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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家伙眼神明亮,吉安笑着回道:“四岁有了小马驹,一直养着,快六岁才上马。”楚家在辽边还有马场,说很小。但她发现太爷和楚陌嘴里的小,有差于她的认知。

  小马场有十顷草地,近两千匹马,都是良驹。马种几乎全是从关外引来的。至于怎么引…她没问。

  “我也快有小马驹了。”杨宁非向往着,两眼笑眯眯,大口咬了一块鸭腿肉,用力嚼着。得好好吃饭,长长高,不然爬不上马就要闹大笑话了。

  吉安连说恭喜,与费氏相视笑着。有这么户好相处的邻居,也是她家的福气。

  吉欣然缓过气来,失魂落魄。在来时路上,她就想好一定给爹投花,不为旁的,就望他能记着她点好。可现在…瞟了一眼小姑,要是刚刚她投完花就让出位,自己也不会错过云和,又错过爹。

  新科进士走过延吉街,拐向洪冠街。谈宜田见楚陌又去摸帽上的牡丹,不由笑道:“把心放肚里,花没掉。”

  他说了,但楚陌还是要摸过才安心。江崇清摇着脑袋,一脸的不可思议:“楚陌,你听过暗里的传言吗?”也不知哪来的风,说楚陌娘子是使了不干净的手段,才得进楚家门。

  他瞧着怎么不像?楚陌的心机…可深似海。

  楚陌敛下眼睫,眸底有笑,殷晌早就回禀过了。那般传无外乎是想动摇他后院,后院不稳家不宁。还有他这张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单指男子,女子亦然。可惜他心若磐石,只慕一人。

第62章 请封

  晚上琼林宴皇上并未出席,不过太子有来。宴上人虽多,但太子也没避讳,多番问话一甲三人。楚陌倒是没觉有什,就谈宜田很是受宠若惊。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真看好,太子竟点了吉彦的名,说起他那篇以小家论大家的策论,虽无多赞赏,但言语间亦不乏认同。一众进士耳不聋,自听出了意思。吉彦差在会试。

  吉彦心里苦比黄连,八十一名,注定此生抱憾。

  太子走后,最受关注的不再是一甲三人,而是詹云和。

  多人引题拉他作诗,从梅兰竹菊到秋暮冬寒,好在詹云和肚里还有点墨,都应上了。一甲三人默契地不参合,只观之,时不时地点个头。

  其实也不怪,楚陌、谈宜田、江崇清盛名早已在外,会试又占着前三,在一众进士眼中,他们摘得鼎甲乃名副其实。但詹云和…会试第十六,位传胪,实难服众。

  早已听闻其是状元楚陌的内侄女婿,结合会试放榜那日的事,再看今天太子行事,大家心里都有数了。但有数归有数,不平还是要纾解,不伤大雅便可。

  詹云和腹中也盛满不忿,他以为传胪位自己当之无愧。说会试者,怎不看看他的乡试成绩?紧随楚陌之后。压着郁气,笑对众人。

  挨到戌时正,琼林宴终于散了,楚陌谁也不应酬,出了宫门,就加快步伐。走在他后的谈宜田,眼看着一样的跨步,那人却离他越来越远,嘴里泛苦,低头看自己的腿。

  为什么会短一截?这两但凡再长上两指节,他都无丁点怨气。可…叹一声气,谈宜田不想跟自个过不去,抬首看向前,鹿眼一眯,人呢?这才多久,楚陌就跑…是走不见了?

  “你不急着归家吗?”江崇清不胜酒力,两腮酡红,脚下有点浮,求稳遂走得慢。

  谈宜田回头下望,这个腿不短,但走得还没他快。见人左晃右摆的,伸手扶了一把,陪着“漫步”。

  “你今天提到的那个传闻,我也入过耳。只听过就算,没当真。”

  摆摆手,江崇清头跟着摇:“不要当真,齐州府、范州府离京多远?好几百里近千里,走水路日夜不停摆都要三四天,传言怎么跑到京城的?”

  “对,楚陌那人又不活泛,瞧他走路那步子,就知是独来独往惯了。”谈宜田打着哈切,两眼泛泪光:“等着吧,邪风不会平地起,也不会一点没刮着就散。”

  京里不太平,江崇清酒虽吃多了,但清醒得很:“谈兄,授官文书这两日便会送达,我们…”迷蒙的双目渐渐敛起,他不是祖父。

  未等到后话,谈宜田又打了个哈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我不怕,前头还有楚陌撑着。”最迟等庶吉士选馆完,张仲的病也该好全了。到时啊…大概就会逼他们站队了。

  站吧,他喜欢跟比自己好看的人一道。两人晃晃悠悠地走着,出了东华门,谈家、江家的下人立马迎来。分别时还在叨以后,说回家要好好喂马,夜草不能少,不然跑多了路,肯定不及楚陌家不怎跑路的马儿健壮。

  缀在后的詹云和与吉彦,看着那两人上了马车,不约而同地轻吐一口气。吉彦抿唇浅笑,眼眶还红着,这一天终于过去了。席上太子殿下的话,还荡在耳边,他不愿挥去。

  “岳父,事已至此,徒悲无益。”詹云和敛目:“我们还是赶紧收拾心绪,想想前路。”他定是要参加庶吉士选馆,这个无需多思,好好准备考试便可。就是岳父…同进士头名,又得太子欣赏,倒可以操作一番,只不知楚陌那是什么意思?

  吉彦笑笑:“想多也无用,你我、善之在这京城都是浮萍。听天由命吧。”同进士外放,地方不会好,但他胜在是…头名,该也不会太差。云和说的也对,事已至此徒悲无益。

  戌时末,楚陌回到家中,正房的灯还亮着。轻手轻脚绕过摆屏,进去内室,见他想的人正坐在榻上织着袜子,顿时心就满了。

  “不是说晚上不用等我吗?”

  是啊,吉安抬眸娇嗔地瞪了一眼楚陌:“几日前也不知是谁在前院待久了,回来见我睡着,硬将我弄醒。那脸上就差明写,你对不起我的好。”嘻嘻笑着,一排针走完,将织了一半的袜子收进线篓子。伸手将走到一步外的大老爷拉进,不用嗅,酒味不小。

  顺势抱住妻子,楚陌哼唧两声:“授官文书后日送达,从六品翰林院修撰。”

  “这么快。”吉安以为要有几天的。

  “鼎甲授官都是在传胪唱报完就宣,旁的要等。”楚陌低头,手抚着吉安透粉的颊,眼神幽幽:“过几天我就上折请封你。”六品安人,目前他只能给她到这。但将来肯定会往上,到很上。

  吉安眨了眨眼睛:“会不会太急了?”他们可以等回乡归来后,再上折请封。

  摇了摇头,楚陌凑近亲吻她泛光的鼻头:“这本来就该是你我应得的。”他不请封妻子,那扭曲事实的流言又怎么能消停?

  “也是。”吉安抬手去摸了摸他乌纱帽上的金花,弯唇柔声道:“恭喜了,状元爷。”

  “同喜,娘子。”楚陌眼里生雾,唇下移亲吻她的

  一趟打马游街,让一直活在戏文、话本里的俊俏状元爷有了具体的样儿。楚陌片花不沾,却当街笑问娇妻要花,引得不少百姓纳罕。不过一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楚陌爱妻,甚至连拱吉安怀里的杨宁非都被安排了角色,楚陌儿子。

  不知永宁侯府听了是什么反应,反正楚陌是冷了脸。杨小爷哪点长得像他?

  吉安回避着楚大状元的冷眼,全神贯注地翻着花样册子。坚定地认为,只要她不抬头,楚大状元的冷眼就与她无关。

  盯了一会,楚陌上前俯下身,把自己的冷眼送到妻子眼前:“你就没什么话要与你相公说吗?”

  “谣言止于智者。”吉安秉着,脸上无异色:“我以为我相公是个智者。”杨小爷六岁了,她今年才十八,楚陌也就二十一,但凡会掰指头的都知道传言有误。

  “我不管,你以后不能再抱杨小爷。”楚陌心里酸,她要抱可以抱他。才甩脱一个小肥丫,这又来了一位,他媳妇好像对肉滚滚的小东西都很好。

  吉安秉不住笑了:“我怎么觉着你是借故在发作?”有人老毛病又犯了,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亲了亲他,“够不够?”

  “不够,再来几下。”楚陌噘嘴等着。才亲完,辛语就来报:“姑,前头杨小爷来了。”

  “他来做什么?”楚陌才好了点的心情又不美了,见吉安丢下花样册子,立时虎下脸道:“你在这待着,我先去会会他。”

  吉安推了他一把,笑骂:“你最多也就跟杨小爷一般大。”闲了就撒欢似的闹她,她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看人背手板着脸走出内室,立马下榻跟上去瞧热闹。

  杨宁非也是个自来熟的主儿,今个第二趟进楚家门,他熟门熟路地领着方管事穿过二门:“楚小婶,我来看您了。”不想才拐进甬道就对上一张“夫子”脸,他笑眯眯道,“楚小叔,您也府里?”

  “不然呢?”楚陌打量着他那样:“你夫子还没伤心完吗?”这都放了四天假了。

  “估计还得要有几天。”杨宁非正想问他:“楚小叔,您家什么时候办席?”

  “我家不办席。”楚陌歪头向跟在方管事身后的那个青衣丫鬟说道:“回去将此事告知世子、世子夫人。”杨小爷这岁数,还是要好好读书。

  “不…不办席?”杨宁非惊了:“您被皇上钦点为状元,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不办席?”瞅见往这来的楚小婶,立马绕过楚陌跑上前,“有喜事要办宴,不办宴怎么收礼?不收礼,那十年寒窗不是白受罪?”

  这孩子在说什么?吉安连眨着眼睛,把他话里的逻辑捋顺后,再看眼前才脱去奶气的男娃,面露忧色:“杨小爷,答应楚小婶,长大后做官了,一定要爱民护民,要剥膏脂就往上剥。他们肥。”

  楚陌乐了,贪看着他媳妇。杨小爷懵了:“我们家不剥民脂民膏。就有一年家里穷,祖父回京,便从曾祖母开始,挨个过生辰,大摆宴席,然后…就不穷了。”

  还有这样的事?吉安也是开眼界了,重重地点了点头:“十分可以。”但京里能这般脱贫的,估计没几家。

  “所以你家还是要摆宴席。”杨小爷展开双臂画了个圈:“大摆。”

  大摆,也要有人来吃呀。吉安叹气:“这样吧,明天我给你摆桌宴。吃完了,你就别惦记着了。”

  杨小爷忙到:“不用不用,跟大家一块吃席才热闹。你先下帖子到我家门房,然后定了日子,我会跟我娘一道来。”

  “那你回去等着吧。”楚陌出言撵客。

  “我才来,一口茶还没喝到嘴。”杨宁非不想走,瞥了眼地上的影子,他爹说楚小叔可能是个高手,也是胆肥突然回身扫腿。

  楚陌站在原地动都没动,顶在他脚腕处的那只小短腿粗倒挺粗,就是力…太虚了。杨小爷咬着牙还往后压,可惜把自个腿脖子都压疼了,也不见楚小叔动一下。大泄一口气,算了,他还小。爬站起,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吉安就已经能想象到将来楚陌跟小后代相处的模子了。你不退我也不让,僵持到最后,谁弱谁没脸。

  杨小爷赖着喝了两盏茶,不情不愿地被他娘亲的大丫鬟彩蝶拉走。目送他们进了永宁侯府的后门,吉安才放心地转身。

  原以为外头的流言传两天,等新鲜劲过了,也就散了。不想楚陌接了授官文书去翰林院上值五日了,那流言还在传,且越传越盛,越传越往偏里歪。

  这天方大娘和宥大嫂买完菜回来,吉安等她们到辰时,两人才一脸难色地进了正房。

  “怎么了?”吉安翻着范州府才送来的账本,去年下半年家里的进项同比上一年多了一些,主要是来自辽边马场出的一批马。去年雨水也好,田里收成亦不错。

  方大娘锁着眉头:“少奶奶,咱家日子过自己的,外头说什酸言,都当笑话听,别往心里去。”

  两手一拍,皮子有点暗的宥大嫂附和:“是啊,多少人见不得咱们家好?您想啊,都是一鼻子两眼珠子,凭什您就穿金戴银,我就得吃糠咽菜?凭什您和永宁侯世子夫人坐酒楼上喝茶,我就得站大街边跟一众人挤来挤去。那嫉妒心一起,稍微听着点不好,唉…他们就跟蚊子见着血一样。”

  嗯,吉安明白了:“说吧,外头传我什么了?”

  沉凝片刻,方大娘与宥大嫂对视一眼,身子稍稍前倾回道:“说您当初不是体面嫁予少爷的,是使了下流手段。”

  就这吗?吉安合起账本:“还有什么?”

  宥大嫂嗤笑地回道:“说您没个正经模样,家里家外都贴着少爷。说少爷骨头软,迟早要死在您身上。”

  死在她身上?吉安想到昨晚那人…竟不由得心虚起来,眨了眨眼睛,清清嗓子再问:“还有吗?”就她这身子骨,要死也是她死在楚陌身下。

  方大娘冷哼一声:“话分好几头呢,说少爷好美色的有,也有说您配不上少爷。更有说过不了多久,少爷在官场上吃着苦头了,肯定会找点事由休了您另娶。一个个够不着边的陌生人,非要操着人爹娘的心,纯属吃饱撑的。”

  听过之后,吉安是发现了,外界已经给她定性,非善类。真是谢他们抬举了。她努力努力,但愿有一天能把楚陌镇得稳稳当当。骆斌云那事,她是想忘又不敢忘,就怕一疏忽,楚大老爷再给她来一出。

  “也说说我是怎么不体面地嫁进楚家的?”

  她比较好奇,陕东的事能传来京城?而且他们成亲都快一年了,定亲更是在昌平二十四年,谁这么好惦着他们两口子?

  宥大嫂见少奶奶没生气,便老老实实将外头传的巨细无遗地讲了。不少事她们也是头一回听说。少爷成亲,方当家接了周老管家的信,知道少奶奶是个细致人,老太爷和少爷都喜欢,这就够了。

  谁曾想还能来这一出?

  迟陵县知县?吉安心里头了然,钟映那位寡娘说的恶语。欣欣掉后和口里那天的事,她一点一滴都记得清清楚楚。相上楚陌做女婿的,不是她的爹娘,而是钟氏。

  敛下眼睫,吉安嘴一撇,管不住口舌,是要给子女遭祸的。那钟氏没脑子吗?明晓得她嫁的是楚陌,有人察听她的事,竟还敢图一时快意。楚陌为她请封的折子已经写好了,看来…不会顺当。

  “方大娘,让方管事着人帮我留意着点西城詹府。”

  “是,我这就去。”方大娘也早看出来了,詹家那少奶奶跟自己主子不是一条心。

  有着这么近的血缘关系,她想跟吉欣然断亲都难。但若吉欣然敢在污她名声的事上插一脚,吉安可以准保她日后一步都踏不进楚家。

  晚上楚陌下值回来,见吉安如常,便告知她:“我明天就往上递请封的折子。”

  她没意见,能传进她耳里的流言,这位大老爷能不知道?吉安给他盛了一碗鱼汤:“翰林院里的同僚还好相处吗?”

  “不太清楚。”他进翰林院又不是去和他们相处。

  这是什么回答?吉安凝眉:“没人搭理你吗?”

  “有啊,”江崇清和谈宜田。楚陌觉在翰林院挺好的,每日点了卯,便等着大学士、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几个派事。没人问他,他就寻本书看看,等到下值,自行回家。

  相比被几个侍读、侍讲呼来喝去的江崇清和谈宜田,他要轻松许多。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排挤,那请他们继续,他能熬到他们全死了。

  有人搭理他就好。吉安看他精神饱满,鱼汤一口接着一口地喝,便没再多问,给他夹了喜欢吃的溜汤狮子头:“永宁侯世子夫人说她在西桦街上有间铺子,租期下月就到,打算收回来,与我一起开编织铺子。”

  “西桦街,那不是就在海云阁附近?”楚陌笑道:“挺好的。西桦街因着海云阁,每日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而且大多兜里都不缺银钱。”吉安也是没想到永宁侯世子夫人会在那有间铺子,听说还不小:“她看过我们家小书房那张圆毯子,一张口就说值五百两银。我现在就怕,她那铺子在海云阁对面。”

  楚陌将鱼肚上的肉剔去鱼刺,夹到吉安碗中:“在对面更好,只要永宁侯世子夫人常去自家铺子走走,让外头都知道那铺子是她的。那去过海云阁的人,怎么也要进对面买点什么?”如此赵家和永宁侯府,才都不得罪。

  “感觉有点像强买强卖。”吉安吃着鱼肉,笑着道:“照你这么说,我这是要跟着永宁侯世子夫人发大财了。”

  “嗯,”楚陌点着脑袋:“发财了以后,娘子要记得给为夫多做几身衣裳。”

  “放心,一定让你跟着吃香喝辣。”

  一旁听着的辛语,心里已经打起算盘,姑爷的话提醒了她,必须得备足货。

  次日楚陌将请封妻子的折子递上,便回到自己的位上,继续看昨日那本未看完的书。一天都静悄悄的,快下值时,早间才递上去的折子被扔到了他案上,抬眼上望,原是朱正倾。

  “我官职已定,不能请封妻子吗?”

  待在一堂的几个侍读、侍讲看过去,正整理往年书册的江崇清与谈宜田趁机偷了个闲,稍稍扭扭脖颈,动动腰。

  “能请封。”朱正倾很不喜楚陌,见他与自己说话竟不站起,就更是厌恶。晾着他的这些日子,他是越过越怡然,一点浮躁都不见。

  楚陌翻开自己写的折子,行书严谨,字迹工整,没有不对:“那就请大人帮下官递交尚书省。”

  朱正倾敛目:“请封诰敕,是针对那些贤良淑德,德行可堪表率的女子,你以为楚吉氏德行无亏?”

  “贤良淑德,内子一样不缺。品行皆上层。”楚陌面露浅笑:“这些我折子里都写得清清楚楚,朱大人没阅过?”

  “你写的属不属实,只有你自己清楚。”朱正倾一脸严正:“我只知道楚吉氏在外名声不佳,这份请封折子我是没脸往尚书省递。”

  楚陌笑了:“那就不劳烦你了,明日我自送去尚书省。”

  “你当尚书省是什么人都可以去的吗?”朱正倾斥道:“外界流言不破,这请封折子到了尚书省也是会被打回。”

  手指轻弹着折子,楚陌舔了舔唇,一脸莫名:“外界流言,什么流言?”

  “你不知道吗?”侍读张雪阳揶揄道:“楚陌,今时不同往日了,一心只读圣贤书没错,但两耳也要听听窗外事。”翰林院要准备庶吉士选馆,上至大学士,下值编修都忙得昏天暗地,唯这位新科状元爷清闲自在。该到时到,该下值下值,片刻不耽误。

  把书也合上,楚陌蹙眉:“那就请张侍读给我讲讲那些窗外事。”

  张雪阳可不愿费这口水,转眼向江崇清。江崇清也不觉转述流言是什下流行为,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听到的详详细细地说一遍,目光也不避楚陌。

  听完之后,楚陌眉头紧锁,沉凝几息,像看傻子一样看过众人:“你们信了?”等不到回答,蓦然笑之,“你们都是怎么进的翰林院?”

  谈宜田举手:“我没信。”

  好不容易等到机会了,江崇清立马附言:“我也不信。不说陕东离京城多远,单论那钟知县的弟媳,能这般对外品评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可知其心胸狭隘。心胸狭隘之人的片面之词,怎能信得?”

  楚陌盯着朱正倾,复又问:“朱大人是怎么进的翰林院?我以为能坐到大学士之位的贤能,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拿起折子,翻开细看,“难道是我以为错了?”

  侍讲冯舒不认同江崇清的辩说:“钟氏怎么就是不相干的人了?她不是在为儿子相看吉氏吗?”

  谈宜田也想想问问冯舒,他是怎么进的翰林院:“冯侍讲,你娘给你相看媳妇,遇着一品性不好的姑娘。本就瞧不上,而那品性不好的姑娘正好又盯上别人了,你说你娘该庆幸还是会气急败坏?”

  那流言里,钟氏言语间尽是气急败坏。

  楚陌看完自己写的折子,只觉贤良淑德这四字都不足以形容他媳妇的好:“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流言,要害我?”

  心头一动,谈宜田立马顺着话来了一句:“楚陌,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朱正倾一记冷瞥甩向谈宜田。楚陌用折子轻敲着自己的下巴,认真想了起来,久久才应道:“这京里我也是头次来,真要说得罪谁,那就只有张首辅了。”

  “楚陌。”张雪阳冷下脸:“还请你慎言。”

  冷嗤一声,楚陌神色一收,抬眼看向朱正倾:“请我慎言,我倒是想。可有人不愿呢?之前送丫鬟那事,张首辅在朝上都说了,那是一场针对他的构陷,而我也是无辜被牵连。

  因为此,张首辅甚至回避殿试,我心中也是愧疚不已。污我妻子的流言,我不是没听过,只是不以为你们这些能进翰林院的人会信。但很明显…我高估你们了。”

  将折子放到案上,楚陌站起,微敛凤目,凝视朱正倾:“张首辅存不臣之心的污名尚未洗净,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打压我。我若出点什么事儿,那不管是不是张首辅授意,罪都在他身”

  “楚陌,”朱正倾直觉不妙,赶紧打断他的话:“你既知道因为莽撞,带累了张首辅,就该慎独、慎微、慎言、慎行。”

  “我有啊。”楚陌唇角微扬,笑看着朱正倾:“朱大人,是在紧张吗?”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往下说:“你明知那些流言是假,还把流言当回事,打回我的折子,亲自送来。我怎么觉得你是想要激怒我?”

  江崇清收紧掩在袖中的手,他好像知道楚陌要干什么了。

  离间。谈宜田紧抿着嘴,一双鹿眼睁得大大的,跟着楚陌走果然刺激。张仲不是说有谁暗里针对他,要诬陷他吗?现在楚陌帮他找着了。

  朱正倾压着满腹怒意,伸手去拿案上的请封折子。可楚陌不愿了,一指压住,戏谑地打量起朱正倾:“满朝文武都知道您是张首辅的得意门生,张首辅也非常赏识您。既如此,您又何必着急呢?张首辅岁数大了,熬不了几”

  “楚陌,你够了。”朱正倾气极:“一派胡言。”

  楚陌可不管,他是越说越觉自己推测得有理:“激怒我,让我去宣扬张首辅针对我妻子,打压我,最好将他不臣之名坐实。内阁一个萝卜一个坑”

  “闭嘴。”

第63章 流言

  一声怒吼,震得地都颤了。翰林院寂静无声,朱正倾大勒双目瞪着神情悠然的楚陌,平缓着气息,后槽牙咬得紧紧,久久才一字一顿道:“你太放肆了。”

  笑了,楚陌丝毫不惧:“我以为这是你想看到的。”后瞥了一眼沉着脸的张雪阳,“不过我挺能理解你的。毕竟你也…年过五旬了,才掌得翰林院几年,张首辅就迫不及待地塞了族里后辈”

  “楚陌,你红口白牙地诬蔑上峰,该当何罪?”朱正倾被气得都快咬碎了后槽牙。自记事以来,他从未被人这般针对过。虽…虽然他心里是急,在老师告病避嫌时,也有过些微快意。但他深知,以自己目前的威望还不足以入内阁。

  楚陌盯着朱正倾大睁的眼,从里他看到的是虚张声势。虚?想来是其心里不无贪图,只尚存几分自知之明。有贪图就好,他不喜欢无欲无求的人:“说我红口白牙?”抿了抿被媳妇养得红润的唇,“我不认,这是明摆着的理。”

  “理,什么理儿?”朱正倾想扭头走人,可翰林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要不把话说清楚再走,最迟明天满朝文武就都以为他真如楚陌所言。抬手点了点楚陌,骂道:“你简直胡搅蛮缠。”

  “我没有。”楚陌很平静,一脸无辜:“明明胡搅蛮缠的是你。要我给你捋捋今天这事的起因经过吗?说我红口白牙诬蔑你,可事实摆在眼前。谁都知道张首辅关闭了所有书岳楼,就是为了明志。只明志归明志,那丫鬟的事一日不查清,他就得背一日污名。

  你是张首辅学生,这个时候最该慎独、慎微、慎言、慎行,却突然轻信起外界那些对我妻子的污蔑,将我请封的折子打回。我一忍再忍,说自己送去尚书省,你又借流言污我妻子清誉。

  大丈夫生当顶天立地,若这还能忍,我楚陌也不配为人夫。你不是在激怒我,那这一番意在何?口口声声说流言,流言如果能信,那皇上是不是该灭京城张家九族了?”

  “楚陌。”张雪阳脸都黑了:“流言不可信,京城张氏上上下下千余族口对皇上对大景愿肝脑涂地,绝无二心。”

  朱正倾两手握得咯咯响,他想撕了楚陌这张嘴。

  咕咚,谈宜田吞咽了口口水,楚陌真的是什么都敢往外吐,虽听着心颤了又颤,但也是舒爽透了。继续…再激烈点,老子腰酸背痛脖子疼几天了,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就等着喷了。

  江崇清双目亮晶晶,祖父当年要是有楚陌这劲儿,说不定张仲早死了。

  “我也知道流言不可信。”楚陌嗤笑,凤目清泠,讽刺道:“可你们不都信了吗?”

  “我没有。”谈宜田与江崇清几乎是异口同声,再次申明立场。

  朱正倾吸口气:“本官什么时候说信了外头的流言?那些流言不可信,但难听。本官让你先破了外界的流言,再请封,这也有错?就引得你在此狂篇大论,放肆诬蔑上峰?”手指楚陌,“你有罪,大罪。”

  “要我将你之前的话复述一遍吗?”想自搭台阶下,楚陌可不允,学起他的调调道:“请封诰敕,是针对那些贤良淑德,德行可堪表率的女子,你以为楚吉氏德行无亏?”

  “咳咳…”谈宜田一把捂住嘴,被口水给呛到了,眼还死死盯着对峙的两人。

  不依不饶!朱正倾后悔来寻他不是了,心急转着想怎么应对过去。

  楚陌面露忧色:“才过去多大会儿,你就忘了?就这记性,还能做翰林院大学士?遇着你这样的上峰,我也不知是福是祸。”

  “你…”朱正倾气得心紧缩,还得强压着怒辩解:“话是本官说的,但你会错意了。本官的意思是你以为楚吉氏德性无亏,但外界受流言影响,并不是这么认为。这个当口请封诰敕,你是在让朝廷为难。”

  “噢…”楚陌佯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蹙眉细思,不多会轻摇首,“朱大人,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五十多了还叫张首辅不放心放权了。”

  朱正倾不想听他废话,转身要走。楚陌捏住他官服:“张首辅污名未摘,现又平地起风,还是针对无辜的我,你不觉蹊跷吗?”

  “放开,”朱正倾就没见过比楚陌还无礼的人。

  “你受张首辅多年培养、提携,该忧他之忧。”楚陌收回手,吹了吹指头,冷声道:“别袖手旁观,妄想着寻机搅混水了。你还是赶紧去查一查外头流言是从哪来的,免得到最后罪过全在你。”

  朱正倾大跨步离开,但心却高悬着。若无楚陌之前诬蔑,他倒是可以不管不问,但现在

  时候也差不多了,楚陌拿着折子准备回家。朱正倾就自求多福吧,张仲正愁没替死鬼,他这就伸出头颅去。呵…愚不可及!

  接下来就要看咱们的张首辅舍不舍得这个门生了?当然若朱正倾手脚快,能及早查出流言背后隐着的主,拉扯些旁的谁进来,那就是另一说了。

  翰林院一众人目送着他,有羡慕有抬手擦汗的。谈宜田两眼巴巴,丧着脸:“这就走了?”

  “不然呢,把他抓起来吗?”江崇清曾听航海的船家说过,风浪中心最平静,楚陌现就处在风浪中心位。转眼看向紧抿唇站着的张雪阳,相反京中张家则被顶在了风口浪尖上。

  未等楚陌到家,翰林院这出大戏就传进了宫里。皇帝面目沉沉:“真是胡闹。”

  “父皇,您嘴角压不住了。”

  景易是已经想好这戏接下来该怎么唱了:“赵家闺女当街给已有家室的状元郎投花,此事外界竟没人传?那满街的百姓就好似…”只骂一回,下不为例,“瞎了。反倒是人明媒正娶的妻子投朵花,被大张挞伐,您说怪不怪?”

  皇帝抬手压着嘴边的胡须,冷瞥了一眼不孝子:“你怎么想就怎么去做。”他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撑着也只是等时机成熟,让小七顺利接位。

  “儿子知道了。”景易转头与小尺子密语两句,便接着翻折子:“楚陌这一闹,明天他去尚书省送请封折子,尚书省该不敢再拦了。”拦了就是信了外界的流言,那便是不明事理,不配在高位上待着。

  “一个六品安人,有什好拦的?”皇帝背靠着龙椅,喝着茶:“朱正倾确实有亏翰林院大学士之名。”一通争辩,竟被楚陌压得自打脸。

  景易朱笔在折上一勾:“您也该见见善之了。他在翰林院整日闲着,闲出一肚子话。今儿要不是到点该下值了,他能扯着朱正倾再聊会儿。”

  “他乐意闲着。”皇帝嚼着茶尖儿:“上峰不给派事,他就什么也不干?翰林院里那两编修忙得走路都打晃,他不知分担一些吗?”

  “是啊,就这样,俸禄还一点不少拿。”景易肉疼道:“再过几日,他媳妇还要跟着食俸。咱们可不能这么白养着他,必须得找点事予他做。”

  说的跟唱似的,皇帝不想理儿子,可有件事必须得提醒他:“你要召见他,朕没意见,但不许提你曾伯祖。”

  当年景程隐虽手刃五王后出家了,但圣祖一直惦着他,驾崩后更是与文孝成贞贤皇后合葬了。文孝成贞贤皇后便是景程隐的母亲。帝后陵寝边上还有一副空棺。

  圣祖留有遗诏,若一日景程隐崩了,皇室需迎回,葬于帝陵。那副空棺就是为景程隐留的。不管景程隐认不认,皇家玉牒上,他仍旧紧随着圣祖。圣祖也从未废黜他的太子名。

  徒弟胜半子,昌平皇帝不想临死了还认个祖宗回来。

  景易抬首:“父皇,儿子也不想多个祖宗。”除非有一日曾伯祖回来了,亲口对他言明楚陌的身份。他避无可避,才会认下。

  轻嗯了一声,皇帝没话了,放下茶杯,抬手招来庞大福:“扶朕去后殿歇息。”

  “是。”

  景易看了一眼龙案上那几摞折子,眨了又眨眼睛,那些都是他的事了?父皇最近好像越来越不…勤政了。

  这头楚陌回到府上,也未避着吉安。吉安见他手里拿着本折子,心里有了猜测,上前抽来翻看:“新科进士游街,你可算是露大脸了…”还想说些什么,可…折子上写的是她吗?

  脸上飘红,她有些羞愧。快速看完,赶紧把折子塞回他手里。没交出去,该是被打回了。

  “你知道流言了?”楚陌将折子放到榻几上,端了她之前在喝的茶,咕咕两口:“放心吧,明天外头就有旁的说头了。”

  他这话的意思是…又要有大新闻了?吉安抽帕子给他擦了擦嘴:“你今儿在翰林院干什么了?”细品着楚翰林面上的神色,跟往常没两样。

  “昨天做什么今日还一样。”楚陌坐到榻边,拉她窝怀里抱着:“就是快下值时,朱大人把请封折子送回给我。”

  “我也不等着吃朝廷那口饭。你先把这事放放,好好协助上峰准备庶吉士选馆。”吉安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指下紧实细腻,不禁侧首亲了亲他。

  楚陌摇了摇头,迎合地与她厮磨,喃喃道:“朱大人当前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请封折子他已经看过了,明日我送去尚书省就行了。”

  这样啊,吉安还以为是被打回了:“你那折子要不要再写含蓄些?”

  “不要,我都觉写得还不够。”楚陌扣着她的手,嘴逗着她皙白的嫩耳垂,嗅着她身上的馨香,眸底墨色幽幽:“今日杨小爷有过来打搅吗?”

  吉安乐了,用力夹了夹他的指:“杨小爷夫子回来了,从今天开始,他只午间有一个半时辰的空。”

  “那就好。”楚陌放心了,笑着横抱起媳妇往里屋去。

  “等等,一会就吃晚饭了。”

  楚陌嘟囔:“等不了了,一会为夫喂娘子。”

  两条街外的张府,张仲听完张雪阳所言,一把将案上茶盏挥开,哗啦一声碎片迸散。

  “老夫不是说了,暂时不要去招惹他。为何不听?是翅膀硬了,还是真像那小儿说的,他急着上位?”

  张雪阳紧锁一双疏眉,他虽觉朱大人今日行事稍有不妥,但并不以为他对堂叔祖怀有不满:“楚陌位卑,但言语十分大胆,想来也是出乎朱大人所料。”

  “出乎所料?”张仲嗤鼻:“他敢在会试放榜当日送丫鬟到府上,构陷老夫,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朱正倾官场里行走二十余年,心思不会浅薄。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老夫尚不定论。但有一点却是事实,他把老夫的话当耳旁风了。”

  现在好了,正如楚陌言,不管是否他授意,外界都会以为他是做贼心虚,要收拾楚陌。一掌拍在案上,朱正倾是想让他这“病”好不了吗?

  见堂叔祖这样,张雪阳也不敢再为朱大人说话了:“外头的流言”

  “查。”近半个月,张仲一直在苦思怎么破局,今日一出未尝不是个机会,扭头朝门口说道:“去把老二叫来。”

  “是。”

  张雪阳看着门外两个阴影离开一个,抬手拱礼打算告辞。不想堂叔祖却在这时看来,到嘴边的话又停住,转而问道:“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你很不错。”张仲扯出一丝笑:“培立不争气,老夫年事已高,正如楚陌讲的,熬不了几年,肯定是指望不上他了。我一退,张家在朝中势力定会大损。为着将来,我也要在退前给你铺好路。你一定要耐住性子。”

  不知真假,张雪阳姑且当真了:“多谢叔祖,雪阳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好…好,”张仲吐口气,平缓着心绪,转身面朝挂在墙上的那幅鹰击长空图,他要好好想想之后事。人走茶凉,这人还没死,茶就已经没了热气了。要再“病”个三两月,那朝里还有他立足的地吗?

  张雪阳候了片刻,见他没别的交代了,便默默地退出了书房。

  翌日一早,楚陌到翰林院点了卯,就拿着请封折子往尚书省。经了一夜发酵,他与朱正倾争辩的话已经传遍了各门各家。没人去管谁在后推波助澜,只知道外头的关于楚吉氏的流言,谁信谁傻。

  尚书省当值的官员,见着楚陌那是一点都不意外。丝毫没为难,接了请封折子,客客气气地把人送离。他们也怕有什不到的地方,这位状元爷再在尚书省说道一通。

  谁顶得住?

  既然外界流言不能信了,那他请封的折子,尚书省也没理由拦。挨个看过,麻利地盖了印,往上送。没的为了一个六品安人,闹得朝野不宁。只尚书省想息事,但外界不许。

  才中午,京城的风又变了。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新科进士打马游街那日,状元楼上那声娇“嗨”。先说是辅国公府魏家的姑娘,辅国公家一听风声,赶紧着人上街拦谣言。

  辅国公家的几个家丁,就差扯起嗓子喊,他家定的是霞客厅,不是裕华厅。至于状元楼裕华厅那日谁家订的,辅国公府不言明,但也很快有了答案,南风军赵家。

  这事掰扯明白了,立时又问赵家姑娘给谁投了花?三鼎甲可都有家室,给谁投都于理不合。平头百姓闹闹没事,但赵家那般门户,可不能。不等饭点过去,就有人说赵家姑娘配俊美状元爷,不正合了戏文里唱的?

  这股小风才吹,迎头便被打散。污状元妻的流言,正是赵家放出来的。不是为了姑娘,而是想挑拨状元爷咬张首辅,坐实张首辅不臣之名。一石激起千层浪,百姓傻眼。

  “我说流言怎么会一直绕着状元爷妻子转,一天两天的,越传越邪乎?东城蒙尚书家的下人来南市采买,都讲状元爷两口子自去年入京,就常闭门,行事低调得很。”

  “骂人不正经。贴自个男人还不正经,那贴着谁才算正经?”

  “几年前的事了,突然翻出传。不但传,还从陕东传到京里,不是谁有心为之,骗鬼呢?”

  “听说状元爷都当流言是笑话,结果请封妻子竟被上峰叱骂了一顿。因为这,他还与上峰激辩了几回,直说那翰林院大学士不辨是非。连请封的折子,都是他自己送去尚书省的。”

  “翰林院大学士朱大人,不就是张首辅的学生吗?”

  “呀,这么一说,还真挑拨对了。状元爷与张首辅的学生吵起来,那不就合了赵家的意?”

  织井胡同赵府,海澜苑,冷肃着脸坐在榻上的席氏,在见着丫头扶着闺女进来,一把抓起榻几上的茶盏就砸了过去:“孽女。”

  赵清晴不躲不闪,任由滚烫的茶水打在身。杯盏滚地,她换了口气,上前跪下:“女儿错了,请娘责罚。”她没想到一时蒙心干的傻事,竟叫旁人逮着机会大泼赵家脏水。

  席氏实在压不住气,上前当头打了两巴掌:“知不知道你给家里惹了多大的事?”张仲正没把乱抓,她这一来,可算是救了张家。

  发髻把打散的赵清晴低垂着首,不为自己分辩一句。

  名声名声没了,席氏气红了眼,指着闺女:“你也别再给我说这不好说那不好了,最迟一月,我就把你亲事定下来。想旁的,你尽早死了这条心。”

  嘴角一勾,赵清晴落泪:“女儿全由母亲做主。”耳里荡着那日在裕华厅陶熙雯说的话,关于楚吉氏的事,可都是这个表嫂亲口告知她的。也是她蠢,竟亲手把自己葬送了。

  见她是真心知错了,席氏心里舒服了些:“千遍《闺范》现在就回去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出宁南苑半步。”

  “是。”赵清晴磕头:“女儿叫母亲烦心了。”

  “绯艺绯雪留下,”席氏抬眼看向跪在女儿身后的两个丫鬟,当街向状元投花之事,对外总得有个交代。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两个丫鬟脸煞白,连连磕头求饶。赵清晴却面无表情,爬站起,没吐一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