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倒是不怕,自己琢磨了一番,只要自己儿子好好地留在齐王府,便是自己陪着齐王去了边陲之地,受了怎么样的苦都不怕,哪怕自己依旧会如上辈子一般不能生育子嗣了,反正她有个儿子了呢。

再者说,她隐约感觉到,这个时候也该是齐王上一辈子除了莫四娘之外另一位宠妃出现的时候了,她应该过去防患于未然了。

这么左思右想一番后,她便跪在齐王妃面前,愿意代齐王妃前去边陲陪在齐王身边,随着一起照料他。齐王妃出身不凡,自然知道边陲之地荒凉野蛮,不是她这种贵女能待的地儿,是以正愁苦着呢。如今听说李明悦愿意一起前往,当下也是大喜,越发觉得李明悦贤惠懂事,便也同意李明悦过去了。

齐王知道李明悦愿意跟着自己去,自然也是感叹一番,想着这个女子实在是对自己痴情至极。

如此,李明悦真个是刀切豆腐两面光,齐王和齐王妃都对她好感倍增,而她也是抱着好好伺候齐王,为将来争取更多的感情本钱的希望,就这么踏入了这个上辈子的噩梦之地。

这一路上,她想起上辈子自己曾经走过同样的路,其实是颇多感叹的。

两辈子, 都是乘坐着马车,路途坎坷风尘仆仆,踏向一个遥远而荒凉的同一个地方,唯一不同的是身边的男人不同而已。

感叹之余,她想起那个陪着萧正峰去了锦江城的顾烟,不免心中浮现起些许的同情来。

那也是个可怜女子呢,上辈子颠沛流离,毁了容貌,最后还是不明不白的死去了。这辈子呢,偏生嫁给了这么一个杀人如麻的萧正峰,跟着他不知道受了什么苦楚。孩子怕是没指望了,容颜可能也已经憔悴,或许她正受着自己上辈子所受过的那些痛苦吧!

她脑中浮现起那个在春寒料峭中穿着白裘皮披风的女人,想着她陪着萧正峰离开燕京城时,唇边那一抹含羞的笑意。

一声叹息之后,不免摇头,痴情的女子啊,你以为嫁了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以为嫁了个盖世英雄,你正处于新婚燕尔的甜蜜中,可是锦江城那肆虐的风沙,是不是已经打破了你所有的梦?

李明悦就在这番叹息和同情之中,踏入了锦江城,踏入了这个她上一世的噩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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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齐王要过来这个事儿,萧正峰自然是思忖过的,那边顾齐修也早早地送了一封密函过来,提前知会了他。

萧正峰在一番思虑后,派人收拾了锦江城的一处府邸,收拾得干净整齐,并购置了若干家用。至于奴仆,只放了几个军中的将士帮着做些杂事,其余的便让齐王自己购置吧。

阿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是颇有些不喜的,一则是她不喜李明悦过来,这是萧正峰上辈子的夫人。纵然李明悦并没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可是自己依旧不喜欢看到她。

况且李明悦又是记得上辈子的事儿的。

二则呢,她明白自己和萧正峰如今在锦江城过得简直是土皇帝一般的日子,如今来了齐王,却是诸事儿要收敛许多,免得让人看了心中起了戒心和隔阂。

当她把第二天担心说给萧正峰的时候,萧正峰却摇头笑道:

“齐王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他并不会在意这些。他是一个胸怀宽大,心中有沟壑的人,这种小事不会介怀的。我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萧正峰话说到这里,却有些不想再提,只是轻轻摸了摸阿烟的脸颊:

“我担心的是德顺帝把齐王派到这边来的目的,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不过这事儿我会和岳父大人还有齐王都好好商讨,你不必操心这些,养好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正经。”

阿烟摸了摸肚子,点头道:

“嗯,那我不操心这事儿,只是我倒是要提醒你,我怀孕这事儿,你先别对外说,等到肚子大起来瞒不住再说吧。”

她想起李明悦上辈子和萧正峰没有子嗣,怕她看到不喜,是以才这么说。

萧正峰自然是点头答应,阿烟如今简直是把肚子里那生瓜蛋子当成了命根子,他也是怕有个万一,是以能瞒多久是多久,没人知道,悄悄地就生出来那才好呢!

第 194 章

出乎李明悦的意料,齐王下榻的府邸虽然是临时收拾得废旧府邸,不过还算干净整齐,家中的各样家什物事也都准备得极为妥帖。

走进正屋,却有一个嬷嬷守在这里,笑着道:

“知道是夫人要随着王爷一起过来,所以将军特意命我在这里候着,看看夫人还有什么需要的。”

这个人正是郝嬷嬷,被临时派过去照料下李明悦的。郝嬷嬷生得富态,眸子里都是从容和精明,此时含着笑立在那里,李明悦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个普通的嬷嬷。

李明悦环视房内,却见房内的家什准备得也是齐当,绕过那道桃木四扇围屏,却见靠墙的地方并不是她不喜的那种土炕,反而是榉木雕花架床,而地上则铺着金丝锦织珊瑚毯,她满意地点头,看向一旁靠窗的位置,那里是一个珊瑚木座屏式桌灯。

她心里不免感叹,想着当初跟着萧正峰来这锦江城,那日子过得真是一穷二白,如今呢,变了个身份,成了齐王的小妾,纵然只是个小妾而已,可是萧正峰还不是上杆子的开始筹备。同样的人,同样的地方,他却为她备下了这些家什,让她接下来的日子可以过得舒服些。

郝嬷嬷从旁笑着上前,把柜子里的各样准备的东西都指给李明悦看,最后又道:

“至于各样吃食,也都是准备好的,夫人一路过来劳累了,要不要先沐浴,然后便用些便饭?厨子那里熬炖的银耳燕窝粥,等沐浴过后,也恰好能用了。”

李明悦听到这一切安排,真是喜出望外,想着看来果然是宁当凤尾莫当鸡头,当了宁王的小妾后,萧正峰那粗心汉子竟然也能做出这等安排。

当下她先享受了一个舒服的沐浴,然后便开始用了银耳燕窝粥,以及各样精致小点心,长出了一口气后,她开始对她的边塞生活充满了期待。

等过了晌午的时候,齐王便回来了,她忙过去上前见礼服侍,齐王却是道:

“初来乍到的,这里诸事儿待办,正峰那边虽然已经准备了一些将士,并给你放下了一个老嬷嬷,可是我听说那位嬷嬷是萧夫人身边不可缺的,过几日就要回去,你总是要自己操心些,后宅里该用什么人,自去购置吧。”

李明悦听说这个,也觉得是,毕竟自己购置的人用着才放心呢,便笑着道:

“王爷说得是,我明日便开始操办家里的诸事儿。”

齐王看了眼李明悦,又吩咐道:

“我们刚过来,明日正峰那边举办一个家宴,到时候你随我一起过去吧。”

其实按照李明悦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妾而已,自然不够格跟随着齐王前去参加萧正峰的家宴,不过这李明悦到底为他生了唯一的儿子,如今身边就她一个家眷,也只能带着她过去了。

李明悦听了,自然是喜出望外,她明白这是对她身份的一种昭示和认可,跟着齐王参加家宴,便是再落魄的齐王,那意味都是不一样的。

谁知道齐王又吩咐道:

“刚才和正峰聊着,听正峰的意思,他家夫人最近身子不适,是以不怎么见客,若不是想着你跟我来了,不好慢待了你,这才请了你过去的。明日你过去,好好陪着萧夫人说说话。”

李明悦听到这话,其实是有些许失落的,因为齐王说着那话的神情,倒仿佛她要好生巴结着那位萧夫人,也分明是把她放在比萧夫人更低的位置。

不过她很快释怀了,想着现在齐王到底还没登上帝王之位呢,而且顾烟现在便是有一个萧夫人的虚名又如何,还不知道那身子和容貌被这塞外的风沙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呢。

于是她低头恭顺地道:

“是,妾身明日一定好好陪着萧夫人聊聊。”

当晚她身边只有自己带着的两个侍女并临时借调过来的郝嬷嬷而已,于是她便把郝嬷嬷叫过来,问起顾烟的事儿。

谁知道这位郝嬷嬷却实在是个精明的,看出了这位齐王的李夫人竟然貌似和自家夫人有攀比之意,当下心中疑惑,便不肯说说话。李明悦问起来,她就只说自家夫人身子骨不好。

李明悦再问起万寒山的诸般苦楚,她只推说当时不跟在夫人身边,并不知道。

李明悦见这郝嬷嬷是个铁桶一般油盐不进的人儿,原本想着把这么一个能干的嬷嬷留下的念头彻底打消了。

到了第二日,李明悦一早起来便开始穿戴。其实这两年她进了齐王府为妾,因为上面有个齐王妃,她平时穿衣极为朴素节俭,头上都不敢戴一些太过张扬的头面的。

如今呢,来到这边陲之地,在萧正峰今生的夫人面前,她难免有些炫耀的意思。

想起昔日顾烟去齐王府做客,自己站在齐王妃身边伺候的情景,她舒服地叹了口气,想着今非昔比了。

于是她挽起气势高贵的朝天髻,用一根鎏金吉祥如意簪定住,并戴起了之前先帝赏赐下来的宝蓝吐翠孔雀吊钗并一根蝴蝶步摇。那根金步摇可是燕京城最出名的银楼出品的,上面的蝴蝶用用上等翠色珠片穿坠而成,蝴蝶的翅膀则是比头发丝儿还要细的金丝,做工精良,极为逼真,戴在头上那蝴蝶翅膀仿若在颤巍巍地起飞,实在是惟妙惟肖。

这个金步摇价值不菲,是她颇攒了一些银子买的。

在丫鬟们的伺候下她施了脂粉,又戴上了一个昔日齐王妃赐下的赤金缠丝手镯,上面是一身撒金烟罗衫,下面则是绣有百蝶戏花的洒金百褶裙。

这么一番打扮下来,实在是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她慵懒地望了望镜子中的自己,恍惚间仿佛看到自己头上戴着凤冠,母仪天下的情景。

当下不免笑了,轻轻地对铜镜中的自己道:总有一日,你可以的。

这个时候外面的小厮过来回道:

“齐王那边问起来,说是也该出发了,请夫人快些。”

李明悦听说这个,忙提起裙子,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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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烟自然是十分清楚齐王对于萧正峰的重要性,一大早便起来,亲自吩咐下去,按照昨日拟定的菜单来准备饭食,并出来查看了花厅中的各样布置是否妥当。

忙完这些,她才回房去稍作打扮。

因为她如今怀着身子,脂粉并那些花蜜绵羊油都是早已经停下来的,唯恐对腹中胎儿不好。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如今倒是依旧容光焕发,并不比以前用着那些物事的时候逊色几分。齐纨和鲁绮当下帮着阿烟梳妆,知道今日要来贵客,特意问起发饰和头面来。

阿烟只是淡淡地道:

“既是贵客,便稍作修饰吧,只是如今到底怀着身子,一切从简。”

齐纨和鲁绮得了这令,便只给阿烟施了一点薄粉,挽起了一个蓬松的高锥髻,至于发饰则是用了一根简单的珠钗。

至于裙袄等物,也是随意让齐纨选了一件素净的,和身轻便却又不失稳重。

一切料理妥当后,那边也听说齐王和李夫人来到了将军府门前,于是阿烟便过去陪着萧正峰亲自过去迎接。此时孟聆凤成洑溪和冯如师也都到了,站在萧正峰身后,孟聆凤抱着大刀,眉目冷淡,成洑溪含笑好奇地等待着传说中的齐王的到来。至于冯如师,则是跟在萧正峰身后,距离孟聆凤远远的,免得惹到了那个人面兽心的成洑溪。

齐王今日依旧是骑马,不过因李夫人跟着过来,是以一旁跟着一辆朱轮华盖车。这边齐王翻身下马,和萧正峰见过了,萧正峰又引见了身边的两位俾将并孟聆凤的夫婿成洑溪。

齐王一向是礼贤下士,往日在军中和将士们同吃同住的,如今见了两位俾将,也是没有半点架子,这让原本有些忐忑的冯如师都放下心来。

李明悦在丫鬟们的搀扶下缓缓地从马车上走下来,走下来的时候步伐从容慵懒。下马车的时候,她并没有着急抬头看过去,而是微微低首提着裙子,神情轻淡而略显倨傲地走下来。

下来后,她才缓缓抬起头。

最先映入眼中的是萧正峰,两年的边塞历练,他在不自觉间已经有一股威严气势,赫然有了往日平西侯的英姿。他如今身上穿着一件藏蓝色家常便袍,看着料子倒是上乘,把这人凛然身躯衬得器宇轩昂。

她心里颇有些意外,想着这人两年边陲历练,难道不该是略显粗莽,眉眼间充满了冷厉和煞气吗?怎么如今倒是看着顺眼许多?

不过她并没有来得及多想,那边便有女子上前笑着打招呼的声音,于是她眸光左移,便见到了一个妇人含笑立在那里。

那个女子忒地眼熟,正是她昔日的同窗好友顾烟。

当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李明悦一下子忘记了什么头面什么发饰什么金饰玉器,甚至她忘记了去看,这个女人身上穿得什么衣服,是潦草穷困还是雍容华贵。

她看到一个女人,姿容秀丽,肌肤如雪,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由内而外的动人光泽,那是被不知道多少幸福安稳和疼宠才能一点点滋润出的气定神闲和悠哉从容,

她唇边含着一抹笑,清雅柔和,恬淡地就那么笑着望着你,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和幸福都集中在了她身上,这样的她,就如同傍晚时分的袅袅青烟,就好像山村旁的潺潺流水,清秀动人,温婉甜美。

这个时候,钗黛裙环,珠宝玉器,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李明悦的眼睛忽然感到一股灼疼,疼得她几乎不能睁眼去看。

那股灼疼来得急剧而猛烈,并且直直地往下窜去,来到她的心间,仿佛在她原本有些喧嚣和虚荣的心上狠狠地来了一记重锤。

她一时有些喘不过气,也有些失态,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别人在说什么。

一直到齐王从旁不悦地道:“明悦?”

李明悦才那么一惊,心里发凉,忙强硬地按下心间所有的痛,恭敬地笑了下,温声道:

“王爷,妾身适才乍然见了风沙,竟有些不适,不曾想竟失态了。”

她说着这话,她笑着,可是她竟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游离于身体之外,冷漠而尖锐地审视着那个仿佛在唱戏的自己。

这个女人在笑,可是她却不知道,笑是什么。

阿烟哪里能让李明悦如此失了面子呢,当下忙笑着请大家进了将军府。

李明悦依旧是笑着,笑着跟随在齐王身旁。

其实从她重生一世后,她就学会了笑,无论是痛还是疼,无论是喜还是悲,她都要笑,努力地笑。

就这么笑着的她,偶尔间垂眸,却看到了阿烟的手。

阿烟的手,依旧纤细白嫩,如玉的皓肤上戴着一个光彩四溢的红玉手镯,白如雪,红如火,绯红的艳丽映衬着那冰肌玉骨,真是别样的动人。

而此时,这双手,却被那么珍惜地挽在另一个人手中。

那个人是萧正峰,那个不知怜惜女人的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在迎接齐王这等贵客的时候,都没有松开他的女人的手。

第 195 章

其实那个红玉手镯,对于李明悦来说并不是多么美好的记忆。

有些事儿她埋在心里,永远不会对别人说,即使那个枕边人的萧正峰,她也不会说。

第一次看到那个红玉手镯的时候,是在萧府长房的一个媳妇手上,那是老祖宗赏给她的。别的媳妇眼馋,私底下对她说,那个手镯是老祖宗的陪嫁,只有那一个的,东西本身有多贵重不提,谁得了那个手镯,谁就是老祖宗心里最得意的媳妇,那是最受宠的。

李明悦当时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她没嫁人前是个不起眼的庶女,如果不是自己肯学上进,也还算聪明,勉强考进了女学,那就是一辈子都不会被父亲看在眼里的女儿。

后来她嫁给了萧正峰这个武将,只当着从此后能够忘记以前的阴影,然而嫁人了,当了媳妇,原来这么多媳妇中也是要分出个一二三等的。

有那么一个红玉手镯,给别的媳妇,不会给她。尽管她嫁给的是老祖宗最心爱的孙子。

她和萧正峰提起这事儿来,其实是盼着这男人安慰自己几句的,谁知道这人到底是个粗鲁的武将,只是瞥了她一眼,冷道:“不过是个戴的玩意儿,值得你花这心思?”

他的意思她明白,嫌她心胸太狭小,眼里就只能瞅见一个镯子。

从那一刻起,李明悦知道,这个世间本来就没什么公道,公道是要自己争取的。

她赌了一口气,跟着萧正峰来到了边陲之地,每每盼着萧正峰能够立下大功,从此后飞黄腾达,为此她愿意忍受边陲苦寒和荒凉。

可是她没想到,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原来一个男人要想用手中的刀剑立下不世的战功,竟然要付出那么多。

而她,也陪着这个男人付出了永远不能释怀的代价。

后来她带着苦痛和麻木跟随萧正峰回到了燕京城,纵然此时诰命加身,纵然此时锦绣荣华,可是在萧家,她依然只是一个没能生出子嗣的媳妇。萧家老人还算厚道,没说非得要让萧正峰纳妾或者休妻,只说必须从萧家宗族中挑一个承继萧正峰的香火。于是萧家的媳妇上门了,雪白的腕子,上面明晃晃的红玉手镯,笑着在那里给她介绍萧家族中的小娃儿,让她挑一个。

那个时候她好恨好恨,恨那媳妇看着自己的目光,恨她是不是和别人一样认为自己是不能下蛋的鸡,恨这子嗣一事,终究可以将一个女人埋没。

仿佛你不能生下子嗣,你就一无是处。

男人再受了万般苦楚,但凡功成名就,曾经的一切自然可以轻易抹杀和忘记,可是女人,你便是陪着那个男人遭受一切磨难,你无法生下子嗣,依旧不过是别人口中的一个笑话。

于是那个光彩四溢的红玉手镯,终究成为李明悦心中的一道遗憾,如同她永远无法再拥有自己的孩子一般,成为铭刻在她心中的痛。

此时正是深秋,锦江城的秋风和别处不同,肆虐得厉害,卷着风沙就那么袭击而来。

从二门缓缓走进西院的花厅,这条路,其实李明悦再熟悉不过。

齐王在萧正峰的陪同下走在前面,风沙袭击来时,大家都是适应了的,不免笑着说今年秋天来得更早呢,怕是天很快就要凉了。

萧正峰身边的阿烟显见得受不住这风,于是便见那男人抬起手,披风微动,细心地帮她遮了遮。

李明悦看到这个情景的时候,恰好有风沙吹进了她的眼,迷了眼的她忽而间就泪流满面。

身旁的丫鬟看到了,小声地提醒:“夫人?”

她努力擦了擦,低下头,把眼泪逼回去。

一时众人快走几步,进了花厅,花厅是里外两道门,每道门上一个厚重的毛毡帘子,乍一进去,顿时觉得屋子里香暖舒适,外面的风沙声音一下子消减下来了。

这个花厅看着眼熟又陌生,眼熟是因为上辈子的李明悦其实也曾用了数年这个花厅,陌生是因为,如今这个花厅里的布置清雅怡人,窗口处摆放着一个紫漆的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几,上面一个宝石蓝鎏金如意双耳瓶,瓶里斜斜插着一枝秋菊,散发着淡雅的香味儿。

墙上挂着紫檀大画框,上面豪迈苍劲的几个大字,显见的是萧正峰亲笔书写的。

这个花厅实在是糅合了女子的淡雅细致和男人的粗犷豪迈,正如同这花厅现如今的主人一般。

就在李明悦怔愣间,那边阿烟已经迎着她坐下,坐在铺有织锦坐垫的鼓凳上,那鼓凳一坐上去就知道是好材质,织锦暖烘烘的,柔软舒服。

李明悦这个时候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她目光再次落在阿烟的手腕上,却见优美纤细的手腕上那红玉镯子,在边塞秋日里那熏黄的阳光下,灿灿生辉,灼烫人眼。

阿烟已经意识到了她的不对,不免柔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