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就冷冷说道:“我说这小子是蠢猪,你不服气吗?好,我解释给你听,打架哪有只会蛮打的,这小子只知狠而不知稳,若不是穆少爷手下留情,他十条性命也都没了!”

 

  徐锦瑶笑道:“好,那你就叫他莫要手下留情吧。”

 

  佟开甲不理会她的冷嘲,继续说道:“你不相信,我再略加指点你吧。只狠是没用的,比如说他使这招横云断峰,假如对方抢先来一招玄鸟划砂,他左胁的空门就是致命伤了!”

 

  此时郭元宰正使到一招“白鹤亮招”,要下招才变为“横云断峰”的。

 

  穆良驹倒是有点小聪明,他初时一怔,迅即醒悟是佟开甲指点他变招,“玄鸟划砂”从佟开甲口中一说出来,他便依言施展,果然他一施展,郭元宰的“横云断峰”就刚刚使将出来。

  哪一个是癞蛤蟆

 

  只听得嗤的一声响,郭元宰衣裳给剑尖划破,幸亏穆良驹还是有点害怕他的狠劲,一沾即退,郭元宰受的只是皮肉之伤。

 

  徐锦瑶怒喝:“不要脸!”拔剑向前。

 

  彭大遒道:“徐姑娘,你干什么?早已说好了让他们单打独斗的!”

 

  佟开甲哈哈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徐姑娘,你看不过眼,你也动口好了。”

 

  山路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相貌十分平凡,但出言却是特别。

 

  他是哼着小调走来的。

 

  “有个姑娘艳如花,引得小伙子为她打架,哈哈,只不知哪一个是姑娘的心上人。哪一个是姑娘眼里的癞蛤蟆!”

 

  楚天虹心中一动,嗤嗤笑道:“过路的大哥请看明白,哪一个小伙子为我这位姐姐流了血,我姐姐的心上人就是他。那个大少爷是她眼里的癞蛤蟆!”

 

  那人哈哈笑道:“对了,对了,我早应该猜得中的,要人帮忙打架的当然是癞蛤蟆!”

 

  佟开甲大怒道:“你胡说什么,快快滚开!”

 

  那人说道:“这条路是你的吗?”不但不滚开,反而靠着一棵树,坐下来观战了。

 

  佟开甲是老江湖,见他如此,料想他不是普通百姓,哼了一声,说道:“你是哪条线上的朋友,我劝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那人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道:“什么针针线线,我又不是找老婆,要你穿针引线?哼,哼,你撵不走我,就想和我拉交情么,我可没功夫与你胡扯!难得路上有人打架,这热闹可不能不看,看了热闹再走!”

 

  佟开甲想要发作,但一看穆良驹正在连连后退,原来穆良驹得不到他的指点,又给郭元宰一轮猛刺猛砍,杀得手忙脚乱。

 

  佟开甲忍住了气,想道:“待少爷杀了郭元宰这小子,我再收拾你这浑蛋。”当下回过头来,不再理会那人,只顾凝神观战。准备在紧要关头,找出郭元宰破绽,便即指点穆良驹痛下杀手。

 

  那人看了一会,看得似乎忘了形,忽地叫道:“好呀,拳打南山野狗!”

 

  其时穆良驹正自西面向郭元宰进招,他的蹑云步法变幻无方,霎时间就转到南面。郭元宰的注意力跟不上他的步法转移,险些又给他刺中。

 

  那人说“拳打南山野狗”之时,谁都莫名其妙,郭元宰在剧战之中,更是根本没有思索他这句话的意思,此时险些吃了大亏,方始蓦地心中一动,“莫非这个人也是像佟开甲指点穆良驹一样,他也是在暗中指点于我?”

 

  楚天虹家学渊源,年纪虽小,武学上的见识倒是比郭元宰还要高些,噗嗤笑道:“这位大哥,你的招名好新鲜呀,我只听过拳打南山猛虎,没听说过打野狗的?”

 

  那人说道:“本来是打猛虎的,但这里没有猛虎,只有野狗,不打野狗打什么?”接着叹道:“连野狗都不会打,怪不得人家骂你蠢猪。小姑娘,你别多心,我不是说你!”最后这两句简直是画蛇添足,莫说郭元宰不蠢,就是真的蠢材,也听得懂是指点他了。

 

  佟开甲喝道:“你发神经吗,胡嚷什么!”

 

  那人说道:“你才发神经,你懂不懂南拳北腿的奥妙,哈,好呀,脚踢北海泥鳅!”

 

  此时,穆良驹正在南面进招,和这人说的方向刚刚相反。

 

  郭元宰当机立断,马上飞身踢腿,这一脚正是踢向北方。

 

  对手从南面攻来,他却向着北面反击,要是穆良驹方向不变,这剑就能从他后心刺入,前心穿出。郭元宰依从那人指点,简直等于是拿生命来作赌注!

 

  但这一宝他押对了。

 

  穆良驹的蹑云步法有如水蛇游走,快速之极,郭元宰一脚踢出,刚好迎上他的身形,只听得“砰”的一声,穆良驹的屁股给踢个正着。登时跌了个狗吃屎。

 

  那人一叫“脚踢北海泥鳅”,佟开甲已知不妙,冲着那人喝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那人冷笑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这句话未说完,穆良驹已经倒在地上了。

 

  佟开甲又惊又怒,骂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暗算我们少爷!”要不是顾忌这人了得,他自忖没有取胜的把握,早已扑上去厮打了。

 

  那人笑道:“我不过学阁下所为,只是动口而已。你们不是说过君子动口不动手么,焉能指责我是暗算?”

 

  佟开甲为之语塞,铁青着脸,只好先跑过去,打算把少爷扶起来再说。

 

  穆良驹被踢中屁股,摔的虽然很重,但因受伤之处不是要害,倒还能够自己爬起来。

 

  他一爬起就骂:“小杂种,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道:“小杂种,你骂谁?”

 

  穆良驹怒道:“我的爹爹是御林军的统领,我骂你,怎么样?”

 

  话犹未了,只见人影一闪,那人已从佟开甲的身旁掠过,抢快一步,到了穆良驹面前。

 

  穆良驹怎也料不到他竟然来得如此之快,慌忙一剑刺出!

 

  只听得噼噼啪啪的响声,穆良驹已是给他打了两记清脆玲珑的耳光!

 

  这两记耳光一打,穆良驹的脸上登时好像开了颜料铺,瘀黑了一大块,鲜血和鼻涕一起流了出来。他的剑亦已给人夺过去了。

 

  那人哈哈一笑,“咔嚓”一声把那柄剑拗断,说道:“也没怎样,普通人骂我,骂一句我给他一记耳光,御林军统领的公子自当特别优待,骂一句就赏他两记耳光,穆大公子,你若嫌不够,可以再骂!”

 

  穆良驹躲到佟开甲背后,颤声喝道:“你们还不赶快把这人拿下!”他被这人打了两记耳光,虽然恨得要死,但也被打得果然不敢再骂了。

 

  佟开甲只好硬着头皮出手,他练的是鹰爪功,一出手就抓那人的琵琶骨。

 

  那人神色自若,不躲不闪,只伸出一根指头。这根指头对着佟开甲的掌心。指尖弹起的一缕冷风,佟开甲己是隐隐感觉得到。

 

  佟开甲虽然不是点穴名家,却也是个识货的人,一见这人如此出指,不觉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好像是齐家弹指神通的功夫,若是给他戳着掌心的劳宫穴,只怕我还未来得及抓碎他的琵琶骨,我的武功先就给他废了!”

 

  他不敢冒这个险,一声大喝,迅即变招。把形如鹰爪的五指收拢,改为重拳打出。他绰号“大力神”,一拳打出有千斤之力,那就不怕对方的弹指神通了。

 

  只听得“蓬”的一声,佟开甲这一拳打个正着,但给他打着的却不是他的对手,而是他自己。

 

  原来在他一拳打出之时,那人只是轻轻一拨,就把他的力道转移。武学中有“四两拨千斤”的手法,这人用的已是最上乘的借力打力功夫。佟开甲给他一拨,拳头转了方向,竟是不由自主的打在自己的胸膛上。

 

  佟开甲大叫一声,口喷鲜血,登时倒了下去。

 

  那人笑道:“大力神果然名不虚传,只一拳就打得自己晕了过去,佩服,佩服!”

 

  彭大遒大吃一惊,跳了起来,失声叫道:“你,你,你是谁?”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料想也瞒不过彭大总管的法眼,难道直到如今,你真的还未知道我是谁吗?”

 

  彭大遒心目中早已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曾令他吃过大亏,只因为面貌不同,他尚未敢断定两人是否同一人。如今听了此人说话的口气,不啻证实了他的所料不差,眼前这个人正就是令他吃过大亏的那个人了,他不禁吓得发抖。

 

  穆良驹尚未知道这位他倚作靠山的彭总管心中已是害怕之极,催他道:“彭总管,你怎么还不上去拿这小子?”

 

  彭大遒苦笑道:“大公子,别惹事了,咱们快走!”

 

  穆良驹诧道:“咦,你好像有点怕他,他是谁?”

 

  那人笑道:“你们不许人家走,如今你们要走,我也不让你们走得这么容易了!”大笑声中,双掌已是向前拍出。

 

  那人拦住他们去路,但距离大约还有十步之遥的。说也奇怪,他在十步之外双掌虚拍,彭大遒和穆良驹就给他推得脚步都站不稳了。彭大遒晃了几晃,才退一步;穆良驹则已是脚步踉跄,接连退出了五六步,几乎跌倒。

 

  这情形就正像彭大遒刚才阻拦楚、徐二女一样。楚天虹拍掌笑道:“妙呀,妙呀!剃人头者人亦剃其头,想不到彭大遒总管原来并不比我们高明多少!”

 

  彭大遒涩声道:“我已经甘拜下风,阁下还要赶尽杀绝么?”

 

  那人说道:“刚才你是怎样做法,如今我也是怎样做法。”

 

  彭大遒莫名其妙,说道:“我可没有对阁下出手,对这两位姑娘,我也不是真的出手。我的做法即使不对,也是留有余地的。”

 

  那人说道:“你是如何留下余地,我已经知道了。待会儿我会按照同样的尺寸,给你留下余地的。你们搞得人家车倒马翻,先得做点善后工作。请你把这辆马车翻过来。”

 

  彭大遒尴尬之极,心里想道:“人有面,树有皮,当着少爷的面,我若是任凭你像仆人一样使唤,以后如何还能在穆府立足?”但他实在惧伯此人,若不答应,只怕会给弄得更加难堪。

 

  那人说道:“彭大总管,你不愿意是吗,尽管说好了,我不会勉强你的。”

 

  彭大遒鼓起勇气说道:“这辆车子可不是我弄翻的!”

 

  那人淡淡说道:“我知道,车子是给这姓佟的掀翻的,但可惜他现在一动也不能动了。他是你们少爷带来的人,也算得是你的副手,要是你不愿替他善后,那就只好责成你们的少爷了。”

 

  穆良驹叫道:“什么,你要我替你做苦力?”

 

  那人说道:“穆大少爷,你不愿意做,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我想你也不愿意像‘大力神’这样躺下来吧?”

 

  大力神佟开甲自己打晕自己,胸骨也断了两根,此时人还未醒,鲜血也仍在汨汨流出。

 

  穆良驹见他这副可怕的模样,吓得连忙说道:“彭总管,我知道你的气力并不在老佟之下,谁叫他是咱们的人呢,他拆下的烂污,你就替他收拾吧。”

 

  彭大遒不敢再加推搪,说道:“好吧,那就让我试试。”当下把马车翻转过来。

 

  那两匹拉车的马,在车子翻转之时已脱了缰,幸好没有怎样受伤,只是伤了一点皮肉。

 

  那人说道:“彭大总管,我还要借用你的大内秘制的金创药,不用给我,请你给这两匹受伤的坐骑敷上。”

 

  用大内最好的金创药为畜牲治伤,说来当真是天下奇闻,彭大遒奉命唯谨,一瓶金创药用去十之七八,剩下的一点才给佟开甲涂上。

 

  穆良驹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那人说道:“彭总管,对不住,请你用脚走路。你们的坐骑我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