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问风对擎风侯这拼死一击犹如视而不见,一声长叹:“吴钩挑破天下关,铁鞍梦解生死愁!”那一刻,陈问风面露惘然之色,脸上老泪纵横,他仿佛是一位征战多年的将军,独立于古道雄关之上,迎着猎猎长风、莽莽云涛,望着满目的苍荑山河、残肢断首,慨然长呼。那份萧索凄凉之意涌入每一个观战者的心头。

  “解刀”三击之最后一击——“三刀解生死”亦同时发出!一掌击下,那茫茫刀气竟脱手而出,如一道刺破苍穹的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没入擎风侯的右胸。“解刀”的精华,原来就是将刀“解”开!

  这一招出手,是否就已定生死存亡?!

  “砰”然一声大响,两道身影乍合即分。擎风侯手抚右胸,半跪于地,眼望陈问风,喃喃吐出几个字:“陈兄神功,赵擎风拜服!”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陈问风身体摇晃数下,终于没有倒下,嘴角亦有一条血线缓缓流下。擎风侯右胸虽然受他刀气重创,但对方濒死反击,按在左胸的那一记残风掌亦令他绝不好受。

  铁湔上前扶着擎风侯退开,微一摆首示意,一名异族高手俯身从石堆下取出一本泛黄的书册,恭恭敬敬递到剑圣面前。铁湔长叹一声:“‘解刀’名不虚传,陈兄神功盖世,纵是小弟亲身上阵,怕也难避开这惊天一击!这一本达摩棍法敬请收下。”

  陈问风点点头,却不出声。他所受的伤远比表面上重得多,一张口只怕就会喷出血来,缓缓走回阵中,望着剑圣苦苦一笑:“曲兄,幸不辱使命。”喉间微动,却是强咽下了一口急涌而上的鲜血。

  中原武林一方发出震天的欢呼声,陈问风虽亦负伤,但毕竟是胜了这一场。

  剑圣将达摩棍法交给少林方丈空嗔大师,空嗔大师虽是得道高人,乍见失落多年的本门秘籍物归原主,亦不由心潮翻腾,颤抖着双手接下。

  苏探晴在俞千山耳边低语几句,俞千山点点头,大步上前,望着一直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勃哈台:“第二场便由小弟重会故人吧!”原来苏探晴怕铁湔再玩什么花样,知道俞千山武功足可胜过勃哈台,有意让他出场挑战,若能连胜两场,当令对方士气大泄。

  勃哈台上次在振武大会上被俞千山重创,对其恨之入骨,虽明知武功略有不敌,却无法对公然挑战视而不见,怒喝一声,正要出场。却听铁湔悠然道:“见到陈兄的‘解刀’绝技,老夫亦不由手痒难耐,想必剑圣业已等不及了,不妨下场与铁某一战。”

  苏探晴心头蓦生警兆,按理说铁湔绝不应该如此性急,若说是擎风侯败退令他心生战志,实在太不符合他一贯沉稳的作风,难道其中有诈?眼看陈问风重伤难战,若是剑圣有何闪失,敌人再按事先安排好的策略生出什么变故,中原武林群龙无首下,或就会给铁湔、擎风侯等人可趁之机!

  剑圣亦同时想到这一点,与陈问风互视一眼,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俞千山沉声道:“既然铁先生愿意出手,何不先赐教俞某?”

  铁湔漠然道:“老夫与俞兄素识,不便痛下杀手。”

  苏探晴心知俞千山未必是铁湔的对手,更不迟疑,上前拉住跃跃欲战的俞千山,对铁湔朗声道:“上一次惜败于铁先生之手,这一次就由晚辈再来请教吧。”

  铁湔不屑道:“败军之将,安敢言勇?”

  “初生之犊猛虎可畏。”剑圣大笑:“此一时彼一时,铁兄安知苏少侠会重蹈前车之鉴?此战便由苏少侠出场,若是铁兄不愿与之交手,可换人再战!”他隐隐猜出铁湔的用意,又对苏探晴的武功极有信心,所以方如此说。

  铁湔与苏探晴上次交手仅仅险胜半招,心知己方阵中无人能敌得过浪子杀手,目中闪过一丝狠毒:“振武大会上对苏少侠手下容情,这一回铁某绝不留手。若是剑圣痛失爱将,可休怪我!”

  苏探晴夷然不惧,长笑道:“上一次晚辈对铁先生亦未敢痛下杀手,鹿死谁手总要试过才知。”

  陈问风强压胸口烦闷,低声对剑圣道:“苏少侠只怕还不是他的敌手。”

  林纯亦轻拉剑圣的衣袖,关切之情溢于面容。

  剑圣却微微摇头:“少年人不经磨练难成大器,何况他能接下老夫的‘有所思’,武功已窥大乘之堂奥,只要再经此役,普天之下能胜他的人亦屈指可数了!”这句话说得极轻,只有身旁几人听到,众人表情不一,大多是惊喜交加,惟有段虚寸脸上妒色一闪而过。

  陈问风惊讶地望着苏探晴,只有他这样的绝顶高手才真正知道接下剑圣的绝技“有所思”意味着什么。那是攀越武道极峰的一级重要的台阶,只有经过那种生死一线的拼博后,苏探晴的武功才可以真正踏入绝顶高手之境界,从今之后,就只有他自己独行于武学颠峰中探索,努力超越极限,直至寂寞求败!

  苏探晴飘然下场,跃入高台中。风吹起他雪白的长衫,犹若临风玉树。

  铁湔望着苏探晴,亦是有些惊疑不定,此刻的白衣少年与一月前在振武大会时见到的似已有所不同,信心的增长仅仅是一个方面,更可怕的是那份怀揽天下的气度,刹那间,他已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足以与自己公平一战的对手!铁湔的心里忽就泛起一丝难言的沮丧:自己精心设计的布局难道又会被这无畏少年所破吗?

  苏探晴感觉到自己正面临一个人生关头,只要过了此关,从此再无所惧,纵然就此败亡,亦是无怨无悔。

  这一刻,苏探晴的心情一如止水不波,浑然忘了一切。

  忘了在场的近千高手、忘了仍身陷牢笼的顾凌云、忘了心意难平的师父杯承丈、忘了一片痴情的梅红袖……甚至这一刻他的心中,深爱着的林纯亦渐渐模糊,只是望着苍莽山川,无边天地,精神至纯至静,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全新境地。

  苏探晴望着缓缓走来一脸凝重的铁湔,只说了一个字:“请!”

  

第三十六章 破阵伏曦诛真凶

  铁湔来到高台下,猛吸一口气,身体径直跃上八尺高台,与苏探晴相隔五步而立。

  崆峒派天渡长老看到铁湔上台时膝盖不见弯曲,浑如僵尸,不由大吃一惊道:“这分明是本派的‘平步青云’身法,铁湔他从何习来?”剑圣与陈问风互视一眼,各自叹了一声。他们虽从明镜先生处得知铁湔精通许多中原各大门派的绝技,但据说这“平步青云”身法不但是崆峒派的不传之秘,而且必须身怀崆峒独门内力方能使得出来,也难怪天渡长老如此惊讶!平心而论,铁湔无疑是一位天赋极高的武学奇才,偏偏大好身手却助纣为虐,替蒙古人效力,实是令人可叹可惜。

  苏探晴玉笛斜指铁湔:“振武大会交手十招未能尽兴,晚辈今日再度领教高明!”

  铁湔负手从容而立,冷喝道:“这一次你便不会有那么好运了,出手吧。”

  苏探晴微微一笑,身形忽动,“碧海青天”步法踏出,身沉一线,脚踩七星,绕着铁湔疾速转起了圈子。铁湔大笑:“前车之鉴犹在,苏少侠真可谓是冥顽不化啊!”两人上一次在振武大会上交手时,苏探晴就因被铁湔“驳势”之功所逼,不得不以动制静,绕其疾速转圈后被迫发招,如今再度交手,竟仍是故伎重施。

  那时两人约战十招,武功各有保留,铁湔固然手下容情,苏探晴亦怕被明镜先生瞧出自己的身份,最为犀利的濯泉指一直未能出手,而铁湔亦充分利用了苏探晴的心理,在最后关头诱他以指相袭,苏探晴惊觉铁湔用意后蓦然收招,方被铁湔所趁,在胸口上虚点了一指。事隔一月后,两人皆对那一战记忆犹新,此番交手各有策略。铁湔对苏探晴的玉笛剑法已大致了然于胸,本预想苏探晴定会以玉笛剑法为辅,用濯泉指法主攻,不料看情景苏探晴浑似忘却了那次失利的教训,仍是依样而行。铁湔心头冷笑,暗暗运起“驳势”大法,身体虽站立台中不动,目光却游移于苏探晴全身,欲窥准破绽后闪电出手。

  谁知苏探晴奔行良久,对“驳势”大法的威胁视若不见,虽越奔越快,却是神完气足全无力竭之相。玉笛伸缩不定,欲攻未攻,五指暗捏口诀,似弹似挥,不但身形上全无破绽,更是隐露出强大的战志与坚定的信心。看似在全力催功急行,神情却是意态悠远,若置身局外,玉笛剑法与濯泉指仿佛仅是信手而使,并没有一招一式针对铁湔而发,既令铁湔战意稍减,却又令其不得不暗生提防,那份攻守无措的矛盾心理在心头勾留不去。

  铁湔不知苏探晴经过与剑圣一战后,领悟了“有所思”中的含敛之道,已是今非昔比。虽依样绕圈,却并不为铁湔气势所迫,而是牢牢掌握着主动权。他虽有一身惊世骇俗的诸般神功,空负诱敌深入的“驳势”大法,却丝毫感应不到对方出手目的与时机,生平对敌无数,却还是首次遇见如此不为所动的对手。心头暗凛,知道眼前少年人绝非昔日吴下阿蒙,武功已踏入超一流的境界,收起轻视之意,暗将掌力提至十成,定神细看苏探晴的身法,待机而动。

  “含敛之道”的精华便在于维持攻守的平衡,既不贪功急进,亦不抱残守阙,而是努力在均势中引发敌人的破绽。若是普通的对方乍遇此情景,必是难以承受玉笛剑法与濯泉指的压力发招抢攻,苏探晴初习神功,本还并不娴熟,若是铁湔早早强行出手,或能一举占得先机;偏偏铁湔这等武学大行家势必要先判断清楚对方的用意后方才出手,而等到苏探晴越转越急,将“含敛之道”的决窍逐一融会贯通后,铁湔已不知不觉被他气势所牵,再无初时对战的从容之态。

  陈问风暗运内息压下伤势,低声对剑圣道:“恭喜曲兄收得好徒儿啊。”

  剑圣哈哈大笑:“他不是老夫的徒儿,老夫亦只是略加引导罢了。”他见苏探晴将自己所传发挥的淋漓尽致,虽非自己亲身下场对敌,心意犹畅。

  振武盟弟子皆曾目睹铁湔与苏探晴在振武大会上的一战,俞千山、江南四老与苍雪长老等人原还担心苏探晴再度不敌,见经此情景皆是万分惊讶,不明白比起前番交手虽是似曾相识,场面上为何大不相同?他们不知那是因为交战两人在心理上各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在场近千人中亦只有南刀北剑这两大绝顶高手能看出其中的奥妙玄机。

  铁湔毕竟一代宗师,深知若让苏探晴这般继续下去,等其气势增至颠峰时再出手,纵能抵挡亦难扳回平手,大喝一声,右掌竖立如刀,直劈下去。这一掌看似平常,却是提前预判到苏探晴的身法,正是苏探晴右足刚刚落地、左足未始发力的间隙中。虽是妙到毫巅的一掌,但铁湔本欲诱苏探晴先出招再后发制人,如今却不得不抢先攻击,那份棋差一着、牵制于人的感觉对于他这样的武学绝顶高手来说,心理上已产生了十分微妙的影响,若非对方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更曾败于己手,只怕已是未战先怯了。

  铁湔掌势一动,苏探晴已感应到对方左胁下露出破绽,引发后着,玉笛自然而然地击出,一招“夜寒愁听千山月,霓裳何似闻笛归”,却并不直刺铁湔左胁,而是点向他的左腿环跳穴。这一招大有深意,依然是“含敛之道”的精要,并不直接攻向对方所暴露出的弱点,而是虚实相间环环相扣,直至引出对方无法补去的破绽时方才施出绝杀一击。

  剑圣看得连连点头,捻须微笑:“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铁湔冷喝一声,左足飞踢玉笛,这一脚无声无息,不带起任何风声,同时身体诡异地一旋,若退若进,瞬间已欺入苏探晴怀中,正是峨眉派的“幻踪七步”;右手变掌为拳迎头击下,这一拳却是劲道十足,拳未及体,苏探晴的头发已被拳风吹扬而起,面容犹若刀割。此招乃是泰山派的“峰立九仞”的第六式,昔日泰山派掌门松冠真人望高峰入云而创出“峰立九仞”,九式拳法连贯而出,一式强于一式,以极强的内力迫敌俯首,此刻铁湔虽仅出第六式,却浑如天成,不见丝毫中断勉强,仿佛之前五式已然出手。拳中那份刚猛动荡之势,较起泰山压顶亦不遑多让。

  在场的峨眉掌门与泰山长老皆不由惊呼一声,他们自问浸淫本门武学数十年,但仅从这一招来论,似乎比起铁湔来还稍有不及,不知苏探晴要如何应对?

  苏探晴玉笛避开铁湔足踢,高速的身法却不合情理地骤然一缓。这一缓大有讲究,铁湔这一式“峰立九仞”本是算准来势迎头击下,却因苏探晴身法忽慢而不得不稍变方向,力道、角度、时机皆差了一线;苏探晴诱敌得手,再疾出“碧海青天”身法,眨眼间已从铁湔拳底掠过,左手中指骈如剑戟,疾刺铁湔胸口“膻中”大穴。这一招险至毫厘,却是反守为攻的最佳应对。铁湔退步收胸,回足反踢,苏探晴脚下不停,晃身而过。

  众人见苏探晴不但仅以变幻的身法就将铁湔蓄势良久的一招化于无形,更在刹那间反客为主,轻功、胆识、判断、计算、战略无一不备,稍有差迟便难以避开,掌声雷动响彻全场。

  台上两人兔起鹘落,以快打快,电光火石间已交手数十招。铁湔仗着内力强劲,奇功迭出,苏探晴则是身法如风,稍进即退,不与铁湔硬拼。

  激头中铁湔运足内家真力,一记昆仑派“玉鼎神掌”劈去,呼呼风响,苏探晴一掠腾空而起,衣袂风飘避过铁掌,濯泉指突从半空刺下,铁湔霍地一个转身,双掌化为虎爪手,猝击苏探晴喉间“廉泉”要穴,苏探晴身形微动,玉笛一招“万里蓬莱归无路,一醉瑶台风露轻”,反挑上来,铁湔早已料到他要使这一招,抢前一步双臂一合,欲将玉笛夹住;谁知苏探晴也早已料他有此一招,玉笛一沉,笛锋反弹,转向铁湔腋下;铁湔脚步不动,身形陡然一缩,避开这招,又化虎爪为武当绵掌,一招“笑看行云”猛捣出去;苏探晴拔身一纵,飞起数尺高,斜斜下落,铁湔一声怒喝,跟踪猛扑;苏探晴微微一笑,玉笛蓦然一横,似剑般平削而出;铁湔脚下急转,反手一掌,切向苏探晴持笛的手腕,那知苏探晴仅是以玉笛诱敌,笛至中途笛势忽变,反刺向铁湔掌心,迫得铁湔移形换位……

  两人互抢攻势,一招一式,毫不放松。苏探晴玉笛剑法纵横奇绝,似前忽后,似左忽右,濯泉指寻隙而出,步法刚柔相济;铁湔则是出手迅若雷霆,疾如风雨,拳掌指爪交替并用,这一场大战,台下群雄看得目眩神迷,各为己方打气助威。

  林纯看得胆战心惊,既欣然苏探晴在天下英雄面前大展雄威,又恐其有失,紧张得汗湿手心,嘴唇也被玉齿咬住一道血痕,她心系苏探晴安危,不由自主往前跨出几步。

  刹那间两人斗了近百招,依然是胜负难分。铁湔却因起初被苏探晴以“含敛之道”抢得先机,大费周折方勉强扳回局势,内力已耗去不少,不由暗暗吃惊。照此下去,纵能击败苏探晴,亦再无能力与剑圣一战!

  铁湔城府极深,在塞外卧薪尝胆隐伏多年苦修二经堂的武功,直至大成后方出手一举夺得蒙古第一勇士之位,从此再未遇对手,自认武技已至绝顶,原以为对付苏探晴必是手到擒来,然后再趁势挑战剑圣。谁知面对这样一个年轻人施出全力亦久攻不下,反而徒耗真力,亦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心知若再不痛下决断,今日只怕真会毕命于此了!

  一念至此,铁湔猛喝一声,跨步上前连发四掌。这四掌分别是少林派的“大慈大悲手”、吐蕃秘宗“渡劫大手印”、祁连山“饮雾三式”、湘西无常门“万鬼离恨”,或掌重如山、或凌虚如幻,绝不相容的四招绝学一气呵成,加之集十成功力击出,当真有鬼神难挡、仙佛莫御之势。苏探晴不知对方为何大耗真力抢攻,退开几步略避锋芒。忽见铁湔足下一跌,似是滑了一下,不及细想,玉笛已使出一招“满座衣冠胜似雪,乾坤云海鼓风帆”直取中宫,濯泉指一招“分花错柳”,三道指风同时袭向铁湔小腹。

  高手相争只差一线,铁湔一招失手似再难防范苏探晴的杀手,勉强闪开濯泉指,玉笛已重重击在胸口上,身体如断线风筝一般飘下台去。这一下败得十分突然,台下近千人皆是愣了一下,中原武林的群雄方发出震天的叫好声,而金锁城诸人则是哑然无声……

  苏探晴一招出手原无成算,本以为铁湔必会左退两步再迂回进击,早已备下无数后着,谁知对方竟然未避开玉笛,这一击原本未尽全力,加之铁湔在玉笛及身前已有退后之势,最多只能令铁湔受些轻伤。苏探晴心知铁湔诡计多端,只恐其中有诈。果然见铁湔落下台去后,足尖微一点地,变向飞身而出,竟朝着离高台数十步外的林纯直扑而去。苏探晴大惊,连忙强提一口真气,尾随铁湔冲下台去。

  原来林纯关切苏探晴,不知不觉踏前数步,渐已进入那石阵的范围中。此刻乍见铁湔飞身扑来,急急抽出银针应战,而剑圣已立生感应,喝一声:“无耻!”腾身跃入半空,剑光急闪,电掣而下。看情形纵然铁湔能在刹那间制住猝然受袭的林纯,亦绝难抵挡苏探晴与剑圣一前一后的合力夹击。

  在这关键时刻,方显出铁湔的过人之能!他急冲向林纯的身体蓦然在半空中一滞,双足反踢,倒射而回,口中尖啸三声,铁掌反朝苏探晴拍去。

  与此同时,随着铁湔的长啸声起,那分站于石堆前的两名异族高手齐齐出手,或掌、或拳、或剑、或刀,目标竟是尚在半空中不及落地的剑圣曲临流!

  剑圣纵能天下无敌,亦无法面对两名高手的联手一击。幸好他见势不妙,急使千斤坠身法,硬生生地将扑出的身形一沉,剑尖杵地借力往旁一跃,总算避开了大多数的攻击。饶是如此,亦被几记劈空掌力所袭中,踉跄退开几步,陷入石阵中心。那些异族高手显是经过训练,招法连贯而出,二人招数合而为一,再度击向立足未稳的剑圣!

  陈问风等人见剑圣骤然遇袭,皆向场中奔去。事起突然,已不及分头击破敌人,只能合力接下攻于剑圣的这一招!刹那间陈问风、俞千山、少林空嗔大师,武当苍雪长老、江南四老、段虚寸、许沸天、萧弄月、司马小狂、卫醉歌、林纯十四人齐齐出手,再加上梅红袖与其余中原高手,共计有四五十人,各出绝学,正挡在那两名异族高手的合力一击上。

  “轰”然一声巨响,这近百名一流高手的全力相博,足令风云变色,地动山摇。陈问风等人身躯皆震,一起退开七八步,有几人武功稍差,口中已喷出鲜血来。中原武林精英齐出,竟也无法挡住这两名异族高手的联手一击!

  此刻,铁湔与苏探晴已连续交手数招。苏探晴对铁湔刚才故意中招暗生疑惑,本就有所防备,但先见林纯与剑圣遇险,再看到那两名异族高手惊天动地的一击,心神大分之下,被铁湔攻得连连倒退,后心忽然一紧,已是背靠高台无路可退。铁湔脸现狞笑,右手龙爪手一把握住苏探晴的玉笛,左掌浓黑如墨,往苏探晴前胸击下。这一击乃是魔教秘功“百毒神掌”,掌中蕴藏毒力,只要沾上身体让毒素遁入经脉,便足可令敌人当场暴毙!

  苏探晴眼见闪避不开毒掌,当机立断弃去玉笛,右掌反击铁湔小腹,濯泉指疾刺铁湔双目,脚下亦无声无影地飞起一脚,踹向铁湔右腿,此乃围魏驹辉之计,只要铁湔不敢拼得两败俱伤稍有退让,他便能缓一口气,伺机与剑圣等人汇合。

  谁知铁湔经过与苏探晴的前后两次交手,见他一月之内武功大进,已是暗悸,深知若不趁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痛下杀手,日后恐怕已非其敌。掌势不变,仅偏首避开双目要害,拼得小腹中招亦要将苏探晴立毙于掌下。苏探晴不料铁湔狠辣至此,再想变招已然不及,只得将一身功力集于右掌中,拼尽全力击出……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急速从两人中间掠过,迎向铁湔的毒掌。铁湔脱口惊叫:“你做什么?……”话音未落,毒掌已被那道人影翻腕接住。

  铁湔对苏探晴恨之入骨,这一掌使出十成真力,犀利无比。只听来人腕骨、肘骨、肩骨砰砰碎裂之声不绝,竟被这一掌尽数震断,掌势未尽,再撞在来人前胸上。而苏探晴亦收势不及,本攻向铁湔小腹的一掌亦正击在来人后心,而那迅如闪电的一脚却未被挡住,踢在铁湔腿上,铁湔大叫一声,松手抛开夺下的玉笛,抱着来人朝后退开。

  替苏探晴挡下这必杀一击的却是柳淡莲,她胸前后心皆遭重击,赤红的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溅了铁湔一身,软软倒在铁湔怀里。铁湔嘶声大呼:“淡莲,你为何如此?”他的声音再不复往日从容,变得暗哑。刚才那一刹,他只防备着中原武林高手,何曾想自家阵营中的柳淡莲会突然出手,本还以为是帮着自己杀敌,谁知却是以身挡招救下了苏探晴。

  柳淡莲身受重创,已是语不成声,勉强道:“他曾救过我一命,你……不要杀他!”

  铁湔怒喝道:“这小子怎么值得你舍命相救?”

  柳淡莲努力转头望着苏探晴,一字一句道:“苏公子不必谢我,只要好好对待我妹妹就是了……”再手抚铁湔脸庞,歉然一笑:“遇见了你是我的命中劫数,虽被世人所不容,我却无悔,纵然今日死在你手里,我也很开心,很开心……”语音忽断,垂头长逝。

  铁湔身体微微一震,呆了半晌,方才用颤抖的双手温柔地替柳淡莲溘上依然圆睁的双眼。

  苏探晴呆立当场,他心中自然知道柳淡莲救他一命绝不仅仅是因为他在淡莲谷外挡住了师父杯承丈一剑,而是怕自己一死引发“凝怨盅”,令梅红袖反受盅虫之害。柳淡莲情非得已爱上了铁湔,不得不背叛中原武林,心中必是痛苦至极,如今死在铁湔手里,对她来说亦算是一种解脱。又想到当初她执意要成全梅红袖对自己的深情,在淡莲谷中强娶硬嫁,只怕也不无此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