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儒服少年手拿银扇,却摇头晃脑地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展白被他说得如同蒙了一头雾水,越发不解地问道:“阁下有什么见教,不妨明说,何必如此故作惊人之言?”

  白色儒服少年忽然哈哈笑道:“你当真不知那魔女是何许人吗?竟有胆量跟她亲近!”

  展白虽觉得那布衣少女,神秘莫测,但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对那布衣少女没有一丝恶感,见这白衣少年说话吞吞吐吐,又一味的故作惊人之言,不由心中起了反感道:“如果阁下没有什么事,还是请离开这里吧!在下有病在身,实不愿与阁下多谈!”

  白衣少年道:“我倒是一番好意,没想到会引起你的误会。实对你说了吧,那魔女乃是‘红粉骷髅鬼面娇娃’,天下第一号大魔头,你该懂了吧!”

  展白闻听此言,头脑“轰!”的一声,如受雷殛!忙道:“此话当真?”

  白色儒服少年道:“我何必骗你呀!我由东海‘魔鬼岛’跟踪这魔头,一路至此,难道还有假吗?”

  展白喃喃道:“竟是她!竟是她……真令人不敢相信……”

  原来这“红粉骷髅,鬼面娇娃”,大约是在整十年前吧,她的名字曾轰动了整个江湖,原因是她生得美逾天仙,心却毒辣的有如蛇蝎,又加上她一身神鬼莫测的高强武功,生性又淫荡无比,却又奇妒。凡是美貌的青年男子,她都要掳在裙下称臣,稍不称意,动辄杀害,遇到貌美的女子,更是必杀无赦,而且手段毒辣阴狠无比,一定要把女子剜目割舌,残面毁容,把其折磨得不成人形,方任其悲呼惨号地自行死去。

  因此,她出道不久,即震动了整个江湖,因为她不知从何处异人学得一身诡异武功,武林中很少有人是她的对手,短短数年,毁在她手底下的青年男女不知有多少。

  因为她伤害武林青年太多,而且其中不少是武林各大门派的幼年弟子,当然黑道豪门新少死在她手下的也不在少数,因此引起武林公愤,不论黑白两道均把她恨之入骨,有一次集合了黑白两道顶尖高手,合力围剿,在东岳泰山观日峰一战,把她战败,而且使她身负数处重伤,没想到仍让她跑了。

  那一战,武林八大门派,及南七北六的黑道盟主,伤残也够惨重,各门各派精英,几乎伤亡殆尽,以致使八大门派人才凋零,武功式微,数十年偃旗息鼓,才被武林四公子相机崛起。

  可是,从此江湖上也就失去了“红粉骷髅,鬼面娇娃”的行踪。

  有人说她伤重毙命,死在泰山观日峰,也有人说她潜在东海“魔鬼岛”隐修,江湖上人言人殊,不过,从此再未见她现身江湖,却是真的。

  时日已久,人们把这件轰动江湖的大事,也就淡忘了,偶尔一些老一辈的江湖侠客,茶余酒后谈起来,也当是讲历史陈迹一样了。

  展白也是从镖局中,听到年老镖师们谈起过,当时不过是当做传奇故事听,万也想不到救了自己的布衣少女,就是当年那“红粉骷髅,鬼面魔女”。这岂不惊人?

  而且,也使人不敢相信,那美绝天人的少女,竟是数十年前杀人如麻的头号魔头!

  展白当时一惊,瞬即醒悟过来,认为这是绝不可能的一件事,因为,就算那女魔头仍然活着,也不可能这般年轻。于是,淡然笑道:“阁下这样信口一说,以为在下会相信吗?”

  白色儒服少年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可是等到你相信的时候,后悔就已经晚了……”

  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冷哼,白色儒服少年面色一变,倏然回身,不知何时,那脸罩鬼面的布衣少女已然站在房中。

  展白见那布衣少女,脸上罩了一个鬼面具,青脸红发,巨齿獠牙,相貌狰狞怖人,除了身体略显矮小一点之外,竟如一个厉鬼一般,若不是展白见过她的本来面目,说什么也想不到,这厉鬼似的怪物,竟是美逾天仙的一个绝色少女。

  只听带了鬼面具的布衣少女冷森森地说道:“我一猜便知是你!任你诡计多端,也难以欺骗得了我,但是,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一路跟定了我,而且处处跟我捣乱,究竟你是何居心?……”

  白色儒服少年在鬼面少女说话时,突然攻出一掌,鬼面少女随手一封,“砰!”的一声大震,余力四激,回旋生飙,立时把案头的油灯打灭。

  房中变成一片漆黑,看来二人掌力都够惊人,展白倒在床上,都能感到劲风蚀面而过,触肤生痛。

  黑暗之中,听到鬼面少女叱道:“你又想跑吗?”

  跟着听到掌拳破风之声,猛烈非常。

  又听到那白色儒服少年道:“少陪了!但你别得意,‘海外三煞’一到,便是你丧命之时……”

  最后一句话,声音已在数十丈开外,显见那白色儒服少年已逃至庙外,其身法可说是快得出奇。

  接着又听到鬼面少女的怒叱声:“这回你逃到天上去,我也要把你抓回来!”

  这声音也随后飘至数十丈之外了。展白不由暗暗咋舌,这二人身法之快,可说是前所未见。

  展白暗想:“这布衣鬼面少女,如果真如白衣书生所说,是那震惊江湖的‘红粉骷髅,鬼面娇娃’,自己还真不好脱身。但细想又不可能,一个数十年前名满江湖的魔头,竟是一个年届花信的少女,这无论如何使人不能相信,又想到那白色儒服少年,与自己素不相识,为何又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向自己泄漏他人的隐秘?而且见了那布衣少女,便想尽了方法逃跑?又提出‘海外三煞’之名来吓唬人,那么这‘海外三煞’又是何许人呢?……”

  展白越想越想不出个所以然,反觉得鬼面少女与白衣书生都不是什么好人,尤其诡秘行踪,便使人可疑,二人又都不说出自己姓名出身,来历不明,武功又高,真要落在他们手中,也许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祸害。还是早些离开此地,另找隐秘地点养伤,伤势好后,速去为父报仇是正当……

  展白有了逃跑的念头,手脚活动了一下,竟觉得无甚痛楚,暗暗运了运气,亦觉得腹内真气能聚散如意,身上的伤处竟似痊愈了,知道这是那鬼面少女为自己运功疗伤所得到的效果,心中暗暗高兴……

  可是等他翻身坐起,不由又愣了,原来他伤重昏迷,竟未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不知何时被脱光了。

  展白惊惶中周身一阵摸索,除了臂、腿等伤处裹了布带之外,身上已是一丝不挂。

  展白这一惊非同小可,忙着在榻上一阵乱摸,昏黑中倒是摸着了自己的衣服,但已全被撕破。

  这时,他才明白,一定是布衣少女在为他起出暗器及裹伤时,把他的衣服撕破了……

  他想到自己一个青年男子,被一个少女把身上的衣服剥光的情形,脸孔不由胀红起来……

  但有使他比害羞更着急的事,是他那视如性命,整天贴身藏在怀里的天下第一奇书《锁骨销魂天佛秘笈》竟然不见了。

  他再去摸,连他那比性命更为重要的“无情碧剑”也不见了。

  展白气得大骂,这时他倒不想逃了,反而想立刻把那布衣鬼面,又美逾天仙的神秘少女找到,向她追讨《锁骨销魂天佛秘笈》以及自己的“无情碧剑”。

  衣服已无法穿,他气起来把一条棉被扯成一片一片的,用以裹在身上,虽然不成人形,但总算可以遮体及略蔽风寒了。

  一切扎束停当,他从庙中窜到外边来,只见冷月西沉,凄凉的月光斜照着一片断瓦残垣的破庙,景色竟是荒凉无比。

  展白不知这座破庙是何所在,只有朝着布衣少女追赶白衣书生的方向驰去。

  展白一直驰出数里之遥,一丝声迹都未发现,横在眼前的是一条滔滔大河。

  河水在黑夜中,闪白发亮,水声哗哗,却是不见一个人影。

  展白自知追错了方向,才要返身转回,忽听左侧河岸芦苇深处有脚步声走近。

  展白听那芦苇中飒飒直响,而且脚步杂沓,绝不止一二人,心中一动,立刻找了一个草丛把身形隐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