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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纸上谈兵终是浅,把人物对上号,再听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印象会比较深刻。

何大舅太太在一旁听着,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好。

这里面全是些官太太不说,她们说话行事看上去都很文雅温和,说话的声音更是小得像怕惊飞鸟雀似的,她要竖起耳朵才听得清楚。这让她觉得自己像闯进了金丝雀里的八哥似的,粗鲁且寒酸。

何夫人比何大舅太太也好不到哪里去。

尽管姜宪把每一个夫人都拉到她面前来给她引荐了一番,但她还是觉得不自在。特别是她不知道姜宪为什么要强行地把施家三小姐赶到退步去,丁夫人还像没有看见似的。

在她看来,施家三小姐这样虽然失礼,可那也丢得是施家三小姐的脸,姜宪何必去管,反而白白得罪了施夫人。

她在心里叹着气,决定像书里说的那样“不痴不聋,不做阿姑”,她就做个又痴又聋的阿姑好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右、左参政的夫人等都来了。

这几位夫人出身都很平常,又不怎么出来应酬,丈夫本身是文官,对她不冷不热倒也正常。

大家又坐了一会。姜宪是新面孔,其他的人或多或少在应酬的时候见过一面,众人很快熟悉起来。姜宪看着快到晌午了,起身请大家移步东跨院的花厅:“…在那边设了宴,搭了戏台子。”

众人起身。

情客去请了在退步里歇息的几位小姐。

何瞳娘一副主人的姿态在前面引路,李冬至则跟丁家的二小姐丁挽、施家三小姐并肩而行,其他的几位小姐跟在她们的后面。

姜宪瞥了一眼没有做声,领着几位夫人往东跨院去。

路上,她们经过一道花墙,花墙尽头,是扇月洞门。

姜宪她们路过花墙的时候,两个捧着花篮的小丫鬟从月洞门后面走了过来。

看见姜宪等人,两个小丫鬟并没有慌张,而是贴墙而立,低眉垂眼地曲膝行礼,喊了声“郡主”,“夫人”,垂手站在那里不动了。

姜宪“嗯”了一声,带着宾客进了月洞门。

月洞门后面是个小小的院落,院落左右各有一块花圃。

此时正值仲夏,各色的花开得正艳,姹紫嫣红,十分惹眼。

“这花可长得真好!”王参将的夫人笑着赞扬道,“这是谁种的?这月季倒开得好,都快一人高了!”

天气热,姜宪平时根本不怎么出门,自然也不知道这里的月季长得好。

她笑道:“这我得回头问问。不识庐山真面相,只缘生在此山中。如果不是王夫人提醒,我恐怕到现在也没有注意。”

王夫人笑道:“郡主初来乍到,自然不知道,等过些日子也就知道了。”

姜宪和王夫人说着,穿过花圃,进了花厅。

王夫人道:“难怪她们在花圃里很随意地种了些茼蒿,看着野趣十足,原来是为了让花厅里的窗棂推开即成景。这花匠只怕不是普通人!”

姜宪有些意外,她笑道:“没想到王夫人还懂治园之术。”

“哪里,哪里。”王夫人谦虚地道,“家父很喜欢这些,我小的时候,常抱着我指着院子里的景致讲如何如何的好,听得多了,也就印象深刻,对这些事略有了解。”

治园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有很多男子都不会。

姜宪对王夫人刮目相看。

丁夫人和李夫人则落后一步,走在了姜宪和王夫人的身后。

相比观看风景,丁夫人更想知道这院子里这些当值的丫鬟是姜宪自己重新调教出来的还是姜宪从宫里带出来的。

李夫人看了一圈,低声道:“没一个相熟的,我猜应该是重新调教出来的。”

丁夫人心中一凛,对四周的动静更加留意。

就听见施三小姐叽叽喳喳地和丁挽说着话:“…那姐姐还回老家去吗?过些日子是我生辰,我娘说要给我请几桌酒,我会给姐姐放请帖的。姐姐一定要来哦!”

“好的!”丁挽温温柔柔地应道,话很少,显得很文静。

施三小姐闻言笑眯眯地点头,非常高兴的样子,对李冬至几个道:“到时候你们也要一起来哦!”

李冬至点了点头。

陆学正家大小姐却撇了撇嘴,笑道:“也不知道施家三小姐的生辰到底是哪一天?过两天袁家的三小姐出阁,我可能要随着我娘去喝喜酒,不知道赶巧不赶巧。”

施三小姐面色微微有些不悦,道:“袁家三小姐要出阁吗?我怎么不知道?她是哪一天?”

袁家的三小姐虽然排行第三,可她前面的两位姐姐都没能活到出阁,她实际是袁家的大小姐。袁家在太原富贵了几代,到处都是姻亲,也出过几个秀才,在太原颇有些势力,不管是谁到太原来为官,也不愿意和袁家交恶。所以不管是布政司的人还是太原知府的人,都和袁家有来往。

如果袁家三小姐出阁,太原一半的人都要去喝喜酒,对太原城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了。

陆家大小姐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我娘说,想给我添几件首饰,说是过去恭贺的时候戴。”说着,她转移了话题,和何瞳娘道,“你刚刚说哪家的银楼首饰好来着,我让我娘去瞧瞧。”

何瞳娘突然被点了名,心里还有些怯意,可她却不傻,知道陆家大小姐这是在踩施家三小姐,虽然刚刚施家三小姐的举止让她很不舒服,可她也不想卷入其中,只好含含糊糊地道:“你这么一问,我倒一时想不起来了。等我想起来了再跟你说。那是家福建的银楼,也不知道太原有没有…”

第325章 复杂

陆大小姐闻言在心里冷笑。

李家还真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

被施家三小姐这样的打脸,还一副怕得罪了她的模样儿,难怪李家能这么快就窜起来,想必和他们家这种万事不得罪人的做派有关系。

想到这里,她不由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母亲说她好几次了,让她不要遇事总是那么的暴燥,像她爹似的,好心也得罪人,就是个学正的位置也坐不稳。

实际上他爹前些日子得罪了山西右参政庄大人,她和母亲一早就到了李府,是想和郡主说上话,由她或是丁夫人请庄夫人出面说项,给庄大人赔个不是,这件事也就算是揭了过去。

陆大小姐想到来时父亲那倔强而又悲伤的目光,她眼神一黯,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没有了和施家三小姐争强好胜的心。

“那就只能看到时候有没有这缘分了!”她应酬了何瞳娘一句,牵着还不怎么懂事的妹妹跟在李冬至的身后,不再说话。

施家三小姐却不愿意放过陆家大小姐,笑道:“陆姐姐何必舍近求远?我们山西的永丰银楼我觉得就挺好。上次丁姐姐生辰时的首饰不就是在那里打的吗?而且我听说,永丰银楼的大师傅是从京城里花大价钱挖过来的,这几年永丰银楼几款让人惊艳的首饰都是大师傅的手艺…”

丁挽听着微微地笑,心里却对施家三小姐的行为很反感。

这何瞳娘是嘉南郡主承认的表亲,还让她陪着尚且年幼的李冬至出面应酬,可见很喜欢何瞳娘,以后她们少不得经常的碰面。施家三小姐却像得了失心疯似的,看见何瞳娘就不顺眼,还和陆家大小姐打起了嘴仗。

不过,陆家大小姐的脾气也太爆了些,一言不合就开撕,有这个必要吗?

现在施家三小姐又把她给扯进去了。

想借着她的名头去压何瞳娘。

她可不愿意做施家小姐手中的刀。

“这个传闻我也听说过。”丁挽笑道,“不过没亲眼见过——上次我生辰给我打首饰的,是一直给我娘打首饰的刘师傅。我觉得他的手艺也很好。”

为陆大小姐扳回了些许的颜面。

陆大小姐感激地望了丁挽一眼。

施家三小姐却不高兴了。

可她敢踩陆家大小姐,却不敢踩丁挽。

一群人默默地进了花厅。

花厅四角都堆着冰山,凉气迎面而来,让众人不由精神一振。

“真是大手笔!”庄夫人的三角眼微眯,在心里暗暗道,有些后悔来得太晚。

姜宪招待大家分主次坐下,让人奉了戏单子上来,她这才坦然地笑道:“突然嫁到太原来,我也没有想到,家里不免有些手忙脚乱的,诸位夫人来道贺,也没有好生的招待一番,婆婆和我心里都愧疚不已。今天就在家里设宴,请诸位夫人过来再饮一杯薄酒,算是给诸位夫人赔不是了。”然后特意谢了李夫人,“…几次往返太原和大同,没有您,这婚事也没有这么顺利,等会我想给夫人敬杯酒,夫人可不能推脱!”

众人纷纷笑称姜宪太客气了。

丁夫人代表大家和姜宪说话:“百年修得同船渡。我们家老爷和李知府同是江西人,王夫人却是陕西人,庄夫人更是江南人,郡主又来自京城,如今大家能坐在一个屋里说话,岂不是比那同船而渡还要难得?”

“正是,正是。”施夫人殷勤地道,“丁夫人是出了名的贤德,女经更是出类拔萃,当年丁大小姐嫁到熊家之后,认亲时拿出来的绣活可是震惊了京城的。据说还得了太皇太后赏识,藏在了宫里。”

姜宪强忍着,才没有出现异样的表情。

施夫人当她是村姑乡妇吧?

不然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得了谁的赏识不成,要得了太皇太后的赏识——她整天服侍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身边发生的事难道她能不知道?

姜宪就看了丁夫人一眼,笑道:“原来如此!我的女红不行,在宫里的时候常常逃课,结果要成亲了,连块帕子都绣不好,出阁之前还曾被我大伯母叨念。哪天要是得了闲,可得请丁夫人教我两手才是。”

丁家大小姐的女红好,这话完全是丁家吹出来的。

因为丁家大小姐从小就只喜欢读书不喜欢女红,临到要嫁人了,她的文名比贤名还盛。丁家觉得这没什么,丁夫人却担心她嫁到熊家之后不得公公婆婆和夫婿的喜欢,特意安排人吹嘘丁大小姐的女红,谁知道大家都争着巴结丁留,这牛越吹越大,就成了施夫人嘴里所说的了。

因而丁夫人听施夫人说起这茬事,她恨不得拿针缝了施夫人的嘴。

可她又不能反驳,又不能流露不悦的表情…一口气就这样硬生生地憋在了心里。

李夫人是知道实情的。

她不禁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还好熊家三公子也是个喜欢读书的痴人,娶了个这样不会女红的妻子不仅不觉得遗憾,反而因为妻子能和他一起读书写字而倍感欣慰。两人诗唱曲合,你敬重我,我敬重你,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像对神仙眷侣似的。不然听到施夫人这么说,恐怕要吐血了。

李夫人忙笑着转移了话题,道:“郡主,听您这么说我倒好奇起来,您平时都学些什么?听说御制的点心特别的好吃?是真的吗?”

姜宪无意让丁夫人难堪,笑道:“我在宫里的时候和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也没有什么不同。要学读书写字,要会女红,还要学些管家的庶务。不过是我懒散惯了,太皇太后又没精神管我,所以每样都学得不好。至于说到御制的点心,可能是我在宫里常吃,倒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如果大家感兴趣,等到天气冷一些了,我让大伯母给捎些东西,大家也尝尝,看合不合口味。”然后说起镇国公府送了些金华酒、秋梨膏的事来,“…东西不多,给大家尝个味道。”

众人笑着道谢,说起唱戏的事来:“说是进宫给太后娘娘拜过寿,是真的吗?”

“是真的!”姜宪是个喜欢给人捧场的人,笑着把当时曹太后拜寿的盛况说了一遍,并道,“这么多的戏班子,史家班能被选出来,十分的难得!”

众人低了头开始研究戏单子。

姜宪望着眼前一个比一个保养得好,却无论如何也难掩年华已逝的面孔,有些走神。

第326章 不适

姜宪觉得,自己两世为人,可打交道的都是些比自己年长很多的人,她穿着打扮、性格习惯好像也因此比较老成。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特别喜欢那些活泼可爱又乖巧懂事的孩子呢?

念头一闪而过,她被丁夫人的声音拉回了神:“要不就唱《贵妃醉酒》吧?听说这是史家班的压轴戏。”

“他们家的《断桥》和《奇双会》也不错。”姜宪笑道,“都是他们家压箱底的东西。我们下次再请他们唱《断桥》和《奇双会》好了。”

“何必下次!”陆夫人笑道,“不如明天大家到我家里去吃酒,让史家班的人到我们家里去唱天戏。”她说着,目光落在了姜宪的身上,“郡主,您觉得如何?”

姜宪有些意外。

在她的印象中,陆学正家境一般,像这样请一天的客,还是比较吃力的。

或者,陆夫人有什么事有求于她?

姜宪想着,不由抿着嘴笑了笑。

她现在又不是太后,陆家有什么事也应该救不到她的头上来。

估计是想请在座的哪位夫人,又怕请不动,索性趁着这个机会把人拉了去再说。

姜宪正好这几天闲得发慌,颇有些看戏不怕台高的心情,道:“我是悉听尊便。”

陆夫人忙朝着丁夫人望去。

丁夫人和李夫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犹豫片刻,笑着应了。

其他的人顿时纷纷表示这个主意好,能接着听两天戏。那位鲁右参政的夫人更是笑道:“也不能让郡主和陆夫人专美于前,后天大家就去我那里去好了,唱《奇双会》,正好把史家班唱得好的戏都听一遍。”她说着,朝姜宪眨了眨眼睛,道,“不过,这得看郡主帮不帮忙了——史家班不是那么好请的,还得请郡主出面做个中间人。”

鲁夫人不过花信年华,皮肤白净,眼睛大大的,脸圆圆的,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透着几分俏丽,望着姜宪的目光更是流露出不容错识的善意。

姜宪不由笑了起来。

在座的除了姜宪就数她最年轻。

据姜宪所知,鲁夫人是鲁大人的继室,娘家是山东数一数二的富商,鲁大人年轻的时候曾经资助过鲁大人读书,后来鲁大人元配病逝,又把女儿嫁给了他。因而鲁大人对自己的岳父十分的尊敬,对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继室更是疼爱有加。而鲁夫人也因为陪嫁丰厚出手很大方。

难怪敢拉了陆夫人的话!

她打趣鲁夫人道:“您这是在为难我吧!史家班能到贵府上去唱戏,那是他们好运气,难道他们还往外赶不成?”

众人一阵笑。

庄夫人道:“还是鲁夫人财大气粗。行,我们后天都去吃大户去!”

众人又是一阵笑。

只有陆夫人笑得有些勉强。

今天点的是《贵妃醉酒》,后天是《奇双会》,那她们家就只能唱《断桥》了。

这是小戏。

难免会唱些男女私情。

正经点的人家是不会唱这种戏的。

特别是像她家这样有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到了出嫁年纪的。

可她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再改就有些生硬了。她只好把这口气咽了下去。可心里却止不住地想,这鲁夫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呢?

姜宪笑着朝百结点了点头。

百结把戏单子拿了出去,让史家班去准备。

印彩等人则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开始摆碗筷。

姜宪笑着请大家移坐饭桌。

丁夫人等人窸窸窣窣地落了座。

小丫鬟们端了水进来净手。

丁夫人就听见坐在自己身后一桌的施家三小姐悄声地问道:“怎么不见高姐姐?”

何瞳娘被她问得一愣。

宴请的名单是姜宪决定的,她压根就没有想去质疑姜宪的决定。加之她突然被丢到退步去招待这些出身家世都抛她几条街的官宦之家的小姐,她紧张得小肚子都一直在抽筋,根本就没空去想其他的,现在被施家三小姐一问,倒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

真的很奇怪啊!

从前不要说这样的宴请了,就是家里来了个客人或是亲戚串门,她姑母也会把高妙容拉着,由高妙容帮着应酬来客或是亲戚的。

今天怎么没有看见高妙容的影子!

她是病了吗?

还是出了什么事?

何瞳娘顿时有些自责。

她应该再仔细一点的。

这样就能早点发现高妙容没有来,派个丫鬟去问她一声,也免得等会儿表嫂或是姑母问她她答不出来。

这可是她第一次陪着李冬至应酬。

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表嫂得多失望啊!

她想了想,道:“我这就派个丫鬟去看看!”

施家三小姐听着眉头就锁了起来,道:“你们也太不上心了,高姐姐到现在都没有来你们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发现。还好我留了个心…”

何瞳娘讪讪然的笑,招了身边的丫鬟去见高妙容。

小丫鬟应声而去。

丁夫人笑着自己给自己慢慢地斟了杯茶。

印彩等人开始上菜。

被何瞳娘指使的小丫鬟折了回来,低声禀道:“表小姐,苗嬷嬷说,这是府宴,就没有给高小姐送帖子。”

府宴,是指以李府的名义请的客。

家宴,则是宴请通家之好或是一家人在一起聚餐。

所以府宴比家宴要正式。

“你说什么?”施家三小姐愕然,“怎么会没有高姐姐…你们怎么能这样待她…”

她的声音有点大,众人的眼神都朝她望去。

施家三小姐脸一红。

食不言寝不语,她这样大声地嚷嚷,有失教养。

“我,我只是觉得诧异,”她喃喃地道,“从前府上有什么事的时候都是高姐姐出面,帮着拿主意的…”

施三小姐说着,朝何夫人望去。

何夫人的脸胀成了紫红色。

她之前没有看到高妙容就猜测姜宪没有请她。

不然她肯定会早早就去她那里邀她,并陪着她一道过来。

可她也没有多想。

在她看来,姜宪是不会出错的。

如果没有请高妙容,肯定有没有请她的道理。

但此时被施三小姐这么一说,她想起从前家中的应酬都是高妙容帮衬,如今这样的高规格的宴请却偏偏没有请高妙容…心里又羞又愧。

姜宪却真是烦死施家三小姐了。

也不知道那高妙容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她自己都没有站稳,却为高妙容打抱起不平来。

她原来不准备理睬施家三小姐的,看见何夫人的神色,她决定还是管一管这件事,免得施家三小姐再在她面前丢人现眼。

第327章 汹涌

姜宪笑着接了施家三小姐的话,委婉地道:“这是我第一次宴客,所以请的客人不多,高姑娘是客居,怎么好让她来帮忙待客。”

偏偏施家三小姐没听懂,闻言愕然地望着姜宪,道:“待客?!高姐姐又不是仆妇,您怎么能说让她来待客?郡主是不是弄错了!”

屋子里顿时静悄悄鸦雀无声。

丁夫人垂下了眼帘,轻轻地转动着腕上的羊脂玉手镯。

李夫人则睁大了眼睛望着施家三小姐,好像听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话。

施夫人一看,心急如焚。

女儿肯定是出了什么错?

可到底出了什么错呢?

高妙容虽然是客居,可那也是良民,姜宪就算是郡主,也不可能让高妙容行那伺俸之事…难道丁夫人和李夫人她们也觉得姜宪说得对?在她们的眼里高妙容就是个仆妇?

她想到自己还想帮高妙容做媒,额头冒出细细的汗来,忙喝斥女儿:“还不给郡主赔不是!这里这么多长辈,哪里就轮得到你说话!”

施家三小姐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可形势逼人,她目露委屈之色,低着头上前给姜宪陪不是。

姜宪很是大度的样子,笑着对施家三小姐道:“高小姐的叔父是我公公的幕僚,她伺候她叔父住在李府,就是我们家的客人。若是你们小姐妹办个花会诗会什么的,高小姐娴静雅致,又识字断文,你们邀了她一起,我高兴还来不及。可今天这场合却不大好请她——两位陆小姐是随陆夫人过来的,丁小姐是随丁夫人过来,就施三小姐,也是随着施夫人过来的…”

高妙容以什么样的名义来参加这次宴请?

姜宪就差把这句话问出来了!

高妙容凭什么参加这样的宴请?

施家三小姐脸涨得通红,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不由求助般地朝施夫人望去。

施夫人已是如坐针毡。

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而是高妙容每次出现的太理所当然,让她觉得高妙容不仅得了何夫人的信任,还是李家默认的主事人,而且在姜宪嫁进来之前,她几次因事求到高妙容这里来,高妙容都能当家作主,并且说话算话,帮她把事情解决了,让她完完全全地忽视了高妙容的出身。

这是大忌!

施夫人吓了一身的冷汗。

“三妹!”她喊着女儿的乳名拉了女儿的手,满脸歉意地向姜宪赔礼,“都是我没有教好,让郡主受委屈了。我看明天也不用去陆大人家了,都去我家,我请大家喝酒,谢谢郡主教导我们家三妹规矩。”

施家三小姐面色煞白,一句多的话也不敢说。

她知道自己今天丢人丢大了,只盼着丁小姐和陆家小姐都不是多嘴的人,不会把这件事传出去。

丁夫人等人自然是不会插手卷到这种事里去,王参将家的夫人却是个菩萨心肠,看着施家三小姐这么漂亮个小姑娘,不免有些心软,出来打圆场,笑着对姜宪道:“郡主还没有施家三小姐大吧?不愧是太皇太后教出来的女儿家,论起这些人情事故,可把我们家里养的这些丫头远远地甩到了一边。说起来,我倒有点好奇起来,郡主是不是从小就看着太皇太后怎样处理宫里的事?”

姜宪可不想在众人面前留下个得理不饶人的印象,索性放过施氏母女,笑道:“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早已不管宫中的琐事了。有什么事,都是宫中的女官处理,这些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曹太后和太皇太后不和,太皇太后因此借口孀居万事不管,是朝中大臣们都知道的,这位王夫人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又一片真诚,可见这位王夫人平日里和官宦家的女眷打的交道也不多。

姜宪思忖着,笑着对施氏母女道:“我年纪小,说话直,要是有什么得罪施家三小姐的地方,还请施家三小姐不要见怪!”又道,“高小姐性子温和,我没有嫁进来的时候,她时常陪伴我婆婆,我婆婆和她也没有见外,把她当成女儿一样。她没有女性的长辈照顾,我婆婆就常带着她出面应酬,她也投桃报李,常常指点我家小姑功课。你向来和她玩得来,可不能因为今天的这件事就和她疏远才是。”

一番话把高妙容为什么之前陪着何夫人应酬解释得清清楚楚,还顺便把施家三小姐和高妙容绑在了一起——你们要是从此以后不再一起玩,施家三小姐就有趋利避害之嫌。

施夫人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施家三小姐却是气得发抖。

她是真心欣赏高妙容的,和高妙容是什么出身根本就没有关系。姜宪这么一说,就像她嫌贫爱富似的,和高妙容之间的情谊全是假的。

施家三小姐张嘴就想申辩几句,比她有经验的施夫人却知道这件事再也不能起波澜了,最好就是在此打住,有什么事,以后再解释。

“郡主这么说,我只有钻地洞了。”施夫人陪着笑脸,“我这三丫头,被人宠坏了,还好今天有郡主帮我教训她,我感激还来不及,怎敢说郡主的不是。”

“事情说开了就好了!”王夫人再次笑着做和事佬,“施三小姐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可不能再急燥了,郡主呢,也是个宽宏大量的人。”说完,她问施夫人和陆夫人:“我们明天到底去谁家?我可是要去蹭饭吃的,你们好歹给我个地方啊!”

众人哄笑。

陆夫人急道:“什么事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吧?明天当然是去我那里!你们谁都不能跟我争!”

“行啊!”李夫人笑道,“我和王夫人一样,只要有吃的就行,管它是施家的还是陆家的。”

大家又是一阵笑。

这件事好像就这样揭了过去。

等到宴席散了,丁夫人和李夫人坐到了一辆马车里。

丁夫人闭着眼睛养了一会神,感觉到马车已经离开了李府,这才对李夫人道:“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很能干!”李夫人想了想,沉吟道,“也很厉害!以后李家,恐怕就是她一句话的事了。”

不知道有多少身世显赫的女子嫁到夫家,最后却连个小妾都拿捏不住的。

像姜宪这样的,进门就把公公婆婆收拾了的,很少!

第328章 暗涌

像丁夫人这样的女子,虽然怜爱温顺乖巧的孩子,却更尊重实力强劲的对手。

李家有了姜宪为助力,飞黄腾达已是指日可待。

如果姜宪有能力掌握李家,那就更不容小视。

丁夫人问同车的女儿丁挽:“那个高小姐是怎么一回事?”

丁挽笑道:“娘,您不记得了!李家刚到太原的时候,何夫人曾经在家里请过一次客,那个时候她们还住在总兵府,您当时带着我一起去的,有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一直站在何夫人的身边,盯着家里的丫鬟媳妇子上茶上点心的,您还夸奖那个女孩子气质秀雅,问何夫人是谁?何夫人当时说是她的侄女…”

丁夫人恍然,道:“我一时没有往上想,以为那女孩子姓何。原来她就是那位高小姐。”

在她看来,高妙容端庄恭逊,进退有度,是个很出众的女孩子。

“她怎么会和郡主有矛盾?”丁夫人皱着眉道。

站在她的立场,如果这个女孩子和姜宪有矛盾,丁家势必要和她疏远。

想到当时高妙容恬静的笑容,她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丁挽听了嘻笑道:“我怎么知道呢?要不要我帮您去打听打听?”

这句话都成了一个笑话了。

施夫人端着架子,有什么事的时候自己不去李府走动,反而派了女儿去求高妙容出面。

丁夫人和李夫人都没有听懂。

丁挽就解释给两人听。

丁夫人听了不由笑骂道:“就你会说话!这种事再也不要乱传了,小心隔墙有耳。”

“这里又没有别人!是吧?李伯母!”丁挽说着,抱住了李夫人的胳膊,撒着娇道,“施家的笑话都传开了,不过是没有传到你们大人的耳朵里去罢了。这件事还是施三自己说出来的,她以此为荣呢!”说着,她靠在了李夫人的肩头,“娘,施家有什么事要求李家的?照我看来,两家一文一武,根本就走不到一路去。”

丁夫人不想告诉丁挽:“小孩子家的,操这些心做什么?这是大人的事!”

“您真没有意思!”丁挽鼓着腮帮子,“问我话的时候恨不得我什么都知道?我请教您的时候您什么也不告诉我?难道准备我像芸表姐那样不成!”

丁挽所说的这位芸表姐,是丁留堂姐的孩子。不管是模样还是性情都是数一数二,家里的人只管往那娴静上养,谁知道嫁了人之后却被丈夫的通房钻了空子受了冤枉,跳井自杀了。

丁夫人闻言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

李夫人就笑着点了点丁挽的额头,道:“你这孩子,尽说些让你母亲为难的话!这件事告诉你也无妨,但你却不可以随便说出去。那施家从前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施大人中了举,施家翻了身,就总想做点生意。正巧施大人在太原府里管着钱粮,施家的人就做起了粮食生意。九边这些年虽然太平,可其他的地方都有些乱,常有粮商被抢的。施家这是想让李家调动山西卫所给他们押车呢!”

这种事丁挽知道。

各总兵府都有操练任务。

趁机把各卫所的卫士调去耕个田种个地是常事,更何况是押车这样的活。

而且还只用管三餐,不用给钱。

当然,太原总兵府也有卫所,可那是金海涛的的私人禁娈,先不说借不借得动,就算是借动了,那银子也不会少,说不定比请镖局还要贵。

丁挽不由讪然地笑了笑。

李夫人就对丁夫人道:“照我说,还真得打听打听姜宪为何不喜欢那位高小姐。李家最近十年,都不可能对郡主不敬!”

姜宪的存在,就意味着李家可以依靠姜家。可十年之后,如果姜宪没能生出儿子,或是夫妻之间因为出身教养的不同没办法生活在一起,感情日渐淡薄,李谦和姜宪各过各的了,这都有可能。

至少现在,不管是李家还是李谦,都不可能冷落姜宪。

除非他们不和李家来往,否则肯定是要以姜宪的喜好为重。

丁夫人点头,想起今天去李家的所见所闻:“你看见没有,那些当值的婢女,一个个都站得笔直,等闲不轻易开口,开口说话就会带着几分笑意,看上去喜气洋洋的,让人看着心情都好了起来…像不像我们在宫里看到的那些宫女。”

“像!”李夫人道。

两人的丈夫之前都曾经是京官,之后才外放出来的。

她们都曾经参与过大朝会,初一十五的时候进宫去给曹太后磕头。只是曹太后更喜欢坐在金銮殿上接受朝臣的叩拜,所以除了大年初一,其他的时候外命妇都不用进宫给她朝拜,因此丁夫人和李夫人都没能进宫几次,因此也印象特别的深刻。

“你发现今天准备的菜没有?”李夫人沉吟道,“先上菜,然后是四鲜果、四干果、四看果、四蜜饯,五道前菜,一道膳汤,五道大菜,二盘面点,然后又是五道大菜,二盘面点,膳粥一品,水果一盘,香茗一碗。完全是宫中宴客的架式。”

丁夫人点了点头,神色有些郑重,道:“其中有一道甜酸乳瓜,和我在宫里吃到的一模一样,你说,郡主不会带了个御厨过来吧?”

“带没有带御厨过来我不知道。”李夫人的神色也有些肃然,“我知道她带了个大夫过来。听说是太医院田医正的世侄。我在大同的时候曾经听齐夫人说过,郡主的身子骨向来不好,一直由田医正亲自把脉的。田医正既然把他的这个世侄推荐给郡主,医术上肯定有过人之处,至少擅长儿科或是妇科…”

姜宪虽然成了亲,可她的年纪摆在那里,在丁夫人和李夫人眼里,她也不过是个孩子。

两人不由得交换了个眼神。

名医难求!

何况是擅长儿科和妇科。

于她们这些内宅妇人就等于救命仙丹一样的存在。

两人都打起常忍冬的主意来。

常忍冬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照常来给姜宪把脉,并在事后一本正经地对姜宪道:“郡主,这天气越热,蚊虫出没的就越频繁,我觉得我应该给您配点止痒的药,免得您被叮着了,半夜三更把我从床上叫起来就为了给您抹点止痒药。”

常忍冬还在笑话他们上次的人仰马翻。

第329章 不谋

姜宪恼羞成怒,道:“我上次问你的事怎么样了?在太原开个医馆,给卫所的将士看看病,做个太原城里的名士…”

常忍冬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我世伯说了,郡主金枝玉叶,我要是看诊,就只能给郡主一个人看诊,要是人多手杂的,郡主的医案丢了怎么办?我觉得我世伯说得有道理,至于名利之类的,我就不考虑了!”

姜宪气得咬牙切齿。

常忍冬却突然笑了起来,道:“不过,我虽然两袖清风,可架不住我家里的兄弟多,总不能都指望着家里的那些祖业,若是能出来闯闯,还是出来闯闯的好。所以我的另一个兄长说了,我不适合开医馆,他合适啊!我就给他写了一封信去,他最迟月中就能到太原了。到时候还要请郡主拨点银子,李将军给药铺写个匾额什么,让别人也知道这药铺背后是有将军给撑腰的。”

姜宪开药铺的本意是想笼络人心,常忍冬用调侃的语气把她的用意说了出来。姜宪觉得这个还算上道,心中的怒气消了不少,道:“你那个兄弟行不行啊?他都擅长些什么?”

“接骨推拿之类的都擅长。”常忍冬说着,接过百结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很是随意地道,“头痛脑热的就更不在话下了。反正,绝对能适应太原城的需要,不浪费郡主的银子。”

“那成!”姜宪继续和常忍冬打着嘴仗,“银子要多少给多少,可这银子是怎么用的,你却得给我个说法。”

“您放心,花不了您两个钱!”常忍冬笑道,“您有那么多的陪嫁,与其放在库里发霉,不如打发我一点,也算是做做善事了。”

姜宪望着常忍冬没有正形的样子,眼眸一深。

他是在提醒她,与其单纯地开个药铺,不如利用开药铺的机会施药施钱的做善事,为她或是李家积攒名声。

这个常忍冬,真如田医正所说,只是个世交的侄儿,不愿意进入御医院的普通郎中吗?

常忍冬却像没注意到姜宪异样似的,笑着向给他奉茶的百结道了谢,象征性的呷了口茶,就起身告辞。

姜宪吩咐百结送他。

帘子一撩,常忍冬和刚刚回来的李谦碰了个正着。

李谦笑道:“常大夫要走了?郡主的身子骨怎样?还好吗?”

常忍冬恭敬地给李谦行了个礼,笑道:“郡主一切安好。比我刚到那会的身子骨还要好一些。”

“那就好!”李谦露出欣慰的笑容,和常忍冬又寒暄了几句,这才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