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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殿试

  张仲告病,京里各家毫无意外。再看多府往汪香胡同尾送果子,众人都在等殿试。殿试日临近,赌坊疯魔了,全都在押楚陌为状元。楚陌的赔率已经被压得极低,还是有不少人下注。

  听方大娘说有人压江崇清为传胪,吉安双眉一蹙,转身就去了小书房。见楚陌在练字,她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走到书案前盯着人看了一会:“赌坊押江崇清为传胪,一赔五。”

  “不是我。”楚陌抬眼:“江崇清可能不会为传胪。”状元楼里他讲的那席话很中听,太子又不是聋子。正临新旧更迭,是用人之时,保不准那位心一动就有旁的打算了。

  这样啊,吉安弯唇:“那你不是要输我十文钱?”兜里那四百多文钱不仅没减少,竟还涨了。不能膨胀不能飘。

  “等殿试后。”楚陌比较好奇的是:“押江崇清为传胪的多吗?”方大娘、宥大嫂近日都会去南市买菜。那里龙蛇混杂,哪的消息都有,不过不能全信。

  吉安帮他研墨:“不多也不少,我就是怕你也去掺一脚。”吉欣然呢,她会趁机捞点吗?

  笔下一顿,墨晕了纸。楚陌搁下毛笔,他忘了一件事,绕过书案牵着媳妇出了书房:“来京时,太爷给了我一个钱盒子。”

  “我没跟你要银钱。”吉安被拉着进了内室,她早就注意到那黄梨木盒子了,还拿起来掂过,不重。没问过楚陌,她也没想打开过。

  钱盒子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楚陌取出,手把手地教吉安怎么解锁。盒上的锁没有钥匙,是楚田镇上鲁二叔打的。对好滚轮,稍用力一摁,锁就开了。

  似了现世的密码锁,吉安也不急着看盒中东西,自己又试了一次,确定能找对才打开盒子。里面都是银票,十两、百两都有。压在最底的是六张千两银票,一张千两金票。

  “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共是两万两银子。”楚陌没动过:“你管着吧,我用不着。前院账房里还有三千余量银,足够我花销了。”

  太爷给这银子,主要是让他留意着买一座五进的宅子,带大花园的那种。只来了京里,安安很喜欢这地儿。他也就没急着找宅子,倒是着方管事去牙行问了周边的庄子。

  “怎给这么多?”吉安也没推拒,压了压盒中厚厚的一沓。

  楚陌没瞒她,将太爷的打算说了:“我想先买庄子,京郊、津州府的都可以。”宅子不急,东城五进带大花园的宅子有,除了已经住了人的,几乎全在皇室手里握着。他也不打算买。太子表示过了,他不小气。

  宅子?吉安抬眼看了看现在住的,她觉目前是够了。东厢、西厢、前院还空着,就是接了太爷、迅爷爷,还有她爹娘来住都宽敞。这里也清静,每日里绕着屋前小园子走半个时辰,精气神都好。

  “听你的,太平日子,银钱不能全留在手里,得做长久打算。”他们还会有小后代,一想到小后代…吉安就止不住地忧。她手里还有不少金银,也得做做规划。

  练了半天字了,楚陌溜达去前院,寻了方管事来:“找人打听一下押江崇清为传胪的都是些什么人?”不为别的,他只想知道其中有没有吉欣然?

  从第一面起,他就没觉得吉欣然正常过。入京后也许是居得近了,感觉更甚。他无意窥探她的秘密,但其多番挑衅安安,叫他不得不细究她那点子不知从哪来的底气。

  是人是鬼,他要摸清楚。

  才用完午饭,门房来报,说三舅老爷来了。吉安囧脸,不用想肯定是听了传言,以为她有喜了。摸了摸吃饱的肚子,把腰挺一挺,还真有点那味儿。

  吉彦兴冲冲地大跨步来:“小妹、善之,恭喜你们了。”昨儿吃多了酒,他今儿午时才起。起来便听说东城楚陌妻子怀喜了,满京城地寻酸果。他欣喜不已,收拾了一番就赶来了。

  “胃口还好吗?喜酸,也不能多吃”

  “三哥,你消息落后了。”吉安一把将杵在旁的楚大老爷推到跟前:“解释一下吧。”

  楚陌看吉彦两眼浮肿,唇口干裂,说话还有点含糊,就知他这两日没少饮酒:“樱桃是我要吃的,安安中午喝了老鳖炖鸡汤。没有怀喜,都是误会。”

  “误会?”吉彦盯着楚陌看了许久,才确定不是在说假:“你们成婚还不到一年…不不,才几个月,不用太急。等殿试之后,无意外楚陌肯定要回乡,现在也不是时候。”

  “对,一切待安稳下来再做打算。”楚陌请吉彦进屋:“我给你泡壶茶。”

  三杯清茶下肚,吉彦打了个嗝,满腔的酒酸,朝着小妹两口子摆摆手:“不喝了,喝死也是那么个结果。”今儿一起身,樟雨嬷嬷端了鱼片粥过来,说是欣然亲手给他熬的。

  他囫囵用了一碗,樟雨嬷嬷就叹气,讲什姑爷十多天没回后院了。呵呵,云和不回后院,与他说有何用?他就住在前院里,云和要真顾忌他,也不会不回后院。

  “还没殿试,没必要这么早下定论。”楚陌给他又倒了一杯茶,吉安让辛语端盘芦枝来。

  吉彦只当楚陌是在安慰自己,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善之,你比我和云和都有福,一定要知道珍惜。珍惜我小妹,万不能糟践了这得来不易的福分。”

  “我又不傻。”楚陌扭头笑看妻子,有她在身边,他的心里每日都是艳阳天。

  三月初六,殿试日,丑时吉安就起身了。洗漱好后,取来襕衫,亲手为楚陌更衣。穿好了,还帮着拉了拉折痕。厨房昨日特地蒸了糕,裹了粽子。

  原吉安是想在粽里塞两块大肉的,但被方大娘严词拒绝了。肉粽,不就是“漏中”吗?早饭炖了两块糕,吃粽子蘸白糖。甜腻腻的,楚陌吃了两口,要了一碟酱油。吉安也跟着一块蘸。还别说,比蘸糖吃好下咽。

  丑时末,楚陌往东华门。今日晴好,一百八十名贡士聚集在奉天殿,个个衣着整洁,精神饱满。日出时分,太监唱报:“皇上驾到,太子驾到。”

  贡士跪地行礼,齐声鸣:“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景易跟在他爹身后,走进奉天殿。扫过殿下众士子,目光终定在左侧第一排第二位青年身上。看不清脸,但后脑勺长得挺饱满,瞬息又端正眼神。皇帝坐到龙椅上,抬手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贡士站起,均颔着首,不去窥圣颜。

  天时不早了,皇帝开门见山:“会试取一百八十名,朕以为你等均可堪才富五车。”

  “学生不敢。”

  嘴上如是说,但他也有过年少轻狂时。皇帝笑之,余光掠过大殿左侧第一排第二位,不轻狂怎有胆把刀尖朝向内阁?他就喜欢心有谋算又懂进退的年轻人:“今日没有考卷,朕只要你等论八字。纵横捭阖,制衡之道。”

  站在龙椅旁的景易,一直盯着殿下。果不其然,在闻此八字后,不少贡士都蹙了眉头。只二人面上平静如水,就似早猜到了一样。那两人还挨着,江崇清与楚陌。

  江崇清,景易今儿是第二次见,剑眉桃花眼脸还窄,身形偏瘦,但却不显弱,清俊有余俊美比不得边上那位。楚公子…比江崇清高了一个头顶,剑眉跟他那双瑞凤眼好似天生一对,眉尾带着眼尾微扬。

  清越脱俗中饱含着疏离,混在一块就成了逼人的矜贵。他怎看都不像是练了十几年内家功夫。一身襕衫,飘飘荡荡,肩头没有鼓胀,瞧着像是个谪仙。想想他干下的那些事,与“谪仙”还很适配。

  瞅来瞅去,景易心酸,他有什资格在这比较这两人长相?都比他要好看不老少。

  诸贡士落座,眼瞧向上手。见他爹也在看楚陌和江崇清那方,景易长眉一耷拉。他尽挑母妃的样儿长了。要是把他这鼻梁骨再抬一抬,下巴颏儿拉方一些,脸肯定不比江崇清差。

  皇帝全不知太子此刻正想什么,察觉他盯着自己,还以为是在等下殿去看卷,赏了他一记冷瞥。这会还早,贡士们尚未打好腹稿,他们下殿也是尽看白纸。

  但也有例外,楚陌和江崇清只沉思一刻,便动手研墨了。研好墨,下笔顺滑,两人不带一丝停顿地书写。掩在人群中的吉彦,沉淀了几日,虽还过不了那道坎,但心绪已平静了。

  纵横捭阖,制衡之道。这题是出到了他心坎上。近日他一直在回望过去,不断反省。醉酒时痛哭,醒了就忏悔。纵横捭阖,制衡之道,治国之法。小家大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已至此般境地,他想随心一回,写小家。都是同进士,无所谓前后了。拂袖准备研墨,心无起伏。

  午时宫里供了膳,简简单单三菜一汤,有荤有素,味道可口。早上吃了糕和江米粽子的楚陌真的是一点不饿,但还是将饭菜全吃光了。未时正,皇帝领着太子走下大殿。

  父子分两头,开始溜达。走过一圈,景易见他父皇站定在江崇清席旁,两眼珠子一转,脚下快了两分,很快就来到了楚陌身后。背手垂目,不说旁的,单看字已经胜他之前阅过的几份卷了。

  横剑攻于计,以求利,是为捭;纵剑攻于势,以求实,是为阖。开和二道,逐利趋实,始于制衡终于致胜…花开两头是衡,百鸟争鸣亦是看楚陌论言,景易不由代入现今朝堂局势。

  花开两头,一枝折落,说的不就是江叔臻与张仲吗?失衡只得制宜,外界不少文士都言昌平皇帝平庸,养大了不少臣子。楚陌一言道破,百鸟争鸣也是“衡”。互相牵制,谁也不敢大动,便是父皇制下的局。

  破局先掌兵。兵在手,破局、制局全看圣意。不知何时皇帝已离了江崇清的席,转过了身。景易看完,心情有些沉重,楚陌写到了点上,兵权。南风军兵权在赵子鹤手里握着,这是父皇的心病,也是他的。

  还有北伐军,自曾伯祖离开,兵符便一直由永宁侯府掌握。永宁侯府一门忠良,他不是不信,而是深觉像北伐军、南风军这样的大军就不该由一家掌太久,最好是十年一换帅。

  父皇龙体欠佳,现他最担心的不是朝内,不是京城,而是千里之外的辽边、南徽。是真怕一旦父皇倒下,有人为了那张龙椅蒙了心智,放外敌入境。但愿一切都属他多虑,他亦不想灭谁的族种。

  申时一刻,钟响。殿内贡士立马搁笔端正身姿,等待太监收卷及手稿。出了宫,江崇清快走两步,跟上楚陌:“你急着回府?”

  “考完了又无他事,自然是回家。”楚陌面上淡漠,他天没亮就离府,现在已经申时正了,也不知安安这会在家做什?

  江崇清笑之,拱手道:“我是江崇清。”也是有缘,会试时他与楚陌也如今日这般挨着,只那会有号舍相隔。

  “幸会,楚陌。”比起詹云和,他看江崇清更顺眼。从江崇清身上,他也看到了江叔臻的悔。方管事使银子打听了京里的几家赌坊,还真有詹府下人的影子。押的银钱不多,三百两银。

  他算计了下,该就是吉欣然的。胆子倒不小,只心上没长窍。若没有状元楼那出,江崇清十有八九是传胪。但有了状元楼里的那几句话,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昌平皇帝快不行了,此回殿试他又带着太子一道,算是在明着讲殿试太子有份参与阅卷。最后的结果,多也是以太子的意见为主。因为这届的进士是太子用。

  那三百两银,八成是没得回头了。

  听到有人在叫姑父,江崇清笑向楚陌:“先提前恭喜你。”今日殿试,他有稍微留意楚陌,此人堪得状元。

  眼睫轻颤,楚陌笑之:“你才貌双全,也不差我多少。”

  江崇清只当玩笑:“那就借你吉言。”拱了一礼后,离了楚陌,与来自江寕的几个同科一道。

  詹云和和吉彦跟上楚陌:“你走得倒快,一转眼就不见了。”近日天暖和不少,现殿试也考完了,他们有意明日去京郊踏青,疏散下心情。

  “未青湖边放纸鸢,你和小姑要一道吗?”

  “你们去吧。”楚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随便扯了个由头:“明日我要和安安整理小园。”真要去未青湖游玩,也是他们两人去,没得领这么些人。

  其实詹云和也不是很有兴致,只后天殿试就出结果了,他想先疏导下岳父心里的积郁:“那行,有机会我们再一道。”

  吉彦走到楚陌的左侧,凑近小声问:“家里还有活鳖吗?”那天离了楚府,他去了茶楼,总算是把事情的前因后续给听全了。从头到尾,最委屈的还要数张首辅家。

  被楚陌一刀子捅得几十年的心血全关了,在朝上还得坚定地替楚陌否认诬陷之事。下朝后听了流言,为证明张家没记恨,又巴巴地往楚府送樱桃。

  “你要补养身子?”楚陌心想可以匀一只小的予他。宥大嫂炖的乌鸡老鳖汤,安安还挺喜欢吃。她还想试试红烧老鳖。

  吉彦摇头:“不,我就想知道张首辅给你送老鳖了吗?”

  “送了,”两只不足半斤的小鳖就是张家送的,楚陌轻眨了下眼睛。小鳖也好,肉嫩。

  “他们家送的东西,你们也敢吃?”吉彦不知该讲两人什么好,就真不怕被毒死吗?

  楚陌唇角微扬,张仲又不傻,要收拾他等授官后多的是机会,才不会选现在这个敏感时候动手,还是用最蠢的法子。

  看着一行江寕贡士拐道,詹云和终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姑父,刚与你说话的是江崇清?”

  “是。”楚陌也不讲与江崇清说了什么,出了东华门顿足:“今日天色不早了,就不留你们在家里用饭,后日宫里见。”

  “好。”吉彦目送他远去,余光留意着身旁人。当初要不是黄氏有意提及楚陌,想来詹家也不会那般快就定了主意,与他达成口头之约。思及近几月的种种,他心里对女儿女婿已有了模糊的结局,不抱奢望了。也是欣然自己不争气,怪不得云和薄情。

  看见家门了,楚陌脚下飞快,不想忽一只鞠从边上高墙内飞出,侧身避过。才要继续走,一个小胖子翻身飞越过高墙,直撞向他。小胖子瞥见不对,急喊:“让让让”

  让让就让让吧。楚陌脚跟一转又是一个侧身,小胖子从身前滑过,看他收不住势也没想拉一把。只腰间一紧,垂目看去,他的玉带被只胖爪子拽住了。

  脚下一崴,小胖子险险站住,激动地眼泪都汪眼里了:“本小爷这么多年夏练三伏冬熬三九,一日不落,苦没白吃。”舒展右手,松开人家的玉带,头也不回地抱拳,“多谢楚小哥了。”

  多年,他才几岁?楚陌看了眼拿着根鸡毛掸子从永宁侯府后门出,雄赳赳往这来的富贵妇人,决定做一回善人:“杨小爷,你娘来了。”永宁侯世子杨凌南膝下有一子,听方管事说皮得很,汪香胡同的树就没他没爬过的。

  “不可能。”小胖子跑去捡起鞠:“我娘正在我曾祖母那擦蛇头”

  “杨宁非,”富贵妇人正是永宁侯世子夫人费氏,别看她身材娇小,顶着一张圆乎乎的娃娃脸,人可是真正的将门虎女。当年与永宁侯世子还是不打不相识,生了孩子之后,脾性是越来越燥。

  四尺两寸高的小胖子一顿之后,头也不回地撒腿飞奔。费氏跑到近前,打量了一番楚陌,提着心问道:“没被墩子撞着吧?”这可是个连杀鸡都费劲的读书人,瞧这身板单薄的,也就比杨家家训厚一点。

  “没有。”音一落,楚陌就见身影掠过。堂堂永宁侯世子夫人举着鸡毛掸子,光天化日下追打儿子。

  “才蹲几天马步,你就膨胀得跟猪似的,翻墙?老娘今天打断你的小狗腿,看你还能不能翻墙?”

  童音掺杂其中:“什么几天,我已经蹲三年马步了。今天翻墙,我还在空中滚了个身。”

  “是啊,差点砸死人”

  汪香胡同的宁静破灭了。楚陌站在原地,看着永宁侯世子夫人追上儿子,没头没脸地打。瞧着似没有章法,实则每一下都给小胖子留了躲闪的余地。从胡同尾追逐到胡同头,也就两下落在小胖子身。

  吉安寻出来,正巧见永宁侯世子夫人揪着儿子的耳朵往回,不由笑道:“今儿已经是第二回了。听门房说,殿试日,侯府里的先生给这位小爷放了假。”

  手落下,与妻子十指相扣,楚陌望着往这来的母子。他见到了正常母子该有的模样。

  拎着儿子走到近前,费氏缓了口气:“扰到你们了。”

  “您客气了。”吉安笑看向满头汗的小胖仔,听说还不满七岁。

  这两人站一块,可真登对。费氏笑着道:“往日不这样的,今天他夫子闻钟伤心,去通州府那散心了。明天就好了…”

  “后天皇上要点状元,明天夫子好不了。”小胖子抱着皮鞠,大概是热的,脸上通红:“早上我还跟他说屋后楚小哥稳稳的金榜有名,近日肯定要请咱们吃席,到时我带他一块。”

  这不是句句往吴夫子心上戳吗?费氏脸上笑挂不住了,冲吉安道:“过半月又有一批樱桃果运来,到时我给你送一些去。”拉着儿子往后门,“我看你是三天不打,浑身肉痒。你爹给你请个蒙学夫子容易吗?”

  “娘,你轻一点,儿子耳朵要被你揪掉了。”

  吉安长吐一口气,扣紧楚陌的手:“来,跟我念一遍。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养不教,父之过…”楚陌依言,牵着媳妇回家:“《三字经》不止这两句,还有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我知道。”吉安看向楚陌:“问你一个十分严肃正经的问题。”

  瞧她这样子,楚陌结合刚复述的那句话和府外看到的那对母子,心里已经有数了,安安好像并不是很喜欢读书:“你问。”

  “我是说如果…”吉安靠在楚陌肩头,杵到他耳边小声道:“如果我们的小后代不太会念书怎么办?”她是已经想好了,遇着这种情况,便走吉教授和安博士的路子。给他们把心眼养齐,守祖业。也就是…啃老。

  楚陌眨了眨眼睛:“我亲自教。”

第59章 出榜

  你亲自教?吉安脑子里浮出了五字,虎毒不食子。他没懂她话里的意思,是不太会念书啊,天赋问题,不是态度不端正。想想自己的前生,吉教授、安博士联袂出马,都折戟了。

  吉教授还专攻数学,而他亲闺女却在数学上连着翻跟头,就没停过。有几回学校里老师到家里聚会,她都躲出去。可以说,吉教授一辈子奋斗出来的盛名,被她一人用十年时光败完了。

  “那…那要是教不好呢?”

  “我都教不好吗?”楚陌看出媳妇的担忧了,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隔了一小会回道:“那我就带着,教他旁的,说兵书,内家功夫,骑射等等。再不济…家里还有地,可以种地。”

  吉安舒了一口气,不跟四书五经死磕就行,她要求不高。

  见状,楚陌笑之:“脚下皆是路,不一定非要硬闯一条不合适己身的路。”牵着她漫步在甬道上,“今天在家都做什么了?”

  “你走了,我又睡了一会。天大亮后,府外吵闹,方大娘说肯定是永宁侯家杨小爷偷溜出府了,我出去瞧瞧…”吉安想到那皮小子,就止不住发笑。今晨他还想躲她府里来,可门房早两年就被世子夫人关照过了。

  听吉安说完,楚陌讲了之前詹云和邀他们去未青湖玩的事。

  “不要。我不乐意跟他们凑一块。”吉安表明:“哪天有空,你领我去走走。要是环境好,等以后太爷他们来了,我们可以常去。”

  他也是这般想的,楚陌回屋洗了手脸,喝了盏茶:“安安,我今天见到太子了。”也许吉彦的事还有变数,太子在看完他的卷后,就三转两拐地到了詹云和席旁。

  虽内里关系没那么融洽,但他与詹云和、吉彦确是实实在在的姻亲。同科还同是进士,未免也太招眼了。尤其吉彦会试还九十三名,外界会如何言论?提他不如提詹云和。

  詹云和年纪轻,会试名次又靠前,提一提就入翰林院。入了翰林院,太子就用得上他了。

  “不止太子殿下,你应该还见着皇帝了。”吉安让辛语去端一盅中午炖的芦枝银耳糖水来。

  “是。”太子除了嘴和两耳朵长的与皇帝一模一样,旁的全是两个样儿。楚陌拿着杯盖轻摩着白瓷杯口,敛下眼睫:“三哥八成还是同进士。”

  吉安不在意地轻笑:“照着会试成绩,他本来就该是同进士。不要说什少穿了一件衣服,会试期间被抬出来的士子多了去了。”没被占便宜,她很满意,“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我看他接受得挺好,就别大悲之后再大喜了。”

  “嗯,大悲大喜容易闹病。”楚陌笑了。

  不是她心坏,吉安哼哼道:“要依我的意思,三哥殿试得个八十一名。是了同进士,抬眼还能看着进士老爷后脑勺。从此叫他见着他闺女就心绞痛,那我这心里能畅快不少。”

  楚陌瞧着他媳妇,嘴角扯都扯不下来:“单三哥八十一名还不够痛快,若詹云和再摘得传胪,咱们大侄女估计得要病一场。”

  什么意思?吉安趴到榻几上,倾身凑近楚陌:“传胪啊?”

  “传胪怎么了?二甲头名也是二甲。”楚陌亲了她一下,小声道:“告诉你个秘密,吉欣然最最希望的是江崇清得传胪。”

  不由大睁双目,吉安一下子懂了:“她…押了多少?”

  “三百两银。”楚陌见媳妇故作肉疼,笑得嘴都裂开了。

  “到底是什么让她这般自信?”两世大方向虽然没多变,但具体事迹早已有了偏差。三百两银子一个教训,于吉欣然算很贵了,但愿她能早些看清一些事,别再沉溺了。吉安想自己跟家里这口子打赌,押注都一文、十文,确实有点太保守了:“相公,下次我压一百文钱。”

  把手里花不出去的四百多文钱输光为止。

  “好。”

  西城詹府,吉欣然亲手准备了晚膳,备了酒,在詹云和和她爹归来后,送去了前院。自听了那传言,她这心里就不安极了。虽在小姑之后出嫁,但算算日子也过半年了,她肚子还没一点消息。

  最近云和又因着爹的事,跟她闹别扭,不回后院。原还想晾一晾,可现在…不久后他们就要回乡,到时她再不愿,唐悦儿也定是要跟着来京。无论如何,长子必须是从她肚里出。

  詹云和今日心情不差,虽然皇帝未在他身边驻足,但太子有。与岳父对饮,讲了几句宽心的话,便说起楚陌与江崇清。

  “我还是站小姑父。”江崇清亏在祖上,他当初没拜江叔臻为师,顾虑不止在张仲,更多的是在皇上。

  这一点吉彦不反驳:“但江崇清也不差,三鼎甲肯定有他一席。”善之是范州府小三元,陕东解元。那江崇清在文风鼎盛的江南,小三元、解元都入囊中了,可见厉害。

  “未必”

  听着两人就三鼎甲争辩,跪坐在旁倒酒的吉欣然面上含笑,想插一嘴,但强忍着。三百两银押江崇清传胪,一赔五。后日她就可以着人去赌坊拿银子了,一千五百两,可抵得上詹家下的聘礼了。

  喝到亥时,詹云和眼生迷雾。吉彦虽清醒但也是过来人,一手撑着额,装起了醉。又喝了几杯,翁婿便散了。

  吉欣然让小风伺候她爹就寝,自己则哄着詹云和去内院。只詹云和尚有三分醒,一直摇头,终还是她留在了前院。

  殿试次日,内阁、翰林院伴君阅卷。经几番争论,好不容易推出了前十,呈到皇帝、太子跟前。前十里,江南占了七席,如会试一般,皇帝不甚满意,看向太子。

  太子拿出一份卷,不出意料,又是一番激争。翰林院以朱正倾为首,一致以为这份卷虽切合实务,但缺乏实质。言之有物,可又模棱两可。

  “此回殿试是以制衡为题,朱大人说言无实质,那依你看谈制衡之道,怎么才算是讲到实质?”工部蒙尚书拿着卷,老眼沉沉地盯着瘪嘴朱正倾:“你也不用论其他,就拿你翰林院来说。”

  实质?真要说到根上,皇上头一个该清的就是翰林院。本该清贵,却一团乌烟瘴气。他朱正倾可是将其师张仲那套排除异己的手段学了个透透。昌平二十五年探花徐志,出自江叔臻的臻明书院,在翰林院未待满三年就被迫外放。

  制衡?翰林院哪里还有“衡”,早已被强权侵蚀。

  朱正倾说起话也是铿锵有力:“还请蒙大人先放下私怨,科举乃是国之大事,当慎之又慎。”

  “老夫与你没有私怨,只是觉有些人该认清一点,牢记我等皆天子门生,而非某位臣子的学生。”蒙老尚书也不管旁人意见,将手中卷插在第四。

  “你”

  朱正倾还欲说什,但当余光扫到太子正冷眼看他,立时闭了嘴。在景易这可没有见好就收的理儿:“听说张老摔伤了腿,朱大人当天就去探望了?”

  这…这叫他如何回答,朱正倾不敢欺上,迟迟才拱礼老实道:“张阁老于臣有恩,臣读圣贤书,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再者年老骨弱,摔不得,臣以为上门探望并无错。”

  “是无错。”景易拿起摆在头名的那份卷:“只当下境况不一样,张老与楚陌之事尚未清白,你又是翰林院学士…该懂得避嫌,不要予外留下话柄。”

  心一紧,朱正倾明白太子的意思了,可…目光瞄向他拿着的那份卷,楚陌头名已经定了,他还要避什嫌?

  吵到天将黑,清乾殿才得清静。皇帝看过列榜,提笔点了榜眼,将之转给太子:“你有什么意见?”还有几个空位,他不准备填了。

  景易手中拿着吉彦的手稿,阅过两遍了。以小家论大家,写得实在,映射也精准。若其会试成绩再好一些,入进士之列,也算实至名归。但…这却不是他所愿,拿了笔,在八十一空位上填了“吉彦”。

  虽离了自己原先的想法,但皇帝也不意外:“不能再高一位?”

  “楚陌还不到封无可封时,他的功,没必要惠及旁人。”景易看向他爹,神情难得肃穆:“父皇以为呢?”

  自年初,贡院那就有暗卫盯着,所发生的事,皇帝是一清二楚。吉彦与詹云和翁婿住在一个屋檐下,穿着却有差别。内情暗卫也查清了,若吉彦不进八十,那小七的决定也正好。

  官员之间,抱不紧是最好。

  “如有一日,楚陌封无可封了呢?”

  “他有家室,他没的封了,就封他的妻小。封完妻小封祖宗,排除他娘就行。”景易放下吉彦的手稿:“父皇,您喜欢有所图的臣子,还是立了大功却无所求的大臣?”

  “前者要知道分寸,后者信不得。”皇帝回得没犹豫,无所求当官做什?寺里的和尚天天对着佛主念经,有几人能断尽三情六欲?更何论是身处名利窝的官。

  楚陌向小七要吃食闹了一出误会的事他也听说了。两人已经打上暗语,一个不客气一个舍得给。

  景易拿了詹云和的答卷,快速阅了一遍,再提笔在二甲之首提名。皇帝蹙眉:“你准备把江崇清放哪?”

  “探花。”景易露悲:“父皇,儿子发现楚陌和江崇清长得都很出色。还有詹云和样子也不差…”

  “这不赖朕,要怪怪你母妃,你长得像足了她。”皇帝有点不高兴:“你自己也没节制,抬手摸摸那两腮肉,再大就往下垂了。”敢情昨天殿试,他还注意了这茬。贤妃年近三十才生他,容易吗?嫌弃长相,他哪来的脸?

  景易连着笔在探花那列填了江崇清:“儿子也在想要是鼻子、下巴随了您,自个定十分俊朗。”

  见探花后落了名,皇帝脸都黑了:“给你机会,你就来气朕。朕与你说过不喜江崇清。”

  “您只说过江崇清不能为状元。”景易把楚陌的名字也写上了:“父皇,看到江崇清那篇策论,您就该知道江叔臻在悔。”

  “他悔,朕就应既往不咎?”皇帝每每看到张仲那副嘴脸,就恨不能着人去江寕鞭打江叔臻。离了翰林院便不能活了吗?他都想好下放他去陕东了,任命在半路上,他辞了官。

  江叔臻知不知道他只需在陕东干出政绩,陕东布政使的位置就是他的。兵权外散,大景的几处粮仓必须在他手里握着。

  混账东西!

  见他爹气喘,景易急忙上前帮着顺气:“为了一个江叔臻,犯得着吗?”要不是有满后宫的妃嫔,他都要生误会了。

  “今儿您也瞧见翰林院来这的那几个了,几乎全向着朱正倾。徐志已被迫外放,楚陌人单势薄,就算心智极高,也未必顶得住。有江崇清分担稍稍,两人联手说不定还能拉下谁。”

  “你想得美。”皇帝气哼一声:“但愿他别枉费了你这番好意。”

  景易笑了:“儿子可没您气性大。若他敢辜负,儿子就送他去边陲小城当个芝麻县官,磨搓到死,绝不会放他自由。”

  气渐渐顺了,皇帝轻呼:“随你吧,反正朕也用不着他们。”

  往地上一跪,景易敛紧双目:“您何必说这丧气话,儿子还需您领着历练几年”

  抬手打断他,皇帝笑道:“你还是别做这梦了。”童稳每十日送一粒药来,他服了难受一时,之后精神虽好,但心里清醒得很。他现在就是一盏油灯,灯油烧光了,也就没了。

  “父皇,”景易眼眶湿了。

  “楚陌能用。”皇帝老眼精光外露:“昨日殿试结束,他急急回府,这是心有所系。你曾伯祖看上的人,必是同他一般心志坚定,爱之不渝。听朕一句,日后他若强势了,别赐美色予他。”

  当然,景易恨不得楚陌妻子再出息些,哄得他一辈子只守着一美过。

  被这两父子惦记着的楚陌,此刻正帮着吉安丈量内室。吉安想给书房、内室、茶室铺上木地板:“毯子几天洗一回,太费事了。而且常洗,晾晒不够还容易坏。”

  “板要切割正,打磨得没有倒刺。”楚陌觉媳妇的想法挺好,内室铺好,以后在屋里穿袜子就行了。有了孩…小后代,在地上滚,也不会脏兮兮。

  “安安,你会像永宁侯世子夫人那般打小后代吗?”

  棍棒教育?吉安直摇头:“那不适合我,我会尝试着沟通。”而且他领的娃,追赶起来,肯定很费劲儿。

  楚陌想了想:“沟通不顺,也是可以揍两下屁股。”小时,太爷没打过他。但练功那会,被老和尚打过。问话不答,一脚踹屁股上。喊名不应,又是一脚。十岁之后,以切磋为名,他更是没少被打。只打着打着,老和尚就打不着他了。

  “儿子还行,要是闺女呢?”吉安见楚陌手下顿住,不由笑了。

  闺女?楚陌脑子里是小小一团粉嫩的女娃,脸模子照着吉安画,眉眼渐渐柔和,抿了抿唇,想了想郑重道:“闺女也我教,要学内家功夫。等打过我了,她就可以出嫁了。”

  这位大老爷在说什么?吉安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也是上个月才摸清他那一掌震碎外衫的是什功夫?

  内家功夫,也就是练内劲的,没有具体名。跟武侠小说里的内功概念差不多,但这里没什么吸星大法,强灌内劲等等。

  “照你这样,哪天我要真生了闺女,也不用费心思备嫁妆了。她哪有出嫁的机会?”

  楚陌很认真:“可以被聘礼,招赘。”这样更好,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吉安见他量好做了记录,立马拉他往小书房:“方管事说状元楼一月前就没空厢房了,咱们家订在丰鲜楼二楼。”明日放金榜,进士骑马游街,她怎么都得去给他送枝花。

  “我记住了。”楚陌只想簪她送的花。

  “以前总听闻有榜下捉婿,这回好像没听说。”吉安好奇榜下捉婿是不是真能成事?

  “乡试多,会试、殿试放榜都在内城外,谁家敢胡闹?”楚陌笑言:“再者一般考到会试的士子年岁都不小了,多已成婚。敢不顾私德停妻再娶,是自毁锦绣前程。”

  “有理。”

  三月初八,楚陌依旧是一身襕衫出门,仍在东华门聚集,然后随礼部官员到奉天殿等着。

  汪香胡同,吉安才看过方大娘花二两银子买回的牡丹花,门房就跑来报说永宁侯世子夫人携儿子来了,一愣之后赶紧去迎接。还未到二门,惠大娘就领着人到了。

  “您来我真是太意外了,失礼失礼。”

  “邻里邻间的,就是随便走动。”费氏拉着小书生打扮的儿子:“跑你这来,也是想带墩子见个世面。免得他总以为把功夫练好,便能走南闯北了。”

  吉安请他们到堂室坐,路过小园时,那小墩子两眼盯着矮松。费氏一瞅就知他在想什:“不用看了,你比矮松高个指节。”

  “不可能,”杨宁非坚定道:“起码高两寸。”

  “两寸太少了。”费氏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两尺,这院里就没有比你更高壮的。”她矮怎么了?这臭小子天天怕自个长不高,月月要他爹给量身高。要是没长,那愁得他能一天吃六顿。有空就在院里蹦蹦跳跳,往上够就能长高了?

  她小时也没少蹦跶,该矮还是矮。

  杨宁非紧敛着眉眼,鼓着气:“儿子长大后,肯定比您高两头。”

  你爹也就一头半,你还两头?要不是头回上楚家门,费氏都想给他一下子:“别两头了,你已经快比我宽了。”

  “那还不是您跟爹取的小名不好。”杨宁非仰头看向楚小哥忒漂亮的媳妇:“楚小嫂,您说柱子和墩子哪个好听?”

  有区别吗?吉安乐道:“杨小爷是喜欢柱子?”

  “对,柱子一听就比墩子高不少。”杨宁非对小名之事耿耿于怀,扭头向他娘:“您跟爹再商量一下,还是叫儿子大柱吧?”

  费氏呵呵笑着,她想先回去一趟,不然心里堵得慌:“什么楚小嫂,你爹昨晚不是教过你了,要叫叔婶。”皇上将杨家跟太子绑在一块,心思已明。杨家是纯臣,只守正统。

  楚陌是个人物。墩子与他爹说昨儿他翻过墙,是拽了楚陌的玉带才站稳。楚陌动都没动,下盘稳得很。边关年前就来信了,方圆大师在辽边看了练兵。与家翁闲话时,说他弟子去了京城。

  没指名没细讲,但家里老太君昨晚听墩子说到楚小哥提了一嘴,楚田镇有个陋名庙。楚陌很可能就是方圆大师的关门弟子,这也就解释了…他一无权无势的小贡士为何敢狠戳张仲脊梁骨了。

  方圆大师啊怪不得之前老太君一听楚陌会试第二名,就立马着徐管家挑一篮樱桃送上门了。

  吉安亲手调了果茶。酸酸甜甜的,费氏母子也不客道,喝完自己续。

  “楚小婶,您下午去看进士游街吗?”杨宁非坐在凳上,两小脚绷直了,脚尖够地。

  “去呢,你要一道吗?”

  杨宁非大点脑袋:“楚小婶盛情难却,小子一定相陪。”

  说的都是什么?费氏已经不怕吉安笑话了,叹一声气,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语重心长道:“还是要多读些书。”头一转,“订在哪,我也一道。”

  “丰鲜楼。”吉安喜欢小墩子的活泼。

  “丰鲜楼的挂炉鸭好吃,还有羊肉汤。”光说他嘴里就生口水了,瞥见丫鬟端着的牡丹,杨宁非眨了眨眼睛:“这个是买的吗?”园里牡丹还没打花苞。

  辛语立马屈膝回到:“是。”

  “贵吗?”他娘暖房里很多花儿。

  “这里买了二两银子。”

  杨宁非想回家了:“娘,你花房里那些能卖不少银子。咱们家去再给楚小婶剪一些,”顺便把二蛋、三三带上,今儿他俩就负责在丰鲜楼、状元楼卖花。

  孩子是自己生的,小屁股一撅,她就知道他要放屁还是拉臭:“你给老娘坐好,别打花的主意。那是你爹送我的,盆里少把土,我就打断你的小狗腿。”

  眼见这对母子又吵起了嘴,吉安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她知道楚陌昨日站那看什么了?

  辰时末,送永宁侯世子夫人和小墩子出府,正好詹府的马车停靠在门口。小墩子嘴念念想在楚家用午膳,可惜小胳膊拧不过他娘。

  费氏看了一眼从马车上下来的吉欣然,与吉安道:“下午见,到时你就坐我们马车。”

  “好。”吉安目送母子进了永宁侯府的后门,才转过身面向吉欣然:“你怎么来了?”

  吉欣然屈膝:“一人在府里等消息,实在燥得很,想着下午也要来东城,便干脆先到您这了。”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后门,捏帕在鼻子摁了摁,“小姑,东城里虽尽是权贵,但只能走后门、小门的还是不要交的好。”

  邻里间串个门而已,抄个近路也不能?吉安懒得跟她解释,抬首望了眼天,时候也差不多了,回府里等消息。

  好心提醒却不落好脸,吉欣然面上有些挂不住,顿足片刻,还是跟了上去:“今日城里的花难买,我着管事跑了两条街才买到一些芍药,小姑需要吗?”

  “不用了。”来了也好,吉安也想看看若江崇清非传胪,身后这位会是哪般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