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推拒,不忍推拒,甚至也有些不愿拒绝。

  这火一般的热情,也同样燃烧了他。

  这莫非是梦?

  就当它是梦又何妨!

  阴暗的斗室,寂寞的心灵,就算偶尔做一次梦又何妨?

  只可惜无论多甜蜜的梦,总有醒的时候。

  萧十一郎醒了!彻底醒了。

  斗室中却只有他一个人。

  昨夜那难道真的是梦?但床上为什么还留着那醉人的甜香?

  萧十一郎呼吸到枕上的甜香,心里忽然涌出种说不出的滋味。

  直到现在,他不完全了解风四娘。

  他竟是风四娘的第一个男人,难道风四娘一直都在等着他?

  明明不可能发生的事,为什么会突然发生了?

  “……你若带她走,你一定也会后悔的……”

  轩辕三成的话,似乎又在他耳边响起,他现在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是不是已在后悔?

  一个像风四娘这样的女人,为了他,牺牲了幸福,辜负了青春,到最后,还是将所有的一切,全都交给了他。

  他还有什么值得后悔的?

  可是他又想起了沈璧君,想起了冰冰,她们岂非也一样为他牺牲了一切?

  难道他能抛开她们,忘记她们,和风四娘厮守这一生?

  难道他能就这样抛开风四娘?

  萧十一郎的心在绞痛。

  他又遇着了件他自己绝对无法解决的事。

  现在风四娘的人到哪里去了?

  难道她已无颜再见他,竟悄悄的走了?

  就算她已真的走了,他还是一样不能这样抛弃她的。

  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就必将永远存在。

  这问题既然存在,就必需解决。

  萧十一郎已下了决心,这一次绝不能逃避。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一样东西从外面飞了进来。

  是一包衣服。

  从里面的内衫,到外面的衣裤,甚至连袜子,靴子都有。

  都是崭新的,质料也很好。

  萧十一郎这时才发现,他穿来的那套从老伙计身上换来的衣服,已不见了——当然已被风四娘穿了出去。

  一包衣服当然不会自己飞进来,门外面当然还有个人。

  萧十一郎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这套衣服,风四娘就走了进来。

  她身上也换了套崭新的衣服,颜色鲜艳,她的人也是容光焕发,春风满面,看来就像是个新娘子。

  新娘子!

  萧十一郎的心已开始在跳,只觉得坐着也不对,站起来也不对。

  他本是个很洒脱的人,现在竟忽然变得手足无措,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

  但风四娘根本还是老样子,将手里提着的七八个大包小包往床上一扔,微笑着道:“难怪女人都喜欢买东西,我现在才发觉,买东西实在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不管你买的东西有没有用,但在买的时候,就已经是种享受了。”

  萧十一郎点点头。

  花钱本身就是享受,这种道理他当然明白。

  风四娘道:“你猜我买了些什么东西,猜得出便算你有本事。”

  萧十一郎摇摇头,他猜不出。

  风四娘笑道:“我买了一面配着雕花木架的镜子,买了个沉香木的梳妆匣,又买了两个无锡泥娃娃,一个老太婆用的青铜暖炉,一根老头子用的翡翠烟袋,还买了三四幅湘绣,一顶貂皮帽子。”

  她叹了口气,微笑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些东西连一点用都没有,可是我看见了,还是忍不住要买,我喜欢看那些伙计拍我马屁的样子。”

  萧十一郎只有听着。

  风四娘忽然抬起头,瞪着他,道:“你几时变成个哑巴?”

  萧十一郎道:“我……我没有。”

  风四娘“噗哧”一笑,道:“原来你还没有变成哑巴,却有点像是已变成了个呆子。”

  她对萧十一郎,完全还是以前的老样子,竟连一点都没有变。

  昨天晚上的事,她竟连一个字都不提。

  萧十一郎忍不住道:“你……”

  风四娘仿佛已猜出他想说什么,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瞪眼道:“我怎么样,你难道想说我也是呆子?你不怕脑袋被我打个洞?”

  看她的样子,竟好像昨天晚上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还是以前的风四娘。

  她看萧十一郎,也还是以前的萧十一郎。

  昨夜的温馨和缠绵,对她说来,只不过是个梦。

  她似已决心永远不再提起这件事。

  因为她太了解萧十一郎,也太了解自己,她不愿让彼此都增加烦恼和痛苦。

  萧十一郎看着她,心里忽然涌起种说不出的感激。

  就算他也能忘记这件事,这份感激却是永远也忘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