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马车受阻片刻,辛芷姑已经赶到。空空儿在车顶定着身形,只守不攻,乃是舍长用短,正自感到支持不住,辛芷姑来得恰是时候,一声叱咤,跳了上来,司空图刚刚一掌向空空儿搂头拍下,只见寒光一闪,辛芷姑的剑尖已指到了他的背心。

  司空图反手一掌,荡开辛芷姑的长剑。空空儿哈哈一笑,霍地一个“凤点头”,避招还招,短剑径刺司空图胁下的“愈气穴”。此时辛芷姑已经来到,空空儿又可以用自己所长的轻功来攻击司空图了。

  司空图是邪派第一高手,在空空儿夫妻夹攻之下,居然临危不乱。一招“弯弓射雕”,双臂箕张,左右开弓,以攻为守的同时化解了空空儿、辛芷姑的两招。辛芷姑剑法奇诡无比,剑锋一转,前招未收,后招续发,向司空图连施杀手。司空图一个“移形换位”避开了空空儿的一剑,有手二指疾挖辛芷姑的眼睛,辛芷姑当然不会遭他毒手,可是却也不能不避。这接连三招的杀手,也终于给司空图化解了。

  司空图刚刚化解了辛芷姑的杀手,空空儿的剑招又到,司空图伸指一弹,“铮”的一声,弹中空空儿的剑脊,将他的短剑荡开。辛芷姑一退复进,剑随身转,寒光闪处,一招“倒洒金钱”,截掌刺穴。这一招来得甚急,司空图不敢出指相抵,只好一个“回身拗步”,意欲避招进招,辛芷姑突然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攻来, “嗤”的一声,把他的衣袖削去一大幅。但辛芷姑的青钢剑也同时给他的衣袖荡开了。

  司空图力敌空空儿夫妻二人,二三十招之内还勉强可以打成平手,三十招一过,已是感到左支右绌,应付艰难。他想叫儿子上来帮手,但此时护车的窦元与沙铁山已经逃跑,车厢内没有别的高手,只靠他的儿子来保护拓跋赤。二来他自负是当世第一高手,空空儿还是他的晚辈,他也不好意思张口求援。

  段克邪跟着也飞骑赶到,一见司空猛把守车门,段克邪笑道:“在魏博之时,我让了你九招,如今我可要还招了。”纵身离鞍,疾如飞矢地扑上那辆马车。司空猛扭腰一闪,左拳右掌,同时发出,捶胸切脸,一招二用。段克邪脚尖一点车辕,使了个“风摆柳”的身法,笑道:“如今我己让你十招了。”霍地一招“白虹贯日”,剑直如矢,分心便刺。司空猛使出大擒拿手法,呼的一掌击下,左掌迅即从时底穿出,便要来夺段克邪的宝剑。

  段克邪脚尖点着车辕,靠着脚尖之力支持全身,有力难使。司空猛则是居高临下,大占便宜。两人的功力本是在伯仲之间,段克邪给他的掌力一震,立脚不稳,只好又跳下来。可是段克邪的剑法也真了得,虽然是给对方迫退,就在他跳下车的那一刹那,“唰”地将宝剑一拉,在司空猛的左臂上划开了一道三寸来长的伤口。

  车厢里拓跋赤的四个随身卫士掷出了四支长矛,段克邪一个“鲤鱼打挺,”避过了两支,跳起身来,把另外两支长矛接到手中,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长矛飞出,不是射人,而是射马。

  驾车的武士名叫乙辛,乃是回纥的四大高手之一,排名仅在巴大维、泰洛与丘必大之下。但段克邪这两支长矛飞来,他也只能打落一支,另一支长矛径追马匹,杀了一匹拉车的骏马。

  乙辛当机立断,割断了那匹马拉着的绳,车轮从它的尸身辗过,少了一匹马的力量,车子的速度不至于受多大影响,段克邪在地上跳了起来,待到他找回坐骑,已是追不上了。乙辛叫车内的两个卫士出来代他驾车,自己则跳上车顶,助司空图一臂之力。

  司空猛受的剑伤不重,但伤在段克邪的剑下,已把他气得哇哇大叫,他要保护拓跋赤,不能跳下去追段克邪,只好把一腔怒气,发泄到空空儿身上。

  此时师陀方面并无第二个高手追来,司空猛即跳上车顶,大呼小叫地嚷道:“小猴儿,非叫你滚下去不可!”

  空空儿大怒道:“你也配叫我小猴儿!”身形一晃,唰的一剑就刺到他的面门,司空猛沉腰塌肩,刚避过一招,空空儿的短剑如影随形,迅即又戮向他肩上的琵琶骨,根本不容他有还手的余地。

  司空图横身阻在空空儿与他儿子之间,一掌劈下。空空儿对他不能不忌惮三分,只得回剑护身。司空图叫道:“猛儿,你打发那个泼妇。这小猴儿自有为父的对付他!”

  司空猛本来也是忌惮空空儿三分的,只因有他的父亲同在,他才敢于向空空儿挑战。他试了两招之后,锐气顿挫,心里想道:“若然我不受伤,空空儿不易胜我。如今我找他的晦气,只怕反而是自讨苦吃。不错,我不如去杀那个泼妇,她是空空儿的妻子,段克邪的师嫂,杀了她也算是出了一口乌气。”

  司空猛的本领不在辛芷姑之下,以前他们曾在扬州交过一次手,各有损伤,不分胜负。但此次司空猛先受了伤,虽有乙辛相助,也只能和辛芷姑打成平手。要想杀她,谈何容易?不过,他与乙辛绊住了辛芷姑,对他的父亲司空图却是大有帮助。司空图切断了空空儿夫妻的联络,专心一志的对付空空儿,他的功力在空空儿之上,时间一长,空空儿渐感不敌。

  空空儿的目的本来是要活捉回纥的主帅和师陀的伪王吉纳的。报司空图的一掌之仇,只是他次要的目的。此时他处于下风,不由得瞿然一省,心里想道:“我的老毛病又发作了,我是为何而来的,岂能如此好胜?和这老怪纠缠下去,输了事小,逃了拓跋赤和吉纳,事情可就大了。不错,有这老怪父子保护他们,我是伤他们不了,可是我也还有办法阻延他们这辆车子的前进,好让大军追上他们呀。功成何必在我,我这只顾个人的老毛病是非改不可!”

  空空儿主意打定,叫道:“芷姑,伤他们的马,咱们扯呼!”说话之时,司空图正自一掌向他扫去,空空儿一个“鹞子翻身”,借他的掌力倒纵出去,唰唰两剑,伤了驾车的那两个卫士,这才跳了下地。

  同一时间,辛芷姑也跳了下去,而且飞出了两柄匕首,杀了拉车的两匹骏马。车子失了驾御,登时倾侧,幸亏乙辛下去得快,斩断两条绳缆,这才恢复正常。可是拉车的八匹骏马死了三匹,速度当然是大大的减弱了。

  宇文虹霓亲自带了一队轻骑追来。把拓跋赤的护车卫队杀得七零八落,空空儿夫妻与她会合,一同追那辆马车。

  眼看就要追上,忽见车上撒下了一把一把的金珠宝贝。原来拓跋赤在临走之时,把师陀宫中的宝藏尽都搜刮了去,要想运回本国的。此时一来为了要减轻车子的负荷,二来也是靠这些金银珠宝来阻延追兵,只好忍着心撒下去了。

  宇文虹霓叫道:“回来再拾,如今谁都不许妄取!”一声令下,这队卫兵都听她的吩咐,对满地的珠宝,连看也懒得一看,人人奋勇争先。

  拓跋赤喝道:“把宫女和吉纳的随从都推下去!”原来拓跋赤临走时,不但尽取宫中宝藏,还带了四个绝色的宫女准备回去献给国王的,此时也都只好割舍了。吉纳以伪王的身份,拓跋赤准他带四个随从,两个是他心腹“大臣”,两个是他子侄,此时与宫女们遭了同样的命运,做了拓跋赤的牺牲品了。

  伪王吉纳眼看他的子侄给推下去,心痛如割,却是不敢作声。他本来给车子的颠簸搞得头昏脑涨,有气没力,此时索性闭上眼睛,装作不见。

  宇文虹霓不能让马队践踏宫女,忙叫卫士下马,将那四个宫女救起。至于吉纳那四个随从,则丧生在马蹄之下。

  吉纳正在闭目假寝,忽地被拓跋赤一把抓了起来,喝道:“你也下去吧!”

  吉纳大惊道:“你,你不要我了!”拓跋赤冷笑道:“你保不住自己的王位,还连累我们丧失了几万精兵,要你何用?”把吉纳一抛,就摔出了车外。

  师陀的兵士见吉纳被推下来,人人都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有的欢呼,有的怒骂,有的冷嘲,欢呼他们获得的胜利;怒骂伪王吉纳当政时对百姓的欺压;冷嘲他在危急的关头给主子抛弃。宇文虹霓本来是想把他在国门之前明正典刑的,却抑止不下群情汹涌,也只好让吉纳给乱刀分尸了。

  拓跋赤那辆马车抛下了伪王吉纳、宫女与他的随从等一共九人,装满半车的金银珠宝又尽都抛了。车子的负荷大大减轻,虽然只剩下五匹拉车的骏马,速度大胜从前,比初时有八匹马拉车的时候还快。

  这五匹骏马乃是千中拣一的良马,马车风驰电掣的向前飞驰,宇文虹霓这支骑兵追它不上,空空儿的轻功也不能和骏马长期赛跑,追出了百里之外,距离越来越远,最后马车的影子也看不见了。宇文虹霓记挂着主要战场的形势,好在已然杀了吉纳,也赶跑了拓跋赤,便下令收兵,回去歼灭拓跋雄那一支回纥大军。

  主战场上,乌获、木里指挥的歼灭战获得了很大的成功,拓跋雄这支回纥“大军”,已是陷于土崩瓦解的境地。

  乌获与木里的联军,加上夏侯英的部队,再加上从京城里出来助战的老百姓,组成了真正的浩浩荡荡的大军,不仅在士气上压倒对方,在兵力上也压倒对方了。回纥的侵略军被“分割”成一段一段,支离破乱,彼此不能呼应,只有给师陀的义军逐个击破,各自歼灭。

  拓跋雄也被隔断开来,不过他还保有战车数十辆,以及战斗力最强的“龙骑兵”约近三千。他一见全面溃败的局面已成,立即下令突围。只图保得自己的性命,战场上其他各处的回纥军队,他已是无法聚集,也无法顾全的了。

  泰洛和一股回纥步兵被楚平原切断、冲击,泰洛无心恋战,且战且走,只盼能与拓跋雄的这支主力部队会合,哪知拓跋雄早已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来,连他倚为左右臂之一的泰洛也给抛弃了。

  一轮混战,泰洛的这支步兵伤亡过半,只剩下数百人冲破包围,楚平原带领数十精骑,穷追不舍。追了一程,遇上了宇文虹霓从前方撤回来的队伍,一个包抄,泰洛手下的士卒死伤殆尽。

  楚平原喝道:“往哪里走?今日楚某誓报你一掌之仇!”泰洛的坐骑已给射毙,楚平原飞马追上,“呼”的一声,从马背上如箭飞出,拦在泰洛的前头,迫得泰洛不能不战。

  困兽之斗,特别凶悍。泰洛疯狂般地扑上前去,双臂箕张,连环进招,手脚起处,全带劲风,师陀士兵围成了一道圆圈,人人看得惊心动魄。

  木里说道:“驸马何须如此费事,咱们乱箭将他射毙,不就完了。”楚平原说:“我要按照江湖规矩,教他死得心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