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围观的宫学子弟皆脸色大变:“遥哥!”

辛鹤也是瞳孔骤缩,猛地扭头看向身旁的骆青遥,失声道:“青瓜!”

骆青遥在雨中抬起头,望着鲁行章,喉头动了动,无比艰涩地开口道:“求求院首,网开一面,再多给学生们一些时间,不要错抓无辜……”

“无辜?谁是无辜的?”鲁行章怒不可遏,拂袖厉喝道,“早已给足了你们时间,你们自己拿不出结果来,现在还想要得寸进尺吗?”

辛鹤满脸的雨水,拼命摇头,双手一个劲地去推骆青遥,“青瓜,你起开,不关你的事,你快起来,不要这样……”

骆青遥跪在风雨中,身如磐石,纹丝不动,仰头望着鲁行章,一字一句道:“学生之前便说过,若给不出一个交代,愿与辛鹤同罪受罚,若院首执意要带走辛鹤,便也将学生一起带走,一并打入大牢吧!”

“骆青遥!”鲁行章一声暴喝响彻半空,火冒三丈,“你以为我真不敢罚你吗?”

“遥哥!”周围学子尽皆变色,慌乱成了一片。

辛鹤也是脸色煞白,摇头道:“不要,不要,我不要你跟我一起受罚,我不要……”

她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拼尽全力去推身旁的骆青遥,却怎么也推不动他,他依旧仰头望着鲁行章,咬紧牙关,每个字都坚定不移:“院首要带,便将我们一同带走吧,学生甘愿领罚!”

“你!”鲁行章怒极攻心。

却就在这时,人群中一道烈烈红衣,忽然扔了伞,也掠入风雨中,一下跪在了骆青遥身后。

正是目光灼灼,长发飞扬的姬宛禾。

她抬头目视着鲁行章,紧紧咬住唇,一言未发,却已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一切。

鲁行章呼吸骤紧,还来不及出声怒斥时,人群中又陡然掠出几道身影,扔了伞同样跪在骆青遥身后,目光坚毅。

大雨滂沱,像一台无声的折子戏,大片的弟子跟着扔了伞,不分男女,刷刷刷冒雨跪下,侍卫们看得目瞪口呆,地上转眼间就黑压压地跪了好几排。

没有一个人说话,却分明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坚毅地写着“共进退”三个大字!

辛鹤在雨中震住了,回头望着身后每一个人的脸,眼眶遽然红透,心绪激荡间几乎无法自持。

惊蛰楼一帮人也在旁边看傻了眼,岑子婴嘴都合不上了,简直惊呆了:“这群人,这群人疯了吧?”

他不可思议道:“骆青遥是给他们集体下蛊了吗?那家伙到底哪来的能耐,叫这些人死心塌地地追随啊?”

大雨中,鲁行章慢慢握紧手心,却是一一扫过跪着的众人,怒极反笑:“好,很好,你们这一套是玩上瘾了吗?”

他声音陡厉,虎眸怒张:“真以为法不责众吗?”

“既然你们要讲义气,跟着骆青遥胡天胡地地闹事,那我就如你们所愿,来人,把跪着的全部拷走!”

侍卫们心头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无人敢动手。

毕竟浩浩宫学,都是些世家子弟,名门贵胄,真要全部一股脑儿地关起来,只怕牢房上空那片天都会被掀掉。

“怎么,都不敢碰这群金贵的主儿吗?”鲁行章猛地一声喝道,扭头攫住侍卫长的双眸,狠狠道,“给我动手,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快动手,一切有我鲁行章担着!”

那侍卫长吓得一哆嗦,呼吸急促,按着腰间的佩刀,却仍有些犹疑不前,鲁行章直接一脚踹去!

“动手,把这帮人统统带走,谁要再退缩不前,现在就给老子滚蛋!”

侍卫们浑身一颤,这才如梦初醒,个个正要上前拿人之际,一记骏马长嘶划破风雨,几队皇家辇车浩浩荡荡而来——

当先一人快马加鞭,溅起一路水花,火急火燎,竟是那乌孙国的大皇子!

折竹居外的二皇子见到哥哥突然出现,眸光一亮,正要迎上前时,那大皇子已经勒住缰绳,十万火急地翻身下马。

他用生硬的大梁话,在雨中高声喊着:“误会,都是误会!”

所有人望着快步走来的大皇子,又惊又奇,他身后的车队中,却又有一人掀开车帘,徐徐走了下来,身旁侍卫替他撑着伞,那道清俊身影就这样浮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隔着漫天雨丝,跪在地上的姬宛禾双眸一动,身子霍然委顿下来,长长出了一口气。

关键时刻,到底还是得靠师父出马。

她派人赶去狩猎场,通知了伴驾随行的付远之,本以为他最多自己出面,却没想到他竟直接把这乌孙国的大皇子都请回来了!

可姬宛禾哪里知道,这桩天大的“乌龙”,源头本就是由这大皇子而起!

雨中,那金发蓝眼的大皇子急切万分,用生硬的大梁话喊道:“金球,金球在我这里!是我,我带去了狩猎场!”

话一出,满场一片哗然,鲁行章更是猛地扩大了瞳孔,难以置信。

付远之已在侍卫的伞下,从雨中由远至近而来,停在了折竹居外。

他向鲁行章抬手一施礼,淡淡笑道:“鲁公费心了,这一切皆是一场误会,宫学的孩子们秉性善良,处事端正,是绝不会行窃贼之事的。”

说来说去,这事都要怪这大皇子,他早上离开折竹居时,心血来潮,顺手就将这金球带上了,也没跟床榻上休息的二皇子说一声,直接就跟着车队去了狩猎场。

他本意是想在狩猎场上,将这金球展示给梁帝与文武百官看一看,却没想到,阴差阳错间会引起这样一场轩然大波,险些害得一大帮宫学弟子都要“身陷囹圄”了。

误会总算解释清楚,人人皆松了口气,尤其是雨中的辛鹤,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义父!”骆青遥一声喊道。

少年强撑的心弦,终在此刻骤然松开,他望着雨中那道清俊温雅的身影,眼眶温热泛红,心中又酸又麻,原本没有的委屈,硬是因为这道身影的到来,孩子气一般,满满充斥了心间。

付远之看着双眼泛红的少年,委屈得就像一头受伤的小兽般,连忙上前,伸手将人扶起,心疼不已道:“青遥,好孩子。”

他拍着他的手,饱含着安抚,压低了声音,温柔无比:“没事了,义父来了。”

第31章 血染床榻

冷风拍窗,雨声淅淅沥沥不止,到了夜晚时分,这场笼罩天地间的春雨竟还未停。

惊蛰楼的院舍里,骆青遥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始终隐隐担心着,昏暗中望向床榻那头,那道紧紧蜷缩在被中的身影。

今日一场风波折腾下来,他与辛鹤皆疲倦不堪,回了惊蛰楼后,他就准备拉着辛鹤,一同去热气腾腾的浴池中好好泡一泡,暖和暖和,散去一身寒气。

不过辛鹤这鸟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拒绝了一同泡澡的提议,他这家伙一直就有这“怪癖”,扭扭捏捏的跟个娘们似的,不怎么喜欢跟人共浴,每次都要等到最后,偌大的浴室空无一人了,才会慢吞吞地进去,把门锁好洗上好长时间。

今日也不例外,但从浴室回来后,骆青遥就觉得辛鹤不对劲,脸上煞白得跟张纸似的,没有一丝血色,身上还不停出着冷汗,看起来十分不妙。

他怀疑他被大雨淋出病来了,拉着他想去喻师姐那瞧瞧,他却倒头就睡下了,揪紧被子说躺上一晚就好了,自己身子一向很“强悍”,没那么脆弱,一点小小的发热风寒算不得什么,不用去麻烦剪夏师姐了。

这倒不是假话,这辛小鸟虽然长得白白净净,娘们兮兮的,但向来耐打耐摔,身子骨“百折不摧”来的,闯个一线天回来都生龙活虎,一点问题没有,没道理淋个雨就倒下了啊?

骆青遥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却怎么也睡不踏实,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隐隐担心着辛鹤。

果然,到了半夜时分,骆青遥迷迷糊糊听到床榻那头传来异样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咬牙压抑着痛苦的喘息,他登时清醒过来了!

“小鸟,小鸟,你怎么了?”

骆青遥凑过去,一片昏暗中,感觉到那被中瘦削的身影蜷缩成一团,像只煮熟的虾米一样。

他连忙伸出手,却才一探过去,就立马吓了一跳:“我的妈呀,你怎么烧成这个样子了?”

辛鹤脑袋烫得跟个火炉子似的,满脸潮红着,全身发热,双眸紧闭间,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着,神情痛苦万分。

骆青遥更加急切了,愈发凑近道:“小鸟,你怎么了?你是不是……”

他话未说完时却陡然顿住,只因鼻尖竟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在这雨夜中被冷风与潮湿的凉意冲淡许多,却依旧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这一下,骆青遥呼吸都猛然一窒。

黑暗中,他循着气息伸手摸去,却摸到一手湿滑黏稠的液体,他一颗心更加揪紧,几乎脸色大变!

“血!小鸟,你流血了!”

伴随着这记不可思议的惊声,房中灯烛立刻被点亮,辛鹤蜷缩在被中,头脸都汗湿了,双眸紧闭间,嘴唇都咬得发白了,痛苦不已,骆青遥霍然望去,他身下的床榻早已被染红!

“天哪,你,你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小鸟,你哪里伤到了?快给我看看!”

骆青遥手忙脚乱地爬到辛鹤身边,想要翻动他的身子,却又怕触碰他的“伤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是不是,是不是那鲁行章私下对你下‘毒手’了?”

辛鹤喘着气,眉心紧蹙间,感觉到骆青遥的大手将她搂住,有暖意笼罩住她全身,她总算有了点气力,艰难地开口道:“没,没有……”

她浑身颤抖着,疼得直抽气,冷汗涔涔间,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院首,院首没有动过我,我,我就是罚跪而已,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骆青遥当真被吓到了,盯着床榻上触目惊心的血迹,颤声不已:“你,你到底伤在哪里了呀?”

“肚子,我肚子好疼……”辛鹤按住腹部,汗水顺着发梢滴下,整个人疼得快要死掉一样。

“肚子?”骆青遥情急之下,顾不上许多,直接一把掀开了辛鹤的衣裳,往他肚皮上找去。

辛鹤脸色一白:“不,不要!”

她双手下意识就将衣服往下压去,却根本阻止不了骆青遥,少年气息灼热,焦急地在她肚子上摸了一圈,却什么发现也没有。

那腹部光滑白皙,压根就没有任何伤口,反而柔软细腻得不像个男人。

骆青遥简直快要急死了:“你到底哪里疼啊?你这肚皮上一块疤都瞧不见,伤口到底在哪啊?怎么会出这么多血呢?”

辛鹤使劲将衣裳扯好,汗如雨下,咬紧牙关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腹部一抽一抽的疼,整个人好像不停在往下坠,血液从身体里飞速流失出去,最可怕的是,她感觉自己一点内力都使不出来了,浑身乏软发抖,一身武功好像废了一样……

太多的惶恐与不安交织在她心头,她痛苦地抓住骆青遥的手,一双汗涔涔的眸子盯着他,嘶哑着声音道:“青瓜,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骆青遥被辛鹤这句话吓个半死,一激灵,在屋里越来越浓的血腥味中,再不迟疑,“你撑住啊,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喻师姐,让她帮你看看!”

他不由分说地将辛鹤一把抱起,辛鹤身子颤抖不稳,双手紧紧勾住骆青遥的脖颈,蜷缩在了他怀中。

外头风雨交加,骆青遥慌乱万分地抱着辛鹤,一路狂奔,辛鹤贴在他炙热的胸膛前,似乎都能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她仰起头,借着微薄的月光,看着眼前那个坚毅的轮廓,少年俊逸的脸上满是急色,乱发被风掠起,衣袂翻飞间,脚下踩过一片片冷冽的雨水。

寒风迎面而来,他的臂膀却温暖了她全身。

她望着他,长睫一颤,不知怎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涌上心头。

夜雨潇潇,屋檐水珠落下,如玉盘中的滚珠,错落清脆。

这场春末时节的大雨,淅淅沥沥,似乎下的没有尽头了。

“喻师姐,喻师姐你睡了吗?”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在雨夜中响起,猛地将喻剪夏惊醒,她听到耳边少年熟悉的声音,从未那般火急火燎过,登时脸色一变,一下坐了起来。

门一开,湿漉漉的寒意扑面袭来,喻剪夏还来不及反应时,眼前那道高大俊挺的黑影已经凑上前,慌乱地把什么往她怀中塞,语无伦次道:“喻师姐,不好了!你看看,你快看看小鸟,他不知道哪里伤着了,不停在流血,你快救救他,他是不是要死了……啊呸呸呸,不会有事的!”

一片混乱中,喻剪夏一改平日的柔弱,以一个医者的冷静态度,让骆青遥把辛鹤抱入屋中,自己一边点亮烛火,一边取下药箱,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

屋外雨声不断,冷风拍打着窗棂,屋中帘幔飞扬,烛火摇曳,喻剪夏坐在床边,沉着地为辛鹤察看着“伤情”,骆青遥紧张地站在一旁。

却是检查了一遍后,喻剪夏脸上的神色陡然变得古怪异常,她似乎不敢置信,将床上的辛鹤看了又看,骆青遥急了,紧张道:“怎么了,是伤到哪里了?很严重吗?”

喻剪夏好半天没有回答,却是忽然站起身,对骆青遥道:“骆师弟,你先出去一下,好不好?”

“出,出去?”骆青遥愣住了,“我为什么要出去?”

“因为,因为……”喻剪夏咬了下唇,好像不知该如何开口,有些结巴地解释道,“辛师弟他,他的情况很特殊……我需要,需要单独为他诊治……旁边不能有人干扰,你就在门外等一等,好不好?”

她一向不怎么会撒谎,短短一两句话也说得磕磕巴巴的,还好情况紧急,骆青遥根本想不到太多,当下点点头,立刻到外边等候去了,完全不疑有他。

门外风雨飘摇,骆青遥呼吸急促,在屋檐下来回踱着步子,无比担心着里头的情况。

他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媳妇难产,里头接生婆正在卖力,他在外面等着当“爹”呢。

屋里火光摇曳,辛鹤疼痛如绞地躺在床上,冷汗涔涔,却还不忘对灯下的喻剪夏道:“剪夏师姐,这么晚,这么晚还来麻烦你,真的,真的过意不……”

“别说这种话,医者父母心,随时来找我都可以。”喻剪夏连忙打断了辛鹤。

辛鹤又疼得倒吸了口冷气,痛苦道:“我,我到底怎么了?我是不是……是不是快要死了?”

身下的血越流越多,将喻剪夏垫的纱布都快浸透了,她看着这情景,耳边听着辛鹤惶恐不安的问话,一时间觉得这一切格外荒谬滑稽,她都要哭笑不得了。

“辛师弟,你其实,其实没什么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喻剪夏抓紧辛鹤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弯腰贴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吐气如兰:“你告诉我,你其实是个……姑娘家,对吗?”

辛鹤身子一震,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瞳孔骤缩间,不敢置信地望着喻剪夏,喻剪夏却笑得更温柔了。

“你其实不是受伤了,你只是……来了癸水。”

说到这,喻剪夏脸上微微一红,却还是盯着辛鹤震惊难言的眼眸,继续小声道:“癸水就是女子月事初潮,血流不止,这样的情况,以后你每个月都会经历一次,这是极其正常的……你应当是第一次来月事,所以什么都不懂,对吗?”

辛鹤整个人听懵了,喻剪夏面皮微微泛红,又细声细气地道:“不过这些东西,难道你娘没有教过你吗?”

辛鹤眨了眨眼,这才如梦初醒,道:“我娘,我娘……很早就过世了。”

喻剪夏“啊”了一声,歉意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话还未说完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你们不能进去!”骆青遥仿佛拦住了几个人,心急如焚道,“小鸟受伤了,喻师姐正在里头给他医治呢,你们不能去打扰!”

“是看病还是在私会啊?”一个少年声音盛气凌人地哼道,“大半夜的不睡觉,闯到一姑娘房里,谁知道在搞什么鬼?我看分明就是‘毒娘子’跟这小子勾搭上了,他们两个在私会,你这好兄弟在门外把风吧!”

这个声音一出,房里的喻剪夏立刻变了脸色,这般语气除了岑子婴,还会有谁?

没错,来的三人正是裴云朔、萧然与岑子婴,骆青遥那阵“惊天动地”的拍门声惊醒了裴云朔。

他夜里本就睡得浅,被这响声惊醒后,发现是从喻剪夏那边的方向传来时,整个人神情立刻不对了,几乎想也未想,一刻也不耽误地起身,直朝喻剪夏房间而来。

三人一来,却发现骆青遥挡在了门外,岑子婴眼珠子一转,瞬间就想歪了,瞎囔囔地道:“毒娘子和小白脸勾搭起来了!”

他们想要冲进房中看个究竟,骆青遥却死命拦着,他越拦,岑子婴就越瞎囔囔,夜色中裴云朔一张脸越发铁青难看。

这活脱脱走成了一出“捉奸”的戏码,简直荒谬绝伦。

骆青遥气得快要吐血了:“你们是不是有毛病啊?听不懂人话吗?小鸟受伤了,喻师姐在给他医治,谁也不许进去!”

“你说不许就不许啊?你知不知道这‘毒娘子’跟阿朔是什么关系?她可是在阿朔家的镖局长大的,是阿朔家的人,我劝你跟那辛小鸟都掂量……”

“让开!”

夜风冷雨中,裴云朔白发飞扬,眸光定定,忽然冷冰冰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将屋里的喻剪夏与辛鹤都吓得脸色一白。

辛鹤慌乱间,身下的鲜血流得更多了,喻剪夏忙扯过被子,手忙脚乱地盖在她身上,外头却忽然又传来骆青遥的一声怒喝:“滚蛋!白毛你再过来一步试试,小爷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来啊,刚好打一场吧,趁我已经恢复了内力!

“进了这惊蛰楼以来,我还没真正跟你动过手,这回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别怪我手下不留情,把你打得趴下喊爷爷!”

第32章 蹴鞠盛会

屋外喧闹不止,冷雨飘飞,一派剑拔弩张之势,却是“吱呀”一声,门忽然开了——

“哥哥,不要动手!”

夜风灌入屋中,掠起喻剪夏的长发衣裙,她眉目纤纤,急切地阻止道。

裴云朔眸光一动,第一反应就是落在她染了鲜血的手上,呼吸微微一颤。

三人一进屋中,血腥味扑鼻而来,屋里情况一见了然,都不用再多说一句话,躺在那里的辛鹤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身上盖着一床薄被,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身下的鲜血将床单都染红了,几缕垂下的秀发贴在脸颊上,双唇死死咬住,汗珠滑过白皙的脖颈,灯光下遥遥望去,竟有些像个卧病在床,柔弱秀美的姑娘家。

“怎么,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岑子婴一时看得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骆青遥在旁边怒极反笑,胸膛起伏间,恶狠狠地将岑子婴往前一推,“来呀,你再上去看清楚些呀,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看那血是不是作假的?是不是我们合起伙来骗人啊?”

岑子婴被推得踉踉跄跄的,差点跌在那床边,床上的辛鹤呼吸一窒,陡然抓住身上的被子,一股温热的血又随之流出,她吓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青瓜你要害死我呀!”辛鹤简直是欲哭无泪。

那岑子婴自知理亏,被骆青遥这么一奚落,也不好回嘴,只是望着床上“血流成河”的辛鹤,脸色讪讪道:“疗伤就疗伤嘛,干吗非要把门关起来,孤男寡女的,多不好啊……”

“你嘴巴再乱放屁,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骆青遥怒不可遏,像一只炸毛的猫,双拳顿时捏起,喻剪夏连忙上前拉住了他。

她望向屋中的岑子婴,双眸坦然,心平气和道:“医者父母心,我问心无愧,在我这里,只有病人,不分男女,我与辛师弟坦坦荡荡,门关与不关,都说明不了什么,相反,文者见之谓之文,淫者见之谓之淫,真正该打开的那扇门,是那些人的心吧?”

她难得言辞这般“犀利”,身子护在辛鹤床前,眉目清清冷冷,似乎真的动了怒。

岑子婴万万没有料到,被这番话斥得哑口无言,旁边的裴云朔也是神色一动,眸底露出些许不可置信来。

好半晌,岑子婴才像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着床上的辛鹤,有意扯开话题道:“那,那你伤得这么重,大后天的蹴鞠比赛,你还能参加吗?”

辛鹤长睫一颤,怔了怔,脸色苍白如纸。

岑子婴见她这反应,似抓到了什么“把柄”般,立马又得意起来,占足了理地哼道:“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估计踢不动球了,蹴鞠队每天来回渡河,起早贪黑地练习,好不容易一起磨合这么久了,你要是这个时候退出,我们临时去哪找一个替补的啊?

“你说说这回,是不是整个队伍都要被你连累了?惊蛰楼如果真输给了前院那帮家伙,可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辛鹤咬了咬唇,强撑着起身正要开口时,骆青遥已经上前一步,目光灼灼:“输就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本来就只是一场助兴的表演盛会,在文武百官与使团面前热闹热闹,谁说非要争个高下出来了?这比赛再重要,还能有活生生的人重要吗?”

他毫不客气,径直对着岑子婴就呛了回去,岑子婴恼羞成怒,指着骆青遥的手都在发抖:“你你你,骆青遥,我早就看出你是个‘叛徒’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根本就没把自己当作惊蛰楼的人,你从头到尾就巴不得惊蛰楼输了,好让前院大出风头,对吧!”

“对什么对,自己是个小人,就非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喻师姐还真没说错,文者见文,淫者见淫,你自己心术不正,还恶意去揣度别人……”

“你才心术不正,你才小人呢,你全家都……”

眼见岑子婴气得七窍生烟,就要撒泼无赖,小孩骂街起来,床上的辛鹤忙艰难地撑起身子,一张苍白的脸在灯下喘着气道:“都,都别说了,我……我参加。”

“辛师弟!”

“小鸟!”

喻剪夏与骆青遥同时脸色一变。

没有人比喻剪夏更清楚内情,女子最不便的时候就是月事期间,辛鹤才来癸水,就去参加蹴鞠大赛,这不是要了命吗!

一场比赛下来,只怕真会“血溅当场”,不说痛得死去活来,日后万一留下什么病根,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