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成芳不过是跟着姐姐寄居他家的亲戚而已,并非是穆家的人。同时,穆安也藉此表明态度:“两不沾惹”,求取双方的谅解。

  尉迟俊大为高兴,哈哈笑道:“穆老爷子处事公正,佩服,佩服!我们也绝不至于令穆老爷子为难。这次借贵府的地方办案,损坏了园中的花木,我们自当赔偿。”他当然知道穆安不在乎一点点的“赔偿”,这话的意思是暗示穆安应该顾及自己的“家业”。穆安是明白人,当然一听便懂,两人心照不宣。

  龙成香含着一泡眼泪,但穆安是她的公公,她怎能反颜相向?她和妹妹一同受了委屈,只好忍气吞声,佯作不知道妹妹被点了穴道,扶了龙成芳回去。

  穆安表明了态度,穆家家人散在四周,也当然只是袖手旁观的了。尉迟俊率领四名武士,以五敌二,把展、褚二人围在核心,此时已斗了一炷香的时刻,展、褚二人几番拼力冲杀,兀自不能突破包围。

  幸而展、褚二人曾经空空儿的指点,练成了一套互相配合的武功,对方想要将他们擒获,也是不容易。

  尉迟俊连使三招“八方风雨会中州”的杀手神鞭,鞭梢呼响,打出一圈圈的波浪形推进。展、褚二人要抵挡四方而来的攻击,尉迟俊再使出这等厉害无比的神鞭绝技,登时把他们的阵脚打乱。

  展、褚二人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激战了这许多时候,又抵挡了尉迟俊的三招神鞭绝技,禁不着大汗淋漓,气力渐渐不支。

  眼看展、穆二人的苦斗,势必难免被擒。穆康不忍再看下去,说道:“爹爹,咱们还是回去客厅招待客人吧!”话犹未了,忽地在观战的穆家家人之中,有一人越众而出,朗声说道:“你们回去招待普通的客人,我来招待这几位官府贵客!”

  这人一出了声,穆家上下,无不大吃一惊!穆康失声叫道:“表,表……”“表弟”二字未曾说得出来,已被他的父亲掩住了口。原来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刘芒。他早已从夏侯英那儿回来,躲在穆家也已经有个多月了。

  穆安今日花甲寿辰,昨晚就曾经再三叮嘱过他,叫他千万不可露面的。不料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他却突然跑了出来,而且还向尉迟俊挑战,穆安又是惊惶,又是气恼,饶他世故极深,此时亦是不知所措。

  刘芒“唰”的拔出刀来,说道:“我知道你这几个鹰爪孙是冲着我来的,好汉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今日远道归来,原是想给姑父拜寿的,既然这样凑巧,碰上了你们,岂能叫你们失望?好,我就自行投案来啦,只要你们有本领拿得了我!尉迟俊,你听着,我姓刘,他们姓穆,我姓刘的事情可与他们穆家无涉!”

  原来刘芒在展、褚二人进了穆家之后不久,就已知道他们来了。这是穆家派给他的一个小厮告诉他的,刘芒教过这个小厮几手拳脚,这小厮感激刘芒从不把他当作下人看待,因而不论有什么事情也都不会瞒骗刘芒。

  刘芒一听得是褚葆龄登门找他,心情的激动可想而知,穆安的“禁令”还焉能约束住他?但他不知展、褚二人被“招待”在什么地方,听得有喧闹的声音,便来寻找,果然碰着。穆安对付龙成芳的手段,他也刚好见着。本来对穆安就已有点不满的刘芒。此时自是更加忍不往气。他这番话可说是给穆安激出来的,但却说得十分漂亮,表现的只是一派江湖豪气,并无一言半语,对穆安埋怨。

  尉迟俊哈哈大笑道:“好,果然是一条汉子!只要你自行投案,我当然不会牵连你的姑父一家!”说罢,水磨钢鞭旋风一舞,舍了展、褚二人,迎着奔来的刘芒便打。

  穆安当然知道刘芒对他有气,可是刘芒这样给他开脱,连躲在他家中之事也给他瞒过。穆安心里倒是松了口气,暗暗感檄刘芒。但他的儿子穆康可是羞得满面通红,为他的父亲感到羞耻,也为自己感到难过,因为他没有勇气反抗他的父亲。他本来是要把他的父亲拉回客厅去的,此时却是呆若木鸡,双腿不能移动也不愿移动了。

  展、褚二人去了一个劲敌,压力大减,松了口气。可是刘芒的本领还比不上他们,对付尉迟俊这条水磨钢鞭,当然更难应付。不过数招,已是险象频频。

  褚葆龄唰的使出一招“大漠孤烟”,剑如矢直,将她身前的一名武士迫得向旁边闪开。展伯承紧接着一招“长河落日”,剑光划了一道圆弧,把其余的三个武士全都拦住,不让他们去追击褚葆龄。

  褚葆龄冲出缺口,身形一晃,到了刘芒跟前,满怀激动地叫道:“芒哥!……”叫了一声“芒哥”,底下的话,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刘芒道:“多谢你和展兄弟来看我。”褚葆龄听出他的话语之中带了一点酸溜溜的味道,她的心中也是不由得一阵迷茫。她这次来到穆家,本来不敢抱着多大希望见得到刘芒的,想不到竟然见着,更想不到的是刘芒会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出现,不怕危险,挺身而出,前来帮她。她对刘芒本来已经冷却几分的感情,此时又复熊熊燃起。不过这份感情也不能完全替代“小承子”给与她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无论如何,也不能恢复像盘龙谷时候的单纯了。这也就正是褚葆龄在这刹那间心情混乱的原因。

  尉迟俊哈哈笑道:“你们两小口子要诉说相思,这可还不是时候!”钢鞭盘旋打出,又是一招“八方风雨会中州”。

  褚葆龄瞿然一省,心道:“不错,且待走出了穆家,才好说话。”尉迟俊鞭梢一抖,眼看就要把刘芒的刀柄卷住,褚葆龄剑走轻灵,立即便是一招“玉女投梭”,横刺过去。

  褚葆龄剑法狠辣,远胜刘芒。尉迟俊鞭梢一回,打出了三个圈圈,这一招名为“三环套月”。褚葆龄剑直如矢,剑尖刺过,“嗤”的一声,将他这一招“三环套月”解了。刘芒侧身一刀劈来,阻歇了尉迟俊这一招强弯之未的攻势,也幸亏他这一刀配合得宜,要不然褚葆龄解招之后,剑势已经使“老”,对方的攻势虽是强弯之未,她要应付,只怕也是十分不易。

  尉迟俊收鞭换招,褚葆龄喘过口气,也挥剑复上。她与刘芒联手,恰恰可以与尉迟俊打成平局。

  展伯承单独一人应付四名武士,可是有点应付不来。刘、褚二人逐步向他们那边移过去。尉迟俊只能与他们打成平手,阻止不了他们与展伯承会合。

  展伯承拼力杀出,与刘芒并肩御敌,哈哈笑道:“刘大哥,咱们今日又联手了。”他心地光明磊落,欣喜之情纯出自然,刘芒暗暗叫了一声“惭愧”,心道:“他对我可是没有半点猜忌之心,豪气干云,比我强得多了!”于是也就专心一志,与展、褚二人,同御强敌。

  多了一个刘芒,形势好转一些。可是他们以三敌五,仍然是处于劣势,尉迟俊那边稳占上风。

  展伯承本来是与刘芒并肩御敌的,但敌人攻势太强,不知不觉之间,展伯承又与褚葆龄靠在一起,彼此密切呼应了。他们必须使用空空儿教给他们的联手剑法,才能支持下去。当然他们也并不是把刘芒抛在一边,三个人仍然是同在敌人的包围圈的,不过在招数的配合上,他们两人是如同一体,而刘芒则是单独作战了,三个人中,刘芒本领较弱,展、褚二人配合得宜,阻挡了敌人的攻势,倒也是兼顾刘芒的。

  刘芒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不是妒忌,妒忌的情绪他已经克服了;也不自卑,他对展、褚二人的本领高出于他,是一向心悦诚服的。褚葆龄过去的爱他也并不是为了他的武功,这个刘芒亦是知道了的。

  刘芒只是隐隐感到,当他们三个人同在一起的时候,不知褚葆龄的感觉如何,他自己却是有点似“外人”感觉。展伯承与褚家有那么深厚的关系,他们两人一同长大,所学的武功又是互相配合的。“他们两人才是真正合适的一对。”刘芒看了他们的联手对敌,自然而然便有这样的想法了。

  这念头在刘芒心中一掠即过,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刘芒当然是无暇细想,也无暇感伤的。

  激战中刘芒着了尉迟俊一鞭,幸而展伯承先替他挡了一下,打到刘芒身上之时,鞭势已弱,并非重伤。但虽非重伤,刘芒的身体也受影响,气力越发不支了。

  刘芒受伤之后,帮不了展、褚二人多大的忙,反而要展、褚二人处处照顾他,形势就比刘芒未来之前更加不利。尉迟俊哈哈笑道:“姓刘的小子,我看在你姑父的份上,可以饶你一命。你这两位朋友,只要肯和你一道,乖乖的跟我回去,我也可以从轻处置。你们别要再打下去了,你们徒逞血气之勇,我倒爱惜你们三条小命呢!”

  刘芒大怒道:“姓刘的是头可断膝不可弯。你有本领就杀了我,要我投降是万万不能!”他本来已感到不支,此时一激之下,忽地精神陡振,不愿受展、褚二人照顾,奋勇着着争先。

  穆康心神稍定,转过了头,说道:“爹,你不愿插手,那就别在这里了,回客厅去吧!把程老前辈冷落在那儿,可不大好。”

  话犹未了,忽听得一个苍者的声音说道:“贤乔梓不用费神,我自己来瞧热闹来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头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的身边。正是:

  利害关头无戚谊,外人打抱不平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