时分,已经跑了二百余里,正想找个地方歇息,忽见前头也有两骑快马跑来,铁凝“咦”了一声,叫道:“展大哥你看,来的不是辛叔叔和盖叔叔么?”

  那两个汉子也在叫道:“是铁姑娘和展世兄么?哈,我们正在找你!”

  两边同时勒住了坐骑,四人下马相见。

  来的这两个人正是辛天雄和盖天豪。辛天雄是金鸡岭原来的寨主,盖天豪从前是前任绿林盟主牟世杰的副手,自从他叛了牟世杰之后,就一直跟随着铁摩勒,和辛天雄一起,成为了铁摩勒的左右手了。辛、盖二人武功相若,脾气相同,到什么地方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铁凝喜出望外,说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辛天雄道:“伏牛山来的人,已经有几个到山寨了,你们要在中途到槐树庄代你爹爹赴吕鸿春之约的事,我们也知道了。你爹爹放心不下,特地叫我们接应你们的。”

  铁凝笑道:“爹爹总还是把我当作孩子看待,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倒叫两位叔叔为我奔波了。”

  辛天雄笑道:“也不完全是为了你的缘故,伏牛山来的一百名弟兄,身上都携有珠宝,也需要我们的人沿途接应啊。”

  铁凝道:“我绕路到槐树庄之后,就和他们断了联络,不知他们路上可曾出事?”

  辛天雄道:“已有十多人到了山寨,带来的消息是一路之上并没碰到大队官兵,他们都是扮作难民的,料想不会出事,我们也有人往前头照应了。”

  盖天豪道:“槐树庄是怎么回事?你爹爹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件事情,所以才叫我们来接应你的。”

  铁凝道:“这件事内情复杂,不过现在总算是应付过去了。路上我再与你们详细说吧。”

  盖天豪却有点急于知道的样子,仍然问道:“你爹爹猜想吕鸿春可能是碰上劲敌,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