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凝神静听,脸色十分凝重,好似来了强敌。

  但听又是“波波”数声,芮玮发觉是用手指在顶壁上敲弹,其用意显而易见要寻找洞中之墓。

  顷刻“波波”声越来越清晰,活死人喃喃自语道:“她要找到照光处就糟糕了……”

  芮玮奇怪地问道:“他是谁?”

  活死人随口回道:“阿玉。”

  芮玮道:“一灯神尼要找这墓的入口吗?”

  活死人“嗯”了一声,说:“她要盗取我娘子的遗体。”

  芮玮一听此话,心中奇怪万分,暗忖:“一灯神尼堂堂一代武学宗师,而且又是出家人,人称神尼,怎么要盗取活死人娘子的尸体,太不可能了?”

  活死人叹了口气,道:“我若不说个明白,你一定不信阿玉要盗我娘子的遗体吗?”

  芮玮心中是这么想便不隐瞒,点头示意。

  活死人道:

  此处似有缺失

  “家师的大哥与二师伯感情最好,家师曾与晚辈谈过大师伯与二师伯指腹为婚的事。”

  蓦见活死人脸色黯然,芮玮又道:“前辈认识我大师伯吗?”

  活死人道:“我就是你的大师伯。”

  芮玮大感惊奇道:“前辈……前辈……竟是我的大师伯,他……他……不是去世了!留在世上的仅是一副躯壳……”

  活死人叹道:“你的大师伯是去世了,留在世上的仅是一副躯壳……”

  芮玮暗道:“活死人,活死人,仅就是活着空的躯壳,不正是活死人,不知大师伯为何无意于世?”

  活死人接道:“你二师伯虽然贵为宰相,但性好游侠,我与他一见如故,那年我们的娘子同时怀孕,一时性起,相约下一辈孩子的事,其实儿孙的事何必担心太早。后来二弟的娘子平安生下一子,我……我的娘子……生下一女……但不幸……”说到这里,老泪纵横,话不成声。

  芮玮心中暗叹道:“大师伯真可怜,本来生女生子是何等乐事,未想到祸从天降,难产俱逝,任何人处在当年大师伯的境遇,皆都承受不起这打击。”

  活死人忽然仰天大哭道:“苍天!苍天!我刘忠柱有何败德亏行,害得娘子去世,惩罚我一人孤魂野鬼般的活在世上!”

  活死人边哭边走到邻近的石棺,伏在棺上,又道:“慧慧,你真的死了吗?不,不,你没有死,你若真的死了,这世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芮玮挣扎着坐起,看到旁边的石棺,只见那石棺封得死死的,一丝缝隙也看不到,显然是具真的棺材。

  心想:“大师伯的妻子藏在其中,显已死去数十年,莫非大师伯与她妻子情爱深挚,虽然死多年,仍当她没有去世?”

  活死人哭声渐低,呜咽道:“慧,你若有灵,就和我说句话儿,只要短短的一句,以慰我终日相思之苦……”

  芮玮摇头轻叹,暗忖道:“大师伯想得疯了,死人怎能说话?”又想:“世人这等情爱深挚的夫妻也真难见,这几十年来不知大师伯怎么度过?”

  芮玮爬出石棺,一步三摇地走至活死人身,劝道:“大师伯节哀,你这样伤心,伯母泉下有知,定然难安。”

  活死人站起身来抹去眼泪,说道:“玮儿,你怎么起来了,快去躺着。”

  芮玮重又躺回石棺内,活死人道:“你心中可在笑我,第一次相认我这个大师伯,便哭哭啼啼好像疯子一般?”

  。

  芮玮摇头道:“世上‘情’之一字最是可贵,大师伯为情哭泣,晚辈深受感动,怎会笑话?”

  活死人伸手棺内抚着芮玮道:“好玮儿,多谢你刚才劝我,不然,我不知要伤心到何时,若真教娘子不安,于心何忍。”他叹了口气,又道:“此后我当尽节哀!”

  芮玮道:“师父怎说大师伯已经去世了?”

  活死人道:“那年娘子去世,我捧着她的尸体隐居点苍山上,临去时留言两位拜弟,说我无意在世。此后数年江湖无人见我,他俩以为我已殉情。

  “来到点苍山我筑下此墓,伴在娘子身侧,心想就这样终老一生,不复出世,但一年后想到药弟,还是下山了一次。

  “那次下山没见到药弟,得知他已先我去世,我在他墓前痛哭一阵后,打定主意回点苍山再不下山。

  “但上山时碰到六位残废老头聚在一起相谈,说及喻百龙的名字,我与三弟虽无与二弟的情分,自然也是关心他的。”

  芮玮道:“那六位残废老头是名震江湖的七残叟吗?”

  活死人颔道道:“那时我已知七残叟的名头,但不知其中之一便是我的拜弟,只听他们说:七残叟为海渊剑法残废一生,为何同样残废,喻百龙竟会两招海渊剑法?

  “正当他们争执不平时,哑叟用手势道出,说喻百龙受了宫刑,这残废比之他们痛苦万分,当该会两招海渊剑法。”

  芮玮惊呼道:“啊!宫刑,宫刑……”暗道:“难道师父白面无须,原来是受了宫刑,是谁这么残酷对师父施下这等刑罚?”

  活死人叹道:“当时我听到这话,好为三弟难过,三弟一生十分自负,受了这种刑罚,教他怎生对得起父母,暗中起了替他复仇之念。

  “却听说他们又在争执,说张玉珍那淫娃太不公平,我一听张玉珍的名字,脑中轰的一声,三弟的仇恨我不能替他报了……”

  芮玮插口道:“为什么大师伯不能……”

  蓦地觉得说话的语气有点责备的口吻,大师伯长辈怎可如此无礼,当即住口不语,但神色间仍是不悦。

  活死人接道:“但后来一想,张玉珍虽是师父的女儿,也要管上一管,否则三弟不是与我白结义一场……”

  芮玮“啊”的一声叫道:“大师伯,我错怪你啦!”

  活死人道:“怎么?”

  芮玮坦白道:“我心中以为大师伯因见一灯神尼美貌,便不思替拜弟复仇,哪知一灯神尼竟是师伯的师妹。”

  活死人大摆其头道:“哎!你怎么这样想,要知世上除我娘子外,就是天仙化人,我也不会瞧上一眼。”

  芮玮满面愧疚之色,嗫嚅道:“我……我错把大师伯……当做胡一刀一般……”

  活死人“唉”声一叹道:“你也知道胡一刀吗?”

  芮玮点头道:“白堡堡主胡异凡曾把他高祖与一灯神尼间的事,说得清清楚楚,晚辈知晓。”

  活死人道:“师妹那时勾引胡一刀,我才离开师门,但他的污秽事已轰传江湖,武林豪杰皆知我的师妹是个淫荡的女子。

  “师父对他这个女儿十分伤心,虽然我在师门时,师父便将她逐出师门,然而总是师父的骨肉,每当师父知道女儿做了一件坏事,便将自己关在书房,数十日不言不语。”

  芮玮想到为父之心,心中一痛,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往……”

  活死人道:“令尊?”

  芮玮含泪道:“先父去世多年矣!”

  活死人感慨地摇头道:“好玮儿,令尊去世你尚有风木之悲感,不愧为一孝子。咳!我那师妹,先师去世时,她竟不回去祭奠一趟。”

  芮玮怒道:“一灯神尼竟是这样不孝之女?”

  活死人道:“她虽不孝,我也不敢对她过分惩罚,看在师父的面上,那一年我找到她,但劝她从善,心想她只要改过自新,拜弟的仇恨也就罢了。”

  芮玮道:“莫非一灯神尼听了大师的话,出家修行得神尼之誉?”

  活死人摇头道:“她哪会乖乖地听我相劝!

  “她说:‘谁要你拜弟贪得天下第一的海渊刀谱?’

  “原来师妹将胡一刀毒死盗得刀谱之事江湖皆知,那时胡一刀被公认天下第一人,他的刀谱谁不想得?

  “只要将胡一刀的刀法练成,则下一名天下第一人,非她莫属……”

  芮玮心中不信,摇头道:“那不见得?”

  活死人道:“师妹将刀谱改成剑谱,攻效仍然不弱,你若真将海渊剑法练成,别说师妹不是你敌手,便是我也不成。

  “可惜你只会六招剑法,仅能说会了六招精妙的剑式,若说学会海渊剑法还差得太远,是故你不会知道海渊剑法的真正威力。”

  芮玮脸上一红,低头不再做声。

  活死人又道:“当时我说,三弟纵然贪得,你不该传了两招剑法,做了好人又做坏人,将他残废一生。

  “她冷笑道:‘我事先说好,要想学海渊剑法就得任我处置,他武功不如我,不能逼我传他剑法,只有先乖乖让我处置。’

  “我听她这样说,很气愤地道:‘你要处置他,也不该这样残酷啊!’

  “她脸色变得很难看,说:‘先他而来的已有六位,他们甘愿让我处置,结果处置后只传一招剑法,破例传他二招剑法,就该处置得严重一点。’

  “我问:‘难道我三弟甘心情愿让你这样处置吗?’

  “她回说:‘不错!’

  “我决不信三弟这样傻,几经追问,才知其中尚有原由,原来三弟去求剑法,第一眼师妹就看上他。

  “俩人相处数日后,师妹就向三弟求爱,但三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去求她目的在得天下第一剑,却绝不愿与她苟合。

  “况且三弟那时已有爱人,怎会再去移爱一个江湖闻名的淫荡女子呢?

  “师妹气三弟不应允她的求爱,说好要想学剑法就得受宫刑,三弟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竟是答应了。

  “她说得振振有词,好像残废三弟一生是应该的,我越听越火,说:你既将三弟宫刑,就该传他一套剑法啊?

  “她笑道:有那么容易,我不是傻瓜,会将整套海渊剑法轻易传出,让天下有人武功胜过我?

  “我听后大怒,说:天下能胜你的人比比皆是。