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崇义大为奇怪,说道:“徐中岳很会笼络人啊,为什么大家不想喝他的喜酒。”

 

  楚天舒笑道:“不是不想,是因为徐中岳今天根本不能和新娘子拜堂了。”

 

  鲍崇义越发惊异,说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楚天舒道:“游大侠是公证人之一,这件事还是让游大侠告诉你吧。”

 

  鲍崇义道:“怎么又弄出个公证人来,我可是越听越糊涂了。老游,你快告诉我吧。”

 

  鲍令晖笑道:“爹,茶都未曾请客人喝呢。”

 

  游扬说道:“老大哥,你别急,这件事可要从飞天神龙说起。三年前飞天神龙与徐中岳在嵩山比武,老大哥想必早已知道。”

 

  鲍崇义道:“知而不详,好,我喜欢听戏听全套,你慢慢说吧。”

 

  游扬把他所知道的前因后果以及今日徐家发生的种种事情,一五一十说给鲍崇义听,最后说道:“徐中岳受了重伤,虽然我们勉强判作和局,恐怕他今后也没有颜面在江湖混了。唉,他这个筋斗可真是栽到了家,不知老大哥有何感想。”

 

  鲍崇义道:“说老实话,徐中岳一向沽名钓誉,骨子里却是海势敛财,我不大看得起他的。不过飞天神龙欺上门来,却也委实是欺人太甚。”

 

  楚天舒心里想道:“徐中岳恐怕不仅仅是贪财好名这样简单,不过我对他的底细也还未曾清楚,必须弄清楚了才能和鲍老说明。”

 

  鲍崇义这番话倒是令得游扬有意外之喜,他本以为鲍崇义不会同情徐中岳的。

 

  武林怪杰齐燕然

 

  “是啊,他不但欺上门来,还要硬生生拆散人家夫妇,做得也未免太过份了。”游扬趁势推波助澜。

 

  鲍崇义面色一端,道:“游兄,你是不是想邀我替徐中岳报仇。我虽然与徐中岳不和,也决不能任由飞天神龙横行霸道。不过,徐中岳这次吃亏是由于技不如人,双方是光明正大的比武,并非对方行使阴谋诡计,所以我不能用这个题目去责难飞天神龙。假如他在洛阳另有横行霸道的事,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堪一击,也誓必追随游公之后。”

 

  游扬道:“他们的比武已经算作和局收场,飞天神龙自己也受了伤,料想亦已远离洛阳了。”

 

  鲍崇义看了游扬一眼,说道:“如此说我是猜错你的来意了。不过,你总不会是因为要把这件新闻讲给我听,特地来看我的吧?”

 

  游扬打了个哈哈,掩饰窘态,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想向老大哥打听一个人。”

 

  鲍崇义道:“哦,什么人?”

 

  游扬说道:“有一位武林前辈,很少在江湖出现,但二三十年之前却有武林怪杰之称的人。”

 

  鲍崇义道:“你说的是齐燕然吗?”

 

  游扬说道:“不错,听说这位武林怪杰齐燕然是鲍大哥的好朋友?”

 

  楚天舒心中一动:“我料不错,他果然是要打听这个人。”

 

  鲍崇义则在心里想道:“莫非他们是想请齐燕然去对付飞天神龙?飞天神龙是恶名昭彰的大魔头,年纪轻轻,武功已是那么厉害,若不及早剪除,为害必将更大。当今之世,恐怕也只有齐燕然才能制服得了飞天神龙。游扬的师父一瓢道长是值得,我尊敬的前辈,我不看他的面也要看他师父的面,他既然问到,我只有尽我所知告诉他了。”于是哈哈一笑,道:“老弟,你太抬举我了,我怎配做齐燕然的好朋友。承他不弃,与我缔交,勉强可说得是介乎师友之间吧。‘好朋友’的那个‘好’字,我脸皮再厚,也不敢妄自高攀的。”

 

  游扬道:“鲍大哥太谦了。不过是好朋友也罢,是介乎师友之间也罢。鲍大哥,你总是我们这些人当中唯一认识齐燕然的人,不知他的武功是否当真有江湖上传说的那么厉害?”

 

  鲍崇义道:“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和他结识的吗?我说给你听,他的武功也可以略见一斑了。”

 

  鲍崇义喝了一杯热茶,清清喉咙,便说故事。

 

  “年轻时候,我曾经做过几年镖师,有一次替北京的同仁堂押运一批药材到包头去,当地发生时疫,需要这批药材。

 

  “途中碰上一帮强盗,大头领是大刀韩霸,一柄厚背斫山刀重二十四斤,神力惊人。二头领是‘小李广’张宠,能挽五石强弓,箭无虚发,是江湖上著名的神箭手,你听过他们的名字吧……”

 

  游扬说道:“我初出道的时候,曾听得有人说过他的名字,后来就很少听到了。”

 

  鲍崇义道:“不错,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就是在他们在江湖上失踪之前最后一个碰上他们的人。”

 

  “他们失踪,敢情就是与劫大哥的镖有关。”游扬问道。

 

  鲍崇义点了点头,继续说这故事:“镖队的人几乎都给张宏和他率领的弓箭手射伤,我与大刀韩霸单独决斗。当时我在镖行已薄有微名,这大刀韩霸骄傲得很,声明只要我接得下三十招,他就放我们的镖车过去,免得我们说他以众凌寡。

 

  “我拼命抵敌,唉,但说来惭愧,未到二十招,我已是力不从心,敌不住了。

 

  “眼看就要落败,忽然来了一个人,一身粗布衣裳,脚登六耳麻鞋,相貌也平凡之极,谁看见他都会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乡下人。

 

  “这个乡下人一出现就对韩霸说道:‘这批药是要运往包头救人的,你们可不能劫!’

 

  “那帮强盗都笑起来,调侃他道:‘你是哪方的英雄好汉,请报上尊姓大名。否则我们连你的姓名都不知道,又怎能凭你的一句活就买你的面子?’

 

  “那乡下人一本正经的说道:‘这话倒也不错,我虽然是无名之辈,但既然插手管这件事,也总得让你们知道姓名才行。’

 

  “那帮盗只道这个乡下人名字大概不是阿猫就是阿狗的,哪知他一说出来,可是令得群盗都吓一跳?”

 

  楚天舒道:“这个其貌不扬的乡下人,想必就是那位武林怪杰齐燕然了?”

 

  鲍崇义道:“不错,正是齐燕然。但群盗吃惊过后,却不相信这个貌不惊人的乡下汉子的是齐燕然。

 

  “于是韩霸就向他挑战了!

 

  “韩霸说道:‘我们黑道的规矩,是不能空手而回的。要是劫不到钱财,也得向对方讨教几手武功。阁下自称齐燕然,听说齐燕然武功卓绝,我不自量力,想向阁下讨教几招。’

 

  “齐燕然道:‘武功卓绝不敢当,不过你们既然有这个规矩,我唯有遵命了。’

 

  “说罢,忽地回过头来问我:‘韩寨主是限定在三十招之内赢你吧?过了几招了?’

 

  “我刚才给韩霸杀得手忙脚乱,实在记不清楚,随口笑道:‘大概是十八招吧。’

 

  “韩霸说道:‘不对,我不想占你的便宜,刚好是过了整整二十招了。’

 

  “齐燕然道:‘唔,那么阁下的还有十招。’

 

  “韩霸说道:‘不错,阁下是否意欲替鲍镖头接这剩下的十招?’

 

  “齐燕然哈哈一笑,说道:‘韩寨主已经耗了不少气力,我可不能占你的便宜。十招太多,这样吧,只要你能抵我三招,齐某愿意奉送项上人头!但假如我侥幸在三招之内得胜的话,对不住,那我可要斗胆向你讨个人情,请你放过鲍镖头这支镖了。’

 

  “莫说韩霸本来就疑心他是假冒,即使他是真的齐燕然,韩霸也不相信他在三招之内就能打败自己,他怒极气极,冷笑说道:‘我若在三招之内输了给你,江湖上也不会有大刀韩霸这个人了!那时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还何须说这些风凉话儿!好,我倒要看你如何在三招之内胜我?’刀光一闪,韩霸那柄厚背斫山刀朝着齐燕然的脑袋直劈下来!

 

  “齐燕然一闪闪开,说道:‘劲道不弱,刀法也不算太差。要是肯虚心苦练,十年之后或者勉强可跻身于一流高手之列。’

 

  “韩霸气得满面通红,喝道:‘有胆的亮出兵器接我几招,莫要只是藏藏躲躲。’原来齐燕然的身法快到极点,韩霸那一刀虽然亦已算得狠疾,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沾上,韩霸大约是怕他形如鬼魁的身法偷袭,故而宁愿他亮出兵器硬确硬接。

 

  “齐燕然哈哈一笑,说道:‘接你这几斤破铜烂铁何须要用兵器,瞧着!’我在旁边睁大了眼睛,凝神注视,也看不清楚他用的是什么手法,陡然间只见白光一闪,韩霸那柄大刀已是给夺了过去!”

 

  游扬吃了一惊:“只是两招,齐燕然就夺了他的刀了?”

 

  鲍崇义道:“不错,他夺了韩霸的大刀,说道:这是第二招。按着在刀背一拍,说道:这是第三招!只听得一连串喀喀的声音刺耳异常,那柄重达二十四斤的厚背斫山刀断成了无数小块掉在地下!”

 

  鲍令晖也是第一次听父亲说这个故事,听了矫舌难下,半晌说道:“这是什么武功,如此厉害?”

 

  鲍崇义道:“还有更厉害的呢。”继续说故事的后半段。

 

  “韩霸面如死灰,退过一旁。我看得又喜又惊,不觉也是呆了。

 

  “齐燕然笑道:‘鲍镖头,你已经给他们阻迟了大半天,须得兼程赶路才行。此处料也没有热闹看了,你还不走,更待何时。’我这才如梦初醒,赶快重整队伍,把几个重伤的搬上镖车,我亲自驾车。齐燕然跨上一匹空骑,说道:‘找送你一程。’

 

  “我也以为没有事了,哪知这股强盗的二头领‘小李广’张宏阴狠之极,不肯死心。镖车一开行,他又在背后偷发暗箭。

 

  “同时发射的还有他手下十几名弓箭手。乱箭纷飞,有的射我,有的射齐燕然。不过最强劲的三枝连珠箭,由张宏的五石强弓所发,则是对准了齐燕然的后脑射的。他大约以为齐燕然练有护体神功,绝对也难练得脑袋坚如钻石,他的强弓硬弩即使是石头也可以射穿。”

 

  鲍令晖骂道:“真是卑鄙,齐燕然不会遭了他的暗算吧?”

 

  鲍崇义笑道:“当然不会,否则我这个故事也说不下去了。”

 

  “我听得飞矢破空之声,回过头来,方待舞刀格箭,岂知用不着我费半点力,齐燕然已经替我打发了。”

 

  他用的是“打发”二字,鲍令晖觉得奇怪,问道:“爹爹,乱箭又不是人,你怎的用打发二字。”

 

  鲍崇义笑道:“我并非用错字眼,他确是既打发乱箭,也打发了那批意图暗箭伤人的强盗。

 

  “我回过头去,只见他挥舞双袖,说也奇怪,那些纷飞的乱箭,包括向我射来。根本没有飞近他身边的乱箭在内,通通掉过了头,反射回去!

 

  “这还不算神奇,最神奇的是,那些乱箭会认识人,谁发的就射回谁的身上。

 

  “只听得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张宏和他的弓箭手全都倒在地下,没有发暗箭的强盗则一个也没受伤。”

 

  鲍令晖听得眉飞色舞,笑道:“真是奇妙!如此说来,他反射回去的每一枝箭都是长着眼睛的了!”

 

  鲍崇义道:“谁说不是,他挥袖拨箭,冷冷说道:‘物归原主,你们的箭怎样射来就怎样回去!”

 

  鲍令辉道:“这是什么意思?”

 

  鲍崇义道:“谁射他的脚就脚上中箭,谢射他的手就手上中箭。张宏最惨,给自己亲手所发的三枝连珠箭射回来穿过了他的脑袋!”

 

  鲍令晖道:“后来怎样?”

 

  鲍崇义笑道:“还能怎样,两个强盗头子,一个死了,一个兵器被毁,虽然留得性命,恐怕也吓破胆了。大刀韩霸从此不再出现江湖,这个故事当然也就结束了。”

 

  游扬饶是崆峒派数一数二的高手,听了这个故事,也不禁矫舌难下,呼了口气,说道:“要不是鲍大哥亲眼所见,亲口所说的,我都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神奇的武功。”

 

  鲍令辉道:“对啦,爹爹,你还没有告诉我,齐燕然用的是哪门武功呢。”

 

  鲍崇义道:“我当时看得只有佩服的份儿,叫我说是说不来的。和他相交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天他用的武功,乃是他最得意的两门绝技。

 

  “他以掌力震碎韩霸那柄大刀的功夫名为混元一功,简称混元功。和华山派的混天功名字相似,功夫也是同属一类,都是必须有极为深厚的内力才能运用的。不过依我粗浅之见,他的混元功似乎比华山派的混天功更为厉害,或许这是因为华山派上一代掌门人光华道长去世之后,尚未能有继承他这一门武学的杰出之士吧。”

 

  两门绝技,说了其一,当然还要继续说的,不过他说了这许多,口也说干了,于是暂且歇下,想先喝一杯茶再说。但游场已是急不及待的问道:“他挥袖反射乱箭的功夫是什么名堂?”

 

  鲍崇义见他心急,只好忍着口渴,道:“这更是他自创的独门武功了,名为流云飞袖。和少林、雪山派的铁袖功看似相似,其实内功的运用则是大不相同的。”

 

  游扬讷讷自语:“哦,原来叫做流云飞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