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勒铭哼了一声,道:“二十年前,我们已经见过了,哼,原来是白驼山的宇文山主,我真是闻名已久了。但想不到武林中号称世外高人的白驼山主,却专做见不得光的事!”

 

  穆好好笑道:“妹夫,你别怪他,当年那件事也是我叫他做的!”

 

  齐勒铭听得一个“也”字,怒气更旺,盯着穆好好冷冷笑说道:“原来你和那个车夫是串通了的!”

 

  穆好好道:“不错,他本来是我的奴仆。你莫怪他没有在事先向你说明,若非如此,焉能请得动你的大驾?”

 

  齐勒铭陡地喝道:“庄英男身上中的那枚毒针是不是你发的?”

 

  穆好好笑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想必你误会以为是我的妹妹所发,一时没有想到是我吧?”

 

  齐勒铭眼睛喷火,喝道:“你因何这样狠毒,你害了我还不够吗?因何又要害她?”

 

  穆好好笑道:“妹夫,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糊涂?”

 

  齐勒铭哼了一声,说道:“不要脸,谁是你的妹夫?”

 

  穆好好并不动怒,反而格格一笑,说逍:“我为什么用毒针射庄英男,这个原因,你已经自己说出来了!”

 

  齐勒铭沉声道:“这是娟娟的主意?她以为害死了庄英男我就非娶她不可?”

 

  穆好好亢声说道:“这次来到京师,还没有见着娟娟呢。但你们的事情,我是早已知道了。我告诉你,这是我看不过眼,我不能忍受你欺负娟娟!”

 

  齐勒铭叹口气道:“你听我说……”

 

  穆好好用更高亢的声音把他的话语压了下去:“我要你听我说!我问你,娟娟有什么对不住你?当年你险死还生,要不是娟娟十年如一日的悉心看护你,你早已死了!她对你有情有义,你反而将她抛弃。庄英男改嫁别人,你反而当她如珍似宝!你说,你对得起我的妹妹吗?”

 

  齐勒铭说道:“我与娟娟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是你所能明白的。不错,她是曾救了我的性命,但我也为了她而至身败名裂!是我对不住她也好,是她对不住我也好,如今都不必谈了。”

 

  穆好好冷笑道:“你不想谈,我却非谈不可!”

 

  齐勒铭又怒又急的说道:“此刻,我没有闲功夫和你谈论是非!我只求你让我走吧!”

 

  穆好好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的大驾请来,你以为我会这样容易就放你走!”

 

  齐勒铭沉声道:“你不让我走我也要走,能不能够将我留下,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来吧,你们夫妻并肩子上吧!”

 

  穆好好冷冷说道:“或许我们没有本事将你留下,但谅你也没本事将庄英男带走!我们杀不了你,杀庄英男却是易如反掌的事!”

 

  齐勒铭虽然气怒交加,可不能不向她求情:“你不过是想我和你的妹妹重归于好罢了,但你若杀了庄英男,我只有更加恨你,也更加恨你妹妹!”

 

  穆好好说道:“那我可管不了这许多了,谁叫你如此负情绝义。我还可以告诉你,我们夫妻或许没把握杀你,但要杀你的女儿,却是挺有把握。除非你今天就能将我们夫妻一起杀掉,否则,哼,哼……”

 

  齐穆铭当然有自知之明,情知自己的武功尚未恢复,他们夫妻联手,莫说自己杀不了他们夫妻,只怕两败俱伤自己也未必做得到,同归于尽,更做不到!

 

  穆好好似乎看透他的心思,继续说道:“庄英男中我的毒针,已经过了六个时辰,她是全凭你的真气注入她的体内,才能苟延残喘的。但拖延至今,只怕你想救她,亦已迟了。”

 

  这话倒不是虚声恫吓,要知齐勒铭功夫已经大耗,只剩下两分功力,要保全庄英男的生命,已是没有多大把握。何况在他施术之时,必须专心注意,丝毫不受打搅才成。但在目前的情况之下,穆好好与丈夫就在他的身边,又岂能容他从容施术?即使他们不加拦阻,齐勒铭也是绝对放不下心神来为庄英男祛毒的。

 

  齐勒铭悲愤填膺,沉声说道:“反正庄英男也活不成了,好,那我就和她一同死吧!”说至此处,已是如箭在弦,准备拼了性命,也要和对方决一死战了。

 

  穆好好冷冷说道:“你对庄英男倒是有情有义啊,可惜你这样做却是于事无补,白白赔上两条性命!”

 

  齐勒铭沉声道:“我和她总不能白死!”

 

  穆好好道:“没有人要你死!”

 

  齐勒铭道:“庄英男死了,我决不能独活!”

 

  穆好好忽地又是格格一笑,说道:“不错,你现在想救她,已是迟了,但你救不了她,却并不等于她就非死不可。”

 

  齐勒铭的剑尖垂了下来,盯着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好好道:“你忘记了她是中了我的毒针吗?你没有解药,我可是有对症的解药的。只须她还有一口气,我就可以救活她。而且我还可以向你担保,明天她就能够自己回到她的丈夫身边。”

 

  宇文冲许久没有说话,此时忽地插上把口,笑道:“好好,你还应该说得清楚一些,你说的她这个丈夫是楚劲松,不是我们这位齐少爷。”

 

  穆好好笑道:“齐大少爷,要是你愿意让庄英男回到她的丈夫身边,咱们就来谈一桩交易如何?”

 

  齐勒铭道:“怎样交易?”

 

  穆好好道:“你肯答允我们的条件,我马上就替庄英男解毒。”

 

  齐勒铭道:“好,你划出道儿来吧。要是我能够做的,我就依从。”

 

  穆好好道:“我们可以让庄英男回去,但你必须留下来,不得我们准许,你不能离开此地!”

 

  齐勒铭冷笑:“哦,你是要齐某这一生做你们的囚徒!”

 

  穆好好道:“祸福无门,唯人自招,要是你肯改变初衷,运气又好的话,说不定明天你就可以出去。”

 

  齐勒铭道:“此话怎讲?”

 

  穆好好道:“说老实话,我虽然恨你对娟娟寡情薄义,但谁叫她是我妹妹,而她又喜欢你呢?因此我还是希望你有回心转意之日。我宁愿你是我的亲戚,并不想把你变作囚徒。”

 

  齐勒铭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我娶你的妹妹?”

 

  穆好好道:“不错,我是要你明媒正娶,到你和娟娟拜堂成亲之日,那时你就是我的好妹夫了,我还能留难你吗,当然你可以来去自由了。不过,我们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娟娟,所以我说还是得看一看你的运气。”

 

  这样的条件早已在齐勒铭意料之中,但从穆好好的口中正式提出来的,他的心还是混乱之极!

 

  不能说是他对穆娟娟没有感情,穆娟娟对他的好处他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因此那天他提出要和穆娟娟分手的时候,他也同时向穆娟娟许下誓言,要是穆娟娟受人欺负,有事要他帮忙的话,他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穆娟娟的平安。

 

  但他却不愿意和穆娟娟同居下去了,因为他已经后悔和穆娟娟过的那种生活了。过去,他做了许多错事,虽然不能把过错都推到穆娟娟头上,但最少这些过错却是因她而起。

 

  穆娟娟的生活圈子和他原来的生活圈子是截然不同的,简直可以说是处于两个世界的。穆娟娟在他父亲的眼中,在庄英男的眼中,在所有正派人的眼中,都是把她当作下贱的女人的。

 

  或许穆娟娟并不太坏,但她在那种生活圈子中长大,却是难免“同流合污”,正派人看不起她,她就会更加自暴自弃,齐勒铭回顾和穆娟娟过的那段日子,他不也正是和穆娟娟一样,歧路越走越远,最后不也是索性横起心肠,自暴自弃么?

 

  要是和穆娟娟再混下去,只怕愈陷愈深,永难自拔。

 

  父亲不能谅解他,前妻不能谅解他,甚至从未见过面的女儿也不能谅解他,他受的打击已经够大了!

 

  不过,尽管亲人都不能谅解他,他还是希望有一天他们能够接受他的忏悔的。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身。”这正是他内心深处的恐惧。或许如今已是失足难返了,但他可不能愈陷愈深,他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再失足了!

 

  他要跳出泥潭,穆好好却强逼他往回头路走!

 

  但若是不答应穆好好的条件,庄英男的性命先就不保!

 

  是庄英男负他还是他负庄英男,这笔账是算不清的,他也不想算了,此际,他只感到内疚于心,最少当年他是不应用那样残酷的手段对待庄英男的,庄英男和她腹内的女儿都几乎被他亲手扼死。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庄英男,尤其对不起女儿。如今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庄英男再受他的连累而死!

 

  穆好好冷笑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姐妹,哼,哼,我也不想替妹妹求你施舍爱情,你若是宁死也不愿娶她,那也不妨直说!”

 

  齐勒铭苦笑道:“我决无看不起令妹之意,但这是缘份,我和令妹缘份已尽,这我也早就和令妹说过了。再说,我愿意娶她,只怕她也未必肯嫁给我了。我已经伤了她的心,我知道她也一定是在恨我的!”

 

  穆好好道:“我也并不勉强你娶她,只要她肯原谅你,你不娶她,我也放你走。”

 

  齐勒铭道:“要是她不肯原谅我呢?”

 

  穆好好道:“那就没话说了!你应该知道,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你令娟娟受了那许多屈辱,我又岂能不为她出一口气!”

 

  红日已经高挂,庄英男昨晚中的毒针到现在也差不多七个时辰了。齐勤铭把目光向庄英男投去,只见在她的眉心黑气又已重现。

 

  不能再拖延了!齐勒铭咬一咬牙,沉声说道:“好,你划出的道儿,我都依你!”

 

  穆好好眉开眼笑,拍拍手掌,那马车夫走了出来,手上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三杯酒。“好,那咱们该喝杯和头酒啦,祝你和娟娟早日破镜重圆,那时我们夫妻再喝你们的喜酒。”穆好好把一杯酒递给齐勒铭,说道。

 

  齐勒铭接过酒杯,却是止不住指头颤抖。他知道这杯酒一喝下去,只怕从此就要变成穆好好的奴隶了!

 

  穆好好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希望你能够成为我的妹夫,当然不会用毒酒害死你。但你的武功实在太强,我不能不加点防备。这杯酒不会害死你,但却可以令你不能够离开此地。你有胆,就请喝吧。”

 

  齐勒铭道:“哦,你是要废掉我的武功吗?”

 

  穆好好道:“请恕我不能告诉你我是用什么药物,总之你喝了之后不能违背你许的诺言。不过,为了让你安心,我可以告诉你,并不是要废掉你的武功。”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穆好好是要将他变成奴隶。但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齐某纵然不是君子,说过的话也从不反悔。我既然答应依你划出的道儿,大不了拼着终身受你软禁就是。好,把酒拿来!”齐勒铭接过酒杯,愤然说道。语调甚是苍凉。

 

  可是他接过了酒杯,却并没有马上就喝,他的手指仍在颤抖,目光也在呆住,神情若有所思。

 

  “怎么,你还是信不过我吗?”穆好好问道。“不是信你不过,而是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话还是先说清楚的好。”齐勒铭道。

 

  穆好好怔了一怔,问道:“哦,你还有什么事情不放心的,说吧!”

 

  齐勒铭道:“刚才你说起我的女儿,你,你说……”

 

  穆好好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错,我是说过,假如你不依照我划出的道儿,我杀你没有把握,杀你的女儿我却极有把握。但如今你已经依照我划出的道儿,我当然不会再为难为令千金了。”

 

  齐勒铭道:“好,我就是要你这句话。”但还是没有马上就吃了,想一想,又道:“我还想知道一件事情。”

 

  穆好好皱眉道:“你还要知道什么?”

 

  齐勒铭道:“你是不是早已认识我的女儿?”

 

  穆好好道:“我已经答应了你,不和你的女儿为难,我即使认识她,又有什么关系?”

 

  齐勒铭道:“昨晚在你用毒针伤了庄英男之后,我的女儿也来到了楚家,见着我了。你大概早已知道她的行踪吧?”

 

  穆好好初时有点吃惊,心想:“昨晚我用暗器打漱玉的穴道,莫非她已经知道是我,对她的爹爹说了。”但听完齐勒铭的说话之后,这层顾虑便即消除,暗自忖测:“齐勒铭若然知此事,他不会这样问我。”于是笑道:“不错,我是见着了令千金,但她没有发现我。我并没有伤害她,你还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