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罕正自不肯服输,见巴大维追来,正合心意,便即回过头来与巴大维再度交手。

  巴大维这匹坐骑也有儿分惧怕犀牛,不过,因它是曾经百战训练极佳的骏马,却比犀牛灵活。巴大维的骑术又精妙,犀牛冲来,他一闪就连人带马的闪开了。

  浩罕喝道:“你既来挑战,为何又不敢与我交手?”巴大维笑道:“你懂得什么,你等着瞧吧!”策马一个盘旋,待浩罕的犀牛猛冲过后,开始缓慢下来之时,巴大维连人带马,倏的就疾驰过来。左手的长剑一招“平沙落雁”,向浩罕横刺。

  浩罕侧转身躯,举刀招架。此时巴大维的坐骑与浩罕所骑的犀牛是在平行的位置,牛角触它不着。巴大维出手如电,一剑才向浩罕刺去,右手反手一刀,又向牛头斩下。浩罕的武艺究竟还未纯熟,顾得了自身,却顾不了他这头犀牛了。犀牛被砍了一刀,刀上的锯齿在牛头割开了三道伤口。犀牛负痛狂奔,倏地跳起一丈多高,向前猛冲猛跳。原来犀牛皮厚肉硬,牛头尤其坚实。以巴大维的内家真力,一刀劈伤了它,一时间也还未能置它于死。巴大维本来想先伤了浩罕的犀牛,然后再杀浩罕的。犀牛负痛狂奔,却是他始料之所不及。

  浩罕的犀牛冲入回纥军中,回纥的士兵惊骇奔逃,犀牛撞伤了十几名士兵,这才气衰力竭,倒下地来。巴大维正要再追过去,忽见漫山遍野的师陀民兵杀将过来,原来是乌获的主力部队已到。

  巴大维仍然要杀浩罕,唰的一鞭,飞马来追浩罕。浩罕自小在山中与野兽追逐,不知不觉的练成了一身轻功,这一个月来,又经过空空儿的指点,轻功身法,更为了得。他在战场上左避右闪,巴大维的坐骑竟然还没有他那么灵活。

  说时迟,那时快,乌获所率领的大队民兵已经疾卷过来,和回纥的前锋展开了混战。就在此时,只听得回纥的中军也在击起了收兵鼓,巴大维不敢不奉将令,只好回去。这一边,浩罕和他那支猎人队伍,得到了接应,也突围而出,与援军会合了。

  巴大维回到中军营帐,问拓跋雄道:“元帅何故将未将招回?对方骑兵甚少,武器不全,兵力也未必强于我军,看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拓跋雄道:“料敌从严,叔王在师陀京都有司空图父子与窦元等许多高手效力,也被这群‘乌合之众’围在王城之中,岂可轻敌?而且后面还有木里与独孤宇这支军队追来,是以我军必须大军集结一起,判明敌势,方好出击,以免背腹受敌。巴将军,你就留在中军,不可轻易出战。”

  原来拓跋雄在进军师陀之后,接连两战皆败,锐气大挫。他有一个泰洛保护他还嫌不够,是以又要把巴大维调回,放在他的身边。有两大高手做他护卫,他始放心。

  拓跋雄结集大军,以方形阵势出击。每千人列成一个方阵,配合十辆战车,向敌方阵地逐步推进。师陀的民兵士气极为旺盛,但装备与训练则不及敌人,长于野战而不擅阵地战,在敌方以优势兵力挤压之下,虽然人人奋战,但强弱悬殊,终于有几道防线给敌人突破,堵截不了回纥的进军。

  形势正在十分紧张之际,忽见尘头大起,一彪军马杀奔过战场,回纥的后军已在和这彪军马展开激战。原来是段克邪所率领的先头部队杀到,展伯承、刘芒与褚葆龄、铁凝等人都在军中。这一支部队人数不多,只有三千多人,但战斗力却是甚强。一投入了战场,立即就发生了牵制的作用,拓跋雄急忙从前线抽调精骑,增强后防。如此一来,师陀民兵所受的压力大为减轻。乌获抓紧时间,重新布防,抢占了有利的丘陵地带,堵住了回纥的攻势。

  且说浩罕败回本队,甚是羞惭,当下往见乌获请罪。乌获正在与空空儿商讨军情,见浩罕来到,笑道:“空空前辈,我可要教训教训令徒了。”空空儿道:“浩罕有勇无谋,是该教训。”

  鸟获正色说道:“论战功,你杀了回纥的先锋,击溃了敌方的第一线部队,这功劳很是不小。但你不听号令,孤军深入,陷于险境,这过错也很不小。念你初犯,姑许你将功赎罪,下次可不能这样了。”浩罕满面通红,说道:“是,我知错了。”

  乌获又道:“你过去是在山上一个人打猎,可以随得你的性子,喜欢怎么打就怎么打。现在你是参加了义军,是和大伙一同作战,这可不同于单人打猎了。你一人不听号令,就会连累大家的,所以军中定有军法,必须人人遵守。这道理你懂了吗?”

  浩罕刚才虽然认错,却还未能自省这个错误的根源。如今乌获一针见血的指出他的缺点,浩罕这才是真的懂得了。

  空空儿在旁边听了乌获的这番话,也不觉连连点头。乌获虽然只是教训浩罕,在空空儿听来,却似连他也教训及了。空空儿平生自恃本领,独往独来,已经惯了。乌获指出浩罕的毛病,也恰好是说中了他的毛病。空空儿不觉心中一凛,憬然如有所悟。

  空空儿见浩罕满身尘土,说道:“你是给人打下坐骑的吗?”浩罕道:“不错。我杀了回纥的先锋,却给另一个回纥的军官打败了。”空空儿道:“是单打独斗赢你的吗?”

  浩罕道:“是的。他打杀了我的坐骑,我和他虽然未决雌雄,但也打了两个回合,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空空儿最喜欢找有本领的人交手,听了浩罕的话,不觉大感兴趣,忙问道:“那个人是谁?”

  浩罕说道:“是一个左手使刀,右手使剑的回纥军官。喏,就在那边,骑着高头大马的那个人。”空空儿跟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一块高地上,竖着回纥的军旗,回纥的元帅拓跋雄和十几个军官,聚在军旗之下,指指点点,似乎正在谈论战场形势。

  空空儿的脾气最见不得有本领的人,此时听说是巴大维将他的徒弟打败,不由得技痒难熬,恨不得马上就去找巴大维较量。但军有军纪,必须听号令而行。巴大维与拓跋雄是在回纥的中军,若要与巴大维较量,必须突破回纥的几重防线,孤军深入才行。浩罕刚刚才因为不听号令,孤军深入而受乌获的责备,是以空空儿虽然技痒难熬,一时却也不敢造次。

  此时双方的混战正在激烈展开,战场上犬牙交错,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某些阵地是回纥占了优势,某些阵地是师陀义军占了优势。

  但总的说来,还是回纥的军队掌握了主动的攻势。他们一来兵力较强,二来武器精良,三来他们又多的是职业军人,作战的训练和临阵的经验都胜于义军。但义军却胜在有旺盛的士气,在回纥的骑兵与战车的冲击之下,奋力搏斗,前仆后继,回纥的军队向前推进每一寸的土地,都要付相当的代价。

  乌获纵目战场,不禁心中烦恼。想道:“咱们的弟兄都是好战士,但强弱悬殊,硬拼下去,只怕于我不利,须得想个方法击破敌人的攻势才好。”

  乌获正在苦思,忽见一团自光在敌阵中翻翻滚滚,冲刺出来。霎时间白光一敛,现出一个少年武士,原来是段克邪。他以超卓的轻功展开迅疾异常的剑法,敌兵挡者辟易,远远望去,就只见到一团白光。

  空空儿喜道:“师弟,你来了。你的师嫂呢?”段克邪道:“她和楚大哥、大嫂在后面,不久就到。师兄不用挂心。”空空儿面上一红,道:“我记挂什么。不过,她若在这儿,多一个帮手,咱们倒可以冒险试试一一我是想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冒一个险,去劫敌人的帅帐。”

  段克邪见过了乌获,简单的报告了天狼山之役的经过,说道:“目下战场的形势是敌强我弱,师兄之计,似乎不失为一个可以扭转形势的办法。咱们以一支奇兵,突袭敌人的帅帐,若得成功,敌人必定溃败。”

  说话之间,展伯承、刘芒、褚葆龄、铁凝等人也相继到来。乌获想了一想,说道:“好,可以试试。只是要令你们出生入死,我,我……”

  空空儿不待他把话说完,哈哈笑道:“我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冒险,越险越好,我就越有精神。说实在的,我只是怕你不答应呢。”

  乌获深知空空儿与段克邪之能,笑道:“好,我预祝空空大侠一举成功,不过,也不好太轻敌了。”当下,选出了一队精兵,由空空儿率领,从险窄的山道杀出,突袭对方的帅帐。段克邪、展伯承、铁凝等人都随着去。这次的突袭和刚才浩罕的孤军深入不同,一来是双方的主力都已在战场上展开厮杀,战场上成为犬牙交错的形势,这支奇兵随处都有己方的人接应。二来空空儿和段克邪等人的本领,当然远非浩罕可比,乌获可以放心。

  空空儿与段克邪双剑纵横,在前开路,突然从回纥的侧翼杀入。回纥的军队虽然众多,但总不能布满整个战场,空空儿师兄弟二人施展绝顶轻功,左面一兜,右面一绕,逢隙即钻。他们顾不得多伤敌人,只是在避不开的时候,才用刺穴剑法,把敌人刺伤,刺了他们的穴道,让他们倒在地下,反而成为他们自己人的障碍。

  空空儿杀得高兴,一往直前,不知不觉已是独自在先,离开本队渐远。拓跋雄看见空空儿一人杀来,吃了一惊,说道:“这个怪模怪样的汉子是什么人,如此厉害?”泰洛道:“是中原的第一高手空空儿。”拓跋雄大惊道:“听说空空儿来去无踪,在百万军中取人首级易于探囊取物,咱们避他一避。”

  巴大维听说是空空儿,也是不禁大吃一惊。但他是有心与空空儿一较本领的,虽然吃惊,却是不如拓跋雄等人的恐惧。说道:“百万军中取人首级,那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元帅不必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让小将会他一会。”

  拓跋雄正要巴大维自告奋勇出去抵挡,于是说道:“好,那么你小心了!不过,还是先让战车拦他一拦吧。”

  空空儿正要抢上那个山丘,忽见六七辆战车排成一排,疾驰下来,每一辆战车都是四匹马拖着跑的,来势极疾。空空儿大笑道:“战车岂能奈我何哉!”眼看前头的战车就要撞到他的身上,空空儿飞身一跃,平地拔起,竟然从战车上方越过。

  只听得“轰隆”声响,一辆战车在山坡上翻了一个筋斗,滚了下来,在它两旁的战车收势不住,轮轴碰着前一辆战车,登时也翻倒了。原来空空儿在以天下无双的轻功飞越战车的时候,还以迅逾追风的剑法,刺伤了那辆战车前头的两匹马。

  三辆战车翻倒,开了一个缺口,段克邪与后队的展、铁等人跟着也冲上了山坡。巴大维大喝道:“空空儿休得猖狂,试试我的本领!”策马疾驰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