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交好友:宜秋楼主“白发青灯”郭宜秋、弄月庄主“剑底弄月”萧弄月、“不胜一醉”卫醉歌:“盗霸”司马小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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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此处,擎风侯又自顾自地笑了:“所谓知交好友,无非都是惑人眼目的。到了真正的生死关头,能为朋友做到两肋插刀又有几个呢?”

  段虚寸眼睛望着擎风侯落在墙上不断颤动的影子,不敢再插言。

  擎风侯继续道:“卫醉歌不过是一名好酒贪色之徒,无足挂齿;萧弄月沈陷于风花雪月,终难成气候;司马小狂身为‘七色夜盗’之主,这些年倒是闯出了一些名堂,但疏于浮躁轻狂,亦不必放在心上;倒是郭宜秋身为炎阳道护法之首,其宜秋楼的实力亦不可轻忽。若是真与凌云寨联手来犯,却也不能轻敌。段先生对此可有什么想法吗?”

  段虚寸这才开口:“刘渡微一死,渡微阁已散,炎阳道实力本就与我摇陵堂不分伯仲,如今其五大势力已去其一,只凭宜秋楼、凌云寨、淡莲谷与弄月庄,若是来犯洛阳,我有把握令其弑羽而归。”

  擎风侯正色道:“杀敌一万,自损三千。若是我摇陵堂一举击溃炎阳道,且不说一些对摇陵堂素来不服的江湖各帮盟,单是少林、武当、华山、峨眉等这些自命名门的大派就足够我们应付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要与炎阳道起太大的冲突。”

  段虚寸露出迷惑的表情,沉声问道:“侯爷的意思是……”

  擎风侯不答,呵呵一笑,反问道:“摇陵堂的军师是你,且让本侯先听听段先生有什么主意?”

  段虚寸心头暗叹:有这样一个睿智的主子到底是祸是福?自己这个军师还有用吗?他的心里很不舒服,面上当然不敢流露出任何的不满。思咐良久,正待开口,却被擎风侯举手止住。

  擎风侯将手里的卷宗掷在桌上,斜靠在虎皮椅上,游移的眼光终于定在段虚寸的身上,问出了段虚寸一直等待回答的问题:“刘渡微带来的真是洪狂的首级吗?”

  段虚寸深吸了一口气:“属下找人细细察看了,确是洪狂无疑。”

  擎风侯一哂:“洪狂既死,区区一个顾凌云何足道哉!”

  段虚寸垂手肃容道:“但顾凌云从金陵府一路长途奔袭,终追杀刘渡微于舞宵庄前,若是不除此人,对我摇陵堂的士气实在是大大的打击。”

  擎风侯眼中精光闪烁:“刘渡微这种弑主叛将,本侯若容他只怕会令天下人齿冷,杀之倒也无妨。届时只要将洪狂的首级示众于洛阳城头,足以令我摇陵堂士气高涨,再一股作气灭了炎阳道,试问天下谁还敢不服?”

  段虚寸见擎风侯刚刚还说不要轻易与炎阳道冲突,现在却又显露出与刚才言语绝不相符霸气,莫非在试探自己的心意?他有种明悟于心的暗惊,咳了一声,勉强陪笑道:“侯爷高明。不过依属下之见,我们现在实应缓兵不动。”

  擎风侯哦了一声,目光炯炯望来:“为何要缓兵不动?”

  段虚寸小心翼翼地道:“这几年属下从多方入手,也只不过收买了炎阳道五大护法中的刘渡微,趁洪狂酒后不备暗下杀手,这才一举奏功。而那郭宜秋、顾凌云、柳淡莲、萧弄月四人都是极忠心于炎阳道之士,洪狂一死,这几人必将聚众前来报仇,其含哀兵之势,携复仇之志,若我等现在冒然进击,纵破敌于前,只怕摇陵堂也会损失惨重……”说到此处,段虚寸不免有些得意,拈须微笑:“依属下的看法,若是我们引兵不动,紧守洛阳,只要先挫去了炎阳道的几分锐气,洪狂既死,群龙无首,届时敌人就将不战自乱矣……”

  擎风侯拍案大笑:“本侯早知这才是段先生的真正想法,却偏偏不说出来,可是怕会功高而震主吗?”

  段虚寸这才醒悟刚才的失态,按捺下心中略微的悔意,重又垂目而立:“段某只知报效侯爷,不敢稍有异心。”

  擎风侯点点头,凤目中露出一丝令人不敢逼视的精光:“你放心,只要本侯一朝大权在握,断不会亏待先生。”

  段虚寸低着头,犹觉得擎风侯的眼光就像是一支可刺穿胸膛的利箭,也不敢抬起头来,只得唯唯应承。

  擎风侯沉吟良久,面色阴晴不定,一开口却是出语惊人:“若是依你看,洪狂一死,郭宜秋与顾凌云谁能坐正炎阳道盟主的位子?”

  段虚寸思索道:“郭宜秋这些年来袖手山野,摆出一付渐要退隐江湖的样子,若是炎阳道欲重立盟主,只怕舍顾凌云而无他人。”

  擎风侯叹了一声:“顾凌云虽然年轻,但胆识过人武功高强,加上此次千里追杀刘渡微之举必是大得人心,日后当是我摇陵堂的劲敌。”他目光一转,望定段虚寸,缓缓问道:“若是顾凌云回到金陵,先得到郭宜秋的支持,再按兵不动,待得坐稳了炎阳道盟主的位子才重整旗鼓来犯洛阳,段先生可有把握退敌么?”

  段虚寸凝色道:“洪狂身为武当俗家弟子,炎阳道一向深得武当少林等名门大派的支持。如果炎阳道不起内乱,再加上各方势力的支援,纵使我摇陵堂能退敌,只怕损失也必十分惨重。”

  “原来段先生也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擎风侯先是嘿嘿一笑,面色忽就变得冷竣而漠然:“顾凌云如此招摇地直闯洛阳,以你的情报网必是早早得知,却一不派人接应刘渡微,任由顾凌云长驱直入洛阳城;二不传令追杀顾凌云,任其扬长而去,到底是何道理?”

  段虚寸轻声道:“侯爷说得是,让顾凌云杀了刘渡微,这的确是属下的失误……”

  擎风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刘渡微刺杀洪狂之事必是极为机密,一得手即直奔往洛阳,你来不及派人事先接应他也情有可原;而顾凌云实在来得太快,事起突然,救不得刘渡微亦怪不得你……”说到此处,擎风侯面色一变,大掌重重拍在桌上:“只是你既已知道了顾凌云来了洛阳,而且就在舞宵庄前杀了刘渡微,却仍是好整以遐地给我祝寿,而不对此做出相应的安排,本侯可不愿意看到你有这样的失策!”

  听着擎风侯冷冰冰的语气,段虚寸却是面色不变:“侯爷尽可放心,属下早有了定计,管叫顾凌云回不了金陵府。”

  擎风侯眼中神光一闪:“你有杀顾凌云的把握?”

  段虚寸先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凌云一刀虽是傲视江湖多年,但所谓强不能久,刚极易折,要杀他亦是容易。”他面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加重语气缓缓道:“不过这一次,属下却是要将顾凌云生擒于侯爷帐前……”

  擎风侯一愣,哈哈大笑起来:“若你不是‘算无遗策’段虚寸,本侯必当你空口白话,推出去斩首了。”

  段虚寸倒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若非如此,属下怎么会宁任顾凌云这么轻易地直杀入洛阳城中?”

  擎风侯沉思片刻,冷然道:“像顾凌云这样的人,是绝计不肯降我的,你为何要费这么大气力生擒之?”

  段虚寸眼视桌上的卷宗,措辞小心:“在顾凌云的好友名单中,侯爷似乎还漏看了一个人。”

  “哦。”擎风侯重新拿起卷宗,眼光停在最后的一个名字上:“苏探晴!?”

  “不错。正是被人称为‘钓水无染,濯泉摧心’的浪子杀手——苏探晴。”

  “果然是他!”擎风侯一向古井不波的脸上亦有了一丝震动,愕然道:“这个苏探晴出道不过一两年,名头却着实很响。不过他一向在关中出没,据说是做杀手营生的,又怎么会与江南金陵府的顾凌云有交情?”

  段虚寸道:“他二人如何攀上交情倒真是一个难解之迷,但此消息确是一点不假,而且绝对是过命的交情。据属下估计,应是顾凌云少年流落江湖时与苏探晴相识,结为莫逆,不过真实的情况怕唯有局内人才知。”

  擎风侯似是心有所感,眼望空处,叹了一声:“说得也是,亦只有少年时的扬扬意气才能有百年不渝的生死相知吧!”段虚寸从未见过擎风侯有这般萧索落寞的神情,一时不敢再说下去。

  擎风侯忽有所觉,淡淡笑了笑:“先生为何要本侯特别留意这浪子杀手苏探晴?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他虽是名噪关中,手头上却未必有什么真材实学。而且比起郭宜秋、萧弄月、卫醉歌、司马小狂这几人来,似乎也不够份量。”

  段虚寸低声道:“顾凌云一向以神出鬼没的行踪见长。侯爷可还记得顾凌云与豫中独行怪盗秦南的那一战么?”

  擎风侯思索一番:“此乃顾凌云加入炎阳道后成名之战,本侯如何会不记得?那怪盗秦南纵横豫中十数年,黑白二道全都对之无可奈何,自命侠义的炎阳道虽发出必杀令也拿秦南毫无办法。而其时顾凌云刚刚投入炎阳道不久,建功不著,却执意去约战秦南,别人都道他去送死,谁知过不几日秦南便已尸横太行山上。至此顾凌云一战功成,凌威天下,可以说这一战奠定了顾凌云的声望,然后才坐上了炎阳道二护法的位子。”

  段虚寸点点头:“最令人惊讶的尚不止此。其时顾凌云下战书约战秦南于元宵节,但前一天却在荆州城与若水山庄庄主杜春水一言不和大起争执,两人在若水山庄力斗八十五招后杜春水剑断吐血而退……”

  擎风侯叹道:“杜春水的剑法胜于后力悠长,如春水绵远,顾凌云能胜他也必是付出了不小代价。”

  段虚寸道:“不错。当时人人都以为顾凌云必是择日再去挑战秦南,却不料三日后秦南便于太行山尸横就地,身首异处。”

  擎风侯也似激起了豪气,击掌而赞:“顾凌云能于三日内往返于相隔数百里路的两地连挑两大高手,确是不可多得之劲敌。”

  段虚寸微笑道:“若是侯爷设身处地,能轻易做到吗?”

  擎风侯略一错愕,沉吟道:“高手对决,尤重气势。本侯若是先让杜春水引出杀气,再连夜奔驰数百里,面对秦南这样的强敌时怕也是强驽之末,只得先求稳守再徐图取胜之道。”

  段虚寸抚掌而叹:“正是如此。可那凌云一刀又怎能与侯爷的神功相较?他又凭什么能败杜春水于前,再力斩秦南于后?此战最大的疑点倒不是顾凌云高得惊人的武功,而是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杀死秦南的……”

  擎风侯接口道:“所以你便据此猜测炎阳道另有一个可怕的‘影子杀手’?”

  段虚寸听到“影子杀手”这四个字,精神一振:“起初属下自己也不信炎阳道还有一个武功足可以杀死秦南的隐伏高手。但此战之后,顾凌云又为炎阳道杀了几位江湖上有名的强敌,同样亦是没有人看到对决的真实情况。所以属下才大胆推测炎阳道中必有一个我们还不知道的高手,而找出这个隐伏的‘影子杀手’也一直是我摇陵堂中秘而不宣的头等大事。”

  擎风侯眯起眼睛,点点头道:“若是不找出这个‘影子杀手’,本侯亦是寝食难安啊!”

  段虚寸又道:“属下曾细心研究过炎阳道诸高手的有名战役,其余几人皆无破绽,却唯独仅在顾凌云的几次出手中都发现了这个‘影子杀手’出手的痕迹……

  擎风侯也似有了兴趣:“所以你认定这个‘影子杀手’必是顾凌云的好友,所以才暗中助他一举成名。”

  段虚寸接口道:“而在顾凌云的一众好友中,便是以这位浪子杀手苏探晴的嫌疑最大。”

  擎风侯若有所思:“为何不会是别人?像司马小狂与卫醉歌亦是行踪捉摸不定,也有杀死秦南的实力!”

  段虚寸长叹:“属下也想过这些可能,但最后全都被一一否定。杀寻常人容易,杀秦南就难了,若要装得是被顾凌云所杀就更是难上加难。秦南的尸身上只有刀伤,而若是让卫醉歌放下辞醉剑、司马小狂不用斫玉钩,他们还能有几成胜算?”

  擎风侯大掌一拍以示赞同:“说得有理。先且不说那苏探晴最是精于杀手藏匿之道,单是他的濯泉指确可杀人于无形之间,事后再一刀斩下秦南的头,谁又能分辨得出是不是顾凌云的出手?!”

  段虚寸长叹一声:“苏探晴外号人称‘钓水无染,濯泉摧心’,一是形容他的铁石心肠、独来独往,不为名利人情所动;二便是形容他的濯泉指法纯沉郁阴柔、犀利难防、摧人于心、杀敌无形。其人师承不详,却是百年难遇的天才杀手,若他果就是炎阳道的‘影子杀手’,当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擎风侯直身而起,踏出几步,默默思索着。

  段虚寸连忙退后几步,保持着与擎风侯的距离。除了敛眉夫人,从来没有人能不经擎风侯的同意近他身畔五尺之内。就连擎风侯最宠信的爱将——舞宵庄庄主林纯也不例外。

  擎风侯忽然立定:“顾凌云性格果敢刚毅,动辄意气用事,这一点正是可供我们利用的地方,只要计划得当,杀之不难。而以段先生的意见,却是要费许多力气生擒顾凌云,莫非就是为了引出这浪子杀手苏探晴么?”

  段虚寸想了想,才缓缓道:“所谓浪子,非是无情,而是有着大性情。属下明白苏探晴这样的人:一旦动情其情极挚。若是我们就此杀了顾凌云,他必会不顾一切来报仇,试想若是有个这样的可怕敌人随时窥伺左右,谁能睡得安稳?”

  擎风侯不语,眼视段虚寸,等待他的下文。

  段虚寸续道:“苏探晴这样的人是很难以用俗世的名利厚禄打动的,以他的浮云野性,也断不肯为炎阳道效力,一切都只是缘于顾凌云与他的交情而已。但如果我们以顾凌云为饵,侯爷你说会不会让苏探晴为我们做事呢?”

  擎风侯漠然道:“你想让他怎么做?”

  段虚寸嘿嘿一笑,悠然道:“若是有一日,浪子杀手苏探晴找上了‘白发青灯’郭宜秋,侯爷你会看好谁呢?”

  擎风侯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算无遗策’,也亏你能想得出来这一招。唔,无论那郭宜秋与苏探晴谁生谁死,好象都是对摇陵堂有百利而无一害……”语气忽冷:“不过浪子杀手苏探晴名震关中,岂是轻易能被你控在股掌中的人?一个不好,便会被他反噬一口,难道段先生就不怕玩火自焚么?”

  段虚寸笑道:“此间一旦事了,属下即亲身去关中见苏探晴,他若知道顾凌云有难,无论真假都会来一趟洛阳。届时我们见机行事,若他不从,便永除此患……”

  擎风侯眼睛一亮:“不错,若是苏探晴到了洛阳,一切就由不得他了。”

  段虚寸再道:“苏探晴向来一诺千金,只要他答应了我们,即使事后再发难,也必要先杀了郭宜秋。一个敌人总比两个敌人好对付吧!”说到此处,段虚寸的手又揽上了长须:“哪怕苏探晴只是装装样子,也足以让失去盟主洪狂的炎阳道再混乱一阵了。”

  擎风侯放声长笑,良久方歇。肃容道:“关键是你有几成把握擒下顾凌云?”

  段虚寸拱手抱拳:“侯爷放心,明日此时,凌云一刀必已是摇陵堂的阶下之囚。”

  擎风侯目光闪烁:“原来段先生早做好了安排,可是要给本侯一个惊喜么?”

  段虚寸道:“刚刚我才接到线报,在洛阳城外四十里处发现了顾凌云那匹名为‘渡雪’的大宛名驹,正往南驰去。那骑者虽然蒙面,但属下却知道绝非顾凌云……”

  擎风侯打断段虚寸的话:“你如何知道不是顾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