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化装成炎阳道弟子的梅红袖远远望见,舍命从石阵中奔来,刹时臂上、腿上各中一刀,跌跌撞撞地奔来,眼中已是泪水长流。苏探晴只恐铁湔狂怒之下出手伤她,连忙一把抱住她。幸好梅红袖所受只是皮肉之伤,尚不致命。

  铁湔似听到些动静,略略抬头看向苏探晴与梅红袖,眼神中却是一片凄凉与茫然,对两人视若不见,似乎目光穿过了他们望着不知名的远处。苏探晴眼见铁湔如痴如呆,神情惘然,想来他虽利用柳淡莲,却也不乏一份真情,虽明知此刻出手有九成把握可至大敌于死地,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暗叹一声,匆匆撕下衣襟替梅红袖包扎伤口。

  “轰”,又是一声巨响传来,却是那两名异族高手又与剑圣等人拼了一招。铁湔蓦然惊醒,猛然起身,仍是紧紧抱着柳淡莲的尸体,神情却已渐渐平静下来,冷冷望了苏探晴一眼:“你走吧,今日我不想杀你!”他知道刚才被柳淡莲舍身相救后,已错过了一举杀死苏探晴的最佳时机,何况目睹了柳淡莲的惨死后,对浪子杀手战意全无,纵能出手怕也无功。

  苏探晴乍见柳淡莲之死,对铁湔亦生出一份同情。也不与他争辨,捡起玉笛,扶起恸哭不已的梅红袖,往那百名高手的战团中冲去。

  中原与塞外高手的博杀已至最紧要的关头,按说任那两名高手如何厉害,中原武林精英皆出,最多亦是旗鼓相当。然而那二人各占石堆,每每出手皆是石破天惊力所难挡;而中原武林的掌风一出却如泥牛入海,在那些奇诡的大石堆中化为无形,剑圣等人被对方不可思议的强势所迫,挤做一团陷于阵中,只能苦苦守御,全无回击之力。幸好苏探晴从石阵外围直杀而入,总算破开一线缺口,方令对方攻势稍减。

  其余数百名中原高手欲杀入石阵,却被带伤的擎风侯率安砚生、风入松等人挡在石阵外,喊杀声直冲云宵。但金锁城人数较少,石阵外中原武林大占上风,而石阵内剑圣等人却是险象环生,江南四老与空嗔大师俱都负伤。看这情景,若双方继续缠斗下去,纵然金锁城人马会损失殆尽,陷入石阵中的数名高手亦难有生机。

  铁湔大步走到石阵中一堆大石前,朗声道:“都且停手,听老夫一言!”双方各有所忌,依言暂时罢手,阵内阵外虎视眈眈。

  铁湔哈哈大笑:“曲兄、陈兄,这‘伏曦大阵’的滋味如何?”他仍抱着柳淡莲的尸体,但神情已然不复方才的迷惘,重又恢复为那个啸傲天下的一代枭雄。

  众人这才知那些零乱的石堆绝非随意而设,而是依着伏曦二卦的方位所定。这“伏曦大阵”外观看似平常,内中却有鬼神难测之玄机。

  原来铁湔心计深沉,事事留有退路,谋反计划筹备数年,早就与那两名异族高手练成此阵。此次约战陈问风本为了转移朝廷注意力,考虑到一旦事败绝难生还,惟有靠此杀手锏做最后保命一博。果然擎风侯在京师中伏受挫,剑圣率军亲至洛阳,加上中原武林数千高手齐至,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逃走亦不甘心,便妄想用此“伏曦大阵”出奇制胜。

  铁湔本定计先让擎风侯与陈问风拼得两败俱伤,再约战剑圣,伺机将其引入阵中,只要能一举除去南刀北剑两大绝顶高手,中原武林必会阵脚大乱溃不成军,再趁势攻入洛阳城,或可拼得一线生机。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万万想不到除了剑圣与陈问风之外,苏探晴的武功亦足有与他一拼之力,迫不得已才硬受苏探晴一招,借机突袭林纯引剑圣入阵。

  剑圣亲身试过这“伏曦大阵”,知道厉害,口中却不肯示弱,昂然道:“你要如何?”

  铁湔自知阵法仓促发动,已难以一举击杀剑圣等人,若是强行硬拼下去,金锁城实力大减后亦难以孤身从中原腹地杀出重围返回塞外。沉吟道:“铁某仅求脱身,剑圣一言九鼎,只要答应让我等安然返回塞外,铁某立时便可下令撤去大阵。”

  剑圣扬眉大笑:“老夫若答应了你的要求,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铁湔叹道:“此‘伏曦’阵法乃是铁某先祖穷四十年之力所创。先祖临终遗言此阵太过霸道,两名高手每人练成一门绝学,合击之力惊神泣鬼,不到万得不已时绝不能擅用。今日既然曲兄等人已陷入阵中,插翅难逃,又何必非要拼个鱼死网破?”

  苍雪长老喝道:“铁湔你亦是汉人,为何要帮蒙古人侵我中原?你可知当年乃祖铁元山宁愿背负恶名投奔塞外,却是为了我中原武林夺回两本秘籍,你如今欺师灭祖,逆天而行,铁元山泉下有知,岂能瞑目?”

  “苍雪长老你错了,先祖元山负了一生的叛名,又岂是你三言两语所能洗清?”铁湔冷笑道:“何况铁某也并没有依先祖遗命将此阵献予蒙古大汗,亦非是要助蒙古人重新问鼎中原,而是欲以此‘伏曦大阵’成就千秋霸业。自古成王败寇,朱元璋由一个游方和尚的身份得掌天下难道就不是逆天行事?铁某若能一举功成,纵横天下傲视江山,又有何不可?”

  剑圣决然道:“铁湔你休要再做美梦了,老夫绝不会答应你的要求。”提声大喝:“诸位英雄听着,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气节却不能丢。生死有命,徒想无益,此刻只须奋力杀敌,便无愧于心,足以俯仰天地!”剑圣须发皆张,神威凛凛,那斩钉截铁的语气与坚定的信心已激起了每一个人心中的斗志,众人齐声答应。

  铁湔长吸一口气:“既然如此,明年今天便是曲兄的忌日。”

  剑圣昂然无惧铁湔露骨的威胁:“为国捐生,得其所哉!天网恢恢,铁湔你纵能逃过今日,又能逃得几时?”

  铁湔冷笑道:“能与剑圣解刀两大高手同赴黄泉,铁某亦是心甘情愿!”口中发出低沉的啸声,两名异族高手皆闻声欲动,战局一触即发。铁湔喝道:“老夫数至三,若曲兄还不改变主意,便拼个玉石俱焚吧。一!”

  苏探晴细看石阵良久,隐有所悟,对剑圣低声道:“依我看此阵仍是按着奇门八卦所设,只不过略加变化,二人以八人为一组,再以八个小阵组成大阵,阵眼便在铁湔的位置,只是不知那里是‘生门’还是‘死门’。”所谓八门是指“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分别依八卦中“坎、离、克、震、巽、乾、坤、艮”方向而设,生、景、开三门为吉;伤、惊、休三门为乱;而杜、死两门则最为凶险,若不能认清阵法贸然而行,极有可能越陷越深。而阵眼便为整个阵法的中心,一般是主持者所处之位。

  “苏少侠所言有理。”明镜先生亦瞧出些门道,沉声道:“此阵虽是诡异难测,但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我们齐攻铁湔,对方投鼠忌器,或能令阵法大乱。”

  许沸天亦略通阵法,犹豫道:“铁湔岂会故意留下这个破绽。而且铁湔所处之位正是整个石阵的中心,若是铁湔有意诱我们相攻,一旦落入‘死门’中极难脱身。”剑圣闻言沉吟不语,若仅他一人陷入阵中必是奋不顾身径攻铁湔,但如今事关许多人的生死,实是难以下决断。

  “二!”铁湔的声音遥遥传来:“此阵穷百种变化,曲兄虽是天纵奇才,亦未必能解开此阵。若是想率众围攻老夫,倒不妨猜一下老夫所处之位是否是‘死门’!”

  明镜先生眼中精光一现,低声道:“用兵之道,虚者为实。铁湔既然摆明不惧我们攻他,我们偏偏反其道行之。”

  剑圣情知当此生死关头绝不能再犹豫,暗中传声:“等铁湔数到三,我们齐冲向铁湔朝他出手。”又提声喝道:“大家拼力往外杀出,只要返回洛阳,老夫定会集结大军,将金锁城踏为平地!”此语却是故意迷惑铁湔。

  铁湔冷冷一笑:“曲兄如此顽固,只怕再没有这个机会了。”微微一顿,最后一个数字终于吐出:“三!”

  随着铁湔话音一落,众人齐声狂喝,各展身法朝他扑去,那两名异族高手亦同时出手。而阵外的擎风侯与金锁城人马亦与中原武林人士开始了激斗!

  铁湔背靠石堆,眼看众人冲来仅有十步距离,却仍是抱着柳淡莲的尸体,全无丝毫退让之意,长笑道:“曲兄胆大包天,铁某佩服。只可惜,你中计了!”突然沉腰坐马,单掌击出。

  铁湔这一掌极为奇妙,似乎并没有任何劲力,但那两名异族高手的合力一击绕过数堆大石,在铁湔面前汇集,被此掌一引一带,蓦然间俨然凝成一道气墙。剑圣身先士卒,第一个冲至气墙湔,陡然一声大喝,宝剑高举过头顶直劈而下。

  这是剑圣毕生功力所聚,剑气撞到气墙上,一声大震,剑圣口角溢血,竟被弹起一丈多高。其后的陈问风等人亦急速赶来,数十名中原武林高手绝技合倾囊而出,再度击在那气墙上。

  诡异至极的事情发生了,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道犹如实质的气墙被这道大力所击,骤然高速旋转起来,似形成一道冲天而起的龙卷风,大力传至每一个人身上,十余人一同跌倒!

  剑圣刚刚落地,那两名异族高手已再度发掌,那道龙卷风声势更大,将剑圣等人围在其中,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引发逆冲之力,又有十余人不支倒地。

  剑圣振臂狂呼:“与他拼了!”与陈问风、苏探晴等人再拼力齐出一掌。

  那道龙卷风却如同汲取了所有人的力道,旋转更急,剑圣首当其冲,已被再对火倒在地。

  在此情景下,谁都可看出已中了铁湔的奸计,他所处的地方正是“伏曦大阵”的死门!

  那些石堆巧妙地将两名异族高手与剑圣等人的攻击牵引汇合在一起,形成了普天之下最强劲的力量,任谁也无法抵挡!而剑圣等人如今已陷入这股力量的包围之中,连一丝退路也无!

  铁湔目蕴神光,将手中的柳淡莲一紧,仰天狂啸:“淡莲啊淡莲,你没有看错人,南刀北剑又算得了什么?老夫才是天底惟一的武林至尊!”

  他话音未落,那股龙卷风在空中蓦然一滞,直朝他反卷而来!

  铁湔惊呼一声,抬掌欲拒。但这集结了近百名天下一流高手的力量岂是他所能抵挡,砰然一声大响,铁湔抱着柳淡莲被高高抛起,足足飞出了十余丈的距离,方才落地。他身后的那堆大石亦被激得漫天飞舞,在空中尽皆化为碎片,纷纷坠地,如同下了一场石雨。

  而那一道龙卷风似乎在这反噬一击中耗尽了力量,无力地再转了几个圈后,消散不见。

  铁湔胸前血肉模糊,挣扎着站起身来,脸上一付不可置信的神色,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鲜血从他眼、鼻、口、耳中激溅而出,仰天嘶声高叫一声:“天……亡……我……”复又重重摔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身来。

  所有人都忘了刚才的拼杀,所有人全都惊呆了!既被“伏曦大阵”霸绝天下的威力所慑,亦被大阵反攻铁湔的变化所悸。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铁湔临终前的那一句“天亡我!”已震憾全场,或许这才是惟一的解释!良久,整个金锁城中不闻半分声响。

  “铛”得一声,一名金锁城弟子弃下手中长刀,跪地不语。如同受到了传染,又有几人弃去兵刃,铁湔莫名之死令金锁城诸人再无斗志,纷纷弃械投降。

  这一场大战,原本是中原武林已陷入绝境,想不到竟会以突然如此收场!

  剑圣惊得大睁双眼,亦喃喃念道:“怎么会是这样?”这本是铁湔临死前难以释怀的疑问,此刻也横亘在每一个人的心理。

  苏探晴拍额长叹:“我知道了。”刹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等他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

  苏探晴朗然道:“铁元山并没有背叛中原武林,或许因为种种原因他未能将两卷秘籍夺回,但却故意创下了最后时刻反噬其主的‘伏曦大阵’,目的则是为了对付蒙古人。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在遗命中严令后代绝不可擅用此阵。只可叹铁湔野心太大,并不将此阵交给蒙古大汗,没想到最后却反而害了自己!”

  剑圣恍然大悟,蒙古人若得到了“伏曦大阵”,主持阵法的自应是蒙古大将,甚至是大汗本人,只可惜铁元山的良苦用心却被其不肖子孙破坏了。而铁湔怕蒙古人得知奥秘,练成此阵后一直隐忍不发,也就无从知悉“伏曦大阵”反噬其主的秘密,今日第一次动用,便落得战死当场,亦算是咎由自取。虽然铁元山早死去多年,真实情况无人可知,但此观点应该是最具说服力的解释。

  众人暗呼侥幸。铁湔身为忠良之后,又怀有绝世武功,本可有一番作为,却只因一念之差,难逃此劫;又想到柳淡莲为情义抛却名利,最后仍不免与铁湔同日而亡,皆不由唏嘘长叹。

  却听段虚寸惊叫道:“赵擎风跑了!”他出卖旧主方得到今日地位,所以最怕擎风侯逃脱后暗中寻其报复。刚才虽亦受到“伏曦大阵”的反震之力,右臂麻木不堪,几乎抬不起来,却顾不得包扎伤势,先凝神搜索擎风侯的下落。

  众人询声望去,果然见擎风侯独自一人往金锁城内奔去,剑圣大喝一声:“逆贼休逃。”提剑当先追了上去,苏探晴等人连忙跟上。

  擎风侯虽受陈问风重创,生死关头激发体内潜能,疾奔入金锁城后的一间小木屋中。剑圣率诸人围住木屋,正欲破门而入,却见房门一开,两人缓缓走出,擎风侯左掌扣在一人背后,右手执着一柄战场中抢下的长刀,横在那人颈上,面现狞笑道:“哪一个再敢上前,我就先杀了他!”

  被他挟持的那人一身破衣,双目紧闭,面容憔悴,正是炎阳道二护法,失陷洛阳数月之久的“凌云一刀”顾凌云!

  剑圣一声怒吼:“放开他,留你全尸!”

  擎风侯冷笑道:“多谢剑圣好意,老夫这一生也算活得痛快,反正左右都是个死,怎么个死法亦顾不得了。”

  擎风侯虽已身负重伤,但余威犹在,中原武林虽有剑圣、陈问风等一众高手,却是谁也没有把握在击杀他之前安然救下顾凌云,一时场面僵持难解。

  忽听一人高叫道:“都给我闪开。”从人群中挤出一人,手持铁鞭,浑身浴血,却是摇陵堂金锁城主安砚生,有几人不知他何故上前,欲要阻拦,却被剑圣止住。在此情景下,擎风侯多一两个帮手亦于事无补。

  安砚生大步上前,突然跪在擎风侯面前放声大哭起来。擎风侯大惊:“砚生何故如此?”

  安砚生拭干泪水,朗声道:“我安砚生一介粗人,也不管什么天下大事。堂主对我不薄,便只知尽力相报,金锁城的弟子都降了,我却不降!”

  擎风侯想不到安砚生如此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长叹道:“砚生无需多言,事已至此,你便是降了以求得一命,老夫也不会怪你半分。”

  安砚生脸容抽搐,忽一咬牙:“我知堂主今日必死,且先行一步。”大叫一声,铁鞭当头一击,竟自碎天灵而亡。

  众人不料他如此烈性,谁都不及阻止。剑圣扼腕道:“安兄虽有恶名,但如此忠烈之士,当厚葬之。”上前对安砚生的尸体深深一躬。

  旁边的段虚寸与许沸天见到此情景皆是一震,安砚生为人鲁莽,徒有勇力,又行下不少恶事,平时都不怎么瞧得起他,想不到竟是如此忠义。风入松浑身发抖,他亦跟随擎风侯多年,忠心不二,却无勇气如安砚生一般自戕报主。

  林纯虽与安砚生无甚交情,但眼看他惨死,心头亦是一片茫然,紧紧握住苏探晴的手,不发一言,眼泪止不住簌簌而下。

  擎风侯神色黯然,木然道:“砚生慢行,老夫随后就来。”

  陈问风叹道:“赵擎风,你既明知必死,又何必再害无辜?不如放开顾凌云束手就擒,留些阴德也好转世为人吧。”

  擎风侯瞬间又恢复为阴沉的表情:“事到如今,老夫也不抱生望。只想从容再说几句话,请诸位给老夫一个机会。”

  苏探晴脱口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愿从赵……兄之言。”拉着林纯当先退开几步。想到初在侯府慑心堂中见到擎风侯时称其“赵兄”,如今沧海桑田情势巨变,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虽一向当擎风侯是大敌,好兄弟顾凌云尚在他手中,但先后见到柳淡莲、铁湔、安砚生的惨死,忽然生出一种厌倦之意,只想早日离开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中。

  剑圣与陈问风对视一眼,心知在数百英雄的围攻下,也不怕擎风侯玩何花样,亦缓缓退开几步。

  擎风侯目光首先盯住了段虚寸。段虚寸心头一惊,知道擎风侯恨透了自己,虽明知在众人环伺之下绝难朝自己出手,但毕竟做了他十几年的主子,积威犹存,不由又多退了两步。

  擎风侯却转过头去,不再瞧一眼段虚寸,只是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段虚寸本道擎风侯必会破口大骂,谁知竟轻易放过了自己,只是那份不屑之意却更令他难受,面色泛红。

  擎风侯的视线停留在敛眉夫人身上,又徐徐转向林纯,眼神渐渐温柔起来,那是一种绝然不同他身份的眼光:“我赵擎风纵横一生,快意恩仇,手下纵有不少怨灵幽魂,却从无半分悔意。但对你两人,却一直有份难言的愧疚之情。有时我亦在想,若是从此不问政事,能与你们共享天伦之乐,是否会令我更快乐一些……”敛眉夫人与林纯不由想到昔日一家人和睦相处的时光,皆低下了头,暗暗垂泪。

  擎风侯话音未落,却听到一个声音冷冷道:“赵擎风,当你害得别人妻离子散时,是否也有一份愧疚之情呢?”

  所有人皆大吃一惊!因为这一句话竟是从被擎风侯抓在掌中、看似全无抵抗力的顾凌云说出来的。

  随着话音,顾凌云紧闭的双目蓦然睁开,精光四射,双手疾捷扣在擎风侯横于自己颈上的利刃上,往怀里回夺……但见他行动迅速敏捷,哪还有半分陷身牢笼的疲态。擎风侯正眼望林纯与敛眉夫人,心怀激荡下何曾想顾凌云竟未受制于己,乍然一惊尚不及应变,掌中利刃已被顾凌云夺去。顾凌云一刀在手,手握刀锋顺势反手直刺擎风侯的胁下。

  擎风侯毕竟久经战阵,及时侧身闪开顾凌云这一刀,但扣在顾凌云背后的左掌亦不由松开了。顾凌云旋身飞起,左掌横击,右手长刀再现寒光,久负盛名的“凌云一刀”含愤出击,直刺向擎风侯胸膛。擎风侯勉强避开顾凌云右掌,已无法抵挡这蓄势已久的一刀,只得暗叹一声,闭目待死!

  这,才是“断腕计划”的最后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