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四娘还没有开口。

  这件事实在太复杂,太诡秘,她实在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

  沈璧君已在催促:“你为什么还不说?”

  风四娘终于抬起头,道:“我知道你恨他,因为你认为他已变了,变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变成了个无情无义的人。”

  沈璧君垂着头,一双手紧握,指甲已刺入掌心,嘴唇也已被咬破。

  她在折磨自己。

  她希望能以肉体的折磨,来忘却心里的痛苦。

  风四娘道:“可是你完全错怪他了,你若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就算有人用鞭子赶你,你也绝不会离开他一步的。”

  沈璧君恨恨道:“就算有人用刀逼我留下,我也要走,因为每件事都是我亲眼看见的,并且看得清清楚楚。”

  风四娘道:“你看见了什么?”

  她也握紧了手,道:“你看见他为了冰冰伤人,你看见他已变成了一个骄傲自大的暴发户,你看见他已变成了无垢山住的主人?”

  沈璧君道:“不错,这些事我都看见了,我已不愿再看。”

  风四娘道:“只可惜你看见的只不过是这些事的表面而已,你绝不能只看表面,就去断定一个橘子已发臭,你……”

  沈璧君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道:“外面已腐烂的橘子,心里一定也坏了。”

  风四娘道:“可是也有些橘子外面虽光滑,心里却烂得更厉害。”

  沈璧君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风四娘道:“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为冰冰而伤人?你知不知道无垢山庄怎么会变成他的?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沈璧君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风四娘道:“可是我知道。”

  沈璧君道:“哦?”

  风四娘道:“他那么样对冰冰,只因为冰冰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她已有了不治的绝症,随时随地都可能倒下去。”

  沈璧君脸色变了变,显然也觉得很意外。

  风四娘道:“他要杀那些人,只因为那些人都是逍遥侯的秘密党羽,都是些外表忠厚,内藏奸诈的伪君子。”她叹了口气,又道:“而且他也并没有真的找到宝藏,他的财富,都是一个人为了陷害他,才故意送给他的,无垢山庄也一样。”

  沈璧君的脸又沉了下去,冷笑道:“我想不出世上居然有人会用这种法子去害人。”

  风四娘道:“你当然想不通,因为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沈璧君道:“什么事?”

  风四娘道:“逍遥侯有个秘密组织,他收买了很多人,正在进行一件阴谋,他死了之后,这个组织就由另外一个人接替了。”

  沈璧君在听着。

  风四娘道:“只有冰冰知道这组织的秘密,也只有她才认得出这组织中里的人,因为这些人都是些欺世盗名的伪君子。” 

  沈璧君道:“萧十一郎要杀的就是这些人?”

  风四娘点点头,道:“可是他不愿意打草惊蛇,所以他出手时,都说他是为了冰冰,其实冰冰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他们之间,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些儿女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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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璧君又用力咬住了嘴唇。

  风四娘道:“接替逍遥侯的那个人,为了想要萧十一郎成为江湖中的众矢之的,就故意散布流言,说他找到了宝藏,其实他的财富,都是那个人用尽了千方百计,故意送到他手里的。”

  沈璧君忍不住问道:“你已知道这个人是什么人?”

  风四娘道:“我虽然还不能十分确定,至少也有了六七分把握。”

  沈璧君道:“他是谁?”

  风四娘一字字道:“连城璧。”

  沈璧君脸色变了。

  风四娘道:“天下绝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恨萧十一郎,他这么样做,不但是为了要陷害萧十一郎,也为了要让你重回他的怀抱。”

  沈璧君突然道:“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话?”

  风四娘点点头。

  沈璧君冷冷道:“现在你已经说出来了,为什么还不走?”

  风四娘道:“我说的这些事,你难道全都不信?”

  沈璧君冷笑,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秘密?是不是萧十一郎告诉你的?”

  风四娘道:“当然是。”

  沈璧君道:“只要是他说出来的话,你难道全都相信?”

  风四娘道:“每个宇我都相信,因为他从来也没有骗过我。”

  沈璧君冷冷道:“可是我却连一个字也不相信。”

  风四娘道:“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他骗过你?而且常常骗你?”她盯着沈璧君,也不禁冷笑,道:“他什么事骗过你?只要你能说得出一件事来,我马上就走。”

  沈璧君冷笑道:“他……”

  她只说出了一个字。

  她忽然发觉自己虽然总觉得萧十一郎欺骗了她,但却连一件事都说不出来。

  自从萧十一郎和她相逢的那一天开始,就在全心全意的照顾她,保护她。

  他对她说出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绝对真实的。

  可是她却一直在怀疑他,因为他是江湖中最可怕,也最可恶的大盗萧十一郎。

  就因为她的怀疑,他才会吃了那么多苦,几乎死在小公子的刀下。

  她自己几乎一刀要了他的命。

  但他却还是毫无怨言,还是在全心全意的对她,甚至不惜为了她去死。

  前尘往事,就像是图画一样,忽然又一起出现在她眼前。

  每一幅图画,都是用泪画出来的。

  萧十一郎的血泪。

  沈璧君不禁垂下头,泪又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