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听凭割宰。

  华服女子见他不呼不喊,只得又把掌力收起,气呼呼尖骂一阵。

  赵子原蓦觉全身一轻,那火热千钧的掌力突然去得无影无踪,心知对方有求于他,不敢

置他于死,胆气因之一壮,说道:

  “你怎么不打死我?”

  华服女子粉脸早已涨得通红,先时那一层蒙蒙青气一扫而光,一时倒也无可奈何。

  赵子原气焰更大,道:

  “除非你把我杀死,否则——”

  华服女子道:

  “否则如何?”

  赵子原两眼上翻,慢条斯理道:

  “否则要我为你办事,甭想!”

  华服女子尖骂一声,道:

  “小子你是要硬挺到底了?”

  她一把将赵子原抄起,右手揪着衣袂腰带,将他提了上来,吊在一棵樟树下,口里说

道:

  “这算是耍猴儿游戏,马上有你乐的了。”

  赵子原被吊在半空,屈卷着身子,不折不扣成了一个猴儿,他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心想

自己不要是遇到一个有虐待狂的女子了?

  华服女子顺手拈起一根树枝,手一抖,“叭”一大响,枝梢竟像钢刺般翘起,狠狠地抽

在赵子原身上!

  枝梢着力点落在赵子原前胸,他紧紧地咬住牙根,竭力不让呻吟声发出来。

  “嗖、嗖”之声连起,赵子原但感全身火辣辣的难受,那钢一般的树枝在他身上留下了

烙痕,也留下了剧痛,渐渐他瘫痪了下去

  三十鞭下来,赵子原已是数度昏厥,背上皮肉绽开,血迹斑斑,华服女子缓缓垂下手中

树枝,说道:“滋味怎样?”

  赵子原不语,华服女子复道:

  “别充什么英雄了!姑娘阅人已多,没有一个不是开始倔强,后来求饶的,冲着你这种

劲,哼,狗熊!狗熊!”

  赵子原翻目道:

  “既是狗熊,你还要他替你办什么事?”

  华服女子道:

  “你答应了?”

  赵子原道:

  “先把我松绑放下,咱们再谈条件。”

  华服女子一顿足,道:

  “小子你是鬼迷心窍了,这当口还有你谈条件的余地?”

  她伸手人袋,摸出一件物事,葱玉般的五指一捻,一道火焰冲天而起,在空中一爆,火

星四下飞散。

  赵子原直瞧得莫名其妙。,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陡闻“得得”马蹄声,错扰了周

遭的凝寂。

  蹄声渐近,四骑出现在他们眼底,再一细望,又有一辆篷布马车跟在四骑后面奔驰而

来。

  那车马速度好不迅疾,一眨眼已驰到小丘上,为首骑士一拉缰辔,踢蹬下马,朝华服女

子恭身一揖,说道:

  “属下等在驿亭恭候已久,姑娘有何吩咐?”

  华服女子哼一下,道:

  “驿亭都已清理完了?”

  那骑士垂首道:

  “昨日属下接姑娘传讯,将临驿亭小住,便着人连夜赶修,亭阁已粉刷一新,就等姑娘

芳驾——”

  华服女子道了一声“很好”,转身一指被吊在树上的赵子原,道:

  “陈雷,你将这人松了绑,放到篷车中去。”

  那骑士陈雷期期艾艾道:

  “篷车是为姑娘预备的,这这……只怕有些不妥……”

  华服女子叱道:

  “废话!我就坐在车头前方不就得了。”

  陈雷唯唯诺诺,这时那另外三骑及篷车上的骑者也陆续下马,停立一侧。

  赵子原见这干人对那华眼女子毕恭毕敬,猜不出她到底是何许身份,心里不由暗暗纳

闷。

  陈雷步至樟树底下,右手往上一扯,便将赵子原自半空中拉下来,但他却不伸手去接,

赵子原登时跌了个仰八叉,只摔得背脊隐隐生痛。

  他情知对方有心作弄自己,当下怒目瞪了那陈雷一眼,但他穴道受制,压根儿不能动

弹,只有任人摆布。

  陈雷唇角掠过一丝残忍的微笑,将赵子原自地上抄起,走了几步抛入车中,然后将车篷

扣起。

  如此一来,赵子原便完全与车外景象隔绝,举目所见,四边都是蓬布,车篷内是一片漆

黑,耳里只闻华服女子的声音在车外响起:“上咱一一、”

  马儿“希聿聿”长嘶一声,车身开始移动,赵子原心中疑团与时俱浓,暗忖:

  “这女子的行径好生古怪,不知她要把我带到何处?”

  车声辘辘,沿途只闻悲鸟号古木,子规啼夜月,所经之处,似乎极为阴森荒凉。

  赵子原既不能得见车外景物,便率性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车身颠簸了

一下,他惊醒过来,马车已经停下。

  车外的马蹄声也同时嘎然而止,接着眼前一亮,前面车篷已被人掀了开来,那华服女子

端坐在车头,她身旁则坐着一名驾车的大汉。

  华服女子回眸启齿道:“车里坐得还舒服吧?”

  赵子原低哼道:

  “身为阶下之囚,哪还敢过份奢求。”

  华服女子道:

  “或为上宾,或为俘虏,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赵子原哼了一下,不予置答,这会子,那陈雷已下马行到车前,哈腰向华服女子一礼,

道:

  “驿亭已到,姑娘请下马车。”

  华服女子道:

  “直驰亭里——”

  那驾车大汉一扬马鞭,调转马头,拖着车身往斜地里横驰,赵子原尚未能瞧清周遭建

筑,马车已在一处空旷之地停了下来。华服女子回首道:

  “我们已进入驿亭内院,你若发誓不逃,我便解了你的穴道。”

  赵子原心想:与其穴道受制,行动不便,倒不如为权宜之汁,当下道:

  “我答应不逃,但却不愿发生什么誓。”

  华服女子沉吟一下,道:

  “本亭警卫重重,谅你要逃也逃不了。”

  说着,伸手在赵子原左腋及腰下各一点,赵子原全身血气顿时一活,被制的穴道已重又

解了开来。

  华服女子纵身下地,说道:

  “下来。”

  赵子原将头伸出篷外,深深吸了口气,环目四望,见马车停在一片白石铺成的旷场,四

面修竹青莫,林木掩映,假山苔石重叠点缀其间,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分作梅花形耸立,

建筑得甚是精巧。他活动四肢,继而跳下马车,与华服女子面对而立。

  华服女子道:

  “穴道已解,你便想食言而肥了,是也不是?”

  赵子原摇摇头,道:

  “姑娘将我带到此地,不知存何用心?”

  华服女子道:

  “你终于改口称姑娘了,敢是自知身入虎穴,力不能与之抗衡之故。”

  赵子原皱眉道:

  “姑娘还未回答我的问话呢?”

  华服女子道:

  “外人轻易不得进入本亭,我破例将你带人,自有深意,你何妨自行一猜。”

  赵子原道:

  “姑娘说话尽是不着边际,我不猜也罢。”

  华服女子正待说话,那陈雷偕同两名大汉已自外面走了进来,陈雷道:

  “精舍己整齐肃然,姑娘这便人内休憩?”华服女子道:

  “你先将此人领到留香院……”

  陈雷神色倏变,脱口道:

  “留香院?姑娘你……”

  华服女子面色一沉,道:“陈雷!你竟敢抗命?”

  陈雷身躯猛可一颤,期艾道:

  “非是小人抗命,实是耽待不起主人之重罚。”

  华服女子道:“依此道来,姑娘之罚你便不在乎,是不是?”陈雷垂手道:

  “属下不敢。”

  华眼女子冷哼一下,语声倏地转厉:“既是如此,还不领进!”

  陈雷诺了一声,转首狠狠地瞪了瞪赵子原,伸手虚引道:

  “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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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旧雨楼·古龙《剑气严霜》——第 四 章 金粉留香>>

古龙《剑气严霜》

第 四 章 金粉留香

  言罢,不待陈雷答话,就要将门合上,陈雷却适时递出一脚将门撑住,冷哼一声说道:

“武姑娘可没关照你用如斯口气,拒她的客人于门外吧?”那红裳少女道:

  “但是主人之命……”

  陈雷打断道:

  “主人之命自有武姑娘承担。”

  那红裳少女这才偏首拿眼上下打量了赵子原一忽,道:

  “既是如此,这位相公请进。”

  陈雷道:

  “一切都依照原有规矩,休得待慢了客人。”

  说着转身便走,赵子原一时倒听不明白他的弦外之音,只有愣愣立在当地。

  两名红衫少女侧身让赵子原人门,门后又是一片深逢的前院,她俩当先领路,不时回过

头来望望赵子原。

  赵子原隐隐觉得,这两个少女拿眼望他时,脸上总是浮溢着难以捉摸的神秘表情,他心

中暗暗纳罕,忖道:

  “此处并非善地已可推见,奇怪的是她们毫不顾虑我会逃逸,想是防而有备使然,我若

想离开这里,须得用点智力才行……”

  步过前院,两名红衫少女在东厢房门前驻足,右边一名自袋中取出一朵白色椿花,递与

赵子原道:

  “相公请将白椿插在襟上,进入厢房后自有人负责招待。”

  赵子原也不多问,接过椿花插上,那红衫少女似乎料到他如此干脆,一时反倒怔了一

怔,续道:

  “本院计分东南西北四厢,相公暂请先人东厢小慈,明日小女子再来接往南厢,不过—

—”

  红衫少女欲言又止,赵子原钉上一句道:

  “不过如何?”

  那红衫少女道:

  “据小女子所知,留香院自设立于今,尝有来客十四,不过大半在进入东厢之后,便再

也没有机会另游其余各厢了……”

  赵子原皱眉道:“难不成他们是一进不得复出?”

  那红衫少女不答,逞道:

  “前后十四来客之中,仅有一人在半载之前,能得遍游东南西北四厢,那委实是开下令

人无法相信的奇迹,缘是主人一怒之下便下令关闭本院一年。”

  赵子原忍不住脱口:“姑娘说的是谁?”那红衫少女缓缓道:

  “那人自报姓名叫司马道元!”

  赵子原闻言,心头颤了一大颤,暗忖:

  “司马道元?……司马道元?……记得曾听母亲提及,司马道元一门十八人不是在翠湖

舟肪上遇害了,难道死人竟能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