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拿“割下脑袋”和“失去娇妻”相比,毕竟是前者严酷得多。徐家亲友都认为这是占了“便宜”了,何况要是不敢答允的话,岂非“壮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剪大先生道:“这个、这个虽然只是徐中岳的‘私事’,但这私事却是关系两个人的。按照惯例,双方比武若然涉及第三者的,似乎,似乎……”

 

  谁都明白,这“第三者”即是徐中岳的新婚夫人姜雪君。“第三者”的称呼“碍耳”得很,徐家亲友不觉都皱起眉头。但剪大先生以公证人的身份,却不能不这样解释武林惯例。

 

  游扬说道:“不错,这似乎应该得到徐夫人的同意才行。”

 

  姜雪君蒙着罗帕,从卫天元进入礼堂开始,她未曾说过一句话,如今她仍然默不作声。

 

  她没有答复,按情理说,应该由她的丈夫悄悄问她,但徐中岳却又怎好意思去问?

 

  人丛中有个人说道:“她怕失掉这个有财有势的丈夫,岂敢轻易点头?”

 

  鲍令晖大怒道:“岂有此理,谁说这样混帐的话,揪他出来?”

 

  那人说道:“关你什么事,你是徐家哪门贵亲?”

 

  鲍令晖怒气冲冲就要找那个人打架,但礼堂拥挤不堪,他根本就不知道是谁说这怪话。

 

  卫天元冷冷说道:“徐夫人,你是怕你的丈夫打不过我吗?其实他有这么大的威名,你又何须顾虑。”

 

  印新磨、叶忍堂同声斥责:“卫天元,徐夫人同意与否,只能由公证人问她,你岂能如此无礼。”

 

  剪大先生咳了一声,说道:“大家别闹,卫天元划的道儿要是徐夫人不能同意,那就只能作罢了,请卫天元另……”

 

  话犹未了,忽见新娘点了点头!

 

  剪大先生怔了一怔,说道:“既然徐夫人同意,那就开始吧?”

 

  游扬忽道:“且慢!有件事情我想向剪老前辈请教。”

 

  剪大先生道:“不敢当。游大侠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游扬说道:“牵涉到第三者的比武,这个‘第三者’不知是否也应归属一方。”

 

  剪大先生瞿然一省,说道:“不错,是我一时糊涂,忘掉这条规矩了。‘第三者’是否应归属一方,这要看情形而论,假如甲方是向两个人同时挑挑的,或比武的结果影响到‘第三者’一生的命运的话,那么乙方的两个人就如同一个人,亦是说,这‘第三者’应归属乙方。甲方必须把乙方的两个人作为对手?”

 

  游扬问道:“那么按照目前的情形而论,这条规矩是否可以适用于徐中岳夫妻?”

 

  剪大先生说道:“卫天元所提的条件对徐夫人影响极大,依理而论,卫天元等于是向徐中岳夫妻同时挑战,所以徐夫人应战。该有权参加比武。他们可以夫妻联手,接连三场与卫天元比武,也可以由他们夫妻自行决定,轮流出战。不过……”

 

  徐中岳道:“内子不会武功,今日之事,由我与卫天元一决雌雄便了?”

 

  卫天元冷冷说道:“姜小姐是名武师之女,怎能说是不会武功?”

 

  众人尽都知道,不错,新娘姜雪君的父亲姜远庸的确是在洛阳开武馆的,不过和一流高手心目中的“名武师”却差上十万八千里,武功平平,即使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也只是一个混饭吃的三流武师而已?

 

  其实剪大先生并非如他自己所说的“一时糊徐,忘掉这个规矩”,而是知道新娘即随懂得一点武功,也是极为有限,故此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徐夫人参加比武。

 

  不过游扬既然提出这条规矩,剪大先生以首席公证人的身份,却是不能不加以补充解释了。

 

  “不过第三者是否参加比武,还得他本人同意才行。假如他自愿放弃权利,他也可以袖手旁观。”

 

  徐中岳道:“我不想内子牵连进去,我愿意和卫天先单打独斗?”

 

  刚才那个说怪话的人又在人丛里冷冷说道:“不要脸,也不知道是否能做成夫妻,就口口声声内子了。”

 

  游扬微笑道:“虽说夫妻如同一体,不过按规矩,似乎还是要尊夫人亲口说出才行。”

 

  众人不禁都是有点奇怪,听游扬的意思,似乎他很希望新娘与新郎联手,难道他不知道新娘不懂武功?”

 

  徐中岳面上一红,心中也感觉有点奇怪,不过他觉得的奇怪却是另一桩事情:“奇怪,难道游扬知道了姜远庸的来历!”

 

  依照规矩,既然只能由新娘自行决定,徐中岳只好不作声了。

 

  新娘仍然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

 

  剪大先生微笑道:“新娘子大概不好意思说话。这样吧,一是你同意站在丈夫一方,参加比武,你就点头。要是不同意的话,你就摇头。”

 

  众人的目光尽都注视新娘,只见新娘子姜雪君先抬起头来,跟着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全场轰动,几乎所有的人心里俱是想道:“她不懂武功而同意参加比武,自必是抱着与丈夫同生共死的决心了?”

 

  郭元宰和鲍令晖站在一起,看见新娘点头,郭元宰悄悄说道:“你看见了吧?你还敢说雪君是为势所逼才不能不嫁给我的师父吗?”

 

  鲍令晖道:“她同意参加比武,并不等于同意这头婚事。依我看来,她的这个同意正是表示她的反感?”

 

  郭元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鲍令辉道:“这还不明白?她是对你的师父表示反感!反感你的师父对她渺视,擅自替她作主?”

 

  郭元宰道:“你不是她,你怎知道她是这样想?我看你是强作解人?”

 

  鲍令晖道:“你也不是她,你又怎样知道她不是这样想?我看你是替师父死挣面子,其实你心里的想法和我一样?”

 

  好在剪大先生已经作丰势叫众人停止喧哗,他们这个注定得不到结果的争论也不能不停止了。

 

  飞天神龙卫天元纵声笑道:“好,那就请贤伉俪并肩子上吧?”笑声似有几分愤激,也有几分苍凉。

 

  剪大先生说道:“卫天元,你这话不对。徐夫人同意参加比武的规矩我已经解释过了,她可以和丈夫联手,三场全部参加;也可以选择任何一场参加;联手或轮流出战都可以。或者自始至终她都不出手也可。总之,她拥有参加比武的权利,但怎样做法,一切任凭她的意愿。你们明白了吗?”

 

  徐中岳和卫天元同声说道:“明白了?”

 

  剪大先生说道:“好,那么比武现在开始,第一场先比暗器。徐中岳这边是攻方。”正是:

 

  从来情海多波浪,喋血筵前阻拜堂。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旧侣寻仇 掌伤大侠

   新娘比武 血溅华堂

三场比武

  徐中岳站了出来,新娘子姜雪君却仍然是粉颈低垂,动也不动。

 

  剪大先生道:“徐夫人,这一场比武你参不参加?”

 

  姜雪君摇了摇头。

 

  剪大先生道:“好,那么这一场就由徐中岳与卫天元单独比试。徐夫人,以后各场我不会逐场问你了,你喜欢哪一场参加就哪一场参加。”要知他刚才已经把规矩说得十分清楚,本来无须再问姜雪君的,只因她是新娘的缘故,故此在开始之时,对她较为尊重一些。但她既然已经属于比武的一方,在公证人的心目中就该视同仁,若然还是礼不厌多,那就有失证人的身份了。

 

  剪大先生问过了徐夫人、接着便即说道:“卫天元,你有权选择地点。”

 

  卫天元道:“我已经说过,今日之事,就在此处了结?”

 

  剪大先生道:“我的意思是问你,喜欢在园子里比武还是……”

 

  卫天元道:“就在这个礼堂便行?”

 

  游扬说道:“徐中岳,你这个礼堂有多长多宽?要不要再量一量?”

 

  徐中岳道:“不用量了。我这客厅长四丈八尺,宽三丈六尺。”

 

  那个说怪话的人又在人丛里笑道:“必也正名乎!徐大侠也不知是否还能够在这间屋子拜堂成亲,‘礼堂’是该暂且改换名称了。”

 

  剪大先生道:“比暗器的规定是在三丈的距离发出,那么这间客厅是可以用作比武的场所了。请各位宾客暂且退出客厅?”

 

  客厅里只留下五个人,两个证人与徐、卫两人各在一方,新娘姜雪君则坐在靠近礼案的一张椅子上。

 

  礼案上的龙凤花烛仍在燃烧,“礼堂”则已是没有一点喜气了。

 

  “比武开始”这四个字从剪大先生口中叫出来了!

 

  徐中岳一声大喝,双手齐扬。同时身形微向前倾,好像是作了一个鞠躬的姿态。

 

  这间特别宽大的客厅里顿时充满了暗器破空之声,原来他左手发了七枚透骨钉,右手发出八枚透骨钉,外加两枚短箭。这两枚短箭是藏在后衣领内,藉着弯腰鞠躬的力道发出的。

 

  卫天元笑道:“徐大侠,你太多礼了。你向我鞠躬、我可受不起?”

 

  徐中岳以蹑云剑、透骨钉、大摔碑手而驰誉武林,并称三绝。他获得“中州大侠”的称号,固然并不全靠武功,但也不能否认,这三门绝技,乃是他成为“大侠”的“支柱”。不过自从他成名之后,为了保持“大侠”的身份,暗器已是绝不轻发。故此,见过他剑法、掌力的人很多,见过暗器功夫的人却是极少。

 

  此时一看,只见他的暗器手法,果然奇妙非常,十五枚透骨钉,有的直射,有的斜飞,有的互相碰撞,突然就改变了飞行的方向。

 

  飞天神龙卫天元在大笑声中双手连抓,也不知他抓到了几枚透骨钉,但有两枚骨钉从他的头顶飞过,他没抓着,这两枚透骨钉突然掉过头来,反射他后脑的玉枕穴。

  暗器功夫讲究一个“巧”字,力度用得巧妙,发出的暗器就可以随心所欲,好像受到主人遥控一般。徐中岳这两枚透骨钉就是用上了一股十分巧妙的回旋之力的。

 

  宾客中不乏暗器名家,能够用回旋暗器的也有几位,不过用得像徐中岳这样巧妙、兼且又快又狠的,却是半个也找不到。徐中岳一出手,那些暗器名家都不由得自愧不如了。

 

  此时飞天神龙正忙于接前面射来的暗器,似乎根本未曾发现那两枚去而复返的透骨钉。

 

  后脑的玉枕穴,是人体脆弱的部位之一,若使飞天神龙练有护体神功,只怕也难免要给透骨钉射破脑袋。

 

  印新磨大喜叫道:“好一招神龙掉尾的手法?”

 

  说时迟,那时快,徐中岳一鞠躬所发出的那两枝短箭亦已疾如闪电的从两侧射来,和那两枚透骨钉配合得恰到好处。

 

  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飞天神龙反而笼手袖中。

 

  只听得“拍、拍”两声,飞天神龙的两条衣袖甩过肩头,迎个正着,把那两枚透骨钉拍得两旁飞出。

 

  这两枚透骨钉恰好又撞上了那两枝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