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成香道:“展少侠既没有别的事情,那么让我先和褚姑娘谈谈好吗?”

  她不说刘芒在家,也不说刘芒不在家。一下子又把话题拉紧了。

  不过龙成香却很会说话,她挨着褚葆龄坐下,柔声说道:“褚姑娘,我妹妹不会说话,但她可是一番好意。咱们以前虽没见过,叙起来总是自己人。请恕我交浅言深,想和你褚姑娘说几句心里的话儿。”

  人家笑面相向,褚葆龄当然不能再发脾气,只好说道:“承蒙穆夫人看得起我,有话便请赐教。”

  龙成香笑了一笑说道:“刘芒和我们是中表之亲,他父亲去世之后,长辈的亲人也就只有我们的老爷了。刘芒的事情,我们多少可以代他作主。

  “刘芒在盘龙谷这几年的事情我们不大清楚。不过他和褚姑娘的交情我们是知道的,褚姑娘想把王伯通的宝藏送给刘芒,事虽不成,但褚姑娘对刘芒的这番心意,不只刘芒感激,我们知道了,也都是为刘芒感到庆幸的,庆幸他得到褚姑娘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红颜知己。”

  龙成香这番话是要点出褚葆龄与刘芒不仅仅是普通邻居的关系,两人间还有特殊深厚的交情,她所说的都是事实,褚葆龄自是不能反驳,但心里却是很不舒服,当下说道:“我不惯说客气的话儿,穆夫人你刚才不是说想披肝沥胆的和我说几句话么?请直说好了。”

  龙成香笑道:“好,褚姑娘是爽快的人,那我也就爽快他说了。不知褚姑娘此来,只是想见一见!日日的邻居呢?还是另有其他心愿?”

  褚葆龄道:“我不懂少庄主夫人的意思!”她虽然不便发作,说话的神气已是有点不大自然。

  龙成香微微一笑,说道:“女孩儿家总是不能在江湖上飘泊一生,丫角终老的。刘芒如今父母双亡,他的亲人只有我们穆家,我们对他的终身大事,当然也不能不分外关怀。如果他有合适的人,我们的老爷子自是要义不容辞,替他作主。

  “你们境遇相同,彼此又是早已知心的邻居好友。我也乐意看见你们同在一起。因此我想问一问褚姑娘,你这次是以他好朋友的身份来看他呢?还是——”

  褚葆龄又羞又窘,可是对方的意思虽然极是明白,言辞却是隐隐约约,她又不能执住对方的一两句话便发脾气,只好佯作不解,道:“还是什么?”

  龙成香笑道:“褚姑娘一定要我明说么?那就请恕我冒昧,要问一问褚姑娘了。褚姑娘,你和刘芒可曾有了什么盟约?”

  说话至此,龙成香的话已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说出来了,那就是要问褚葆龄:是只以好朋友的身份来探访刘芒呢?还是与刘芒已经有了婚约,以未婚妻的身份来要刘芒践盟呢?

  这本来是龙成芳所急于弄清楚的问题,龙成香本人却是不大愿意妹妹嫁给刘芒的。不过,她为了妹妹的确是对刘芒一片痴心,因此也就只好为她尽力。

  龙成香的打算是:倘若褚葆龄只承认“朋友”自必无言可说,倘若褚葆龄是直认和刘芒是已有婚约,她也好趁此劝妹妹死了这一条心,由她作主,撮合她与南夏雷的婚事。

  龙成香的打算是如此,褚葆龄可是为难了。她和刘芒是曾有海誓山盟的,但经过了这许多意外的变化,如贪是连她自己也心意不定,不知是否还能与刘芒重修旧好,再续前缘。褚葆龄这样复杂的心情,她对展伯承都不愿意说,又怎肯向龙成香细诉衷肠?

  当下褚葆龄满面通红,说道:“刘芒究竟是不是在你们这儿?我只想请你们让我见上他的一面,别的事情,就不劳你们费神多管了。”

  褚葆龄不愿正面答复龙成香,但也不敢说得太“绝”。要知在她的心里虽是把持不定,也有几分希望与刘芒复合,假如说得太“绝”,以后怎好转圜?不过,她虽然没有开口说“死”,她与龙氏姐妹之间的谈话也没法继续下去,弄得很尴尬了。

  龙成芳“哼”了一声,正想刺讽褚葆龄几句,却给她的姐姐用眼色止住。

  就在此时,又一个丫鬟走了进来。

  这个丫鬟走了进来之后,将房门关上,神色张惶的对龙成香说道:“请少夫人进内室说话。”龙成香怕引起褚葆龄的不快,说道:“都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那小丫鬟应了一个“是”字,走到龙成香跟前,但却不是大声说话,而是在她耳边悄悄耳语。

  褚葆龄看不惯她们这种鬼鬼祟祟的态度,心里极不舒服,“哼”了一声,想道:“你们有事要瞒着我,不该当我面做出来。好呀,你们既然嫌我在此,我还何必再留在此地惹你们讨厌?”

  褚葆龄正要发作,忽见龙成香的面色“唰”的一下变得雪白,惊恐的神情,比那丫头更甚,看得出绝非假装。

  褚葆龄要走的说话未曾说出来,龙成香已先说出,劝告他们走了。龙成香咳了一声,脸色白里泛红,惊慌之中又带几分尴尬的神情说道:“展少侠,褚姑娘,实在抱歉之至,两位远来,我们不能尽地主之谊,只因,只因……我们这里有了一点麻烦的事情,不便多留两位,请两位体谅。这件事我以后再向两位解释。”话中之意,是要他们立即便走。

  褚葆龄冷笑道:“何必解释?我们来得冒昧,主人家不欢迎,我们还能赖在你们这里吗?你还是干脆的下逐客令,我已是感激不尽了。好,小承子,咱们走吧!”

  龙成香道:“褚姑娘请莫误会,唉,这实在是事非得已,对不起你们。”

  她情急之下,已经想要说出原因,但话到口边,仍然吞了下去,只是唉声叹气。

  褚葆龄不发一言,便即去自己打开房门。龙成香叫道:“褚姑娘,且慢。我带你们从后门出去。”

  褚葆龄怒道:“我们光明正大地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从大门来,也要从大门出去,我倒要看看谁敢阻拦?”

  龙成香大为着急,迭声道:“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我们要和你们作对,只怕当真会有危险!”

  褚葆龄冷笑道:“穆家在武林中不是等闲之辈,只要你们不来与我为难,在穆府还能有什么危险?”

  褚葆龄说话之时,已经是走出外面,展伯承比较慎重,跟在后面,说道:“龄姐,主人家也许有什么为难之事,咱们还是听从主人的意思吧。”

  龙成香追了出来,道:“不错,不错,当真是我们有了为难之事,不是我们要与你们为难。”话犹未了,褚葆龄正走到一座假山前面,忽见有一个官军带着四名武士,已经排列在假山之前截住他们的去路了。

  这军官约有三十岁左右,面似玄坛,手中拿着一根水磨钢鞭,指着展、褚二人说道:“这位是盘龙谷的褚姑娘吧?令祖褚遂是绿林前辈,我也是久仰的了。幸会,幸会。”

  褚葆龄斥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褚家从没有与官府的人打交道,我也没有犯你们的王法,不必怕你,你拦着我们的去路,意欲何为?”

  那军官打了个哈哈,说道:“褚姑娘,你不认得我?嘿,嘿,姓展的小子,你总应该认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