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那两个,她心里不免泛冷,一个人走回房间实在觉得烦闷不堪,跟随在身边的那个丫鬟也不是个好说话的,自己偶尔说一句,对方就答一句,自己不说,对方也冷冰冰的,看着就膈应人,也不至于在给谁摆脸色。她阴着脸默了半响后,见周围并没什么人看到,竟是决定往山上走一圈了。

走到了后院通往山上的青苔小径,她发现这里把守着将士们呢,知道这是萧正峰的亲信。

一时唇边泛起嘲讽的笑来,想着那男人上山搂着女人痛快,倒是让手下给他把门?

不过这自然难不倒她的,她知道一处捷径,能绕过这个通道直接上去的。

这个时候的李明悦实在是已经鬼迷心窍了,她也不知道明明是没关系的萧正峰,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顾烟,为什么她非固执地要上山去看看呢?

当李明悦狼狈地钻过那处缺口,踩了一脚的绿黑色泥巴的时候,整个人僵在那里,不免发愣。

扪心自问,你到底是要看什么?这两个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愣了一番后,很快想明白了,并未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萧正峰,上辈子欠了自己的,上辈子对自己不好,自己才落得哪般狼狈。这辈子的他,那个自己早早远离了的他,活该是继续如上一世一般的,怎么可以偏偏就好了?

她握了握拳头,想起上一世那再也生育儿女后钻心的疼,如今虽然早已经麻木了,可是却觉得无论如何,这萧正峰都是活该不配得到幸福的。凭什么他有娇妻在怀,凭什么他和顾烟融洽恩爱,又凭什么有个糯糯让他当宝贝一般疼着呢。

这么想明白了后,她终究是沉着脸,这么半爬着上山去了。

山上暗黑,极为坎坷,寻常人自然难以上去,不过她好歹约莫是有点印象,知道那里有个捷径,这么到了山上,她凭着上一世的记忆,终于来到了这温泉之处。

其实这个温泉,她上辈子是来过的。

当时她已经闭了经,失落颓废,纵然是当时萧正峰功成名就,依然不能让她开怀。于是萧正峰就特意在这里停留了几日,让她在这里好生歇息一番,只说冬日的温泉好。

可是她心里难受,她大骂那男人道:“便是再好,能救回我的身子吗?”

后来那个男人再没说什么话,只是吩咐一群仆从奴婢好生照料好夫人,转身自己就离开了。

想起过往,李明悦心里发苦,不过眼中却竟然没泪了。或许是流了太多泪,如今竟是麻木了,现在的她想起过往,只觉得浑身颤抖,一阵一阵地冷。

她到了那湖边,却见月光之下,那个女子脸上细白柔软散发着粉润的红晕,整个人犹如一块透粉的上等白玉,没有任何瑕疵,每一处都仿佛精心雕刻的一般,柔媚动人。而那个男人却是体魄强健,浑身黝黑,背脊上甚至带着一点若隐若现的狰狞伤疤,看着粗犷霸气。

这两个人,一个细白一个黝黑,一个娇弱精致是养在深闺中的娇花,一个彪悍粗犷乃沙场干戈中淬炼出的硬汉,怎么看怎么不匹配,可是如今呢,却是纠缠在一起,仿佛几世的爱侣。

李明悦眯起眸子,眼中的冷光比夜里的狼还要瘆人。

她知道顾烟长得美,可是实在是未曾想到,竟是这般美,如今被那萧正峰抱在怀里,可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一般啊……

她唇边挽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此时的萧正峰,虽沉迷于泉水之中,可是却早已感觉到有人上山了——这也是他胆敢在此处抱着阿烟无所忌惮的原因。

事实上从山下的驿站一直到这温泉,哪一处不在他掌控之中。

开始的时候他本打算停下,可是后来感觉到那上山的不过是一介女子,而且没有半点功夫,心里不免猜测,想着应该是那个南锣郡主?

他当下冷哼一声,便故意侧了侧身子,绕到了一块石头后面,将阿烟和自己遮挡起来,不给来人看到分毫。

李明悦见此情景,心中的冷意更甚了,幽暗的眼睛盯着那石头,以及石头后面飞溅起的水花,听着那泉水阵阵,指甲都掐到了肉里。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石子凌空那么打过来,就这么嗖的一下子打在了她左边肩膀上。

她一个吃疼,闷哼一声,痛得脸都白了。

不过她也是能忍,愣是没敢发出太大声响。

萧正峰怀里的阿烟是敏觉的,在他怀里动了动,不安地道:“刚才好像有人叫了下。”

萧正峰低首怜惜地将她湿黏在脸上的头发拨拉到一旁,露出泛红的小脸和那的眉眼,他温柔地亲了下,粗噶沉厚地哄道:“别怕,没人看到的。”

阿烟听他这么说,放下心来,伸出胳膊去揽他的颈子,揽着就不放,跟个藤蔓似的。

而不远处的李明悦,死死地咬着牙,好半响后,才在水草泥土中弯着腰慢慢地挪开。

等到她终于一路连跑再爬回到房中后,赶紧解开衣服一看,左肩膀那里已经泛起了红肿。

她脸色惨白地抠着那一处肿痛,只抠得那里鲜血直流。

男人啊,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啊,这辈子也可真是发达了得意了,竟然拿着这手段对付自己!她是见过那男人用这种手段对付小野物的,一打一个准!如今呢,竟轮到了自己!

李明悦惨笑一声:“萧正峰,你等着,哪一日我要用对付齐王的手段来对付你,你不是宝贝糯糯么,那就一辈子只得这么一个丫头片子吧!”

就在山上的温泉旁,齐纨和鲁绮算算时候,也该差不多完事了,于是便抱着各样物事上山了。到了山上,萧正峰那边已经粗略地穿戴上了,她们开始伺候阿烟擦拭穿衣。

待到阿烟身子上包裹了舒适暖和的白色狐裘大衣后,萧正峰便哑声吩咐那两个丫鬟道:“收拾下,下去吧。”

两个丫鬟点头答应,径自低头过去收拾,而这边,萧正峰打横抱起阿烟,就此下去了。

其实从山下的驿馆到山上的温泉这条路,不算长也不算短,他就这么一直打横抱着她,如同抱着一个小娃儿般,回到了驿馆的房间中。

沿路有将士们看到了,低着头,并不敢看一眼。

在他们眼里,萧正峰就是神,是战神。

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当之无愧理所应当的,他们并不敢去多问。

这一夜阿烟睡得特别舒服,果然泡一泡温泉是好的,能够浑身放松下来。而泡温泉的时候,适当地折腾下,也是能彻底让人身子骨都松懈下来,让那温泉的热气沁入到四肢百骸,滋润人的身心。

第二天早上阿烟起得特别晚,醒过来的时候,这边早膳都已经备好了。

她唇边带着笑意,吩咐侍女将糯糯抱过来,一边逗弄着女儿,一边问萧正峰:

“咱们在这里逗留几日?”

萧正峰淡道:“就今天一天吧。”

阿烟点头:“也好。”

于是当天,南锣郡主慕名去了山上温泉,而双鱼因为怀着身子,并不敢去,自然是留在驿馆中,至于李明悦呢,则是推说身子不适,也没有出屋。

阿烟还有些担心:“可别真病了,到时候不好向齐王交待。”

萧正峰却浑不在乎,想起刚才女兵过来的汇报,却是冷道:“能怎么病呢,要病也是长针眼!”

阿烟:“啊,这是什么意思?”

萧正峰笑:“没什么意思。”

第 235 章

李明悦一夜没睡,在那冰冷和痛苦中,她任凭自己肩膀上那自己抠破的伤口血一直往下流。过了大半夜后才迷迷糊糊的睡去,睡去后,恍惚中竟然回到了前一世。

前一世,萧正峰依然是她的夫君,她依然是那个人人敬重的平西侯夫人,在梦里,她发现自己竟然笑了,笑得很舒坦。

一觉醒来后,她摸着肩膀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不免皱眉疑惑,这一瞬间竟然开始怀疑自己,这辈子放弃了萧正峰,到底是对还是错?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想着好好跟萧正峰过日子,自己如今是不是至少是一个名正言顺的萧夫人,至少没有任何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

重生后的第一次,她迷茫了。

她僵硬地下了榻,来到了窗棂前,透过窗棂,却隐约看到外面双鱼在走动。

双鱼才几个月的肚子,大得却像是六七个月了,在两个丫鬟的扶持下到处走动着。之前大夫说她这一胎不好生,要她每天走动下,她真就每天坚持着多走动。

这是一个乡下丫头,没什么见识,也胆怯得很,上不得大场面,不过人倒是很有韧性,也能吃得苦。

李明悦盯着双鱼的那肚子,知道那个里面孕育着的一定会有个男娃。上辈子她不就给齐王生了一个儿子吗?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这男娃,到底是个正常的还是个怪胎。

若是个怪胎,双鱼这辈子就完了,齐王也彻底葬送了这个儿子。以后再想法弄倒莫四娘,自己的儿子就是唯一的那个了。

可若是正常的呢?双鱼显然比自己受齐王喜欢的。

想到自己远在燕京城的儿子,想到那个尚且没有被齐王接进门的莫四娘,她的一丝迷茫和徘徊终于消失了。

她应该是恨的。

恨萧正峰,恨顾烟,也恨齐王,恨双鱼,恨齐王妃,甚至也恨南锣郡主!

她为自己设想了一个坦途,她站在高处俯视着这群人,她要登上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可是好难,好难,真得好难。

这些人,都是障碍,都等着她一个个去铲除。

于是李明悦摩挲着胳膊上那处伤痕,一夜没睡的双眸发红发亮,就那么死死盯着挺了肚子的双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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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孟聆凤没事就在驿馆里转悠下。她如今和成洑溪圆房了,每每夜晚也是折腾老半响,开始的时候她还羞涩,后来就不羞了也不疼了,甚至开始跃跃欲试了。

她觉得她体力好,是个将军,成洑溪只是一个书生,所以有必要改变下两个人之间的格局。

当她表达出自己的意愿时,可把成洑溪吓坏了,忙摇头拒绝。

问题是,孟聆凤是那种你说不行,她就听的人吗?

就算她亲爹在,她也未必听啊,更何况只是你成洑溪?

于是可怜的成洑溪,不得不雄伏在了他家夫人的麾下,听凭调遣,任凭她为所欲为!

这事儿说起来,就是一把泪,羞愤难当,不过也甘之如饴。

经过了之前那档子事儿后,他也是怕了,小心翼翼地哄着她呢,只要她高兴,随便他怎么都行啊。

此时的孟聆凤,握着大刀巡逻在驿馆的后院,真是犹如一只雄赳赳气昂昂五彩斑斓的大公鸡一般。

她其实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知道顾烟在担心什么,不就是担心南锣郡主勾搭萧大哥,李明悦害双鱼,又担心双鱼流产吗?

那她就勤快点,多盯着吧,谁敢出幺蛾子,她先拿着这把刀剁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不对劲。

那个不对劲的事儿就是李明悦去了灶房。

于是她眼前一亮,赶紧跑回房去,拽上成洑溪:“来来来,我们看看她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成洑溪有些没兴趣,心想哪那么草木皆兵的啊,不过被她那么一拽,他哪里敢说不呢,当下也就起来跟随着她去了。

谁知道到了灶房里,恰好这个时候李明悦出去了,他就看了看锅里烧得东西,却是寻常的鸡汤罢了,并没有什么异常。

孟聆凤有些失望,正要打道回府,成洑溪却鼻子一动,皱眉道:“这个里面味道有点不对劲,不过我并不能确定。”

孟聆凤听到这话,眼睛里一下子放光了:“有什么不对劲?”

成洑溪俯首,对孟聆凤一番耳语,孟聆凤恍然,连连点头。

当下孟聆凤赶紧去汇报了萧正峰,萧正峰听了,却是仿佛早已经料到,只是召来了一个女兵,对其吩咐了一番。

孟聆凤见那女兵,竟好像有点眼熟,不免诧异:“原来你早就在盯着她了?”

萧正峰瞥了眼孟聆凤,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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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侍女总算是炖好了鸡汤,过去给双鱼送过去,双鱼确实有些饿了。她也知道自己肚子里三个孩子,还不知道能长成什么样的,也就特意想补着身子,见到这鸡汤便捧起来,谁知道还没喝呢,一个女兵却大踏步走进来了,挑眉问道:

“双鱼夫人,你不是说早上有些不适么,我刚叫了大夫过来,让大夫帮你看看吧?”

说着时,已经有个大夫赶紧进来了,双鱼一时有些呆了,只好站在一旁捧着肚子看。

当下大夫给双鱼把脉后,并无异样。

接着呢,那大夫看到了桌上的汤,竟然蹙眉:“这是什么?”

说着就要凑过去。

这个时候外面的李明悦也过来了,恰好见到这个情景,不免笑道:“双鱼妹妹今日身子可好?”

双鱼最近这些日子活得战战兢兢的,此时见了满心依赖的李明悦,有些怔愣,点头道:“好……”

李明悦快速走到了双鱼身旁:“你这么大身子,好歹小心些。”

她途经过那碗鸡汤的,女兵见此,忙要去阻拦,可是李明悦抬手间已经将那碗鸡汤扒拉到了地上。

其实那是鸡汤,又是放在砂煲里的,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凉下来的,她手那么一碰,应势就将这鸡汤摔在地上,摔了一个哗啦啦,砂煲四分五裂,汤汁溅得满屋子都是,一时大家吓了一跳,都忙过去收拾。

李明悦的手被泼洒上一些,烫得手都红了,不过她到底是咬牙忍着,并笑道:“都怪我,都怪我,竟然把这个泼洒了。四平,还不赶紧进来,把这个扫了。”

孟聆凤此时却大步跨入,冷道:“李夫人,这汤我看着就有问题,虽然是洒了,可是也要大夫好好查查!”

说着,她弯腰拾起来一块半截的瓷片,里面还有一点汤汁。她拿到大夫面前问道:“劳烦麻烦看看,里面还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李明悦见了孟聆凤,气急败坏,冷笑一声:

“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不要血口喷人?”

孟聆凤眉毛动了动,不屑地扫过她,冷冷地道:“既没有不干净的东西,为何不让查?”

李明悦上前一把就要去夺,孟聆凤哪里能让她夺,当下一个凌空踢,将李明悦踢出去老远。

这下子大家都惊呆了,李明悦眯着眸子,不敢置信地望着孟聆凤,阴声道:“你,你敢打我?”

孟聆凤一本正经地黑着脸道:

“我奉齐王之名保护双鱼夫人腹中的胎儿,谁敢危害到双鱼夫人腹中的胎儿,就是危害皇家子嗣,便是再尊贵的身份,我也踢得!”

李明悦这下子是彻底没音了。

双鱼躲在里面已经是瑟瑟发抖,她便是再傻,也多少感觉出点味道来了。其实自从怀了这身子,她真是胆战心惊每日惶惶不可终日,不曾想如今又出了这变故。

就在这个时候,阿烟也冲进来了,忙吩咐人把其余汤汁都扫了,又过去安抚双鱼。

双鱼看到了阿烟,一下子扑过去,大哭起来。

而那边大夫查了半响,也终于有了眉目,下了定论道:“这个鸡汤里有红花,量并不多,一次两次倒也没什么,不过长期服用,可以让孕妇流产。”

这话一出,双鱼瞪大了眼睛,在阿烟怀里吓得浑身哆嗦。惊恐地望着李明悦。

一直以来,李明悦对自己犹如姐姐一般,教导了自己诸般事情,不曾想,她竟然来害自己?

李明悦面无血色地狡辩:“你们看我做什么,这又不关我的事!”

可就在这个时候,成洑溪和萧正峰走进来了。

成洑溪平日随意洒脱的眸子,如今带着精明的锐利。

而萧正峰的黑眸中,是冷沉沉的森寒。

成洑溪笑了下:“我们刚才已经搜过你的住处,从你的包裹里搜到了一包红花。”

说着,便将那红花扔到了桌子上。

李明悦脚底下一软,她后退了一步,摇头道:“我房中是有红花,可是红花活血通经,我一个女人家,身上一直有些不适,如今带着这个,原本也是想日常用了保养身子,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放进这鸡汤里的?”

这个时候,那女兵却是回禀萧正峰道:“李夫人昨夜偷偷摸摸地出去,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如今胳膊上还有一块伤疤。今早更是一早去了厨房。”

孟聆凤点头,冷笑道:“今早我和成洑溪亲眼所见,是你把红花放进鸡汤里,还能抵赖?你说到了齐王面前,他是信我还是信你?你说其他人等是信我还是信你?”

李明悦微抖,昂首道:“那又如何,我平日和双鱼妹妹要好,红花对我身子好,我想着给双鱼妹妹也用些,便是我做错了事儿,可我也为齐王堂堂贵妾,难道你们还能就此打杀了我不成?至于昨晚,我闲来无事,上山走走,难不成这也有错?”

孟聆凤越发冷笑:“确实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只是如今少不得将你拘起来,省的你再惹是生非。等到了燕京城后,一切如实禀报给齐王,请他发落。”

萧正峰却拧眉不悦,事实上他早已经将李明悦所带物事都命人翻过来,可是除了红花,并无其他异样,她害糯糯的事儿,一时倒是没有什么证据。不过如今人既然已经被自己擒拿,少不得设法盘问一番,不过是区区一个妇人罢了,略一诈她,不怕她能瞒下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