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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怕马上坐着的,并不是她吧。

  “后天就能到不咸城了。”卫澧好像心情格外好的拍了拍赵羲姮裹着厚厚披帛的那张脸。

  赵羲姮心里暗暗嘀咕:是后天就能到狼窝了吧。

  “开心吗?”卫澧又问她。

  “开心。”赵羲姮丝毫没有迟疑的回答,干脆利落又欢快,好像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去不咸。

  毕竟,她敢说不开心吗?

  卫澧明显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没想到赵羲姮能回答的这么痛快。

  在赵羲姮以为他要继续沉默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又拍拍她的头,“真乖。”

  ???

  你拍狗呢拍?把爪子从老子头上拿下去!

  赵羲姮心里咆哮,嘴上却温柔提醒,“主公,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听说因卫澧要出行,郡守特意让郡中兵卒把昨夜积雪扫了,因此路面格外整洁干净,但街道上还是空无一人。

  彼时还没有把居住的坊市和交易的坊市分离开,因此商贩应当是眼界叫卖,或是在城墙根儿,抑或是在自家门口支起个摊子,但街道上也是空荡荡的,丝毫没有生活气息,偶尔会有狗叫泄出一两声。

  赵羲姮才听郡守夫人说集安郡是个有两万人口的大郡,应当不该如此萧条。

  晋阳城都每日都是热热闹闹的,从来没有过这么冷清的时候。

  郡守和郡守夫人仿佛浑然不觉,热情地挥手与卫澧作别。

  “主公慢走!主公一路走好!主公属下会想念您的!”郡守虽然故作悲痛,垮着一张脸,但赵羲姮还是敏锐察觉出了一息欢快的氛围。

  这种欢快,只要等卫澧带着人一踏出集安郡,就会集体爆发出来。

  卫澧显然不习惯这种殷切的热情,他回了回头,沉吟半刻,对郡守道,“你若是真舍不得,我便在不咸给你安排个官职。”

  郡守沉默了,郡守夫人也沉默了,显得那一两声狗叫格外突兀。

  沉默且尴尬的氛围,令卫澧扯了扯嘴角,他把马缰一勒,那马瞬间跑出丈余远。

  他就知道,哪有人是真心欢迎他的。

  “这些畜生叫得人心烦,郡守,下次我来,并不想听见了。”

  郡守忙点头应着,心里却埋怨,人还要同一些狗计较?

  只他不喜,便要杀了全平州的狗?那些做狗肉馆子生意不是要断了活路?

  但卫澧素来不讲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杀狗总比他杀人强。

  平州是真安静啊,从丹东安静到了集安,赵羲姮真是除了卫澧和他手下的人,她一个活人……

  不对,是一个活物都没见着。

  一行人出了城里,翻过一座山,便是一条江。

  河有几十丈宽,一眼望不到对岸,上面冻着厚厚的冰,冰白如镜,在阳光下十分晃眼,跑马兴许是没事的。

  赵羲姮低头看了看,这些马的蹄子上都包着布片,用来防止在冰上打滑的。

  副将是个很年轻的男子,根据他仅露出的一双眼睛,赵羲姮觉得他应当生的不差,但能在卫澧身边办差,赵羲姮也不觉得他能是什么好人,长得再好也没用。

  “主公,此处是鸭绿江的支流,马上渡江了,不若休息休息?”他顺手扶了一把在他怀里累得东倒西歪的小桃。

  走了半天,赵羲姮大腿根儿也被摩的生疼,闻此暗暗松了口气。

  卫澧还不曾说话,忽闻一阵狗吠。

  这次并不是在集安郡那种三两声,而是成片的,像是有狗群。

  狗叫声此起彼伏,尖锐地刺人脑袋疼。

  只见江岸一片白绒绒的芦苇荡中一阵晃动,狗叫声愈发清晰,说是狗叫,嗷呜嗷呜的又像狼。

  几匹身材健硕的狗同拉着一架雪橇,从芦苇荡中钻出来,接着又是几十架雪橇,每架雪橇上站着几个人,背后背着箭篓,手持鱼叉。

  那些狗生的十分像狼,乌蓝的眼珠,黑白相间的毛色,蓬松的尾巴,眼神凶戾。

  大周是没有这种品种的狗的,多半是不知道从哪个国家引进来的。

  卫澧默默将马身侧系着的一双回形弯刀解下。

  赵羲姮只听见刺啦一声,是刃出鞘的声音,她小心看了眼卫澧的武器。

  银光锃亮,在阳光与冰面的投射下更显得晃眼。弯刀一只约三尺长,两面开刃,只中间出开了一道弯口用来掌握,操作起来十分困难。

  赵羲姮想了想,这东西是回形的,甩出去杀伤力极大,运气好能割一圈人的脖子,但关键它还会自己转回来呀,卫澧要是一个没接住,估计自己脖子都能被割断。

  她只盼着卫澧别在马上用这玩意,不然有可能卫澧接不住武器死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赵羲姮叹了口气,她的愿望总是那么渺小而朴素。

  那些狗整齐划一嚎了一阵,给对面示威之后便归于寂静,可见训练有素。

  按照惯例,两方打架之前得自报家门。

  这规矩也不知道谁留下的,总归在赵羲姮小的时候,赵星列给她讲名将的故事,他们打仗之前就得自报家门。

  对方领头的人穿着厚重的皮草,头戴狗皮帽子,脚踩靰鞡,也是只露出一双眼睫毛上了霜的眼睛,根据粗哑的嗓音,他年纪应该很大了,但并不妨碍他像个小伙子一样怒发冲冠精神抖擞。

  “卫狗贼!你杀害对你恩重如山的养父镇北王一家,又草菅人命,一连伤害平州的几千百姓,现如今更是倒行逆施,整得平州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所到之处都是鬼哭狼嚎,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个不长人肠子的畜生!”

  听他喊话,倒不像是没读过书的,肚子里有几分墨水,口中是浓重的平州口音,可见是平州土生土长的。

  卫澧坐在马上岿然不动,甚至将下巴一扬,讥讽地一勾唇,颇有些不屑,“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一个夺权不成爬狗洞逃跑的窝囊废。”

  “成王败寇,现在我为王你为寇。”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打起来,打起来!赵羲姮心里默喊。

第13章

  自那群人气势汹汹出现,赵羲姮眼睛就亮了。

  若一路都平平顺顺没什么波折,那她临到了不咸城都得在卫澧的眼皮子底下待着,估计也没什么机会逃跑。

  这些人的出现,无疑是给了赵羲姮一个转机。

  赵羲姮只觉得卫澧虽表现的云淡风轻,但箍着她腰的手臂明显暗暗发力,浑身的肌肉已经紧绷起来,蓄势待发了。

  小桃也虽然莽撞,却不是太笨,见着这样的场景,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精神起来,直起腰杆,手按住马缰。她心里打鼓,想着这兴许也是个转机。

  卫澧与他的人都坐在马上,虽然马蹄包了布片,但若是拼杀起来,马蹄难免还会打滑,于是纷纷下马。

  “你坐好。”卫澧不忘瞥了一眼赵羲姮。

  马上要行动了,赵羲姮心潮澎湃,根本没想着理他。

  卫澧看她明显出神,眉眼间露出几许恼怒,但还是没说什么,将月刀挽出一道花。

  待那些人解了缰绳把狗往外放的时候,卫澧等人才清楚,这些狗不单单是用来拉爬犁那么简单的。

  “卫狗贼,这些犬皆是我悉心饲养的,每日以生肉喂食,异常彪悍,已经一天一夜不曾投喂,你等着被撕成碎末吧。平州百姓个个都巴不得弄死你,今日我杀你,算是为民除害,平州上下不知该多高兴呢!”中年男人大笑一声。

  卫澧眉眼中显出几分阴郁,“巧了,我这辈子最大的乐趣,就是让人不高兴。”

  赵羲姮作保,他这句话没有半字虚言。

  卫澧不再废话,刀一旋便扬起一阵血花。

  男人咬了咬牙,继而弯弓搭箭,朝着人群与狗群之间射去,霎时间百箭如雨纷纷射去,人的哀嚎与狗叫混成一片。

  他们并不是些百发百中的神射手,过程中难免对那些犬有所误伤,可见他们原本就是打着舍弃这些狗的主意来换卫澧的一条命。

  卫澧荡开一支流矢,拍了一把自己身侧的马,马一撩蹄子跑出老远,自己精灵地跑去芦苇荡边儿上躲着。

  这可是卫澧自己给了她逃跑的机会。

  赵羲姮倍感珍惜地牵着马缰,小心翼翼一边打量着卫澧那边儿的战况,一边扯了扯面上的披帛,让自己露出口鼻来呼吸。

  小桃已经激动的泪眼汪汪,身体发抖,她赶过来,“殿下,我们……”

  “跑吧!”赵羲姮立刻接话。

  她回身看了眼正焦灼在战场上的卫澧,利落翻身下马,又将小桃接下来。她才刚要走,身后衣襟一紧,只见马咬着她的衣角,尥蹶子又打响鼻,扑出一圈热气,明摆着是不肯让她走。

  可见卫澧没白养它一场。

  再耽搁下去,难保不会被人发现,赵羲姮摸了摸上下口袋,从怀里掏出个布包,从里面抓了块儿甜糕。

  马试图一边咬着赵羲姮的衣襟一边去接糕吃,但小动物的智慧到底比不过赵羲姮鸡贼,她把糕往马嘴里一塞,顺势扯出自己的衣服开始跑。

  两个人朝着芦苇荡里一钻,便不见了踪影。

  两个人在芦苇荡里不知钻了多久,最后扶着腰气喘吁吁地停下。

  小桃问,“殿下,咱们现在去哪儿?回晋阳?”

  赵羲姮摇摇头,晋阳是肯定不能回去的。

  且不说她耶娘都死了,那儿也不是她的家了;单说现在她安然无恙的回去了,而赵明心去了高句丽和亲,她叔叔婶婶便不能对她有好脸色。

  “那去集安郡?郡守夫人对您很好啊。”小桃搓了搓手又道。

  赵羲姮摇摇头,“整个平州都在卫澧的掌控下,我若是逃走去了集安,被他发现后,你口中那么好的郡守夫人,可就要遭殃了。”

  小桃被赵羲姮那“发现”两个字点醒,忍不住心有戚戚,她身体一颤,“殿下,若是咱们被卫澧发现了……”

  “会不会……”她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不知道啊。”赵羲姮叹口气,问她,“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咱们就走。”

  她其实很清楚,她在这个世道有太大的愿望不切实际,只想好好活着,活得好一点。

  很明显,在卫澧身边,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若非说有什么特别特别大的愿望的话,就是希望能有一天看到大周变得强大,变成她阿耶所希望的那个样子,但是,真难啊……

  小桃的话提醒了赵羲姮,她虽然跑,但也怕被卫澧抓回去,万一让他一刀砍死了实在不划算,得做两手准备。

  赵羲姮现在脑子一团浆糊,灵光一闪之间也顾不得多思虑什么,只是想着,方才那领头的人说,这平平州的所有人都盼着卫澧死,这句话到底有几分真。

  兴许是全真的,她阿耶以前做皇帝的时候,每每走在路上,百姓无不夹道欢迎,对他拥簇非凡,而卫澧,人人提起他,都是惧怕的,甚至他途径的地方,处处门窗紧闭,不见一点人活动的痕迹。

  即便不恨不得他死,想必也是不喜欢的。

  往远处走一走,正好见到几户人家烟囱里冒着烟,赵羲姮拉着小桃跑过去。

  “砰砰砰!”赵羲姮拍了拍门,“有人在吗?”

  那户人家早早听集安郡郡守放出说,卫澧今日要带人经过,特意闭门闭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眼下听见是女子的声音,虽然惊奇,但平州百姓都热情质朴,与人为善。

  猜测是外面的小娘子有了什么难处,怀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的念头,他们将门错开了个缝儿。

  里面有个中年男人露出半张脸,“小娘子,怎么了?”

  赵羲姮吧嗒吧嗒掉眼泪,“求您帮帮忙。”

  被人这样哀求着,中年男人神色一时间软乎了不少,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诶呦,丫蛋儿别哭,啥事儿啊,要是老叔能帮上你,肯定帮,别哭了。”

  他们家的女人心软,将门大敞开,把赵羲姮拉进来,“别哭别哭,有事儿就说,咱们肯定帮你。多俊的闺女啊。”

  赵羲姮擦了把眼泪,呜呜咽咽道,“大叔,我们一行人要过河的时候,途径一片芦苇荡,忽然从芦苇荡中钻出几个人,带着许多凶狠的大狗,他们要杀人啊!”

  “求求您带人帮帮我……”赵羲姮哭诉的声音一顿,卫澧是她的谁?

  应该编个什么身份?

  她这番欲言又止,在夫妻两个眼里,就是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关系。

  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关系,嘿,那不就是情人吗!

  他们这儿民风淳朴自由,是不反对男女自由往来的,所以年轻的姑娘小伙有相好的并不奇怪。

  “放心,我家这口子说话是这块儿最好使的,咱们这儿的人都看不惯坏人,肯定帮你救你情郎。”大婶贴心安抚。

  赵羲姮话虽然还没说完,但热心肠的叔婶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大戏——小娘子与意中人欲渡江,却碰贼人谋财害命。

  行吧,既然他们愿意这样想,赵羲姮也不解释,就当默认了。

  “没想到平州除却卫澧,竟还有这样丧心病狂打家劫舍之人!呸!我今天就带人去剿了这帮土匪!”

  “叫上老张老李老孙老郭一起!”

  夫妻两个都义愤填膺。

  一听他们以卫澧为最低参照物判断人的品行是否良好,赵羲姮心就放下了。

  虽然她是做万全准备给卫澧看的,但她并无意伤害别人的性命,那些人是冲着卫澧去的,一个个皆是训练有素,这些渔夫若是贸然前去帮忙,必定落不了好结果。

  这夫妻二人虽只有一面之缘,但都是热心的好人,她必定不能让他们真死了的。

  赵羲姮却揪住拎起锄头要跑出去的男人一角,含泪问,“大叔,你们都很讨厌卫澧吗?”

  “嘘,小娘子不要说这个人的名字。”那妇人呸了两声,像是听见了什么晦气的东西。

  “可是,他们要杀的人,就是卫澧呀……”赵羲姮眼泪又大颗大颗掉下来。

  夫妻两个人明显愣了,显然没想到连卫澧这种人都有年轻姑娘能看上他。

  “滚滚滚,那些人哪是劫匪,分明就是义士!来替我们老百姓伸张正义的!”

  两人把赵羲姮推搡着赶出去,又将门闩插上。

  赵羲姮站在外头,把眼泪一抹。

  嗯,卫澧,可不是我不帮你,是你名声实在坏透了。

  现在她就算不慎被卫澧抓回去也不怕了,她可不是逃跑,她是在给卫澧找救兵。

  赵羲姮拍拍手,带着小桃走出村落。

  身体忽然僵住。

  万一……

  万一卫澧找到这些人,发现她找过这些人来求救,而这些人拒绝了,卫澧会不会杀了他们?

  按照他的性格,大概率是会的。

  赵羲姮这次是真心实意失落了。

  她狠狠用脑袋撞了下墙。

  赵羲姮你他妈是个猪脑子吗?你脑袋里刚才也跟赵明心一样进豆腐花了?

  自以为天衣无缝,结果还是要害人,他们要是因为见过自己死了,那她这辈子都睡不安生。

  你是不用死了,这些人要死了!

  “殿下,咱们怎么不走了?”小桃小心翼翼问。

  “我是个蠢货,若是真走了,肯定会连累这些人。”

  “可您是公主啊,殿下,现在人命都不值钱的,一个人放到草市上交易,连头猪都换不回。”小桃不大理解。

第14章

  赵羲姮蹲在地上没说话,她身上衣服穿得太多了,以至于蹲下的时候过于费力,甚至像个圆滚滚大的球。

  她略带惆怅的盯着远方的雪景,感叹自己比赵明心还要蠢。

  果然堂姐妹,一脉同源,就算一个蠢,另一个也肯定聪明不到哪儿去。

  她甚至开始思考,就自己这个脑子,真能跑了之后安然无恙的活下去吗?

  小桃跟着她一起蹲下,叹口气。

  殿下总觉得是她自己考虑问题不清楚,很蠢笨。

  但是其实殿下如果心再狠一点,真是想出了一个再好不过的法子了。

  进可攻退可守。

  跑了就跑了,能脱离开卫澧的魔掌好好生活;即便跑不掉被抓回来了,也有这一户渔民做证人,殿下并不是想逃跑的,是去搬救兵救人了,卫澧若有心,不仅不会杀掉她们,还会很感动。

  但是殿下瞻前顾后,想太多了。

  “你怎么还没走?”门又开了,男人凶神恶煞地瞪她。

  赵羲姮慢吞吞艰难站起来,“我这就……”

  她话还没说完,一把菜叶子和土豆皮被扔了出来,打了赵羲姮一身,在她素白的袄子和红色披帛上留下青绿色的汁液。

  “快滚!我们不欢迎你!”

  女人从房里探出个头,眼眶含着厌憎,“要不是你那个好情人,我们怎么会连门都不敢开,集也不敢赶?甚至快要过年了,连点儿喜庆的氛围都看不见!他就是个……”

  她还要说什么,男人把她拽回去,“你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他们这些当权的人,哪里会在意咱们的死活?”

  两个人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赵羲姮摸摸鼻子站起来,在心里给卫澧扎了扎小人,她跟着卫澧,真是半点儿光都没沾到,光受人唾弃去了。

  百姓的愿望都十分简单,能吃饱穿暖,有安生日子过就很满足了,卫澧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能让人恨成这样?

  好在这儿没人知道她是公主,她的公主包袱也不用太重,赵羲姮拍拍身上的菜叶。

  小桃心疼的眼睛都红了,“殿下,他们这样对咱们,还要管他们吗?”

  “本来就是我自己没想清楚把人拖下水了,什么管不管的。”赵羲姮不大在意,就是挺惋惜,多好个逃跑的机会啊。

  她刚才就应该不管不顾不留后路地跑,能跑多远算多远,就算被逮回去杀了……

  不行不行,她不能死!她要长命百岁好好活着。

  赵羲姮叹口气,继而安慰自己,回去也行,不然这乱糟糟的世道,她往哪儿走,也没个亲人没个家,身上钱也不多,而且卫澧管吃管喝管住管穿。

  何况她嫁妆还在卫澧手里呢,那些钱财不重要,重要的是嫁妆里有一箱子阿耶留给她的东西,那些东西不值钱,卫澧应该也看不上,她要回来兴许挺容易。

  卫澧不就性格残暴一点嘛,没关系,反正他这样的人活不长。

  想杀他的人排着队呢!

  赵羲姮捋着胸口这样安慰自己。

  她掏开里三层外三层的袄子,从怀里揪出个玉佩,玉佩有鸽子蛋那么大,上头雕刻着蟠龙纹。

  “你拿着这个,还有钱,去雍州陵城找谢氏投奔,赵明心现在嫁去高句丽了,你是我的人,若回晋阳,也会得到迁怒。”

  陵城谢氏,是赵羲姮前未婚夫谢青郁家,但因顺和帝答应将赵羲姮送往高句丽和亲,这件亲事便就自然作罢了。

  “阿耶在时候,常夸赞谢家仁厚,家风端正,又与谢家长辈同赴战场并肩作战,谢家在他心中是手足之家,因而放心定下婚事,让我下嫁。叔父商议我和亲时候,谢家也曾去过晋阳阻拦,但这世道不易,阿耶去后谢家已经处境艰难,我不想再因亲事令他们得罪叔父。”

  “我即便去了陵城,也不敢让他们收留我,但他们收留一个你是绰绰有余的。”

  赵羲姮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真不容易。

  好歹卫澧还有个平州做老巢呢,别管大家多讨厌他,平州的确是他的地盘,但她哪儿都去不了。谁若是收留她,那就是得罪了天子。

  虽然现在天子只是个摆设,但在百姓心里却是至高无上的象征,包庇天子的侄女不送还,各路诸侯也不是闲着没事给自己找事儿。

  叔父婶婶对她面上和善她并不是看不出来,既然能让她给高句丽那个老皇帝做继室,明天也能送她去给东瀛皇帝做继室。

  关键不仅她叔父不成气候,她那个太子堂兄也是个软包子,大周要是靠这一家子,估计八百十年是起不来了,她又不能劈成百八十份,每个国每个州都嫁过去一份。

  “殿下,我不能舍弃你去独享安逸啊。”小桃哭唧唧的。

  “谁让你去享受安逸了?”赵羲姮拍拍她脑袋瓜儿,“我落狼窝呢,你别出去后净顾着吃吃喝喝喝,你打探打探,大周有那几个藩王封地百姓安居乐业的,有明君之象的,传信给我安安心。”

  小桃愣了,她嘴唇发颤,好久才哆哆嗦嗦吐出几个字,“殿……殿下,天下是姓赵的……”

  赵羲姮淡淡哦了一声。

  上一朝皇帝姓白,他们也觉得自己家能千秋万代传承下去呢。

  卫澧刀一转,锋利的刀刃划过犬腹,鲜血溅了他满身。

  他既要防着这些疯狗对他进行攻击,又要防着流矢。

  间隙中他一回头,只见芦苇荡那处,只剩下几匹马孤零零站在那儿,赵羲姮与她的婢女人不见了。

  卫澧心突得一跳,雪白的后槽牙狠狠一磨。

  艹,老子在前面拼死拼活,她人趁机跑了,真是没良心,等他将人抓回来,就扒皮抽筋。

  混乱之中手臂被犬齿撕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如注,在寒冬中冒着滚滚热气。

  只是还没等着落到地上,就已经变成血红色的冰碴了。

  赵羲姮的逃跑明显刺激了卫澧,他的攻势更凶猛些了,拿出了十分不要命的劲头。

  右手劈开一匹扑上来的狗,左手中的月刃狠狠朝前一甩,只见一道白光回旋,中年男人那边的人瞬间有两个被割下头颅,而卫澧左肩又中一箭,却好像根本没有感到疼痛,动作丝毫没有凝滞。

  他的那股子疯劲儿明显带动了其他人,两方杀的更疯了。

  卫澧这边只剩下不到三个人,他又身负重伤;那中年男子那边也不甚乐观,狗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也不敢往上扑,只夹着尾巴往后退,箭矢几乎用绝。

  他们见形势不好,只能咬牙准备逃走。

  谁也难以想到,卫澧年纪轻轻,竟然有这股子狠辣劲。

  原本打探到卫澧只带了不到三十个人前往不咸城,他们有十足的把握将他击杀,结果……

  卫澧从冰地里抽出原本甩出去的那弯月刃,带着一股狠劲儿冲了上去,手臂上原本已经止住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赵羲姮回来的时候,远远看着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想,若是阿耶还在,卫澧这样的人,他兴许是很喜欢的,是个冲锋陷阵的好能手,不怕疼,不要命。

  前提真能管得住。

  一切混乱都结束了,副将撑着身体去清点伤亡人数,冰上皆是人的尸体,血液流淌出,将人与冰粘在一起,砍都砍不下来。

  他跪在冰上,怎么也没力气站起来。

  “主公……”副将哑着嗓子想说什么。

  卫澧并没理,他默然将肩头那支箭矢拔出,倒刺勾出一大块儿肉。

  赵羲姮远远看着都替他疼。

  卫澧回头,提着月刃,准备翻遍平州,把赵羲姮那个不知死活敢逃跑的东西找出来,然后扒皮抽筋。

  赵羲姮见他转过身,僵硬抬起手臂,冲他微微挥了挥。

  卫澧瞳孔微缩,将一双月刃往冰面上一插,两只月刃便都稳稳立住了。

  赵羲姮咽了咽口水,他那武器,戳冰跟戳豆腐一样。

  但愿卫澧现在没杀红了眼,理智尚存。

  卫澧兴许是还有理智的,只是用沾血的手掐住了赵羲姮的脸,用了很大的力气,像是要从她的脸上撕掉一块肉肉。

  他呲了呲牙,“你不是跑了吗?还回来做什么?好心给我收尸?”

  赵羲姮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我没有,我只是去……去方便了……”

  “是吗?去谁家方便了,带了一身烂菜叶回来?”他从赵羲姮身上揪下一片儿土豆皮。

  赵羲姮一僵。

  “我既然敢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就肯定能把你抓回来。大不了捆了周围的人家挨个问,但凡说没见过的,一并都杀了,总有人见过你。”

  卫澧的笑,让赵羲姮觉得他当真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儿。

  赵羲姮心里那点儿后悔,一下子都变成了庆幸。

  还好,还好没牵连别人。

  “谁?”卫澧厉光一转,看向芦苇荡中。

  “我……我杀了你!”一个中年男人举着鱼叉钻出来,赫然正是那一户赶赵羲姮出去的男人。

  他实在恨极了卫澧,听赵羲姮说卫澧被人拦路刺杀,他于是尾随着,若是卫澧没死,他就寻着机会补刀杀了卫澧!

  现在正好是个时机。

第1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