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白翁踏入石室,脚步匆匆,传来他兴奋的声音:“主子,他们来消息了!”

桌前的少年长睫一颤,眸中精光一闪,立刻咬牙坐了起来。

阴冷的石室中,白翁跪在那少年脚边,呼吸急促道:“人就在千石峰,东鸣寺,不用想了,一定是奔着那羊皮鼓去的,我们的人也已经赶到那里了,绝不会再让他们逃脱了……

“只是那寺中高僧如云,我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找到机会再下手,务必‘一击即中’,将那丫头跟《妙姝茶经》带回琅岐岛,主子这下可以放心了……”

“让他们再多带一个人回来。”

“什,什么?”白翁一时没听清,抬头一愣,“多带一个人?带谁?”

明珠的微光之下,少年面目苍白,薄唇轻启,幽幽吐出三个字:“骆青遥。”

第74章 六人闯塔

“杜凤年”已经变了出来,万事俱备,只等闯那无朽塔了。

赫连高僧会陪骆青遥与辛鹤几人一同上去,原本阮小眉也闹着要去,但塔上毕竟凶险难测,阮小眉就算年轻时使着斩月双刀,江湖上威风不尽,如今也已上了岁数,闻人靖咬死不松口,怎么也不肯答应让她上塔,骆青遥也担心外婆,不愿让她跟着一起涉险,阮小眉闹了一通没辙后,只能守在塔下,等着瑶瑶他们出来了。

在登塔前一夜,赫连高僧关起房门,跟骆青遥六人细细叮嘱那闯塔的要领。

一般都是东鸣寺里的高僧轮流守那无朽塔,“考验”的内容也是千变万化,囊括天文地理、医术药石、棋艺画技、机关偃术、武功内力等各方面,可以说,想要闯上无朽塔,需得使尽浑身解数才行。

曾经还有闯塔失败多次的江湖人士,无奈调侃过,闯一回无朽塔,比考个状元郎还难。

所幸骆青遥他们六个人里,倒也各有所长,方方面面都有专擅之人,并且还有赫连高僧这一最大“法器”。

“有老衲在,你们不用太担心,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们上去就知道了。”

这赫连高僧之前也守过无朽塔许多次,跟塔中好几位僧人交情都极好,这次他要带人闯无朽塔,自然就会拜托这几位“老兄弟”来守塔,其中的“门门道道”可想而知了。

“毕竟熟人好办事嘛,为了你们这一回闯塔啊,老衲可是花了‘大价钱’,把自己心爱的好几串檀木念珠都散了出去,还答应了那几个家伙,要重操旧业,给他们做上好几天‘木匠’呢!”

赫连高僧想起来就肉疼不已,骆青遥他们听了却是忍俊不禁,没想到这佛门之地,也有这些俗世上的往来打点,人情通融,这就是所谓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吗?

“对了,你们身上有糖果吗?”赫连高僧忽然问道。

众人一愣,喻剪夏睫毛微颤,轻轻开口道:“我,我身上带了糖果。”

那是她离开柳明山庄时,贞贞塞进她怀中的,她一直没舍得吃,放在一方小小的盒中,装进药箱里每日随身带着,好像贞贞也陪伴在她身旁一样,那股香甜的气息时时围绕着她,没有离开过,令她心中安宁愉悦。

打开的小小盒子中,除了那几枚五颜六色,完全没有拆开过的糖果外,旁边还用心地放置了几块冰冰凉凉的白灵石,周身散发着沁凉的寒气,不让这些糖果融化掉。

他们离开柳明山庄也有一段时日了,这些糖果却一直保存得完好无缺,还像贞贞刚送给喻剪夏时的一样,可见喻剪夏有多么用心了。

那赫连高僧深深嗅了一口糖果的清甜芳香,伸手在盒子中一拨拉,喜不自禁:“巧了,刚好六枚,不多不少!”

他啧啧点头道:“不错不错,好东西,他们一定喜欢!”

骆青遥几人听愣了,个个对视间,皆有些忍俊不禁:“怎么,大师,你那些无朽塔上的‘老兄弟’还喜欢吃糖呢?”

“去去,你们知道什么,等上去了就明白了,这些糖可大有用处!”那赫连高僧二话不说,将盒子一盖,卷入了自己袖中。

喻剪夏脸色一变:“大师,这,这是我妹妹送的,可不可以还给……”

“女娃娃急什么,你跟你妹妹一辈子都见不着面了吗?”赫连高僧按住袖子,“护”着那些糖果,向喻剪夏问道。

喻剪夏一怔,摇了摇头,细声细气地开口,似乎在告诉自己一般,“还会见面的,我以后肯定还会回去见我妹妹的,我跟她说好了的。”

“那不就结了吗?”赫连高僧脱口而出道,“下次回去见她,让她再多给一点呗,反正这些都是身外物,人好好的在那里就行,其他的都是虚的,佛语里怎么说来着,皆为尘土浮云,没什么好留恋的,对不对,女娃娃?”

这话听着有理又无理,喻剪夏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只能万般不舍地又望了一眼那赫连高僧袖中的糖果,无奈一叹:“好吧,若这糖果能对闯塔有用,贞贞应该也会愿意的,反正,反正日后……”

“反正日后,我们都会陪你回柳明山庄,再见一见贞贞的,好不好?”辛鹤在一旁放柔了声音,对喻剪夏开口道,话中满带安慰之意。

“好。”喻剪夏笑了笑,点了点头,她始终是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姑娘,旁边的裴云朔也将她的一只手在桌下握住,轻轻摇了摇,有些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那赫连高僧收了糖果后,却又想到了什么般,在灯下望向众人,面露难色:“其实这五层塔,别的我都不担心,只担心第四层的那个老家伙!”

这厮可一点面子都不会给他,这一回骆青遥他们闯塔,其他几层的守塔人,他都“安排”好了,唯独这第四层的独眼武僧,是个冷酷无情,油盐不进的老家伙。

当年也就是他守在无朽塔上,寸步不让,把那时的赫连岚打个半死,在庙里养了几个月的伤才恢复过来。

这一回,他肯定也不会手下留情的,要登上塔顶,就必须跟他硬碰死扛一回!

“你们几个人里,谁武功好一些?让他跟那老家伙多纠缠一会儿,其余人迅速上塔,不要恋战,否则就会‘全军覆没’,明白吗?”

赫连高僧面色严峻,沉声道:“当年我与师姐、杜凤年一同闯塔时,就是我将那独眼武僧拖住了,他们两个才能登上塔顶。所以说,战术很重要,这一回,你们也要分配好才行,至少要留一个高手下来,拖住那独眼武僧,做得到吗?”

他只能将他们带上塔,让那些守塔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对他们多“关照”一些,但理论上,他却是不能插手帮忙的,所以一切还是要靠他们几个自己。

赫连高僧的这问题一出来,屋里几个少年少女便面面相觑,眼神交汇间皆有难色。

他们之中,自然是骆青遥、辛鹤、裴云朔三人武功最好了,可是这一回,骆青遥要扮作“杜凤年”,登上塔顶去解开颜臣前辈的心结,辛鹤也肯定要上去取羊皮鼓的,他们都没办法留下来,只剩下……

“让我留下吧,我来死扛,拖住那独眼武僧,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其余人直接上塔顶,不用管我!”

灯火摇曳下,一头白发的冷俊少年忽然开口道,所有目光齐齐望向他,他面色坚毅,似乎下定了决心,众人第一反应却是:“不行!”

骆青遥在一旁急切道:“阿朔,只留下你一个人,实在太危险了!”

“对啊,你那把铁钩就算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这东鸣寺的百年武僧吗?”辛鹤也是脱口而出道。

满屋之中,劝阻声此起彼伏,唯独安静坐在灯下的喻剪夏,没有阻止裴云朔的决定,而是在他身旁忽然轻轻开口道:“哥哥,如果你要留下来,我也同你一道,好不好?”

她声音细细柔柔的,却带着说不出的坚韧,她明白他的一番苦心,不想阻止他的意愿,只是希望无论何等险境,她都能够追随在他左右,与他生死不离。

“胡闹!”裴云朔却是呼吸一颤,原本怎样都不为所动的一张脸,在灯下霍然变了神色,“你留下来起什么作用?反而叫我分心,你跟他们一起去塔顶!”

“我们去什么塔顶啊?真扔下你一个人死扛吗?”骆青遥一声喝道,他攫住裴云朔的双眸,在屋中一字一句道,“阿朔,我们六个人是一起的,说好了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就绝不会将你一个人抛下,这次闯塔,咱们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对!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所有人异口同声道,喻剪夏望了望大家,长睫颤动着,心间说不出的温热感动。

裴云朔更是迎向伙伴们坚定的目光,双唇动了动,眸中升起了几分氤氲的湿意。

原来,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会被人抛下的感觉,是这个样子的?

“我说你们这群小娃娃啊,在干啥子呢,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怎么这么死脑筋?”那赫连高僧一拍桌子,却也是笑着摇了摇头,感叹道,“不过倒也真叫老衲没想到,一个个重情重义的,比许多所谓的‘亲兄弟’还要真切,这或许就是赤子之心吧,世间难寻的赤子之心。”

他感叹了一番后,终是一拂袖,也在灯下道:“行了行了,先别纠结谁留下来了,等到时候真打不过了再说吧,反正老衲也在一旁看着,真打得不可开交时,指不定我能偷摸做些手脚,暗中助你们一臂之力呢,是不是?”

月光朦胧,夜色渐深,一番商榷后,终是确定了所有的东西。

赫连高僧道:“大家早些歇息吧,只要明日团结一心,各展所长,在上面不要乱了阵脚,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他站起身来,正要离去时,骆青遥忽然在灯下伸出了手,“来吧,明日闯塔,无所畏惧,一战必胜!”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辛鹤他们,大家心怀默契,也纷纷伸出了手,搭在了骆青遥的手上,只剩赫连高僧没有动作了。

“才不跟你们小娃娃玩这套呢,幼稚!”

“来嘛,大师!”

“真烦人,早点睡吧!”

嘴上这样说着,赫连高僧却也不情不愿地将自己那只“老手”搭了上去。

“明日闯塔,无所畏惧,一战必胜!”

屋里众人齐声喊道,赫连高僧夹在一群少年少女中,布满皱纹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那个闯荡江湖,意气风发的赫连岚。

屋里的笑声飞出窗外,在夜风中飞得很远很远,似乎连天边的一弯月牙儿也受到了感染,露出了粲然的笑脸。?

第二天一大早,骆青遥就起来易容乔装,等他扮成了“杜凤年”之后,他们六人便正式出发了。

赫连高僧与他们一同踏入了无朽塔,阮小眉与闻人靖守在塔下,几个少年少女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期盼着,摩拳擦掌间,就等着“大干一场”。

无朽塔里,灯火明亮,檀香清幽,一踏入第一层时,众人便发出了惊叹之声——

这塔里的书实在太多了,层层叠叠的书架将塔中围了一大圈,果真如外界所言,藏书万千不计,浩如烟海!

一道身影坐在案前,檀香缭绕间,抬头冲众人淡淡一笑:“你们来了。”

那是一位白发白眉的耄耋老僧,穿着一身白袍,周身气质温和,桌前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药材,他端坐其间,似一位慈眉善目的“药王菩萨”般。

骆青遥与辛鹤几人心下了然,看来第一层,考的是医术药理了,他们的目光不由齐齐落在了喻剪夏身上。

喻剪夏按紧肩上背着的药箱,抿了抿唇,不由有几分紧张。

那白眉老僧似乎看出她的忐忑,温声笑道:“别害怕,孩子们,先考你们一道谜语。”

赫连高僧站在一旁,咳嗽了两声,不断用眼神示意着白眉老僧,就差把那几个字直接说出来了——

谜语简单点,别难为他们!

白眉老僧心领神会,淡淡一笑,扬声道:“你们听仔细了,我只说一遍,这谜语中含了四味药材,你们需得一一解答出来。”

喻剪夏呼吸一紧,屏气凝神间,只听到那白眉老僧放慢了声音,一字一句道——

“五月将近六月初,二八佳人把窗糊。丈夫外出三年整,捎封书信半字无。”

他的声音在偌大的无朽塔中回荡着,骆青遥与姬宛禾他们直接听愣了:“这是什么意思?”

喻剪夏却也是一愣,不过与骆青遥他们的原因截然相反,她眼中写满了惊愕,似乎不敢相信——题目居然这么简单?

那赫连高僧忙在一边使眼色,催促道:“愣什么,快答啊!”

这是明摆着着“放水”啊,喻剪夏一激灵,赶紧道:“这四味药材分别是——半夏、防风、当归和白芷。”

五月将近六月初——可不就是“半夏”吗?

二八佳人把窗糊——不正是为了“防风”吗?

丈夫外出三年整——自然是“当归”了!

捎封书信半字无——拿到的是白芷(纸)啊!

所谓的药理谜语,就这样轻轻松松被喻剪夏破解了,那白眉高僧点头而笑,众人还来不及高兴时,他忽然一抬手,寒光一闪,两根银针直朝喻剪夏飞去。

“夏夏小心!”

裴云朔想也不想地在喻剪夏身前一挡,那银针正好刺在他胸前,所有人脸色一变,喻剪夏更是失声道:

“哥哥!”

第75章 生死不离

裴云朔胸前中了那两根银针后,便立时倒吸了口冷气,几根指甲上已隐隐漫开青黑一片,旁边的骆青遥等人脸色大变:“阿朔!”

这不仅是毒针,还是来势汹汹的奇毒,速度蔓延之快令人始料未及!

喻剪夏却在极度的惊慌之后,迅速冷静下来,扭头望向那案前的白眉老僧,“大师,您,您这是何意?”

一边的赫连高僧也颇为意外,眉头一皱:“不是说好就出个谜语吗?你这也太不厚道了,还想不想让我给你做檀木药匣子了?”

那白眉老僧端坐案前,面对众人的各色反应,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他温声道:“都别着急,这毒要不了人命的,只要在一个时辰内服下解药,一点事也不会有——既然要闯塔,总归得拿出点本事来,否则这无朽塔也太好闯了,岂不如儿戏一般?”

那白眉老僧望向喻剪夏,笑道:“女施主,你方才猜谜如此快准,不知配制解药是否也能得心应手?”

绕了一圈,居然还是绕不开一番“考验”,那赫连高僧不防这样一出,气得胡子都歪了:“骗子,出家人不打诳语的,这样骗人也不怕佛祖入梦毒死你!”

那白眉老僧却不理会赫连高僧的咒骂,只是眉眼含笑地望着喻剪夏,或许就是因为她方才猜谜的表现,才引起了他的兴趣。

喻剪夏抿了抿唇,在白眉老僧的目光下,一步步走上前,也不再多言,只径直道:“大师,现在就开始配制解药吗?”

那白眉老僧身前的长桌上摆满了一排药材,各式各样,考验的规则也很简单,就是需要根据那针上的毒,抓取药材,配制剂量,若误差在可原谅的范围中,那白眉老僧就会给出解药,算闯关成功,若偏差太大,十味药材,错了八九味,那可就万万过不了关了。

但即便配制不正确,白眉老僧也会给出解药,只不过骆青遥他们就得止步无朽塔,无法再多上一层了。

这已经是给了赫连高僧极大的“面子”,不需要多么精准,只要配制得八九不离十,白眉老僧都会放人,但赫连高僧仍是愤愤难平,在一旁骂骂咧咧着,那白眉老僧只当左耳进,右耳出,再不愿再多让一步了。

塔中檀香缭绕,喻剪夏纤秀的身影站在那摆满药材的长桌前,细细辨认挑选着,身后的骆青遥与辛鹤几人都屏气凝神,不敢打扰她。

事实上,喻剪夏配药的速度远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快,且药材与剂量几乎不差分毫,当那白眉老僧验证无虞后,难以置信地一抬头,望向喻剪夏的眼神都变了。

这是他守塔几十年来,“成绩”最好的一个,也是最令他意想不到的一个。

那赫连高僧也在一旁看愣了,忽地一拍脑门儿,懊恼不已:“老子……老衲的檀木念珠白送了!”

他们一行人,欢天喜地地拿了解药,这便准备上第二层塔了。

那白眉老僧却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叫住了喻剪夏,言语间透露出还想多考几关的意思,喻剪夏还不待开口,旁边的赫连高僧已不耐烦地打断道:“考考考,考个屁啊!差不多行了,我们赶时间呢,最多等闯完塔再让这小姑娘留下来陪你玩一玩!”

“不行!”裴云朔脸色一变,一把拉住了喻剪夏,似乎生怕谁将她夺去一般。

那赫连高僧哼哼道:“又没说要留个三年五载的,至于这么紧张吗?留下来住个一两天总行吧!”

那白眉老僧却还想“极力争取”什么,对着喻剪夏和颜悦色道:“小姑娘,你想学习更精妙的医术吗?这里医书数之不尽,任你翻阅,你愿拜老衲为师,留下来做老衲的俗家徒儿吗?”

裴云朔原本稍稍松了的一只手,闻言又是一紧,将喻剪夏牢牢拉在身边,一头白发陡然升起几分肃杀之意。

那赫连高僧直接一拂袖,冲那白眉老僧道:“去去去,你一个老秃驴收什么女徒弟!别耽误时间了,让一让,我们上第二层塔了!”

领着骆青遥一行人,那赫连高僧还没踏上第二层塔,就已经开始囔囔起来:“肖痨鬼,肖痨鬼,我带人上来了!”

这一层守塔的高僧,在遁入空门前姓肖,与赫连高僧性情相投,在东鸣寺里关系最好。因为他身患痨症,平日里身上总揣着一块素帕,捂嘴咳个不停,那赫连高僧嘴上虽玩笑地喊他“肖痨鬼”,却隔三岔五地就会熬药给他送过来。

骆青遥与辛鹤他们一上第二层,就被眼前一方偌大的棋盘惊呆了——

以地面为棋盘,每一枚黑白棋子都足足有一个海碗那么大,打磨得光滑圆润,如星辰般散落在棋盘上,一位青衫老僧坐在棋盘之外的蒲团上,身子并不动弹,只是掌风烈烈,以内力催动着那些棋子在棋盘上挪动着,全神贯注间,显然在自己与自己下棋玩儿。

骆青遥他们面面相觑,不用多想了,这一层考的一定是——下棋!

果然,那赫连高僧扭头问道:“你们谁会下棋啊?来来,陪我家肖痨鬼下一局,赢了他立马就能上第三层塔——放心,肖痨鬼人品好,才不像底下那个骗子,你们随便出个人,胡乱走几步就能赢了!”

他话音才落,那青衫高僧已在一旁猛烈咳嗽起来,似乎在提醒赫连高僧不要说得这么“直白露骨”。

骆青遥几人交换了下眼神,皆半信半疑,有了第一层的“教训”,他们对赫连高僧的话都持有保留态度了,哪敢随便出个人,胡乱来“应战”啊?

“我来吧,我来下这盘棋!”

骆青遥长腿一伸,站了出来,脸上还顶着那张“杜凤年”的人皮面具,端得是丰神俊秀,风姿卓绝。

他爹与他娘都是棋道高手,他自小耳濡目染下,虽不及爹娘,但棋艺应当也是能拿得出手的。

“行行行,随便哪个人都行,速战速决,胡乱走两步就上第三层塔吧!”

得亏了骆青遥他们没信了赫连高僧这张嘴!

塔中静寂无声,那棋盘上黑白子交错纵横,骆青遥屏气凝神,苦思冥想间,睫毛上都挂起了细密的汗珠。

说好的随便走两步呢?为什么步步紧逼,寸土不让?

辛鹤他们向赫连高僧投去了“哀怨”的眼神,赫连高僧脸上挂不住了,在一边装模作样地咳嗽道:“肖痨鬼,你在搞什么啊,快点让他赢啊!”

那青衫高僧似乎沉浸在棋局之中,并没理会赫连高僧的催促,只是坐在蒲团上,一边以掌风推动着棋子,一边饶有兴致地点头,连声赞许道:“不错,不错,自古英雄出少年,老衲许久没与人下得这般畅快了。”

他仿佛下起了瘾来,一副要比到地老天荒的架势,棋子越走越刁钻,局面越来越难攻破,骆青遥使尽浑身解数,终于满头冷汗,在一处地方被彻底难住了,百般犹疑着止步不前。

他指尖微微颤动着,内力涌动间,衣袍扬起,似乎陷入了天人交战中:“到底是左边,还是右边?”

摆在他前方现在有两条路,这显然也是那青衫高僧步步为营,为他静心设下的一个“局”,只此一步,便可定下这盘棋的生死。

走对了,棋路迎刃而解,一切豁然开朗,胜利在望;走错了,便是如坠深渊,万劫不复,此局再无生机可寻。

骆青遥显然看明白了这一点,不敢轻易出掌催动棋子,只站在棋局外,犹疑不决,就像站在悬崖边上,不敢轻易迈出那一步。

辛鹤他们也有些急了,那赫连高僧更是耐心耗尽,自己也看不出个什么门道来,在一边急得直跺脚道:“肖痨鬼,你玩够了没,不都跟你说好了吗?别难为人了,快点结束这盘破棋!”

那青衫高僧坐在蒲团上,似乎对赫连高僧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定定望着骆青遥,他呼吸急促,目光在那左右两边逡巡着,陷在天人交战中,痛苦万分,根本难以做出抉择来。

赫连高僧急得又一跺脚:“肖痨鬼!”

那青衫高僧终于咳嗽了声,从怀里掏出一块素白的手巾,捂嘴轻咳了几下,状似不经意地将那帕子一扔,恰恰扔在了那处右边的方格里。

骆青遥眼前一亮,内力涌动间,一掌推向那棋子,“右边,是右边!”

棋局破解,第二层塔过了!

少年少女们欢呼间,那赫连高僧也是展颜大喜:“肖痨鬼,还是你够义气,回头请你吃素鸡!”

那青衫高僧坐在蒲团上,又重重咳嗽了两声,意思再明显不过,他给他们“放水”是一回事,但别“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了,多少收着点儿。

“年轻人,你很不错,棋路深得吾心,是谁教你的?待你们闯完塔后,老衲在这里等你,你我多下一局如何?”

骆青遥几人就要上到第三层塔时,那青衫高僧忽然对骆青遥开口相邀,骆青遥一愣,转身一鞠躬,谦逊道:“大师谬赞了,我的棋路是我爹教的,我尚不及他十分之一,待闯完塔后,我必定如约前来,再与大师下上一局!”

若说前两层塔都还在骆青遥他们接受的范围之内,那么第三层塔,可谓是一上去就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漆黑一片中,有什么嘶吼着,嘴里喷着热气,飞扑上了他们,姬宛禾惊声尖叫起来:“什么鬼,第三层守塔的不是人,是猛兽啊!”

那扑向他们的“东西”毛茸茸的,呼吸粗重,牙齿尖利,还不只是一头,似乎有好几头,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片混乱间,黑暗中却响起了孩童的笑声,也不只一人,似乎四面八方都是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这一层守塔的是什么兽身人头的妖怪不成?简直太惊悚了!

那赫连高僧却上前一步,护在骆青遥他们身前,扬声道:“大家别慌,没有妖怪,是我的几位小师叔,他们很顽皮,想捉弄一下你们罢了!”

他说到这,又从袖中拿出了什么,霎时芳香四溢,他高声喊道:“几位小师叔,你们想不想吃糖,天下最好吃的糖果哦!”

这语气简直跟哄小孩一般,肉麻至极,但塔中的灯光却骤然亮起,骆青遥与辛鹤他们一眼望去,难以置信,目瞪口呆间,这才终于明白过来——

赫连高僧当真是在拿糖“哄小孩”啊!

偌大的塔上,几个粉雕玉琢,瞧起来不过五、六岁大的孩子,个个都骑在一头小白虎身上,眉开眼笑着,他们长得一模一样,骑着的小白虎也是一模一样,令人根本分不出区别,还以为塔中放了镜子,映出一人一虎的“分身”似的。

这便是第三层的守塔人了——灵虎六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