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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澧叼着糖棍儿,双手交叉,扣着头施施然走了。

  他觉得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得不得人心也没什么了不起,死就死活就活,他能活到现在,都是老天手松,给他漏了点儿寿命。

  等真到了那天,他就先掐死赵羲姮,然后再自刎,死也得拖上她。

  卫澧走出几步,忽然倒退着回来,“糖都给我包起来。”

  摊贩还以为卫澧不要了呢,连忙拿起工具,给他现做,如今天快黑了,他也该收摊儿了,剩下的材料只够做五六份儿的。

  他问,“郎君,要啥样儿的?”

  卫澧不耐烦,“随便。”

  摊主低头正在做,开始跟他唠嗑,“公子身上这栀子花味儿喷香啊。”

  平州热情奔放,友善自由。大概是地方特质,这里的人话也多,不怕生,逮着机会总想找人叨叨两句。

  卫澧脸一青,继而一红。

  他又不是娘唧唧的往身上洒了香,这应该是方才跟赵羲姮挨得近了,从她身上沾惹的。

  赵羲姮身上总是一股栀子花味儿,连发丝上都是。

  真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大男人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会画栀子花吗?”他头脑一热问。

  小贩儿骄傲一笑,“我跟说哈,你可千万别觉着我跟你扯犊子,我年轻的时候,那一双手出神入化,别说栀子花,你让我画个花园儿我都能给你画出来!”

  卫澧扯了扯嘴角,“那你再给我画个花园。”

  小贩脸色一僵,小声叨叨,“那不是我年轻时候吗?我现在一把年纪头晕眼花了。”

  卫澧用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他,虽无言,但嘲讽意味很明显了。

  是,还满头黑发呢就年纪大了。

  赵羲姮习惯给人捧哏,搭台子夸人,卫澧就擅长给人拆台子,让人没脸。

  毕竟这世上没人能在他面前装逼,他才是最吊的。

  光辉历史显然说不成了,小贩转移的话题,“郎君喜欢栀子花?栀子花好啊,敲白敲白的,还香。”

  卫澧没正面回复他,只是手搭在案台上点了点,“你娶妻了吗?”

  小贩摇摇头,“没呢。”

  卫澧笑着点点头,微微扬起下巴,“我不喜欢栀子花,但我夫人喜欢,她总喜欢往我怀里蹭,让她抱她。身上沾了味道也总是很烦。”

  如他所愿,小贩那张脸青紫交加,最后憋出一句话,“挺好。”

  这嗑儿这么唠没法唠下去了。

  他手中速度加快,一连给卫澧做了好几个形态各异的栀子花,把材料都用完了,赶紧用糯米纸把糖一包,往卫澧怀里一塞,抬手做出个请的姿势,“郎君慢走不送。”下次别来了。

  卫澧心满意足地走了,让别人高兴不起来的方式有很多种,他忽然学会了新的一种。

  赵羲姮被卫澧下午进来时吓了一跳,匆匆抹完膏脂后就裹上厚亵衣了。

  天一点点黑下来,侍女给她摆饭,今晚吃高丽火盆,是将食材一并都放在火盆里烧烤。

  侍女还给她拿了米酒。

  热气腾腾的火盆下烧着火,上面炙烤着各种食材,有年糕,牛筋,牛肉,猪肉,豆腐许多。

  旁边是一叠蘸料,用麻酱、糖、盐、醋、孜然、葱姜蒜末、香菜末调配。

  赵羲姮指着锅里一片紫色的东西问,“这是什么?”她不曾见过。

  “是米肠,夫人尝尝,很劲道又很糯。”侍女知道她并不是平州人,所以热情给她讲解。

  “平州因为民族多,各个民族吃食又各有特色,但是有些东西很多人吃不惯,于是改着改着就变了味儿。”

  民族交融聚居,碰撞出了不一样的文化风俗饮食。

  赵羲姮眼巴巴等着她们把食材烤上。

  平州的大部分食物,真的很适合冬天,是那种不用吃,光看着就热腾腾的感觉,肉类也居多。

  她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感觉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

  “主公呢?他吃了吗?”赵羲姮问。

  她听人说,卫澧暂只收拾出了这一间院子,大抵是同她一起住的,既然同住便不可能不同吃,他若是在外头吃了,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侍女们面面相觑,说实话,要不是卫澧性格凶残,她们怕挨责罚,真不想关心卫澧吃没吃。她们只是担心饿着了漂亮的夫人,到饭点儿了,就该给夫人弄吃食了。

  “出去问问,他要是没吃叫他来吃饭,先等等吧。”赵羲姮看着一旁的食材咽了咽口水。

  卫澧跟铁打的似的,不吃也不知道饿,

  赵羲姮也不是什么恶毒的人,等等他吃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说真的,卫澧要是身体棒棒,才能护住她是不是!

  侍女带了灯笼,要出去寻卫澧,被赵羲姮叫住了。

  “你多穿点儿,外面冷,找不见就回来。”

  平州的冬天,实在让人瘆得慌,她再也不想在外头多感受一丝一毫,推己及人,赵羲姮让人去给侍女多取件衣裳。

  侍女步伐一僵,眼眶里有些湿润,她匆匆抹了把眼睛,低头冲出去了。

  寒风瑟瑟,从地上卷起盐粒一样的雪,挂在人脸上生疼,让人喘不上气的窒息。与无尽的苍穹配合着,人显得如此卑微弱小。

  马嘶鸣着,歪头躲避风霜,卫澧将它拴好。

  赵羲姮的侍女打听着卫澧白日里出府了,眼下不知道回没回来,于是从行宫门口去堵他,迎面正瞧着卫澧往这儿来,于是迎上去,“夫人问主公在外吃了不曾?若是没吃,等您一起。”

  卫澧没说话,抬步往前走。

  侍女小跑着给他打灯笼,却被风刮得追不上。

  门前几个看守的侍卫被冷风吹得左右摇摆,甚至埋着一张脸,像鹌鹑一样在门口小憩。

  卫澧抿了抿唇,上前踢了他们两脚,“换人来。”

  赵羲姮要跑出来的时候,看到是这样歪瓜裂枣拦着她,估计心里得笑疯,顺便讽刺他卫澧没能耐,就这么仨瓜俩枣歪兵劣将。

  只一想那样的场景,卫澧觉得脸火辣辣的疼,像是被谁打了一巴掌。

  如副将旁敲侧击所说的,他不得人心。

  他总得挑个时候,去军营中走一趟了,免得时时露怯,让赵羲姮看了笑话。

  卫澧冷着脸进门,穿过外堂,到了用膳的中堂,带入一股外头来的萧瑟寒意。

  赵羲姮哆嗦了一下。

  面前被放了一堆糖,“顺手买的,难吃,给你。”

  说完后卫澧便去洗手了。

  “你吃饭了没?”赵羲姮冲他背影追问。

  他不说话,那就是没吃。

  赵羲姮打开半透明的糯米纸,发现是糖人,画成了栀子花的样子,看起来极为精致。一个两个三四个都是。

  但她等的已经有些饿了,也顾不上欣赏,选了其中一个觉得最丑的咬了一口。

  !哪里难吃!

  好甜啊,里面好像还掺了蜂蜜,带着花草的香。

  卫澧既然回来了,侍女们便将食材一一放进去,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

  糖人看着要化,赵羲姮又多吃了几个。

  卫澧擦干手回来的时候,五六支糖,赵羲姮已经吃的只剩下一支。

  他方才低沉的情绪忽然好了许多,弹了赵羲姮一个脑瓜崩,“你明天就蛀牙。”

  赵羲姮一瘪嘴,把最后一支糖人交给侍女,让她放去外头冻着。

  两个人沉默无言,只剩下火盆下的炭火噼啪作响。

  “主公去哪儿玩了?好玩吗?”赵羲姮喝了口米酒,酸酸甜甜带着米香,极为畅快,等食物烤熟的同时跟他说话。

  凝滞的气氛令她十分不适。

  “去街上了,好玩,人很多,很热闹。”卫澧有意馋她,“还有很多吃的,平州特色。”

  “真好!”赵羲姮眼睛亮晶晶的。

  卫澧又描述了几句,等赵羲姮心痒难耐,提出想要出去玩儿,他再斩钉截铁地驳回,让她在屋子里待着,一步都不许踏出去,想必她会极为恼火难过,说不定还会哭,要是真的很想去,说不定还会哭着求他,眼泪汪汪的。

  囚禁的快乐,大概就在此了。

  他弯唇,尝了口米酒,是温的,其实米酒还是冰的好喝。

  但是等了许久,赵羲姮也没继续说话,而是看到火盆里的牛肉熟了,兴高采烈夹出来,卫澧一半她一半。

  平州这大冷天的,谁愿意出去冻成狗?她发誓,这个冬天她都不会踏出房门半步,卫澧老狗别想拉着她出去挨冻。

  她没照着卫澧的预期提出要求,卫澧反倒心痒痒,他又喝了口米酒,继续看赵羲姮的反应,然后不断描述街上有多少吃的。

  赵羲姮敷衍的点头应和,但注意力全都放在火盆上了,盯着牛肉和米肠,米肠她还没吃过……

  “我说话呢,你听见没有?”卫澧语气中的不高兴几乎溢出来了。

  侍女们都感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儿。

  “听见啦!”腌制后的牛肉烤完汁水丰沛,香嫩弹牙,沾着料汁,赵羲姮吃得满足,顺便不忘用公筷给卫澧夹一块儿。

  “快吃饭!一会儿凉了!”

  凉什么凉?下面有火烤着呢怎么会凉?

  卫澧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愤愤从她碗里抢了块儿肉。

  赵羲姮不是小气的人,把自己碗里另一块儿也给他了,然后从锅里夹了米肠。

  真的好吃,软糯糯的,和糯叽叽的粘耗子不一样,它是带着韧性弹牙的糯,很有实质感,虽然颜色深紫看起来没啥食欲。

  卫澧用一片辣白菜一片生菜叶包了块儿肉给她。

  酸甜微辣和清爽的微凉外皮,咬开后是滚烫的,汁水四溅的鲜嫩牛肉和酱料,层次分明。

  赵羲姮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眼睛都亮了。

  卫澧趁机嘲讽她一句,“没见识。”

  “嗯。”赵羲姮已经习惯卫澧这个老狗的说话方式了,大部分时间不会对他生气,毕竟实在不值得。

  “主公我还想吃。”她还想继续吃,但又嫌麻烦,于是试探着撒个娇,看看卫澧到底会不会满足她。

  卫澧嘴角翘了翘,骂她一声,“麻烦精。”

  然后又给她包了一块儿。

  他弄得刚刚好,一点儿都不大,赵羲姮能两口一个。

  男人啊,底线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被试探没的。赵羲姮感叹。

  但是做人不能得寸进尺,有点儿甜头就行了,赵羲姮没再继续撒娇,老老实实自己吃。

  卫澧还在等她下一次撒娇,没等到,心里还有点儿空。

  最后吃得差不多了,侍女将火盆清洁出来,米饭混着特质的酱料倒在火盆里翻炒,然后静等着下面的一层结成锅巴。

  赵羲姮吃完饭之后就后悔了,身上一股味儿,好不容易的洗的澡和头。

  但是要带着这样的味儿睡觉她也睡不着,于是硬着头皮又匆匆去泡了遍澡。

  卫澧看着她在干燥的平州一天洗两遍,觉得再这样下去容易洗出皮肤病。

  下午的事给赵羲姮留下了阴影,她这次一定等着在里面打完香膏后才出来。

  赵羲姮坐在妆奁台前面给自己擦头发,又在唇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玫瑰油,防止嘴唇干燥起皮。

  夜深人静,氛围静谧,所谓饱暖思淫欲,总觉得不干点儿什么实在辜负良宵。

  卫澧在汤池里泡着,迟迟没有起身,苍白的皮肤被蒸腾出粉红色,他一会儿到底这样这样还是那样那样呢?这种事情第一次没有经验容易损坏形象,他还是学学再说……

  赵羲姮问侍女要了点儿东西。

  卫澧出来的时候,心态已经平静,亵衣穿的严严实实,赵羲姮坐在床上冲他招手,笑得极为甜美。

第27章 给我起来!

  卫澧才收拢好的呼吸,一下子就又乱了,这是赵羲姮自找的,并非他主动。

  他三步两步走过去,赵羲姮忽然从背后摸出一把叶子牌。

  “主公睡觉吗?不睡觉咱俩打牌! ”赵羲姮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卫澧,那种渴求的目光,几乎是个人都不忍心拒绝。

  正好打牌,他们两个说点儿事儿。

  卫澧瞪着她,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赵羲姮,耍我很有意思吗?”

  赵羲姮略微歪了歪头,什么叫耍他?他大半夜又在瞎想些什么?

  啧,男人,可真难懂。

  赵羲姮眨巴眨巴眼睛,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的意思摆明了就是在谴责卫澧无理取闹,她轻轻嘤咛了一声,“好疼。”

  然后晃了晃手中的叶子牌,“我原本就是想和主公一起打牌的呀。”

  卫澧又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脸,然后坐在床上,从她手中夺了牌过来,“玩什么?”

  “你输了不要哭,哭我也不会让着你的。”

  “不哭,肯定不哭。”赵羲姮拍着胸脯保证。

  她拍完了一惊,真平!她真的这么平吗?又想摸两把,但碍于卫澧在这儿,这种动作实在显得不雅观,于是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正她年纪还小,肯定会长大的!

  “照我们晋阳的玩法来,我要是赢了,你就要答应给我个东西!”赵羲姮跪坐在床上,开始给卫澧讲规则。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因为赵羲姮怕冷,所以房间里炭火烧的很足,至少卫澧是觉得过于燥热,热的他额头都沁出细细的汗。

  他下意识扯了扯衣领,好让自己凉快些,对上赵羲姮的眼睛,忽然又将衣领拉紧了,他摸了摸颈部的皮肤,有刺身的地方,像是火在烧,灼热的连他手指都觉得刺痛。

  卫澧飞快将手指收回,然后拢了拢牌。

  “你想要什么?想要什么还用这么变着法儿的来说?”他问道,于是开始洗牌。

  “就,白日里,你拿过来的那匣子信,若是我赢了,你就把信给我。”赵羲姮扭扭捏捏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睡不着总得找点儿事干。”

  她觉得自己跟卫澧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深夜独处一室太过危险了,饱暖思淫欲,她以前的奶嬷嬷说,男人靠不住,她觉得挺对。

  今天两个人起的都不早,照着卫澧这种夜猫子的精神劲儿恐怕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她总得找点儿事做,消磨消磨他的精力。她隐隐觉得,卫澧现在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危险”两个字。

  卫澧看她的眼神,像个要出栏的小兽见着了嫩肉一样,眼底都放着光。

  赵羲姮随手拿出一张牌,“猜单数还是双数。”

  若是卫澧猜中了,那便是他先出牌,若是卫澧猜错了,那便是赵羲姮先出牌。

  “单。”

  赵羲姮将牌反过来,是个大大方方的“四”,她高兴起来,“主公,承让,那便是我先出牌了。”

  卫澧波澜不惊地点头,甚至带了点儿不易察觉的笑意,“嗯,那你先出。”

  赵羲姮拉了小炕桌在两个人中间,把牌又洗了一遍。

  这行为,明摆着是不相信卫澧方才的洗牌公正。

  赵羲姮首先排出一张数码最小的牌,卫澧随后跟上,两个人有来有往,还算愉快。

  卫澧发现赵羲姮玩得不错,随口问了句,“谁教你的?宫里还会教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叶子牌这种东西虽然流传广泛,但总是私下里流传着玩玩,没有谁能拿着往台面上放。

  赵羲姮作为大周公主,这东西想必没人会教她。

  “我阿耶。”赵羲姮淡淡道,又随手出了张牌。

  赵星列玩的东西荤素不忌,上到高雅的曲水流觞,下到市井中的斗蛐蛐都有涉猎,赵羲姮小时候没少被他带着“玩物丧志”。

  用他的话说,这叫与百姓同乐。

  卫澧眼角一抽,沉默了一会儿,扔出一张牌,“岳父真是博闻强识。”

  他托着腮想,赵羲姮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奇人物,不仅能治国安邦,上得战场下得朝堂,跟妻子写酸话不算,还会教女儿打牌,听说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甚至有诗集收录在文人必背诗选中。

  他怎么什么都会?

  赵羲姮手一抖,落下张牌,臭不要脸,谁是你岳父!你这声岳父喊得可真顺溜。

  卫澧翻开赵羲姮掉的那张牌按住,用眼神警告她,“落牌无悔。”

  说着把自己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扔,他赢了。

  赵羲姮气得把牌一放,“不行,再来一次!你耍赖,刚才那局不算。”

  卫澧按住快要跳起来的她,然后敲了她脑门一下,“明晚再下。”

  赵羲姮眼泪汪汪的,卫澧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哭也没用,感情明天一大早要去演兵场的不是你,你自然不用早睡早起。”

  “?”卫澧要去演兵场?

  他现在开始发愤图强了?她可听说卫澧虽然现在霸占平州,但半点儿人事儿不干,光天天欺负百姓去了。

  “睡睡睡,这就睡!”赵羲姮忙不迭收拾东西,卫澧发愤图强是好事儿啊。

  现在大周这么乱,他若是再像以往一样人事儿不干一点儿,那不完犊子了,说不定没多久平州就会被扯入战火中,而卫澧因为不得民心然后早早被人围攻死,她这个名义上卫澧的妻子估计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平州安稳一天,卫澧在平州当政一天,赵羲姮的日子就好过一天。她现在,还是较为希望卫澧能进步的。

  卫澧下去熄灯,只留下外间昏昏的一盏,微微透出光亮到内室里,正正好好的亮度,能催人睡眠。

  两个人并排躺着,相顾无言。

  出乎意外,赵羲姮原本以为自己今晚会很难入睡,但意外却睡得很快。

  第二天天还是黑的,丑时的梆子才敲响,卫澧就掐着她脖子把她晃起来了。

  赵羲姮刚想骂人,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面前的是卫澧,她在卫澧面前树立的柔弱不能自理的形象不能毁于一旦,于是把脏话憋回去。

  还没睡醒,赵羲姮嗓音带着点儿沙哑,“主公,天还早。”

  “给我爬起来。”卫澧继续摇晃她,顺带着把她的被褥掀开,“今天我要去演兵场。”

  冷风一灌,赵羲姮瞬间冻清醒了,哆哆嗦嗦抱着被子坐起来,头发有些乱,蓬蓬地散在肩头。

  狗比,老狗比,你去演兵场同我有什么关系?

  “主公,我也要去吗?”赵羲姮反问他,这么冷的天,真打死她她都不想往外头走一步。

  “用你去了?反正你现在起来就是,我看你睡觉不顺眼。”

  卫澧年纪也不大,正是少年长身体的时候,精力好,能熬夜也能通宵,但真睡起来也是睡不醒,让他一大早冒着冷风爬起来简直要了他半条狗命,他歪头看看一旁睡得香甜的赵羲姮,小脸粉红,恬静安然,就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心理极度不平衡,掐着人脖子把她摇晃醒了。

  凭啥他吹冷风赵羲姮就能在屋里睡觉,给他起来!

  “起来,再起不来我就把你扔外头雪堆里去。”卫澧凶神恶煞地威胁。

  赵羲姮心里青草遍地,嘴却一扁,眼尾一红,“昨天才说以后要对我好,今天就变卦了,主公你是不是心里没我?”

  卫澧心中咯噔一跳,忽然被问住了,但他出尔反尔的事儿干的不是一次两次,捏捏她的腮帮子,“憋给我酸,起来,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好家伙,睡眠不足的卫澧,真是用什么法子都没法治。

  赵羲姮慢吞吞爬起来,轻轻打了个哈欠。

  侍女早早就起来将炭火烧上,然后为两个人准备了热腾腾的饭食,今早早饭是小米粥煮鸡蛋羹。

  赵羲姮吃了两口,因为太困,所以没什么胃口,对着碗眼皮都快耷拉下来了。

  卫澧临走前还坏心肠地嘱咐,“我回来之前,看着点儿夫人,不许让她睡觉。”

  说完弹了一下半死不活的赵羲姮的额头。

  侍女们纷纷点头,就连赵羲姮本人都掩着脸,一边打哈欠一边应和,“知道了,主公慢走,主公小心路滑,主公我在家等你。”

  卫澧在众人斩钉截铁的目光中前脚刚踏出院子。

  后脚通风报信的侍女就回来喊了,“主公走了!”

  几个人将小榻用屏风围住,铺了暖融融的被褥,一旁摆上炉子,“夫人去睡吧,主公一进府里,我们便来传信。”

  赵羲姮握住她们的手,情真意切地掉了两滴瞌睡泪,真是她的好姐妹!

  虽然这侧目反映出了卫澧到底多不得人心,但此时的快乐,的的确确是赵羲姮本人占有的。

  她才躺下,有人面露苦涩地进来,左手里是一支被咬得缺一块儿少一块儿的糖人,是昨晚赵羲姮没吃完,嘱咐冻出去的。

  右手提着一只幼猫的脖子。

  “我出去的时候,这小畜生正在偷吃糖,这要怎么同夫人交代?”她唉声叹气,糖人不值钱,但主公给夫人买回来的糖人值钱啊。

第28章 九千

  “等夫人醒来再说吧,夫人才刚睡下。”另一人小声道,想要伸手接猫,却被它呲牙咧嘴地挠了一爪子。

  “快,找个笼子把它关起来,它挠人。”

  卫澧这还是第一次正正经经地去巡视平州大营。

  平州地处交界之处,算是军事重地,共东南西北四大营,副将把平州兵防图摊开给卫澧看,卫澧一眼扫过去,能将图中的地形记得七七八八,但那些蝇头小字的做的标记,他看一眼就觉得头痛欲裂。

  将兵防图扔给陈若江,“念给我听。”

  他自小在烂泥堆里刨食儿吃,读书写字还是被镇北王收养为义子之后才学了些皮毛,不至于做个睁眼瞎,读书看字这种事情你让他做,不如要他命。

  陈副将跟着卫澧许久,自是知道他这个毛病,于是默默将羊皮卷拿在手里翻开。

  这不乐意读书看字不是个好事儿啊,那《兵法三十六计》、《百万雄兵》、《万国志》,《三十六年战争史》等等等等这些书他都找出来打算给主公用来学习了,他要是不看,光听人读的话……

  副将思绪翻飞,将目光落在羊皮卷上,刚开口要读,卫澧忽然伸手将羊皮卷抢了过来,“我自己看。”

  他老丈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能上马打仗,能提笔作诗。他要是连点儿字都不认识,这高下立判,赵羲姮心里估计得瞧不起他。卫澧一想,那张厚脸皮又被人扇了一样,恨不得把周围的东西都砸个粉碎。

  他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盯着手里的羊皮卷看了一会儿,郁色愈来愈深,腿搭在桌上屈起,然后用力一蹬,椅子带着他往后蹿出一步,他这才将腿搭在桌面上放直了,舒服许多。

  副将瞧了两眼,瞧这举动,哪儿像个一州霸主,一点儿都不贵重。

  “鹿场最近如何了?”卫澧想起来,于是问道。

  “元气大伤,恐怕近两年不能恢复。”

  “上次从高句丽抢来的粮草,大抵够用多久?”

  “也只够一郡的守军维系半年。”

  卫澧舌尖扫过犬牙,“高句丽呢?赵明心嫁过去后如何?”

  “只听闻极为得宠爱,老夫少妻,宠爱是肯定的。”副将老老实实道,毕竟是两个国,能得到的消息也只是皮毛。

  “那就去南大营。”卫澧将羊皮一卷,起身。

  赵羲姮前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冻得跟冰似的,白天抱着他哭,说又饿又冷,跟个受了委屈的小花猫一样。卫澧一想,她过得不大得劲儿,赵明心作为堂姐妹,怎么能放着妹妹独自享福,这样不行。

  姐妹两个有难就要同当,有福……算了,有福也别同享了。

  南大营与南高句丽较近,联系卫澧方才说的话,大抵是要拿高句丽开刀立威,副将思量一番,觉得极为可行,唯一能伤害的,大抵只有那位明安公主一人。大周是她的母国,高句丽王很难不因为卫澧的抢掠而不迁怒赵明心。

  “快点儿,早去早回,晚上还得回来吃饭。”卫澧一把抓着出神的副将衣襟,拖着把人往前带。

  卫澧自搬去偏远的长白山脚,多日不曾听闻他有过出行,不咸百姓略有松缓,尤其临近年尾,虽卫澧不允过年节,但多年来积蓄的习惯还是让他们选择这个时候出街买办,酒楼茶馆也逐渐开张,稍稍恢复了些热闹,街头巷尾叫卖声愈来愈多。

  “听说往常他日日带着一帮狗腿子出行,最近从集安回来后咋这么鸟悄儿的?”几个裹着厚棉袄的男人在茶馆里嗑着瓜子,围着火炉小声叨叨。

  声音小到除却他们三个人,再没有别人能听见。

  “娶媳妇了嘛,就不一样了。”另一个暧昧一笑,“这老冷的天儿,有漂亮媳妇儿不搁家抱着,脑子有泡才出来挨冻。”

  他们对那位敬城公主怀抱着无限的同情和感激,自打她被整来成了卫狗贼的媳妇儿,不咸可安稳不少,至少卫澧不没事儿带人掀摊子了。

  大多数都不曾见过卫澧,但不妨碍他们对卫澧的厌憎。有的是没有利益瓜葛,但一传十十传百的从众,有的是切切实实被卫澧折腾过。

  仨人把瓜子儿磕完了,拍拍衣服开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