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在心里说道:“不错,你曾救了我,但也害了我。丁大叔对我的恩情或许没有你大,可他对我只有是恩,并没有怨。”

 

  齐勒铭已是决心和她分手了,古语说得好,君子绝交不出恶声。齐勒铭虽然不是君子,但最大也还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管于穆娟娟怎样对他不住,往日的恩情仍是令他难忘,在这即将分手之际,他又怎忍将她痛责?只好不作声了。

 

  穆娟娟只道他已自知“理亏”便得寸进尺。说道:“我和你虽然没有拜堂成亲,但这和多年来同甘共苦,也算是患难夫妻了。你说,难道我还比不上你家的老仆人吗?你说,你是要我还是要你的丁大叔?要我的话,就不许你再帮丁勃!”

 

  齐勒铭道:“娟娟,你对我的好处,我永远不会忘记,正如我不会忘记丁大叔的好处一样。”

 

  穆娟娟呆了一呆,怒道:“说来说去,原来你是将我和丁勃同等看待。”

 

  齐勒铭道:“其实并非一样。不过你要这样说那也可以,因为还有一点相同之处。”

 

  穆娟娟道:“是哪一点?”

 

  齐勒铭道:“丁大叔至今还是把我当作小主人的,但我和我的家人缘份早已断了。”

 

  穆娟娟急道:“和我的呢?”

 

  齐勒铭缓缓说道:“你对我的恩情我永远感激,但咱们的缘份亦已尽了!”

 

  穆娟娟又惊又怒,狂笑三声,说道:“齐勒铭,你要抛弃我!”

 

  齐勒铭道:“娟娟,不要这样,你听我说,咱们缘份虽尽,情份仍在。如果有人要伤害你,给我知道,我舍了性命也要保护你。正如我也不能让人伤害丁大叔一样!”

 

  穆娟娟见硬的不行,再来软的,叹口气道:“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但却想不到在你的心目之中,我竟然比不上一个老仆人。不过你虽然抛弃我,我还是关心你的,今后你打算怎样?”

 

  齐勒铭道:“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

 

  穆娟娟道:“你不必瞒我,我知道你想回家。”

 

  齐勒铭不作声,索性给她来个默认。

 

  穆娟娟蓦地冷笑道:“你以为你可以找回老婆,你的老婆早已做了楚劲松的妻子了,你知不知道?”

 

  齐勒铭火红了眼睛,涩声说道:“不用你告诉我!”

 

  穆娟娟纵声大笑道:“是啊,你是早就知道的了,二十年前就已经知道的了!你那位出身名门的妻子,从来就没有把你当作丈夫。和你拜堂成亲的时候,她心中想的也是另一个男人。”

 

  齐勒铭喘着气喝道:“我、我不要听,不要听了!闭、闭上你的嘴!”

 

  穆娟娟冷笑道:“你不要听,我偏要说!你的妻子看不起你,从结婚那天开始就看不起你,好在有我这个捡破烂的人,她把你丢在阴沟,我却把你当作宝贝一样从阴沟里捡起来。嘿,嘿,说什么门当户对,在你妻子眼中,你根本就不能和她匹配,所以咱们才是真正的臭味相投,天生一对!”

 

  齐勒铭喝道:“你说够了没有?”陡地出指,点了穆娟娟的穴道。

 

  “娟娟,你错了。我与你并非同一类的,或许有许多地方咱们臭味相投,但分别在手,我还知道那是臭味,而且心底讨厌那种臭味。而你却一直嗜痴成腐,把臭当香!”齐勒铭缓缓说道。

 

  穆娟娟的眼睛也火红了,只是她出不了声。

 

  齐勒铭继续说道:“娟娟,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咱们缘份已尽,不过,我仍然是将你当作我最要好的朋友的。如果有人欺负你,我舍了性命也要保护你。这穴道过两个时辰就会解开,你躺一会吧。我走了。”

 

  他这番话倒是平心静气说的。但他的心仍是不能平静。穆娟娟那番说话像是一枝毒箭,伤透了他的心。

 

  他从穆娟娟身边走开了,耳朵听着急流冲击石头的声响,回忆的幔幕重新从心底展开。

 

  他忍受不住妻子的冷淡,和穆娟娟幽会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甚至不能说是“幽会”,而是公然来往了。他不但不怕妻子知道,甚至还故意让妻子知道,令他生气的是,妻子并不生气。他从外面带来的襟上脂痕、香中绣袋,他的妻子竟是视而不见,嗅而不闻。他气得几乎爆炸了,但为了面子,他还是瞒着穆娟娟。

 

  有一晚他又在穆娟娟家中喝酒,喝得已有六七分醉意了。

 

  穆娟娟笑道:“又要在我这里过夜么?你已经有几天晚上不回家了,本该是新婚燕尔,你却如此冷落妻房,你,不怕娇妻怨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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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强抑内心的激动,强笑说道:“这你倒不用替我担心,我的妻子很贤慧,从来不管我的。”

 

  穆娟娟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他把酒杯放下,瞪眼望她。

 

  穆娟娟道:“没什么,我只在想。在想……”

 

  “到底想些什么,快点说吧!”

 

  “我说出来,你可别要多心,我并不是说你,我有一个情如姐妹的朋友,她也是从来不管丈夫寻花问柳的,你道这是为了什么,因为她自己亦是有了另外的姘头!”

 

  他把酒杯重重一顿,怒道:“你说我的妻子偷汉?我的妻子和你可不一样,她是名门淑女。”

 

  穆娟娟冷笑道:“名门淑女也会偷汉,但我早已说过,不是说你的妻子,你别多心。”

 

  “我只是就常情而论,我是女人,对女人我比你懂得多,女人没有一个是不妒忌的,如果她不管丈夫,那就是把这个丈夫当作可有可无的了。倘若没有另一个男人,她又焉能对丈夫如此冷淡?不过你的妻子是名门淑女,可能只有她是例外!哈哈,那我倒要恭喜你了,你找到了一个万中无一的好妻子!”

 

  他不想在穆娟娟面前丢脸,尽管穆娟娟的言语已是像一枝毒箭穿过了他的心,他也不能承认他的妻子是有偷汉嫌疑。他只能一声不响,喝闷酒。

 

  酒意有了七八分了。

 

  穆娟娟忽道:“听说你的岳父大人是在扬州的虎威镖局当总镖头的,是吗?”

 

  齐勒铭道:“是又怎样?”

 

  穆娟娟道:“没怎么样。我只是因你的岳父在扬州做事,想起了扬州另外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

 

  齐勒铭道:“哦,是扬州的哪一个大名人?”要知他有一个被武林公认为天下第一高手的父亲,在他眼中,任何一个武林名人都是不值一哂。

 

  穆娟娟淡淡说道:“这位名人当然比不上你的父亲,不过他是少年英侠,年纪还未到三十岁,已是名闻南北,也算很难得了!”

 

  齐勒铭道:“那人是谁?”

 

  穆娟娟道:“扬州大侠楚劲松的名字你没听过吗?”

 

  齐勒铭道:“好像听过,记不清了。但你何以会想起这个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吧。”

 

  穆娟娟笑容似乎有点诡秘的意味,说道:“当然不会无缘无故。”

 

  齐勒铭道:“什么缘故?”

 

  穆娟娟道:“楚劲松是扬州一武林世家的公子,你的岳父是扬州第一镖局的总镖头,而且做了十多年之久,按情理来说,他们必定常有往来,你说是吧?我就是因为他们同是扬州名人的这一点而联想起来的。但听你刚才所说,你对楚劲松却好像并不熟悉,我说出他的名字,你都要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我倒有点奇怪,不知是何缘故了?难道令岳……”

 

  齐勒铭淡淡说道:“我的岳父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此人。”

 

  穆娟娟一副诧异的神情,停杯说道:“这、这倒真是奇怪了!”

 

  齐勒铭瞪眼道:“有什么奇怪?”

 

  穆娟娟道:“我倒好像听人说过,听说他们的交情很是不错。嗯,岂止不错,简直是大不寻常!”

 

  齐勒铭眼睛睁得更大:“哦,怎样不寻常?”

 

  穆娟娟说道:“听说你的岳父有一次保镖,几乎失事,曾经得到他的帮忙,从此他们就结成了忘年之交,楚劲松一个月中,决有半个月以上是在你的岳父家里,他们如此深厚的交情,你的岳父竟然没有在你的面前提过他的名字,这不奇怪吗?”

 

  齐勒铭低下头饮闷酒。

 

  穆娟娟格格一笑,继续说道:“我还听说楚劲松是个风流潇洒的男子,不但武功好,而且琴棋诗书无所不通!”

 

  齐勒铭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穆娟娟笑道:“没什么。因为你对楚劲松好像不大熟悉,我说给你听听而已。”

 

  齐勒铭低下头又喝闷酒,忽地重重的把酒杯一顿,抬起头来说道:“我对他也并非全无所知,嗯,我想起来了,他不是有个妻子,外号‘俏张飞’的吗?名字我想不起来,总之是江湖上有名的脾气暴躁的泼娘子!”

 

  穆娟娟似笑非笑的说道:“他的妻子名叫龙帼英,外号‘俏张飞’,你倒是说得不错。不过,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齐勒铭道:“其二为何?”

 

  穆娟娟道:“俏张飞龙帼英三年前早已死了。”

 

  齐勒铭身躯徽颤,低下头又喝闷酒。

 

  穆娟娟忽道:“你的那位贤慧的新夫人今年多大年纪?”

 

  齐勒铭道:“你问这干嘛,她今年十九岁了。”

 

  穆娟娟道:“没什么,问问而已。”

 

  齐勒铭可不信她只是问问而已这样简单,心中烦躁,忽地气起,一拍案子,喝道:“你一定是心里藏着什么话儿,为什么吞吞吐吐的欲说不说!”

 

  穆娟娟娇笑道:“齐少爷,你今晚是怎么啦?莫名其妙的乱发脾气?来,来,让我喂酒你喝好不好。”

 

  齐勒铭怒道:“我不要看你这样骚媚的贱相,我只想知道你想说什么。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穆娟娟倒不动怒,只是笑道:“不错,我是个下贱的风尘女子,怎比得上你那出身名门的贤慧的妻子。但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一名浪子,你不是喜欢这个调调儿的吗?”

 

  齐勒铭道:“我没有心情和你调笑。快说正经话吧,你,你到底是在想……”

 

  穆娟娟格格一笑,截断他的话道:“你没有心情,我倒有心情。喂,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懂得爱慕异性的。”

 

  齐勒铭一掌把她推开,喝道:“我已告诉你了,我没心情和你瞎扯!”

 

  穆娟娟道:“你要我说正经话,现在我是在和你说正经呀!”

 

  齐勒铭没好一气的答道:“记不起来了。”

 

  穆娟娟笑道:“你别笑我下贱,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我是十五、六岁就开始懂得喜欢男人的。不过,据我所知,这倒不是因为我特别下贱的原故,一般女孩子都是十五六岁就懂得爱慕异性的,而且小姑娘大都喜欢年纪比她们较大的男人。这叫做“情窦初开”,对不对?”

 

  齐勒铭心头一凛,这才懂得了她转弯抹角的话中之意。心里想道:“英男今年十九岁,楚劲松三年前死了妻子,那时她刚好是十六岁。啊,楚劲松是她情窦初开的时候和她朝夕相处的男子!”这番话暗示的是什么,他已经无须穆娟娟从口里说出了。

 

  “你还知道一些什么?”齐勒铭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