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赤奸笑一声,说道:“曲将军,我这可是为了你的好。须知众口难防,令妹又是未曾出嫁的,留一个男子在家,只怕也有玷令妹清誉。”

  曲离满面通红,说道:“狗嘴里长不出象牙,倘若有些心怀邪念的小人要这样说,那也只好由他。我们不怕!”曲离这一骂,暗中可是连拓跋赤也骂上了。

  拓跋赤变了面色,但并不发作,仍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还有一层,按军法而论,擒获的敌人,除非他肯投降,否则就是要杀掉的。曲将军治军素严,刚才还口口声声说是要维护军法,那么我倒不能不请曲将军以身作则了。”

  曲离道:“我正是要劝他投降。”

  拓跋赤面色一端,说道:“好,那么我请将军明日回复我,南夏雷肯不肯投降?若是不肯,我只好依法从事!我忝为元帅,俘虏本该由我处置,看在曲将军的份上,我现在已是权宜行事,请曲将军不可令我难为!”

  曲离甚是气恼,说道:“好,多谢元帅赏面。我回去马上劝他。”曲离走出元帅府,隐隐还听得拓跋赤的冷笑声。

  曲英在家中守候,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情焦急之极,好不容易才盼得哥哥回来。一见哥哥的神色,曲英已知不妙,问道:“怎么样,沙铁山这老贼呢?拓跋赤不肯交给你么?”

  曲离沉了面道:“别提了!拓跋赤非但不肯交人,还向我要人呢!”曲英大吃一惊道:“他要南夏雷?”曲离道:“除了南夏雷还有谁人?”

  曲英柳眉倒竖,大怒道:“岂有此理,拓跋赤也未免太欺负人了!哥哥,你怎能让他如此欺负?”

  曲离苦笑道:“你要我怎么样?他是亲王,又是一军之主,我怎能违抗他,难道你要我造反么?”

  曲英道:“这么说,你答应他了?南夏雷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答应我不答应!”

  曲离道:“你先别着急,你听我说。论军法我是不能违抗他,但我也绝不能恩将仇报,叫天下英雄笑话。”曲英道:“你爽快说吧,究竟答应了没有。”

  曲离道:“没有答应。不过——”曲英刚刚松了口气,又皱起了眉头,说道:“不过什么?”曲离道:“拓跋赤总算卖我一点面子,不过他要我劝降,限在明日就要南夏雷投降。”

  曲英双眉紧蹩,说道:“要南夏雷投降?哼,那你不如杀了他吧!”

  曲离道:“我当然不能杀他,但他若不肯投降,恐怕我也不能包庇。妹妹,他或者肯听你的话,你去劝他试试。”

  曲英板起面道:“我可没有这样厚的面皮去和他说。”

  曲离说道:“这是关系咱们身家性命之事,为了我,为了你同时也是为了他,你就去劝劝何妨?”

  曲英想了一想,说道:“好吧,你既然定要我去,我就去试试,成不成不敢说。”

  曲英却并没有马上去劝南夏雷,她回到房中,把心腹的侍女叫来,悄悄地吩咐办一件事,安排好了,这才去见南夏雷。

  南夏雷还没有睡,见她到来,好生欢喜,说道:“昨晚累了你一晚,我很是过意不去。现在我已经好多了,今晚你不用服侍我了,你还是早点儿安歇吧。”

  曲英道:“你可以走得动吗?”南夏雷道:“我想。勉强是可以的。”

  曲英忽地靠近他的身边,将他的手紧紧一握,南夏雷莫名其妙了,怔了一怔,道:“你干什么?”

  曲英笑道:“试试你的气力。嗯,你的气力虽未恢复,却也的确是好得多了。好,这我可就放心啦!”

  南夏雷道:“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试我气力?”曲英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我要你立即逃跑!”

  原来曲英深知南夏雷一定不会投降的,所以她已下了决心,要和南夏雷私逃。哥哥要她劝降的说话,她根本就没有说。

  南夏雷吃了一惊,苦笑道:“要我逃走?嘿,只怕是插翼难逃吧?”

  曲英道:“后门已经停着一辆马车,我送你出城。”

  南夏雷道:“你哥哥知不知道?”曲英道:“当然是瞒着他的。”南夏雷道:“那么会不会连累你的哥哥?”曲英道:“是我和你走的,他可以将事情推到我的身上。他究竟还是副元帅,料想拓跋赤也不敢怎样将他为难。”

  南夏雷道:“那么你呢?你怎向哥哥交待?”曲英道:“我出了城,当然也是不会再回来的了。”南夏雷道:“你去哪儿?”曲英粉颈低垂,轻声说道:“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

  南夏雷心中甜丝丝的,不知不觉地握紧她的手,说道:“为了我,你要放弃富贵荣华,受苦受难,而且说不定从今之后,你就不能再回家了,你都想过了么?”

  曲英道:“过去我是回纥的一个‘格格’,到处有人奉承,我的确是心满意足。但这个月来,我从吐谷浑来到幽州,又在乡下接触过许多你们的老百姓,我才知道我的富贵荣华,是在许多无辜的百姓苦难上堆起来的,这样的富贵荣华,只能令我感到耻辱,感到痛苦,我是决意不要它了。”

  南夏雷欢喜之极,说道:“好,你有了这个决心,从今之后,咱们就不是敌人,而是朋友了,嗯,曲姑娘,我真不知该怎样报答你才好。”

  曲英道:“既然是朋友,还说什么报答?你救了我的命,我又应该怎样报答你?”

  南夏雷道:“对,对。那倒是见外了。‘报答,二字,咱们今后彼此都不再提。”两人心意相通,心中都是无限欢悦。

  南夏雷忽地放开曲英的手,说道:“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你有侍女同来么?”曲英道:“没有。”南夏雷道:“外面似乎有人,不知会不会是你的哥哥来此偷听?”

  曲英打开门一看,并无人影,笑道:“我哥哥不会做这样的事的,是你多疑了。事不宜迟,咱们走吧!”

  南夏雷心想:“或许当真是我听错,是老鼠从屋顶跑过也说不定。曲离在自己的家中,的确也是无须伏在屋顶偷听的。”原来南夏雷刚才隐约听得屋顶上有极轻微的声响,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听不由得不怀疑是有轻功高明的人伏在屋顶。

  南夏雷心里想道:“若给曲离发觉那就插翼难逃。唉,反正我这条性命也是准备豁出去的了,既有这个机会,试试何妨?”于是说道:“好吧,我和你逃走便是。但怎样个走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