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救美巧安排

 

  拆开一看,先闻得一股沁人的甜香,字迹鲜红夺目,原来是用眉笔蘸着胭脂写的。楚天舒吃了一惊,恐防香气有毒,连忙运功防御,半响,见无异状,这才放心阅读。

 

  信笺上歪歪斜斜的写着两行大字:“我替姐姐赔你一匹坐骑,你不愁耽搁行程了,赶快回去找齐姑娘陪你上京吧。”

 

  没有署名,但不问可知,这封信自是银狐穆娟娟写的无疑了。

 

  楚天舒心里想道:“这银狐倒是神通广大,居然在转眼之间就给我弄来了一匹坐骑,又好像猜透了我的心事似的。”

 

  不过他主意已决,虽然感激银狐的好意,却也不肯改变原来的计划,心想:“这匹马来得正好,她替姐姐赔我坐骑,我也可以受之无愧。反正我又没有应允她什么,碰上了她,她也不能责我无信。”

 

  这匹马并不比他原来的坐骑逊色,他跨上坐骑立即兼程赶路。初时他还有点担心银狐穆娟娟会在前头等他,碰上了只怕又要纠缠不休。但走了几天,一路上都没见着穆娟娟:“她给我准备了坐骑,当然她也会给自己找一匹良驹的。大概她是急于去找齐勒铭,先到京师去了。”楚天舒心想。他自己的事情已经够他心烦,也就不再去想银狐的事情了。

 

  他没有去找齐漱玉,却不知道齐漱玉已是先他上京了。

 

  原来丁勃回家之后,她的奶妈从丁勃口中得知卫天元已经上京的消息,奶妈知道她挂念卫天元,回家以来一直闷闷不乐,忍不住就把这消息告诉了她。

 

  她是瞒着祖父偷偷离家的,把祖父心爱的一匹马也偷走了。

 

  一日她正在赶路,忽地发觉后面有一个人也是骑着马的好像是跟踪她。

 

  她贪图捷径,走的是一条山路,路上并没行人,只有那一人一骑若即若离的跟着她。

 

  这人身材瘦长,额头好橡长出两片棱角,令人一见他这副长相,就有“虽无过错,面目可憎”之感。

 

  齐漱玉心中冷笑道:“不知是哪一条路上的小贼,敢情他是见我单身一人,想打我的主意。”故意放慢坐骑,看他怎样。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那个人追了上来,从她身旁驰过,只是看一她一眼,却并没怎样。

 

  齐漱玉松了口气,但也有点“失望”,心里想道:“这厮贼眉贼眼,纵然不是小贼,料也不是好人。但总算他还没瞎了眼睛,不敢来撩拨我。哼,要是他敢来撩拨,我正好乘机打他一顿,解解心头闷气。”

 

  走了一程。忽见那个人又折回来,而且还多了一个人骑着马跟他回来。他这伙伴恰好与他相映成趣,是个矮冬瓜。

 

  齐漱玉心道:“来了,来了!”只道这个“小贼”是恐怕独自对付不了她,故而在前头约了同党,这才回来动手。

 

  不料这两骑马,一左一右,从她旁边驰过,仍然没有动手。

 

  不过,也许是由于她横眉怒目的神态,那两个人从她身旁驰过之时,都是不约而同的哈哈一笑,而且两双眼睛直上直下的朝她打量,随后又都好似不怀好意的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没有出手,齐漱玉自是不能出手打他们。但齐漱玉已是忍不住气喝道:“你们来来去去,要干什么?”

 

  那高子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喜欢来就来,喜欢去就去,你管得着?”那矮冬瓜接着阴阳怪气的笑道:“我笑我的,你又不是姑娘,害什么臊!”原来齐漱玉为了在路上行走方便,于是女扮男装的,丁勃擅长改容易貌之术,她跟丁勃学过,在这方面的本领也不算差。

 

  齐漱玉拨转马头,就想发作。但那两个人的坐骑比她这匹马跑得更快,她拨转马头,两个人已经去得远了。齐漱玉也觉得不宜小题大作,按下怒气,又再赶路。

 

  走了约莫三五里路,又听得蹄声得得,而且似乎不只一骑。

 

  齐漱玉回头一看,只见又多了一个人,在高个子和矮冬瓜之外,还有一个作书生打扮的人。

 

  齐漱玉的坐骑虽然是她爷爷心爱的良种名驹,但因为年纪大了,已是一匹超龄的老马。和一般的马匹相比它是跑得快许多的,但和这三个人的坐骑比,却又都给比下去了。

 

  三骑马将她挤在中间,齐漱玉怒喝道:“要打架吗?”那书生骑术甚精,一提缰就在间不容发之际跃了过去,没碰着她,但却笑道:“好香,好香!哈,我怎舍得打你这样俊的小子!”

 

  齐漱玉气往上冲,抖马鞭就扫过去。

 

  她这条马鞭可不是寻常的马鞭,是用藏印边境大吉岭灵骛峰上特产的山藤,浸入油中,百浸百晒而成。鞭上缠着钢丝,坚韧无比,抖开来长达一丈有多,名为藤蛇鞭,这条藤蛇鞭本来是一个西藏喇嘛送给她的爷爷齐燕然的,齐燕然精通十八般武艺,在剑法和鞭法上尤其有精湛的造诣,但他中年之后已经根本不用兵器了,只难却那位方外之交的盛情,而这条藤蛇鞭又是罕见之物,故此才收下他的这份厚礼,齐漱玉觉得好玩,问她爷爷要的。

 

  她一鞭扫去,那书生骑术甚精,一提缰早已从她身旁跃过。书生的马跑得比她的马快,藤蛇鞭抖开来虽有一丈多长,鞭梢仍是落在马后。

 

  不过她的藤蛇鞭虽然未能打着书生,却恰好够得上打着那瘦长的汉子。

 

  那瘦长汉子从她右边驰过,口里正在笑着说道:“大哥,你走了眼了,她、她不——”话犹未了,藤蛇鞭已是刚好朝他迎面打来。

 

  那汉子“哎哟”一声,双指一伸,把藤蛇鞭夹着,他这两根指头,竟然好像铁箝一般。原来他练的是铁指功,寻常刀剑,给他双指一夹,也可以夹断。

 

  “哎哟,好狠!好在没打着!”那瘦长汉子嘴里将她戏耍,指上已用上十分力道。若是普通的马鞭,早已断为两截,但碰上这条藤蛇鞭,他的铁指功却是不能损它分毫。

 

  “哦,我走了眼了?这么说敢情她不是男子么?”那书生笑嘻嘻的回头问道。

 

  瘦长汉子夹不断齐漱玉的藤蛇鞭,改用掌力,握着鞭梢,使劲一拉,胯下的坐骑,仍是向前疾跑,想要把她拉下马来。

 

  齐漱玉应变也是快极,陡地松开手中的鞭,飞身便即从马背上跃起,半空中一个鹞子倒翻,朝着那汉子扑下去,踢出了连环双蹬脚。

 

  瘦长汉子想不到她腿上功夫也这么了得,齐漱玉松开藤蛇鞭,他骤失重心,正要变招擒拿,齐漱玉半空掠下,疾如闪电,一个左蹬脚已是踢着他的肩头。瘦长汉子禁不住又是“哎哟”一声,不过这次的“哎哟”却不是装模作样的了,而是真正的由于给她踢着了肩胛骨,痛得叫出声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齐漱玉右脚又到,这次踢得更重,顿时把那瘦长汉子踢下马背!不过齐漱玉并未得如所愿,夺了对方坐骑。

 

  那匹马已经跑开,齐漱玉扑了个空,一个鹞子翻身,落在地上。

 

  不过她虽然未能夺取对方的坐骑,那条藤蛇鞭则已给她夺回来了。那瘦长汉子在刚才变招擒拿之际,藤蛇鞭被迫抛开,齐漱玉双脚一着地,脚尖一挑,用不着弯腰去拾,藤蛇鞭已是回到手里。

 

  矮冬瓜的那骑马在她左边追来,此时正好在她面前跑过去。她不敢弯腰去拾,也正就是为了要对付这个矮冬瓜。

 

  矮冬瓜此时正在替那瘦长汉子回答书生所问:“对啦,大哥,你确是走了眼了,她不是俊小子,她是俏丫头!难得你赞她俊,这丫头我们就让给你吧。”

 

  齐漱玉夺不了瘦长汉子的坐骑,本来就想夺他的,哪里还禁得他如此撩拨,心头火起,喝道:“放你的屁!”藤蛇鞭一到手中,立即挥出。

 

  矮冬瓜的马匹在发力奔跑,但给藤蛇鞭缠住后腿,虽然没给齐漱玉拉回来,却也只能在原地腾跃了。

 

  人与马正在角力,齐漱玉刚要收紧软鞭,那矮冬瓜突然跳下马来,而且这一跳,跳得很远,就像一团肉球弹起一般,竟然从齐漱玉头顶飞过,落在她的背后。

 

  齐漱玉背后虽然没有长着眼睛,也感觉得到那矮冬瓜在她背后正要伸开双臂抱她的腿。

 

  这霎那间,她自是无暇再夺坐骑,只好回头对付矮冬瓜。她的藤蛇鞭缠在马腿,也来不及收回,就给那匹马拖着走了。

 

  矮冬瓜笑道:“俏丫头,你把我拉来做什么。我知道你们这个地方有拉郎配的风俗,但我不相信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会看得上我这一副尊容,你若是要拉郎配,应该去拉我的大哥。”

 

  齐漱玉无暇与他斗嘴,按住心中怒火,拔剑就刺。矮冬瓜给她杀得好像手忙脚乱,但还是把这一大段的说话说完了。

 

  齐漱玉心头一凛:“看来这三个人个个都是高手,我可能中了他们的激将之计。”要知学武的人最忌情绪波动,一给激怒就难免心粗气浮,十成的本领最多只能发挥六七成,这就难免给对方所算,齐漱玉霍然一省之后,立即冷静发招,只听得“嗤”的一声,矮冬瓜的衣裳给她短剑刺穿。

 

  矮冬瓜叫道:“好厉害的丫头,算我怕了你啦,我躺下来啦!”他果然说躺就躺,闪过齐漱玉一剑,趁势肩头着地,往下便倒。

 

  矮冬瓜用的兵器是一柄长刀二柄短刀,一“倒”下去,双刀便贴着地面砍来。

 

  齐漱玉刚在骂着:“你躺下去装死也不成!”哪知他的躺下非但不是“装死”,反而更加灵活了。齐漱玉话犹未了,已是接连碰上几次险招。

 

  这矮冬瓜的地堂刀确是另有一功,只见他浑身像圆球一般盘旋腾折,腕、胯、肘、膝、肩,不论身体哪一部分,一沾着地,立即腾起,而且身法配合刀法,只要一柄刀尖轻轻点着地面,便可身不沾地,比普通的“地堂刀”刀法,更显得轻灵飘忽,毫不费力。他的双刀,一长一短,长刀短刀的刀法,也是各有不同。

 

  齐漱玉本来是用长鞭配合短剑的,此时失了长鞭!手中只有一把不到三尺长的短剑,应付这种从所未见的“地堂刀”,急切之间,想不出破解之法,只能仗着闪、展、腾、挪的小巧功夫躲闪,竟然被这个矮冬瓜逼得连连后退。

 

  那个给她踢下马的瘦长汉子已经站了起来,一面验伤、一面观战。幸而他只是给踢伤肩胛骨,不是琵琶骨,并无大碍。但已是气得脸如红柿了。

 

  那书生道:“老三,你得了人家这条藤蛇鞭,这条藤蛇鞭可是宝贝呀,难道你不知道它的来历?”

 

  瘦长汉子道:“我知道。”

 

  书生笑道:“你知道就好啦,一点皮肉之伤换一件宝贝,这样便宜的交易往哪里去找,你还生气干吗?”

 

  瘦长汉子笑道:“大哥说的是。不过大哥,你也好像对这娃儿偏心点儿。”

 

  书生斥道:“胡说,咱们是兄弟,我怎会对外人偏心。不过,咱们总算是在黑道上闯出了名堂的秦岭三英,虽然这丫头对咱们无礼在先,咱们也不能太过难为她一个单身小妇人是不是?”

 

  瘦长汉子笑道:“老二,你听见大哥的话没有,你可要留心点儿,千万别砍断这妇儿的双脚,把一个小美人儿变成了半截观音,那就大煞风景了!”

 

  矮冬瓜作出诚惶诚恐的模样诺诺连声,说道:“老大,你不用吩咐,我也懂得应该怎样做的。你放心,我把一个完完整整丝毫无缺的美人儿送给大哥就是。”

 

  齐漱玉陡地喝道:“你的屁放完了没有,我可要你的命了!”喝声中身形倏变,双腿疾发,从刀圈的缝隙之中进招。短剑则只用于防守。这一下疾如风雨的“鸳鸯进步连环腿”的踢法,顿时把本来已经占尽优势的矮冬瓜踢得只能满地乱滚,无力还击了。

 

  原来齐漱玉施展的乃是新近练成的穿花绕树身法。练这种身法,要蒙着双眼在花树丛中与人过招,练到不能碰落一花一叶才算成功。矮冬瓜的地堂刀已经是配合上独门身法的,但齐漱玉的穿花绕树身法却恰好是他这种独门身法的克星。

 

  齐漱玉精通十八般武艺,“鸳鸯连环腿”虽然不是她最得意的本领,而齐漱玉也只是得了她爷爷腿上功夫的三成,但就这三成功夫,已是足以破这矮冬瓜的“地堂刀”了。

 

  “地堂刀”的厉害之处是在攻击对手的下盘,齐漱玉腿上的功夫使了出来,更加上她这奇妙的身法,当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矮冬瓜的双刀哪里还能削着她的双足,自是只能有满地乱滚的份儿了。

 

  旁观的书生看得暗暗吃惊,心里想道:“齐家武功号称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看来只有我亲自下场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铛的一声,矮冬瓜左手的长刀给齐漱玉踢得飞上半空。齐漱玉连环飞脚,正要又再踢飞他右手的短刀,忽见一柄张开的扇子挡在面前,齐漱玉手中的短剑刺出,竟然给这柄扇子轻轻一拨一引,引出门外,齐漱玉稍稍失了平衡,那连环飞脚就踢了个空。矮冬瓜滚出数丈开外。

 

  这个半中间插手的人正是那个书生。

 

  他摇了摇描金扇子,嘻嘻的说道:“让我来领教领教齐姑娘的家传本领。老二、老三,你们只许在旁边看着,不许帮手。咱们秦岭三英,可不能给人笑话!”

 

  矮冬瓜喘过口气,笑道:“大哥亲自出马,那还用得着我们帮忙?对啦,美人儿是要亲手拿下来才更有味道的!”

 

  齐漱玉心中气极,但也不禁暗暗惊奇:“怪不得那两个人尊他为老大,就是他刚才这一招已经是比他的同伴高明多了。”这三个人中,以那瘦长汉子年纪最大,其次是矮冬爪,这书生的年纪则似乎还未到三十岁,最为年轻。但排行却刚好颠倒过来,年纪最大的是老三,年纪最轻的却是老大。

 

  书生摺扇一合,卖弄风流,柔声说道:“齐姑娘,请赐招。”显得甚为潇洒。

 

  齐漱玉喝道:“你知道我的来历,怎敢对我如此无礼!”

 

  书生笑道:“我可没有说过半句冒犯姑娘的话呀,我这两个兄弟是粗人,他们说的话请你不必放在心上。”

 

  齐漱玉自忖没有胜他的把握,喝道:“你既然自知理亏,为何还要纠缠不休!”

 

  书生打了个哈哈,摇了一摇扇子,慢条斯条理的说道:“齐姑娘,我几时说过自知理亏这四个字?不错,我这两位兄弟在言语之中是对你有不敬之意,但一来不是我说的,二来要讲道理么,未必全是他们不对。我不能偏袒他们,但也不能偏袒你!”

 

  齐漱玉气往上冲,怒道:“谁要你偏袒?你说,他们有什么道理?”

 

  书生道:“齐姑娘,是你先出手打他们的吧?你打都打了,又怎怪得他们出言无礼!”

 

  齐漱玉一听就知道这一场打架是免不了的,索性和这书生也翻了脸,冷笑说道:“老实告诉你,我本来是要打你的!你对我油嘴滑舌,先就无礼!”

 

  韦生佯作一怔,随即笑道:“我怎样油嘴滑舌?哦,对啦,当时我闻到一股香气,赞道好香,好香。敢情这香气就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吧?但这也只是对你的赞美呀,你怎能出手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